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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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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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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8 06:19:03
第二十章 皇帝的最後的殺招

人的生命力在某些時候強大的令人髮指。
  
在病床上躺了六年,又被人暗算之後的趙禎此時竟然能夠說話了,雖然只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他卻不允許鄒同再幫他翻譯。
  
“吾兒回來了。”趙禎靠在床頭笑瞇瞇的看著滿頭大汗的兒子。
  
趙旭不明白這是生命對病魔的最後反擊,還以為這是父親已經快要痊癒的徵兆。
  
驚喜的上前握住父親的手叫到:“父皇,您的病見好了?孩兒知道就會是這樣的。”
  
他眼中的歡喜之情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趙禎看得歡喜,在這座陰暗的皇宮裡面,大概只有兒子和鄒同兩人不希望自己早早的去見列祖列宗。
  
“聽說你去了雲家?如果你真的喜歡雲家的丫頭,父皇可以給你下旨賜婚,雲崢應該不會反對的。”
  
趙旭歡喜的幾乎說不出話來,摘掉自己的頭盔,三兩下就把身上的甲胄給解掉,還喝令大殿裡的武士將所有的兵刃拿走,父親的病剛剛有了起色,見這些東西非常的不吉利。
  
趙禎見兒子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笑道:“孩子,當一個皇帝無論什麼時候兵戈都不能丟。
  
仁天下不如威天下,威天下不如霸天下。
  
兵戈就是我們皇族威懾天下的東西,跟我們吃飯的傢伙一樣丟不得,只要沒到最後時刻,就不能放下武器。 ”
  
趙旭笑道:“可是父皇乃是一代任君,可笑龐相他們已經為父皇準備好了諡號曰“仁皇帝”,還說這是對一位帝王最高的褒獎。”
  
“那是父皇無能,不能文治天下。也不能威震四夷,所以只好當一個無能的老好人皇帝。”
  
“父皇可不是無能的老好人,當年在平型頂怒斥遼皇,駕馭三軍奮馬揚鞭於邊陲,如今你的部將已經為大宋奪得了遼國西京道。不日就會拿下南京道,如此一來,燕雲十六州故土盡歸我大宋,到時候,我大宋京畿繁盛,邊塞穩固。天下蠻夷還有誰敢窺視我大宋江山。”
  
趙禎笑道:“孩子,這些都是父皇為你做的,你一定會是我大宋開國以來最具威勢的一位帝王。父皇只希望你能將一個更加繁盛的大宋交給你的孩子。
  
現在,你聽父皇說,我們要是再這麼閒談下去。恐怕就來不及給你交代更多的事情了。 ”
  
皇后,淑妃以及六宮嬪妃都豎起了耳朵準備好好地聽聽皇帝的遺言,但是隨著鄒同的一聲呼喝,她們不得不離開了大慶殿。
  
皇后一出殿門就看見龐籍扶著寶劍坐在大殿外的台階上閉目養神,韓琦站在他的右側,背著手看天邊的那一絲魚肚白。
  
大慶殿前站滿了全副武裝的軍卒,任憑晨風吹拂他們頭盔上的紅纓一動不動。
  
在他們背後是盤膝坐在地上等候皇帝召見的文武百官,他們也是一言不發的等候最後時刻的來臨。
  
“龐相。為何不見御林軍和兵冇馬司的將領和軍卒?”皇后眼見趙延年站在陰暗處虎視眈眈的模樣,多少有些心驚。
  
“陛下有令,步兵統領和御林軍如今正在皇城外戒嚴。無令不得進皇城一步。”
  
“為何雲氏賤婢可以進皇宮?”
  
龐相瞅瞅立在大慶殿門廊下的葛秋煙道:“葛氏是護衛太子​​殿下回宮的,還要在這裡等候文信侯世子,自然有資格站在那裡。”
  
“為何甲胄滿身?弓弩不禁?”
  
“雲家乃是將門,不穿鎧甲,皇后想讓她穿什麼?”
  
“曹家曹猛何在?他是羽林衛將軍,今夜當在大慶殿值守。為何也不見蹤影?”
  
“卯時已到,他自然是不再當值了……”
  
龐籍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著皇后的問話,雖然看不見皇后幕離後面的表情,也多少能夠猜到幾分。不過這個時候他不會理睬皇后到底是怎麼想的,等小皇帝登基之後,大事就已經定了。
  
與士大夫共天下,這是皇帝剛才在見到自己的時候說的一句話,有這句話就成,大宋的天下依舊是穩定的。
  
十二歲的皇帝和二十歲的皇帝對文武百官來說並沒有多大的區別,會不會執掌朝綱也不是很大的問題,有士大夫在,天下依舊是那個天下,不會塌下來。
  
皇帝把皇權與兵權緊緊地鎖在一起,卻把政事交付給了士大夫,從今往後大宋三權鼎立已成事實。
  
只要雲崢如約離去,大宋就不會再有什麼問題。
  
皇后從龐籍這裡得不到一個滿意的回答,就命自己的宦官首領出宮去,誰知道太監首領被守衛大慶殿的軍卒給擋了回來,跋扈慣了的太監首領,才喝出一句“無禮!”,一個新軍隊正就揮刀砍下了他的首級。
  
龐籍彷彿沒有看見噴血的無頭屍體,兀自老神在在的望著遠方想自己的心事。
  
其餘文武百官也只是看了一眼,就重新抱著勿板​​眼觀鼻鼻觀心的盤膝坐在金磚上,等候事態進一步的發展。
  
死了人,皇后反倒不驚惶了,坐在宦官搬來的一張椅子上臉色鐵青的瞅著大慶殿的門口,她很想衝進去問問趙禎,為何她一介母儀天下的皇后會在這裡受盡侮辱。
  
淑妃並沒有坐下來,而是攙扶著哭的已經站不住的薄太妃立在一邊,該做的事情已經做遍了,唯一失去控制的就是皇帝突然間能說話這麼一個意外了。
  
按照崔達給出的時間,皇帝駕崩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了,他們算的很準,就是估錯了皇帝強大的生命力。
  
還以為皇帝會在無聲無息中死去,沒想到皇帝竟然可以大鳴大放的安排自己的後事,只要趙禎沒有想著讓自己殉葬,自己的賭注就已經贏了。
  
如果皇帝沒有要求自己殉葬,藍藍今生都不會原諒自己。
  
之所以要下毒,前提就是皇帝會逼自己殉葬,如果皇帝沒有這個心思,只能說明一件事,自己確實是一介毒婦,半生所恪守的婦言,婦工,婦容,婦德都將化作東流水。
  
和淚流滿面的趙旭不同,趙禎笑瞇瞇的看著兒子坐在一張凳子上,由鄒同給他穿龍袞戴冕旒,這和平日裡皇帝戴的雙翅冠不同,唯有祭天和祭祖的時候才會穿。
  
這是趙禎早就命內務府為自己的兒子特製的小號冠冕,如親眼見兒子穿上冠冕,心中充滿了欣慰。
  
多年苦撐,如今終於塵埃落地了。
  
內務府存留的一顆奪命丹丸,配合生命的歸光返照,可以把將死之人的性命挽留在這個世上兩個時辰,過了這兩個時辰,死相難看至極。
  
趙禎才不會在乎這些,早就想死的他哪裡會在乎死相的好看,只要能在臨終前將事情交代清楚,身體化為飛灰他都不在乎。
  
“兒子,記住父皇對你說的話,千萬不敢忘懷,還要記得告訴陳琳,朕故去之後他不得身死,否則九泉之下朕也不會饒了他。”
  
見趙旭流著淚不斷地點頭,趙禎又道:“去吧,朕的時代結束了,你的時代開始了,朕想在你接受文武百官朝拜的時候離開,朕死之後,不要揭開臉上的珠簾,這是父皇對你唯一的要求。”
  
“父皇!”趙旭悲鳴一聲跪倒在地上,向父親的身邊爬去。
  
“站起來!如今你是大宋的皇帝,除了天地祖宗,沒有人能夠讓你的膝蓋彎下來!”
  
鄒同見趙旭哭的全身​​發軟,就把太子扶起來,等他站穩之後就摻著他走向了大慶殿的大門。
  
到了門口趙旭推開了鄒同,回頭瞅了一眼朝自己微笑的父親,咆哮一聲,用力的在自己胸口捶了幾下,而後就昂首闊步的走出了大慶殿。
  
聽著外面山呼海嘯一般朝賀聲,趙禎瞅著鄒同道:“鄒同,你說旭兒會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嗎?”
  
鄒同笑道:“陛下,您聽聽,太子是如何的受群臣擁戴啊,他將來一定會成為一位偉大的帝王。”
  
趙禎笑道:“你把皇后喚進來吧,多年夫妻總要給她一個交代的,朕沒有生病之前​​,曹氏賢淑大方,有母儀天下的風範,自從朕病倒之後,怎麼就變成了滿肚子怪心思的女人?”
  
“奴才不敢妄議娘娘。”
  
“沒讓你評價皇后,朕只是要你叫皇后進來。”
  
鄒同走出大殿,只見趙旭正襟危坐在龍椅上,面對初升的朝陽,正在接受百官的陳情表和賀表,每當一位官員拜過自己之後,趙旭都會說一句“朕不會忘記愛卿的從龍之功!”
  
皇后有些失魂落魄,淑妃倒是一臉的驕傲……
  
皇后直到聽鄒同說皇帝請她進去,委屈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踉蹌著腳步奔進大慶殿,一進門就淒厲的大喊一聲:“陛下啊——”
  
“委屈梓潼了。”神情有些委頓的趙禎笑著對皇后說。
  
“臣妾不委屈,不委屈!”
  
“委屈了就是委屈了,你在你夫君面前還做什麼假,后宮是你的,你以後不會再受委屈了。”
  
“可是淑妃……”
  
“淑妃?哈哈,她就要嫁人了,不會留在宮中了……”
  
“嫁人?誰敢娶?”
  
“沒人敢娶,不過朕非要她嫁出去,為了她兒子的江山,她不嫁都不成!”
  
皇后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握住皇帝冰涼的手道:“她確實該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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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9 00:16:29
第二十一章   成敗一念間

皇貴妃嫁人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在皇帝,皇后夫婦的三言兩語間就達成了默契,就像是送出去了一個侍妾,一個家生子。

在大宋將自己的侍妾贈與他人是一種最高禮儀的表現,但是,絕對不是皇家的習慣,士大夫們互贈美婢乃是風雅之事,放在皇家就是大逆不道了,如果是宮娥,別人只會羨慕,把下一任皇帝的生母送人,天下間誰敢承受?

即便是趙禎,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也必須鄭重考慮趙旭的顏面,他已經為自己的兒子努力了十餘年,豈能在最後親手毀掉兒子對自己的好感。

走出大殿的皇后雖然悲戚,看到淑妃的時候眼中卻有戲覷之意,指指大慶殿對淑妃道:“陛下喚你進去。”

淑妃看了皇后一眼,不明白她從哪裡得來的高過自己一頭的自信,施禮之後還是走進了大殿,她非常想知道接下來自己會有什麼樣的命運。

皇帝的神情越發的委頓了,見淑妃進來了,笑道:“愛妃來了?”

“陛下!”淑妃站在皇帝床前,看著這位叱吒風雲的男子,如今變成了骷髏一般干瘦,多少有些感慨。

“旭兒的百官朝賀禮儀可還順利?”

“回稟陛下,文武百官無有反對者。”

“當然不會有什麼人反對,凡是對旭兒將來不利的人,朕私下裡不知道處決了多少,唯有一人即便是朕,也動他不得了。”

“何人如此跋扈?”

趙禎笑道:“他如果跋扈朕早就除掉他了,只可惜此人極為懂得收斂,而且功在社稷,義在千秋。幾乎以武入聖,這樣的人如果沒有確實的謀反之意,誰都動他不得,可是,這樣的人在戰時對大宋自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戰事結束後,朝堂中有這樣的一個人,對旭兒的統治沒有半分的好處。”

藍藍苦笑一聲道:“陛下指的是文信侯?”

“除了他還有誰,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在燕雲戰事結束之後就會泛舟海上,可是啊,事情會往哪一個方向走只有天知道。

當年太祖在陳橋也未必就有謀反的心思,只是被部將披上黃袍之後,不反都要反了。”

藍藍皺眉道:“這是軍國大事,妾身一介女流恐怕……”

趙禎衰弱的呵呵一笑對淑妃道:“你的用處大了,大到你想都想不到。雲崢既然說自己要去海上,你是唯一能夠逼迫他去海上的不二人選,這樣雲崢的千古令名得保,朕和旭兒也不必背上一個殺戮功臣的罵名。

你我夫妻情分薄,但是你和旭兒之間的母子親情恐怕沒話說吧,為丈夫犧牲,為子女犧牲,這是你作為妻子和母親的天職。”

藍藍緊扣著雙手道:“這是自然。陛下需要臣妾去做什麼?”

趙禎瞅著藍藍眼中有無限的蕭索之意,淡淡的道:“嫁給雲崢!”

“什麼?”藍藍萬萬沒有想到這三個字會從皇帝的口中說出來。驚駭的跌坐在地上顫聲道:“旭兒會認為這是他的奇恥大辱,天下人也會嘲笑皇族,自古以來皇家哪來的再嫁之婦?”

“多了,只是史書不寫,皇族不說罷了,淑妃自然是要隨朕長眠地下。嫁給雲崢的不過是一個叫做藍藍的女子而已。

“為何是妾身?而不是別的宮妃?只要是宮妃,送到雲崢那裡,他除了造反之外,就剩下遠走他鄉一途,妾身還有孩兒。如何能做這樣的勾當,陛下難道就不覺得羞恥嗎?”

趙禎笑道:“別的宮妃?你認為把那些蠢女人送去雲崢那裡,天下人會相信堂堂的大將軍會和一個普通宮妃茍且嗎?

只有你最合適,你們本來就是故交,後來又來往不絕,只有把你送過去,天下人才會相信,雲崢才會有口難言。

到了朕這個地步,還有什麼事想不通?朕連你下毒害朕的事情都不在乎,你覺得還會在乎世間的那些虛文繁禮嗎?

朕要的只是實際上的利益,至於其餘的真不在乎。”

“不是我……”

“行了淑妃,不要狡辯了,雖然到現在朕都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中毒的,但是啊,你我心裡都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除了你有機會下毒,旁人沒這個本事,即便是皇后,她送來的飯食朕從未吃過。

現在,朕只是慶幸雲崢未曾摻和進來,這是朕之所以會饒你一命的重要原因。”

趙禎說到這裡朝虛空裡說到:“來人,送淑妃一程,假死藥的份量要估算準確,不能真的讓她死掉。”

隨著一聲應諾,兩個雞皮鶴發的宦官從帳幕後面走出來,一個輕易地就捉住了連連後退的藍藍,另一個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捏開淑妃的嘴巴強行將藥物灌了下去。

藍藍目赤欲裂,指著趙禎道:“你是天底下最大的王八蛋!”

趙禎笑道:“知道也且莫說出來。好了,既然已經把藥給喝了,就乖乖地趴在朕的床前,我們還要在文武百官面前展現夫妻情深的一面,為了你兒子,千萬在藥力發作之前把這場戲演好了,我會盡量配合你一塊死。旭兒需要一位貞潔烈婦母親。

我的孩兒將是世上最完美的一位帝王,沒有奪嫡之爭,沒有后宮之亂,沒有任何人掣肘,朕給了他一片最自由的空間,淑妃,你不為他驕傲嗎?

來人,召文武百官覲見太上皇!”

隨著宦官一聲悠長的呼喝,新皇帝趙旭帶著文武百官排隊走進了大慶殿,每個人都懷抱勿板,神情肅穆,在大朝服的包裹下,儀態煌煌,如干城之具也。

皇后曹氏戴著幕離來到了皇帝的床榻后面,她看到了藍藍眼中仇恨的目光卻潸然淚下道:“妹妹真的要追隨陛下而去嗎?”

聲音凄婉而動情。

趙旭吃了一驚連忙拉著母親的手哭號道:“父親要走了,母親也要離開孩兒嗎?”

藍藍見兒子傷心欲絕的模樣心中不忍,看看皇帝,發現他依舊笑瞇瞇的看著自己,沒有任何要鬆口的打算。

只好輕輕地擁著趙旭道:“我的孩兒已經長大了,該自己去保護自己了,母親不能繼續陪你,你莫要怨恨,你父皇走後,我活在世上已經了無生趣了,一起走路上還能有個伴。

我兒一定要記住,娶妻子的時候一定要娶賢,萬萬莫要看錯了,那些漂亮的,聰慧的女子大多不會去關心人,因為她們認為自己已經付出了色相,得到什麼東西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這種東西會在心裡生根發芽,從小樹苗最後長成大樹,樹長得越大,危害就越深,我兒一定要記住,莫要被那些女子蠱惑了,哪怕是從你嘴裡說出最糟糕的話,也比被別人操縱著說出來的話重要一萬倍。”

趙禎一面和自己指定的顧命大臣龐籍,韓琦說話,一面注意著淑妃母子的談話,聽淑妃把話說的懇切,他眼中得意的光芒就越發的掩飾不住,若無其事的掃視了一眼大殿角落里的燃燒的一炷香,見那柱香已經快要燃燒殆盡了。

長嘆一聲對龐籍道:“該說的已經說完了,你們恪守本心即可,朕在天上看著你們吶。

你們……”

趙禎的一句話尚未說完,眼前頓時一黑,他努力地想把眼睛睜的大一些好看清面前的一切,這些終究是徒勞,疲憊潮水般的湮沒過來,熄滅了心頭最後的一絲靈智……

淑妃眼神迷離,不過她好歹看到了皇帝已經死去了,看到了太子的驚惶,群臣的慟哭,以及皇后臉上那一絲陰沉的笑意……

葛秋煙站在雲霆的身邊,用一只胳膊環著他,陸輕盈早就說過,只要宮裡面有不對勁的事情發生,她和家將們只需要護衛著雲霆殺出來就好,至於別人死不死的和雲家無關。

皇宮裡面從來都不是什麼安生地方,天知道會出現什麼奇葩的事情,不站隊不投靠任何一方,這是雲家的立身之本。

雲霆總想扒拉開那些高大的塔盾去看外面的世界,總是被葛秋煙蠻橫的拉回來。

雲府家將們用塔盾構建了一塊相對安全的區域,這在大慶殿前面非常的醒目,能進入大慶殿的官員畢竟是少數,其餘的官員似乎也感受到了皇宮中陰測測的氣氛,有些羨慕的瞅著雲府家將構成的堅固盾陣,敢在皇宮中保有武器的人家,滿大宋似乎只有雲家。

就在大家心裡七上八下的時候,一群大臣從大慶殿裡出來了,神情慌張,皇后親手點燃了大慶殿巨鼎中的乾柴,熊熊的火焰竄出來之後,緊接著一股黑色的濃煙就筆直的升上了天空。

“陛下駕崩了!”

濃煙剛剛升起東京城中的鐘鼓大作,很快大相國寺那座萬餘斤重的巨鐘也響了起來。

於是,天下縞素。

葛秋煙忙著從馬包裡掏出一塊白布,三兩下就給雲霆披在了身上,自己沒資格為皇帝披孝,弄了一朵白花插在頭發上,其餘的家將們也各自弄了一塊白布頂在頭上。

至於那些官員們的速度更是快捷,等葛秋煙給雲霆弄好孝衣,整座大殿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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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眾生相

向四方邊寨通知皇帝死亡的狼煙點燃了。

雲霆張著嘴巴猜想爹爹到底需要多久才能知道皇帝已經死了?

如果自己聰明一些是不是也能利用烽火來傳遞家書?就像爹爹總會給娘親用數字寫一些看不懂的信。

新皇帝的旗幡立起來了。

雲霆依舊張著嘴巴在考慮,自己今後還有沒有能揍那個穿著怪衣服的傢伙,貌似不能了,他身邊的人很多,比家裡的家將還要多,龐家爺爺竟然跪在地上一本正經的朝那個混蛋稟告事情。

那種莫名其妙的恭敬,雲霆只看到別人對爹爹那樣,既然龐爺爺都跪在地上了,爹爹回來之後是不是也要跪拜?

想到這裡雲霆就深恨自己的力氣不夠大,昨天沒有抓住最後的機會好好的揍他一頓。

不過,他媽媽死了,剛才還好好的,屁大點功夫就死了,這家伙實在是太可憐了,轉眼間爹媽都死光了,不知道他的皇后後媽會不會揍他,不給他飯吃?”

想到這裡他就回頭瞅瞅自家的小媽,小媽的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兩只耳朵豎的老高,看樣子是在偷聽旁邊那些官員的悄悄話,只要看她不斷抽搐的面頰,就知道小媽想要和人說話的念頭已經快要壓制不住了。

“小媽,跪來跪去的煩死了,不如我們現在就回家吧!”

來的時候母親交代過,今天的場合裡自己說的話才算數,小媽不能張嘴說話,一旦張嘴說話,會被所有人嫌棄的。

“霆兒乖啊,再忍一會,瞅瞅會不會有新的事情發生,今天的熱鬧會非常的多。

你看啊,你看啊,太妃出來了。指著皇后在罵,就是聽不清罵的是什麼,你爹爹在就好了,那樣的話咱們家的位置就在第一排了,一定能聽清薄太妃在罵什麼。”

“小媽,我有我爹爹的玉掛可以去前面的。”

“不成,你娘說了不許我們往人群裡鑽,要是亂起來了,那些沒膽鬼說不定一窩蜂的亂跑,會踩傷你的。”

雲霆瞅瞅大慶殿頂上豎起來的一桿巨大的招魂幡,興奮的道:“鐵矛當旗桿,他們不怕被雷劈嗎?”

葛秋煙一把抱住雲霆捂住他的小嘴,四下裡瞅瞅,發現自己身邊只有家裡的家將,這才鬆了一口氣,小祖宗的話要是被有心人聽了去,還不知道會演繹成什麼樣子。

不過這話可是大實話,夫君不讓家裡的將軍在頭上插很高的簪纓,說這樣容易招雷劈。皇家卻把長矛插在那麼高的地方……按照夫君的原話,這就是在找著被雷劈……

早上的日出的時候出了朝霞,這是下雨的征兆,四月裡驚蟄早過了,開封城早就打過雷了,雷公還劈死了幾顆成了精的老槐樹……

日頭隱入了雲層,雲霆的肚子骨碌碌的響,早上什麼都沒吃就被老娘從家裡踢出來了,說是保護太子回宮,還說這是難得的功勞。

“小媽。我餓了。”

“我也餓!”

“你出來的時候怎麼不拿吃的?”

“誰知道皇家會不停地死人,現在要祭奠淑妃,霆兒,你再去跪拜兩下我們就回家吃飯。”

雲霆吞了一口口水懂事的點點頭道:“不回家吃飯。完事了我們去馬行街吃嫩豆腐和肉餅!”

在他們母子小聲的討論去哪裡吃飯的時候,鄒同沙啞的嗓音響起:“陛下賓天了,恭祝陛下龍御九天——”

鄒同喝過之後,所有的宦官朝臣們一起跪在地上,手裡捧著三炷香,插在自己面前的香爐裡跟著嘶聲大喊。

香爐是要拿回家裡去繼續供奉的。據說要連續不斷地上香三年……

趙旭已經哭的沒了力氣,被兩位宦官攙扶著才進了大殿,親眼看著自己的爹娘一起入棺。

這是老皇帝臨死前特意交代的,他死之後,不舉行國喪,太子守孝九日之後即便臨朝。

朝臣守孝九日之後即刻舉行太子的登基大典。

大宋所有臣民守孝九日之後便可隨意嫁娶。

出征在外的大軍,哀悼三日之後,便可重啟刀兵,燕雲便是皇帝最好的祭品。

山陵使龐籍已經奔赴鞏縣,要主持仁宗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聖武睿哲明孝皇帝的封土禮儀。

朝中大事暫時由樞密使韓琦,參知政事歐陽修主持。

從頭到尾,皇帝的遺旨裡面都沒有提到曹皇后,只說皇帝的起居將由薄太妃主持……

看完皇家的葬禮,雲霆就在百官怒視之下帶著家將離開了皇宮,他已經餓壞了,哪能繼續忍著餓,像那些官員一樣依舊留在原地為皇帝誦冗長的《太乙救苦救難天尊超度經》或者《地藏菩薩本願經》。

被葛秋煙拖著吟誦了一遍《心經》已經是雲霆能忍耐的極限了。

就在雲霆剛剛走出皇宮的時候,金明池方向忽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緊接著一股粗大的濃煙就從緊靠金明池的地方升起來了。

趙延年的臉色很差,眼睛都是紅的,他的戰馬緊貼著雲霆的戰馬身邊就竄了出去,馬槊的尾部還刮了一下雲霆坐騎的耳朵,戰馬稀溜溜的叫了一嗓子,就跟著趙延年一起順著皇宮的圍墻跑了下去。

葛秋煙大吃一驚,趕緊拍馬追趕,剛剛得到坐騎的雲府家將也跟著跑了下去。

戰馬根本就勒不住,雲霆今天騎的是自己的棗紅馬,這是一匹剛剛開始發情等待配種的公馬,可能聞到了新軍騎士胯下的母馬味道,不管雲霆怎麼想讓他站住,戰馬依舊混在騎兵群裡浩浩蕩蕩的向前狂奔。

西水門就在眼前,趙延年陰鬱的瞅著千斤閘已經落下來的西水門,看看遍地的磚瓦,咬著牙問那些狼狽的官兵:“要你們捉的人那裡去了?”

一個腦門上還在汩汩冒血的偏將道:“卑職等人才圍住了小西巷,巷子最裡面的一戶人家就發生了爆炸,巷子里的居民狼奔豕突,卑職等人根本就攔不住。”

趙延年臉上的面皮抽搐的厲害,倉啷一聲長刀出鞘,一道寒光閃過,偏將的頭顱就掉在地上,只有屍體依舊站立在地上,隨著脖腔裡噴涌出大量的鮮血這才撲倒在地上。

“按照戶籍給我找,把小西巷子裡的所有人口都給我找到,少一個就拿你們的腦袋來補。”

下手極狠,命令也下的冷酷無比,他卻從部下臉上看到一絲笑意,回頭才發現一個小小的人兒坐在馬上,他胯下的那匹棗紅馬正在饒有興趣的嗅著自己戰馬的屁股,還不時地叫喚一聲。

雲霆他自然是認識的,見滿臉通紅的葛秋煙正在努力地要把棗紅馬拉走,遂拱手道:“衙內和二夫人因何在此?”

雲霆大怒道:“還不是你的那匹破馬,把我的小紅給勾引過來了,趕緊把你的馬殺掉,少爺我好走人。”

趙延年擠出一絲笑容道:“騎兵殺戰馬可不成。”

雲霆指著地上的死屍道:“不殺馬,為何殺自己人?我爹爹說過,殺自己人立威是最蠢的事情,除了讓自己的部下害怕之外,什麼屁用都不頂,難道你想上了戰場之後捱冷箭嗎?”

趙延年聽雲霆這麼說反而不著急了,坐在馬上笑道:“事急從權耳。衙內受大將軍熏陶,不會不知道軍法如山吧?”

雲霆搖搖頭道:“我爹爹說過,在軍中殺自己人,下令的必須是主將,權衡執行的卻該是軍法官,你是主將,不是軍法官,所以你沒有權利砍掉這人的腦袋。

我爹爹還說,軍法對主將的約束要遠遠多於對軍卒的約束,殺人是一種軍法行為,而不能是一種個人行為。”

趙延年搖搖頭道:“衙內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等你長大了之後就會明白我這樣做有不得已的原因。”

雲霆鄙夷的撇撇嘴道:“都是那這句話來搪塞人,大人就沒有什麼好人,懶得管你們的破事,我要走了,把你的戰馬弄開。”

趙延年微微一笑,並不發怒,只是勒著戰馬轉個圈子,小紅馬夠不到母馬的屁股了,被葛秋煙乘機牽著離開了。

“幹活吧,這件差事是鄒公公交代下來的,如果完不成,我們每一個人都不會有好日子過,盡心些。”

汴河之上蕩著一葉扁舟,扁舟裡面只有兩個人,一個白發漁夫,一位青袍胖子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家常話。

“老奴的後事已經安排好了,少爺不必為老奴擔心,小西巷子裡的人只見過老奴,沒人見過少爺,只要老奴消失在人間,少爺就可以萬事無憂了。”

“福伯,我已經安排好了,您還是去交趾國養老吧,哪裡有我們的人,在那裡渡過晚年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呵呵,少爺有心了,不過老奴還不想離家鄉太遠,既然生在開封,也當死在開封。”

白發漁夫站起身朝胖子拱拱手,就一頭扎進汴河水中,剛剛落水,就秤砣一般的沉了下去,很明顯他的身上綁著重物。

胖子縮回探了半截的手筆嘆息一聲道:“為何要選擇汴河?再走二十里就到黃河了,那裡才是最合適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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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9 00:17:09
第二十三章   誰是傻瓜啊!

“老子還是失敗了,看樣子雲崢不參與的事情基本上沒有什麼好結果,幸好老子做事謹慎,沒有把全家押上去。

格老子的,天知道趙禎的命那麼硬,癱在床上這麼多年,還吃了那麼多的鉛,這幾年算起來已經吃了一斤多鉛了還不能讓他失去性命,他的命怎麼就這麼硬?難道說他真的有上天保佑?”

胖子崔達等了好一陣子,沒看見老漁夫浮上水面,確定他已經死了之後,這才開始在扁舟上發瘋,胡亂的把船上的東西往外丟。

看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崔達隨便收拾一下自己散亂的頭發苦笑道:“人生在世不得意,明朝散發弄扁舟。難道說老子非要跟著雲老大去海上吃魚?”

一聲悶雷在汴河上炸響,崔達呲著牙花子瞅瞅陰雲密布的天空,小心的來到小船的後面,熟練地搖著船櫓把小船駛進了一處蘆葦地,然後灑了燈油,準備把小船付之一炬。

“少爺現在沒有什麼後手可用了吧?是不是想一個人逃遁?老夫看見緊隨我們的那艘船離開了,怎麼,看見老奴活著您不驚訝?”

崔達半點不驚訝的應答道:“福伯,你在蜀中的時候就有水上漂的雅號,對于你沒死這件事我一點都不驚訝。”

渾身溼透的福伯握著一柄短刀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崔達就像是看見了一只肥羊。

福伯嘿嘿笑道:“少爺您這幾年算是歷練出來了,遇事不慌的本事,即便是老爺活著都不如你。”

崔達轉過身來看著福伯笑道:“我爹只是一個小商人,而我是大宋最厲害的一個巨賈,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是必然的事情。

我只是好奇,你腰上綁著十幾錠銀子,按理說那些錢足夠你逍遙一生了,為何不從此隱姓埋名遠走他鄉,非要過來找我?”

福伯乾笑一聲道:“老奴只是想要少爺懷裡的交子而已。覺得有那些交子老奴可以多養幾個義女。”

崔達想都不想的就從懷裡掏出一個錦囊道:“都在這裡了,全是你的,福伯,你是什麼時候背叛我的?”

“半年前。我告訴了一位宦官,是誰要毒死皇帝,不過少爺您不必驚慌,我沒說您的名字,只說了一個熬粥人。結果您今天早上就聽說淑妃娘娘也賓天了。”

崔達咽了一口口水,艱澀的道:“為何不直接說我?”

福伯得意的擺擺手道:“出賣了您我只能得到一賞銀,或者連一賞銀都得不到,如果把您控制在手裡,只要您不斷地在交子上蓋印,老奴就能源源不斷的得到銀子。”

崔達搖搖頭道:“你的計劃很好,真的不錯,算準了淑妃寧願死也不會出賣我這個對他兒子來說有大用處的人,所以你只需要逼死淑妃,就能把我逼到絕路上來為你所用。

好計劃啊。只有一個缺點,太貪心了,生意人只拿走屬於自己看得見摸得著的利益,那些遙遠的,不可測度的利益,不該伸手,我這一次就犯了這個錯誤,沒想到你也重蹈覆轍了。”

福伯那張原本蒼老的面頰忽然變得猙獰起來,咬著牙道:“什麼叫做貪婪?你父親當年和我一起合伙做生意,說好了我幫他十年。等他生意成了之後,他就會幫我開一家鋪子。

十年,十年間我和你父親走南闖北,最後終於在成都站穩了腳跟。你父親卻說現在不是幫我開店鋪的時候,他需要我再幫他十年,結果直到他死我的店鋪都沒有影子。

他死之後,我只能看著你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黃河兩岸,即便是塞外,絕域也有商隊抵達。你的生意做的如此之大,你崔家的兒郎披金掛銀,住豪宅擁美妾,錦衣玉食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們享受的所有東西都應該有我的一半。

老夫現在來拿,有何不妥?”

崔達苦笑道:“我爹是得急病去世的,沒來的及說你的事情,你就不能直接告訴我嗎?”

福伯凄然的搖頭道:“那個時候你的生意做的如日中天,外面有雲崢這樣的人為你的後援,老夫如果張嘴討要自己的那份錢,唯一的下場就是被你暗地裡弄死,老夫即便是告上官府,成都府的官員上上下下都和你稱兄道弟,老夫有那個門路嗎?”

崔達頭道:“確實,你如果要的不多,我會給你,如果你想要我一半家產,我確實會毫不猶豫的弄死你。”

福伯笑道:“現在沒有這種憂慮了,老夫現在要我該得的那一半。”

崔達繼續搖頭道:“不行,我還是會弄死你,不管是誰想要我一半的家產我都會弄死他。”

“你一個養尊處優的少爺,在這種境遇之下有本事弄死老夫嗎?”

崔達忽然笑了起來,指著福伯道:“你跟了我這麼些年,我真的是一位養尊處優的少爺嗎?

如果沒有獨自面對你的本事,你以為我會讓那艘船上的死士離開嗎?老子十五歲加入少年軍,這些年那一次不是游走的刀尖上?你真的以為老子沒有兩手保命的本事嗎?”

崔達說著話就舉起了一個帶著一根管子的鐵疙瘩,鐵疙瘩上嗤嗤的冒著青煙。

福伯笑道:“你加入少年軍一日都未曾操練過”

“噗”的一聲響,鐵疙瘩的管子裡突然冒出大蓬的火光,一股濃煙升起,崔達咳嗽著用袖子扇開了濃煙,他的胖臉已經是漆黑一片了。

福伯爛糟糟的身子破布一樣的倒在地上,整個胸口和頭部都在往外冒血,兩只眼珠子沒了,只剩下兩只流著黑水的窟窿

崔達揉揉自己被震的發麻的右手,反手就把手裡的鐵疙瘩丟進了汴水,嘴裡絮絮叨叨的:“什麼破玩意,還不如手弩好用,殺個人還要和他廢話半天,還說什麼手炮是天上地下最厲害的單兵武器。”

埋怨完畢的崔達把自己丟出去的東西全部收回來,確認自己沒有什麼遺漏,這才把福伯的屍體拖到船上,看看陰鬱的天空,一把火點燃了這艘扁舟,然後分開蘆葦,艱難的向河岸走去

“霆兒,不能再吃了,你母親在家裡大概都等急了。”

“二娘,您吃的比我還多,現在想起我娘的厲害了?”

雲霆非常不滿的從椅子上站起來,隨便指指一笸籮剛出爐的肉餅,讓店家趕緊趁熱送家裡去,自己抹抹嘴巴,這才被葛秋煙拖著從肉餅鋪子裡走出來,天知道堂堂侯爺家的衙內,偏偏就喜歡吃什麼肉餅。

往日最喜歡穿艷色衣服的陸輕盈如今一身玄色,頭發非常老實的綰起來,除了一枚銀簪子之外頭面上不見首飾,站在掛滿白布的府門口冷冷的瞅著畏畏縮縮的雲霆和葛秋煙兩人。

回到內宅之後,陸輕盈沒有理會拿著肉餅往自己手裡送的雲霆,板著臉道:“要你們去送太子回宮,順便參加一下皇帝的頭日,誰允許你們跟著趙延年去西水門的?”

葛秋煙小聲的道:“這可不怪我和霆兒,是霆兒的戰馬不安分,主動去找趙延年的戰馬,怎麼勒也勒不住,這才去的。”

陸輕盈皺了一下眉毛,這些事情她不懂,知道惹事的一定是雲霆,回頭瞅著自己兒子孝順的把肉餅往自己嘴上遞,也就不好責備他們了。

放下手上的肉餅嘆息一聲道:“現在是多事之秋,我們要謹守門戶,關起門來過自家的日子,只要別人不找咱們家的錯處,我就阿彌陀佛了。”

葛秋煙道:“這是皇帝死了,關我們家何事?又不是我們把皇帝弄死的。”

陸輕盈重重的在葛秋煙背上擂了一下怒道:“在孩子面前瞎說什麼,要是被孩子當笑話說出去,如何了得?”

雲霆撇著嘴道:“娘,我是傻子嗎?”

陸輕盈在雲霆的腦門上點一下道:“我兒不是傻子,是呆子!”

“我為什麼是呆子?”

“不是呆子人家為什麼能用一個涼了的肉餅換走你的玉佩?”

這事就不能說,對於雲霆來說五歲的時候遭遇騙子對他來說是一生的痛楚,而這個騙子竟然還是當今皇帝陛下。

每次太子到雲家的時候他之所以會發飆,主要原因就是太子拿肉餅騙他玉佩的舊事,別人總是拿這件事來質疑他的智商。

瞅著大怒離去的兒子,陸輕盈苦笑一聲道:“和皇家的糾葛還是少一些的好。

這些年來,夫君總是不讓我們太接近淑妃,想不到今日應驗了,淑妃到底丟了自己的性命。”

葛秋煙警惕的四處瞅瞅,然後湊近陸輕盈的耳邊道:“姐姐您不知道啊,妾身送太子進皇宮的時候,淑妃還好端端的站在大慶殿的外面,可是陛下召她進宮,結果,才一炷香的功夫,就傳出淑妃決意殉葬的說法,等陛下召文武大臣進殿的時候,淑妃和陛下都已經快不成了。”

陸輕盈斬釘截鐵的道:“給陛下下毒的一定是淑妃,這件事無論如何崔達逃不掉干系。

夫君給我來的密信上說崔達可能就在京城,要我們哪怕是見到了也要裝作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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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太高看京西軍了

四月的草原最是耐看,滿眼仿佛是漫無邊際的綠毯。迎著東方的一絲亮光,雲崢踩著蘇軟的草地向前走去,顧不上露水打濕了鞋子,那一股沁人心脾的冰涼從腳背延伸到心裡。

沒有到過草原,你就不能明了“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那份寥廓和深遠,沒有到過草原,你就不知道‘天穹壓落、雲欲擦肩’的那份豪邁和灑脫。

站在天底下,腳踩著綠色的草毯,讓人幾欲引吭高歌。

不知名的小河劈開了滿眼的綠色,蜿蜒流向遠方,也只有這樣,才能把濃的幾乎化不開的綠色分成南北兩岸。

到了草原上不喝酒,那就太遺憾了,尤其在大軍圍繞之下,這天與地都仿佛成了自己的帳幕,雲崢不但喝酒了,還高歌了一曲。

“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白雲下面馬兒跑,揮動鞭兒響四方,百鳥齊飛翔……”

一首歌還沒有唱完,文彥博就學雲崢以前的樣子胡亂鼓掌,拍的一點都不整齊毫無美感可言。

“曲子悠揚動聽,就是詞句直白了一些,乃是下里巴人之樂趣,非我陽春白雪之高雅。”

如果放在後世,這樣的人早就被在座的所有人用口水淹死了,但是今天在座的諸位卻齊齊的點頭認可,雲崢很想把王安石提拔上來的那個叫做段彥修的家伙踢死,明明大字不識一個,他竟然也在點頭。

大將軍踢死一個偏將算不得什麼,放屁太臭都是殺他的理由,不過雲崢不打算和他一般計較。

很早以前,王安石就盯上了來自隴西的悍將王韶,認為這個家伙將來會有大出息,可是王韶在經過秦州大戰之後果斷的投在了富弼的門下,這讓王安石一度非常的鬱悶。

武將需要文官的支持,相對的,文官也需要武將的後援,這個現象一般只有官至參知政事之後才會出現,王安石現在雖然不是參知政事,但是他曾經是參知政事的副手,自然知曉文官和武官之間的那點破事。

這次來西北,他其中之一的目的就是在軍中為自己找到一個代言人,太聰明的人王安石不喜歡,聰明人一般心思都多,所以出紕漏的地方也多,那些憨厚些的武將才是他的不二人選。

雲崢京西軍體系裡的武將王安石是不考慮的,趙旉麾下的騎兵群王安石不能動,所以出身火山軍的段彥修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官職不大不小,人既不聰明也不傻,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一手上好的投槍本事,據說百步之內無不中者。

王安石現在不論走到哪裡都會帶著這個家伙,像今天這種高等級的聚會,連郎坦都沒有資格加入,王安石卻把段彥修帶來了,不論是陳琳還是文彥博都有些不高興。

他們四人地位相差無幾,不論是談論正事也好,詼諧戲謔也罷,中間夾了一個低級武官,總有些不方冇便。

也不知道王安石那麼精明的人為什麼會出這樣的昏招。

這樣做的結果只會促使雲崢找機會把這個礙眼的家伙弄去當敢死隊,或者被陳琳找一個小事情一刀砍死,即便是雲崢和陳琳不在意,文彥博這個人天生就是來給人添堵的,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王安石培植黨羽?

今日是一個慶祝的好日子,姜哲統領的左翼在莫虎山擊潰了遼將蕭朝貴統領的達州遼軍,並且順利的將戰線拉成一條直線,如今大軍面對的就是耶律乙辛在黑雲山下的銅頭關擺下的八門金鎖大陣。

事實上雲崢對於這個八門金鎖大陣幾乎一無所知,在他看來,所謂的陣法不過是借用了地利,再加上合理的兵力布置就完成了一個個妖異的傳說。

這是一套形而上學的東西!

雲崢就是這麼認為的,在草原上,最兇悍的軍隊是蒙古的騎射大軍,沒聽說成吉思汗曾經擺下過什麼大陣,即便是有陣勢,不認識字的鐵木真恐怕沒有能力把那些復雜的解說看個明白。

文彥博這些天極度的興吅奮,因為四個人裡面只有他看過的雜書最多,也唯有他能夠清楚明白的把這個所謂的八門金鎖陣說清楚。

雲崢只要看一眼文彥博畫好的陣圖就頭昏眼花。上面密密麻麻的數字標示,雲崢看了很久都沒有看出來一個所以然。

最後好不容易看出來一點門道,這才發現,所謂的八門金鎖大陣是一個純粹的冷兵器時代的產物。

利用地勢合理的用兵,總能在某一個區域內形成以多打少的態勢,因為陣勢在不斷地變化,利用櫓盾或者石塊將攻進來的敵軍分開,從而達到減少傷亡殲滅敵人的目的。

雲崢不明白在短兵相接的情況底下,遼人捨棄了自己騎兵的優勢和自己進行陣地戰,他們是傻了還是糊塗了?

擁有火藥彈和燃燒彈的宋軍此時在強弩的配合下,步戰近乎無敵,雲崢不相信耶律乙辛麾下的遼軍會比殺人魔王耶律花塔的麾下更加的精銳,那些有著蠻人血統的狂暴步卒都不是宋軍的對手,耶律乙辛的底氣到底從何而來?

諾大的軍陣把所有的遼軍都一團一團的布置在一起,這是多麼好的火炮靶子啊?如果大量的燃燒彈再投進去,白磷彈也扔進去,八門金鎖大陣就成了真正的人間煉獄。

宋軍現在不缺少遠程攻擊的能力,事實上宋軍目前七成左右的殺傷力都是來自遠程攻擊的,不論耶律乙辛布下的陣勢多麼的精妙,只要宋軍不進去,他又其奈我何?

“八門者: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如從生門、景門、開門而入則吉;從傷門、驚門、休門而入則傷;從杜門、死門而人則亡……陣勢變化萬千,驚門接開門,杜門接生門,死門接景門,休門接傷門,八門相互轉換,生生不息,端是厲害!

如今,耶律乙辛在銅頭關下布下此陣,我們萬萬不可小覷,大陣由二十萬遼軍組成,大陣連綿三十餘里,想要破陣,唯有悍將盡出,從如從東南角上生門擊入,往正西景門而出,其陣必亂……”

看著文彥博將的口沫橫飛,陳琳王安石等人聽得如癡如醉,雲崢端著酒杯瞅著天上的浮雲發愁。

文彥博為了證明自己的才華不虛,這些日子裡不斷地蠱惑王安石和陳琳,雲崢自己如同石頭一樣無法改變,所以他就想說服這兩個人一起來向雲崢施加壓力,免得他行差踏錯,葬送了目前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面。

雲崢現在知道太宗皇帝的三次北伐為何會失敗了,每次開頭都是極好的,到了最後一定會有一大群叫做文官的蒼蠅在他面前嗡嗡嗡嗡嗡的飛舞,硬是把一個睿智的主帥給忽悠成了一個傻瓜,貌似目前的局勢不錯,可惜總有漏洞被遼人找到,最後難免潰敗。

文人策劃的計策不是不好,而是過於精妙,他們會出於謹慎,不由自主的將所有異族人都想象成和自己一個智商層面,因此過多的煙霧遮住了大家的眼睛,反倒看不清楚最初的局勢。

只要攻擊受挫,那些機敏的文官就會反思自己的計謀,然後再設計出一個更加精妙的計劃,然後,然後就是太宗皇帝被人家射了一箭,四十餘萬大軍一夜星散,回到大宋的部下不足八萬人。

“避開遼人的精銳,我們從西南方切入,然後從正西方突出,這樣一來就能把敵人的八門金鎖陣南到北切成兩半,讓他東西不得兼顧。

當然,這樣做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我們遴選出來的步卒必須是最精銳的,必須在三個時辰里攻擊前進十八里之遙,這對他們的體力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文彥博說到這里捋捋胡鬚慨然一聲道:“即便是付出巨大的犧牲,老夫也認為這是值得的,此戰過後,西京道再無戰事!”

雲崢的眼淚都要出來了,一支軍隊需要橫穿遼人層層軍陣,攻擊前進十八里,什麼樣的悍將有這樣的能力?

按照京西軍的標準配備,二十斤重的鎧甲,六斤重的長刀,四斤重的火藥彈,一斤半重的短刀,四斤五兩重的強弩,再加上八斤重的三十枝弩箭,這樣的基本配置已經足足有四十二斤重了。再加上必須的口糧和食水,負重近五十斤的情形下,京西軍最精悍的軍卒可以做到急速行軍十五里,至少少年軍全體就能做到,可是到了目的地之後,大多數人早就累的沒了戰鬥力。

文彥博並非是一個淺薄的人,他說這一番話是有根據的,現在大部分宋人都認為雲崢麾下的京西軍之精銳不下當初的魏武卒,而《荀子,議兵篇》有云:“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屬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負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帶劍,贏三日之糧,日中而趨百里。中試則復其戶,利其田宅。

意思是魏武卒背著百十斤重的東西半天就能走一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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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喜歡在地穴讀書的人

    趙禎死了,是真正的天下縞素。

    從白雪紛飛的北國,到紅日炎炎的南國,從雪山深處到東海之濱,大地上最醒目的豔色,就是白色。

    一個人活著的時候受盡天下百姓的愛戴,他活著的時候百姓自發的為他修建最華麗的陵寢,他死之前儘管下令喪事從簡,不禁嫁娶,天下人卻自發的遵守皇帝賓天之後的所有規矩,即便是最無行的浪蕩子,也不敢輕易穿上鮮豔的衣服。

    皇帝去世的消息還在向外延伸,當耶律洪基知道趙禎去世的消息並且受到天下人哀悼之後長歎一聲道:“都是皇帝,朕只配在他帳下擔任一介虞侯而已。”

    沒藏訛龐在得知趙禎已經去世的消息之後長嘯一聲告訴回國的使者,從這一天開始加強邊防吧,宋國最後一個仁慈的人去世了,剩下的都將是一群毫無節義的惡狼。

    大理國的皇帝段思廉死了三年了,他的兒子在得知趙禎已經去世的消息之後在大殿上笑曰:“死了一老囚耳!”

    他自己大笑出聲,但是大理國文武百官卻無一人隨著笑出來……

    雲崢在頭盔上纏了一條白布,安靜的坐在大帳裡等候來軍營弔唁皇帝的遼國使者。

    不清楚遼國使者為何要與自己密談,不過出於不被人家坑的原因,雲崢在大帳裡挖了一個坑,請陳琳鑽進去一起聽聽遼國使者到底要說些什麼話。

    坑挖好了之後,文彥博也跳了進去,雲崢也不阻攔,隨即讓人在坑上蓋好席子。一個人聽也好,兩個人聽也罷,對目前的雲崢來說都沒有太大的影響。

    雖然這樣做是一種非常粗暴,非常簡單,也非常傷人的一種表示不信任的方式。雲崢依舊不在乎。

    他更在乎如今漂在大洋上和倭國流浪武士作戰的雲鉞。

    大宋對他來說只是一個非常抽象的目標,不是一個具體的事物。

    既然一切都是虛幻的,那麼也就無所謂侮辱不侮辱了。

    走進門的遼人是一個器宇軒昂的漢子,已經到了暮春了,他頭上依舊戴著一頂皮帽子,腰間束著一條蟒帶。這是遼國皇族的身份標識,蟒帶很新,沒有任何懸掛過武器的痕跡。

    他背著手走進了雲崢的帥帳,就像是一個好奇的遊人誤入了別人家開滿鮮花的花園,沒有一絲一毫的的局促感。

    見面只是拱拱手,風度氣質俱佳。

    雲崢強行按捺下自己要把這人一刀砍死的衝動拱手道:“平王怎麼自己來了?都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平王這樣的舉動很不好,我剛才長吸了一口氣才壓下一刀砍翻你的念頭。”

    對面的遼人笑道:“雲侯這不是忍住了嗎?既然已經忍住了,就證明本王沒有任何的危險,怎麼,雲侯沒有預料到來的會是我耶律乙辛?”

    雲崢搖搖頭道:“確實沒有想到,平王在銅頭關下擺出八門金鎖大陣,雲崢為此夜不能寐。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如何破陣上了,哪裡會想到平王會效仿當年趙武靈王舊事。

    即便是效仿,平王也該悄悄的來。然後悄悄地走,為何要當面揭穿呢?這不合道理。”

    耶律乙辛哂笑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小王若是真的效仿趙武靈王見秦王舊事悄悄地來去,那樣的話,雲侯能容許本王安全的回去?

    此時雲侯的刀斧手恐怕已經埋伏在本王的必經之地上了。”

    雲崢輕笑道:“平王殿下儀容堂堂,身形偉岸。雲某早有耳聞,能夠得見平王這樣的奇人,雲崢豈能錯過。”

    耶律乙辛端起猴子送上的來的茶水喝了一口道:“這就是差距啊,雲侯知曉我大遼幾乎所有重臣的模樣和生平愛好。但是大遼直到今日對雲侯的瞭解都甚少,堪稱一無所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這個道理誰都清楚,但是想要大家都這樣去做,能做到的人就只有寥寥幾人了?”

    雲崢笑道:“這樣的人大宋很多啊,天上地下都是這種專門人才。”

    耶律乙辛不明白雲崢指的是什麼,但是躲在坑裡的文彥博卻滿臉通紅,和陳琳這個專門窺人的宦官不同,他這樣做確實不合君子之道。

    雲崢拱拱手道:“平王殿下此行前來不僅僅是為了來弔唁我皇的吧?上次承蒙平王殿下施以援手,雲崢的書信才能呈遞在遼皇駕前,如果平王有事,雲崢自然是義不容辭。”

    耶律乙辛道:“仁宗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聖武睿哲明孝皇帝已經故去了,此時你我動刀兵恐怕不合禮制,不如我們兩國就此休兵,待仁宗陛下的孝期滿了之後再戰如何?”

    “恐怕休不了兵,仁宗陛下臨終前給本帥下了一道嚴厲的旨意,他在天庭等候本帥拿下燕雲十六州的消息,不得到這個消息,陛下不願意回歸本位。”

    “你難道認為我大遼的百萬雄兵都是泥捏的不成?”

    “沒辦法,陛下的旨意在前,不管你們是泥捏的還是鋼澆鐵鑄的,雲崢都要啃一啃才行,哪怕崩掉滿嘴牙齒,也必須吃一下試試。

    平王殿下,北征燕雲乃是我大宋制定的國策,為此準備了六年之久,合我大宋舉國之力一力支撐北伐,只要大宋還存在一天,北伐就斷無半途而廢的可能,殿下不必再報什麼僥倖的心思了,你我遲早要在戰場見面的。”

    耶律乙辛沉默了半晌,最後瞅著雲崢道:“本王聽說貴國太祖曾經為燕雲十六州設立了封樁庫,可有此事?”

    雲崢點點頭道;“確有其事,封樁庫中的銀錢堆積如山,本帥親眼見過。”

    耶律乙辛歎了口氣道:“給我三座封樁庫銀,還你燕雲十六州!”

    雲崢剛剛喝下去的一口茶水被這一句石破天驚的話驚的噴了出來,他實在是沒想到耶律乙辛竟然背負的是這個使命。

    當初大宋在建國之初,就曾經向遼國提出過用銀錢購買燕雲十六州的事情,當時被遼國君主無情的拒絕了,還說什麼大遼強盛的時候不會拿國土子民換錢,大遼衰弱的時候就更加不可能拿國土和子民換錢,當時就是因為這句話,引得太宗皇帝提兵三次北征。

    現在猛然間聽到遼國願意用燕雲十六州換錢了,這讓雲崢如何不驚訝。

    被震驚到的不僅僅是雲崢,躲在坑道裡的文彥博更是聽得血往腦門上直竄,忍不住推開頭頂上的蘆席,就那麼施施然的從坑裡走了出來。

    看著非常有禮貌的和張大嘴巴的耶律乙辛拱手的文彥博,雲崢不得不佩服這傢伙的無恥。

    從一個偷窺者到座上賓,他的身份轉換的是如此的自如,從他春風洋溢的臉上看不到半點的愧疚之色。

    “本官,文彥博,向來有在地穴中讀書的癖好。”

    老文的謊言那是拈手即來,不卑不亢的模樣充分展現了他處亂不驚的大儒風範。

    耶律乙辛咬咬牙道:“不知貴國還有哪位貴官有在地穴中讀書的癖好,不如一起引薦一下。”

    於是陳琳也就從坑裡走了出來,他修煉的還不到家,臉上多多少少還有些愧疚之色。

    陳琳出來之後不好意思的指指地坑,意思是裡面真的沒人了,耶律乙辛瞅瞅笑眯眯的雲崢拱手道:“既然已經見到了文寬夫,也見到了陳介休,那麼還請雲侯將王介甫一起請來,我們好共商大事。”

    雲崢笑道:“別算上我,我大宋歷來是武將不幹政事,我只負責打仗,這種談判一類的事情是人家的職權範圍,與我無干!等介甫先生到來之後你們好好的談就是了。”

    雲崢說著話就從虎皮椅子上站起來,笑呵呵的走出大帳,不管耶律乙辛如何挽留也不停步。

    王安石匆匆的趕過來了,他雖然不恥於躲在地坑裡偷聽,但是聽蘇洵說遼國特使前來討論用錢贖買燕雲十六州的事情,那裡還按捺得住,對他們來說,事情發展到現在的地步,那是天大的勝利。

    外面的陽光暖融融的,猴子在草地上撲了一塊氊子,擺放上各種美食,還找來幾個善於相撲的軍卒給大帥表演相撲。

    瞅著精赤著上身的軍卒你來我往的博戲,雲崢不時地丟一塊食物上去,被表演相撲的軍卒嘻嘻哈哈的咬在嘴裡,邊吃邊摔跤,倒也其樂融融。

    猴子坐在雲崢身後用手從罎子裡撈糖水桃子吃,一面吃一面含含糊糊的問雲崢:“少爺,難道說真的要拿那個什麼封樁庫銀去買燕雲十六州嗎?”

    雲崢把手裡的肉脯丟給博戲的部下笑道:“封樁庫?大宋那裡還有什麼封樁庫,早在去年年初的時候就已經被龐籍給換成大軍所需的糧草,軍械了,現在,封樁庫裡估計能夠餓死老鼠。”

    猴子吃驚的道:“沒錢他們拿什麼來買燕雲十六州?”

    雲崢大笑道:“哪來的什麼燕雲十六州,雲內州已經在我們的控制之下,隸屬雲內州的應州、寰州、朔州、雲州四州已經為我軍所奪,靠近河北的新州、媯州、武州、已經大半為狄青所奪,遼國剩下的不過是人口密集的燕州所屬的九州而已。”

    猴子高興的道:“這樣一來我們就不用花多少錢了。”

    雲崢捧腹大笑道:“傻子啊,你瞅瞅王安石,文彥博,陳琳這三個人有哪一個像是有錢的主?或者說這三位有哪一個會心甘情願的掏錢去購買燕雲十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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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隱患

    很早以前,雲崢也認為大宋的士大夫們都是些沒卵子的軟蛋。

    來到大宋之後才發現這根本就是一個極端錯誤的認識,這些人對自己的性命看的極度淡漠,不管是龐籍,韓琦,文彥博,富弼,歐陽修,包拯,曾公亮,這些傢伙只要認為自己的性命能夠為這個國家換來足夠的利益,那條老命他們根本就不在乎。

    哪怕賠上父母妻兒的性命他們的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可謂是真正的心如鐵石。

    這麼些要命的老傢伙之所以在歷史上留下一個懦弱的印象,根本的原因就在大宋武備的鬆弛上。

    當他們在談判桌上無論如何的據理力爭,也抵不過人家派出一支騎兵站在邊關恫嚇你的皇帝。

    他們能做的只能是在人家選定的框框裡做一點增減而已,這樣一來因為恩出於上,罪歸於下的原因,他們要是能在史書上變得堂皇起來才是怪事情。

    現在不同了,雲崢的大軍兵臨城下,逼迫遼國不得不自己找上門來簽訂屈辱的城下之盟。

    文彥博,王安石這樣的吸血鬼如果不能狠狠地在遼國人的身上咬下一塊最肥美的肉來,他們就妄稱一代名臣。

    雲崢甚至能想到這時候坐在自己中軍大帳裡的耶律乙辛是何等的如坐針氈。

    不論他最後願意不願意把燕雲十六州賣給那三個沒錢的窮鬼,這都不重要。

    這一次他冒著奇險來到大宋的軍營,本身就說明遼國已經撐不下去了,不論是雲崢一路過關斬將帶來的壓力,還是狄青神出鬼沒的屢屢偷襲遼軍得手,面對這樣的兩個敵人。沒有人可以感到輕鬆。

    如今的遼國內憂外患不絕,耶律信統禦著二十萬大軍正在和沒藏訛龐在灤河一帶交鋒,聽說情形並不樂觀,草原上的部族依仗騎兵的力量依仗習慣了,面對沒藏訛龐麾下的潑喜軍堪稱傷亡慘重。

    北方的女真蠻子正在陸續從深山老林裡鑽出來,彙聚成軍之後千把人就敢向上萬遼人發起進攻。最可怕的是他們還能戰而勝之。

    放眼天下,契丹這頭雄獅已經老邁不堪了,不論是老虎,豹子,還是野狼和野豬,都敢從他的身上撕咬下一塊塊的肉來。

    副將姜哲來到雲崢的氊子跟前,取下圓頂頭盔坐在屁股底下,向已經有了三分醉意的雲崢問道:“大帥,難道我們真的要花錢購買燕州不成?這仗還打不打了?”

    雲崢吩咐猴子給姜哲拿來一個酒杯。給他斟滿了酒笑道:“和談和打仗有衝突嗎?

    如今我們正在為陛下守孝,至少九天之內是絕對不能動刀兵的,趁著這個時候給那些文官一點時間,看看他們能不能撈到一些好處,至於作戰,陛下留下的遺旨早就有說明,咱們不打到燕州北伐不算完。”

    姜哲一口喝乾杯中酒道:“如此末將算是放心了,如果真的要花錢才能把燕州拿回來。末將會羞憤欲死!”

    見姜哲夾著頭盔準備離開,雲崢笑著吩咐道:“這個消息只限於你我知曉。不必下傳免得亂我軍心,為敵所趁!”

    姜哲大笑道:“李東楚,趙旉他們忙著研究那個什麼八門金鎖大陣,沒工夫理會外面的事情,末將這就去組織火炮需要的一切物資,一旦陛下孝期一過,我們就大開利市!”

    看著姜哲離去的背影,雲崢再一次滿滿的幹掉一杯酒,然後就命猴子收起酒杯,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迷惑耶律乙辛目前的狀態就非常的好,酩酊大醉反倒不合常理。

    耶律乙辛從帳幕裡出來了,第一眼就看到正在草原上看軍卒博戲的雲崢,也自然聽到了雲崢用沙啞的嗓音唱著美妙的大宋俚曲。

    被文彥博和王安石在精神上虐待的已經體無完膚的耶律乙辛已經沒有了和雲崢打招呼的興趣,帶著從人騎上自己的戰馬頭也不回的向銅頭關所在的位置狂奔而去。

    文彥博一屁股坐在雲崢的身邊拿起一罐子糖水罐頭,用勺子撈著吃,看樣子可能非常的渴,吃的汁水淋漓。

    王安石和陳琳也好不到那裡去,一個抱著茶壺喝茶,另一個拎著酒壺往自己嘴裡倒酒。

    雲崢等他們三人喝足了,才小聲問道:“弄到些什麼東西?”

    文彥博笑道:“什麼都沒有弄到,不過老夫準備把儲存在唐州的一些八牛弩和弩炮賣給遼國。”

    “你的意思是覺得我們面前的遼軍不夠強大?”

    “當然不是,沒藏訛龐的險惡心思朝中已經知曉了,如果真的讓他擄走遼國兩三百萬的人口,那些上馬就是戰士的遼人在西夏人的統禦下,很快就會成為我們的麻煩。

    原本以為他們能在灤河邊上殺個兩敗俱傷,誰知道戰局盡然是一邊倒,沒藏訛龐用極為微小的代價就攻破了遼國的三路援軍,如今正在和耶律信統禦的部族軍交戰,聽說戰局對耶律信不太妙。”

    雲崢哈哈大笑起來,事情到了目前的狀況這才變得有趣起來了,文彥博這種曾經發出“三十年不言武事”的傢伙如今大膽到了敢支援遼國和沒藏訛龐爭鬥的地步,自己還有什麼不高興的。

    王安石放下茶壺歎息一聲道:“如今果然如同雲侯上書的《北伐策》上所言,局勢亂成了一團,敵我難分啊!”

    陳琳苦笑道:“三國之中目前大宋最強,遼國和西夏沒有結成聯盟對付我們已經是僥天之倖了。”

    雲崢擺擺手道:“陳公多慮了,此三國不是彼三國,漢末之時,天下一分為三,同種同源相互爭鬥自然會有很多理所當然的聯合,

    目前這三國,不同文,不同種,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訴求,三國之間沒有任何的共通之處,想要兩個曾經敵對的異族國家相互信任,談何容易。

    你以為沒藏訛龐沒有考慮過和遼國聯合的事情嗎?我敢保證,這個念頭從來沒有從他的頭腦裡消失過。

    只是我大宋崛起的太快,太迅速,當他發現大宋崛起之勢已經不可阻擋的時候,就匆匆的拋棄了遠寨六部也要回國參與奪權。

    他清楚的知道,如果在三五年的時間裡他還不能把西夏國紛亂的政局擰成一股繩,那麼,第一個在這場大變局中倒下的國家就該是西夏國了。

    等他弄死了沒藏氏,大權在握的時候,大宋的實力已經不是他區區西夏國所能項背的,而同一時間,他發現遼國正在從強盛走向覆亡,這樣的盟友是極度不可靠的。

    治理國家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遼國的衰亡已經不可避免,所以,他寧願趁著大宋攻遼這個千載良機去接收遼國的遺產來壯大自己,也不願意在西夏國並不強大的時候去招惹盛極一時的大宋!”

    文彥博攤開大腿非常不雅觀的坐在氊子上,用哀求的目光瞅著雲崢道:“沒藏訛龐恐怕在等另外一個契機,只要這個契機出現,西夏國就能有雄霸天下的機會。

    雲侯,燕雲大戰完畢之後,老夫願意在你島上擔任一介西席,潛心教導雲侯的子孫,哪怕成為帳房先生,文某也甘之如飴。”

    雲崢大笑道:“想得美,你想教導我的孩兒,我還不願意呢,如果你能給我建造一艘堅固無比,華麗無比的艨艟巨艦當我的坐艦,說不定我一時貪戀海上美景,此生不再上岸。”

    文彥博似乎忘記了自己剛剛才把耶律乙辛剝奪的體無完膚,激動地探出一隻手道:“君子一言!”

    雲崢有些落寞的搖著頭道:“你們這是多麼希望我一輩子在海上流浪啊!

    也罷,只要陛下不負我,我就和你訂立這個盟約吧!”

    雲崢咬著牙說完這句話,就狠狠地和文彥博連擊了三次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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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權力和利益

世界是如此的奇怪!

人心是如此的奇怪!

唯一感覺不到任何怪異氣氛的是雲崢的坐騎大青馬!它在草地上追逐一匹白色的母馬玩的不亦樂乎。

春天的時候追逐母馬是它的天性,雖然對戰馬來說它已經有些老了,但是仗著主人是這支軍隊的最高統帥,它依舊有足夠的母馬可以追逐,不用和別的公馬撕咬爭奪一番之後才能獲得這種權利。

雖然只是一個很小的交配權的問題,年老體弱的大青馬仰仗權力這頭魔獸,還是輕易取得了巨大的優勢。

權力的影響無處不在……

自從人類通過鉆木取火以及打造石器在大自然的殘酷競爭中站穩腳跟之後,他就依仗自己的強勢,最終獲得對大自然的改造權和支配權。

因此,皇帝可以驕傲的宣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大臣可以跋扈的向自己的管轄地上的生靈輕蔑的道:雖天上的羽昆,地上的走獸,河里的鱗屬,皆是老夫臣屬。

富翁可以指著一望無垠的田野向別人誇耀說這一片大地都是屬於我的。

即便是討飯的乞丐也能理所當然的指著自己手中的破碗說這是屬於我的。

人類幾乎瓜分了這個世界,他們不必考慮別人的,或者走獸的意見,依仗自己的強勢地位,自由的向世界宣示自己的強大。

蜂巢裡面有森嚴的等級劃分,蟻穴裡面也有同樣的情況,後世的時候有研究者想用蜂巢和蟻穴里面的秩序狀況來探究人類最原始的先民是如何確立這一權力體系的。

很顯然,這樣是行不通的,研究者們很快就發現,人的情緒要比蜜蜂和螞蟻復雜的太多了……

其中最多讓研究者不理解的就是,人類有背叛這種奇怪的行為,而蜜蜂螞蟻卻沒有,它們至死都不會背叛自己的王,而人類會。

對文彥博這些人來說,雲崢是一只外來的螞蟻或者蜜蜂,他或許非常的能幹,但是忠誠永遠都是一個大問題。

不論是龐籍還是死去的包拯,他們都在擔心雲崢這只與大宋蟻群,蜂群格格不入的螞蟻蜜蜂會給穩定的群體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們從內心深處是拒絕這種突兀的變化的,即便是這種變化對大宋是有益的,他們也會在不知不覺中反對,對他們來說超出預料之外的變化就是一種莫大的威脅。

畢竟,外來的蜜蜂和螞蟻在大宋這個群體裡找不到合適的位置,他們就會顛覆群體的秩序。

雲崢能夠理解他們的這種心理,畢竟看過無數集《動物世界》的他非常的清楚,蟻群和蜂群的外來者就是來和蟻后,蜂后搶奪巢穴控制權的,除此無他。

“舟遙遙以輕飏,風飄飄而吹衣。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乃瞻衡宇,載欣載奔。僮仆歡迎,稚子候門。

三徑就荒,松菊猶存。攜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壺觴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顏。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而常關。

策扶老以流憩,時矯首而遐觀。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景翳翳以將入,撫孤松而盤恒……”

孤燈下,雲崢輕誦《歸去來兮辭》,這和心境無關,只是單純的喜歡這首辭裡面的清朗之意,上輩子的時候就非常的喜歡,只可惜“菊”這個美麗的事物被俗人給毀了,所以他也就很少再去念陶淵明的作品,免得被人家冠以“愛菊”之名。

正在雲崢這裡對比文書準備做呈詞的王安石皺眉道:“北伐之戰才進行了一半,這時候誦念“胡不歸”還太早了些。”

雲崢放下手里的書卷道:“先練習一下,等到以後卸甲歸田的時候可以好好的拿出來展現一下自己高尚的情操。”

王安石哼了一聲道:“不用誦念五斗米小吏的文章,只要你能做到功成身退,將來你的“王世家”老夫親自幫你寫,還不要你的潤墨銀錢,就怕你放不下!”

“功名利祿對某家來說不過是狗屎而已。”

“你向來討厭佛門,就不要拿禪機來說事,耶律洪基根本就沒有出賣燕州的打算,耶律乙辛不過是前來打探們繼續攻伐燕雲決心的馬前卒,我們這裡談的熱烈,你千萬莫要上當,該做的準備還要繼續,攻破銅頭關之後,我們才算是真正踏上了南京道的大地。”

“你不相信幹嘛把耶律乙辛招待的那麼好,連自己都捨不得吃的糖水桃子都貢獻出來了?”

“老夫的目的不在耶律乙辛是不是會出賣燕州,老夫的目的在於遼國統治燕雲十六州這麼多年編篡的民戶表冊以及燕雲十六州的山川地理圖冊,以及戶曹登記的田畝原始冊表。

咱們大宋從未對燕雲之地治理過一天,別看我們現在站在這片大地上,如果沒有那些東西我們想要真正治理燕雲地最少是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後的事情。

所謂官府,有了這些原始表冊才是官府,沒有這些東西我們如何斷案,如何分派,如何收賦稅,如何派勞役?

在我們沒有得到這些東西之前,你千萬莫要打掉耶律乙辛想要通過談判來爭取時間的期望。”

王安石揉揉自己的眼睛,抬頭看了一眼雲崢慢慢吞吞的道。

雲崢貼心的把茶水推過去,笑道:“老文在幹什麼?今天匆匆的把功勞簿和軍卒名單拿走要幹什麼?”

王安石笑道:“還能幹什麼,咱們的大軍總要賞賜的,為了這次北伐,大軍準備了六年之久,軍卒長期在軍中執役,大戰過後自然會錦衣還鄉,如果沒有足夠的賞賜,將士們如何能安心作戰?”

雲崢哈哈大笑一聲道:“所以老文就打算把這裡的田土牧場分配給有功的將士?羊毛出在羊身上果然人不我欺。”

王安石鄙夷的瞅了雲崢一眼道:“不是每一個方略都是針對你來的,大宋目前的情形你不是不知道,雖說我大宋是萬里之國,可是四海之地哪來的閑田?

此次將士們作戰勇猛,非田土不足以酬其功,只有這里有足夠的田產可以分配給將士們,也唯有如此才不會讓他們失望。”

雲崢嘿嘿笑道:“你們說話總是這麼冠冕堂皇嗎?燕云地雖說肥沃,但是這裡也是邊塞之地,土匪,馬賊不絕。

你們擔心遷徙過來的百姓無法在這裡生存,事實上他們也無法在這裡生存,只有這些百戰老兵才能在這裡立住腳跟,順便幫你們守衛這裡的邊民。

下回和我說話把冠冕堂皇的部分去掉,直接說重點。”

王安石大笑道:“想騙你難度很高,你能不能不要把這番說辭告訴你的部下?免得你的部下添加在這裡定居的條件。”

雲崢冷笑道:“你準備把燕雲地當做你變法的試驗田,天知道你會弄出什麼奇葩的變法來,當初在京城你就弄得我家差點破產,我老婆直到現在都在心疼那些失去的家業,我豈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再糊弄我的部下,那些可都是我的手足同袍!”

王安石翻翻白眼道:“你家會分一塊很大的土地……”

雲崢怒道:“我馬上要出海流浪了,要田土做甚?”

王安石無奈的道:“你的部將也會分到很大的一塊田土。”

“某家豈是你用一點田土就能收買的嗎?”

王安石丟下手裡的卷冊怒道:“說清楚,你到底想要多少?人不可過於貪婪!”

“只要你按照唐初之時的規矩……”

“休想!你知不知道均田制是怎麼回事?也敢張這樣的嘴,知不知道按照你說的會有多少田土被分出去?

按照均田制對百姓受田的規定。十八歲以上的中男和丁男,每人受口分田八十畝,永業田二十畝。

老男、篤疾、廢疾受口分田四十畝,寡妻妾受口分田三十畝;這些人如果為戶主,每人受永業田二十畝,口分田三十畝。

雜戶受田如百姓、工商業者、官戶受田減百姓之半。

道士、和尚給田三十畝,尼姑、女冠給田二十畝。

此外,按照均田制對貴族官僚受田的規定。有爵位的貴族從親王到公侯伯子男,受永業田一百頃遞降至五頃。職事官從一品到九品,受永業田六十頃遞降至二頃。

天啊,你軍中北伐過後會有多少勛官?會有多少散階?你想把燕雲地都封給你的部下?做夢去吧,官府難道不需要安置一些廂軍?安置一些流民?官府手中難道不該有一些存地嗎?”

云崢笑道:“二十萬人就能刮分光這裡的田畝?我又沒有要求全部給他們熟地,只要是土地就好,不管是放牧還是種田隨他們去折騰。怎麼就變成你口中的貪婪之輩了?”

“前唐到了中宗時期就已經沒有多餘的土地給新生之民了,這件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啊,所以你們只要不沒收掉將士們手裡的武器,我保證,他們自己會給子孫弄到足夠多的田地。”

“你瘋了!!”王安石怒吼了起來,雲崢甚至能夠看到他顫抖的小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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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教科書般精準的戰爭

兩人最後因為分贓不均的緣故不歡而散。

不過軍隊是為政治服務的,這一點雲崢還是非常清楚的。

耶律乙辛自從上回遭遇了王安石和文彥博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軍營,只是派一些幕僚前來商談,拖時間的意圖非常的明顯。

因此,在為皇帝守孝九天不動刀兵的活動結束之後,郎坦的左翼大軍就緩慢的向銅頭關右側的關山逼進。

這是八門金鎖大陣的護衛屏障,如果關山失守,八門金鎖陣的右翼門戶就會洞開,整個八門金鎖大陣就裸的暴露在宋軍的眼皮子底下了,到時候宋軍想從那一個方向進攻八門金鎖陣都可以。

左翼宋軍對付右翼的遼軍,而左翼的遼軍也沒有閑著,威名赫赫的皮室軍第一次出現在宋軍的面前。

皮室軍乃是皇帝的護衛親軍,每一個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人樣子,身高八尺,膀闊腰圓,甚至在容貌上都有要求。

這樣的人其實不是很適合當騎兵,因為身高體重的原因,他們胯下的戰馬負擔很重,這樣就降低了持續作戰的時間。

不過這點瑕疵對皮室軍來說不是多大的問題,他們自認為沒有什麼軍隊能在皮室軍的沖鋒下堅持到戰馬疲憊的時候。

對于這一點,雲崢是不怎麼相信的,當然,姜哲也不怎麼相信。

排山倒海般沖鋒的騎兵陣勢已經見得太多了,如今連文彥博和王安石這樣的文官在看到大規模騎兵沖鋒的駭人場面也能保持波瀾不驚的心境。

看著宋軍的八牛弩和弩炮已經開始動作了,王安石大聲的對雲崢道:“大將軍,這一戰必須打疼耶律乙辛。必須讓他回到談判桌上來,必須讓他捧著燕雲十六州的地理圖冊以及民戶表冊來見我。”

雲崢鬱悶的瞅了一眼王安石沒有回答,繼續盯著戰場,不過他看的是左面的郎坦方向,對右面的遼人沖鋒沒有多少興趣。

如果姜哲連這樣強度的騎兵沖鋒都堅持不下來。也白白的在京西軍中混了這麼多年。

倒是左面的郎坦面臨的問題很嚴重,關山地勢險要,是銅頭關前唯一的一處高地,雲崢需要郎坦拿下關山,然後把火炮擺到上面去,這樣可以盡最大的可能擴展火炮的射程。

看著郎坦組織的攻擊沒有達到應有的效果。雲崢有些著急,關山太高,並不適合火炮射擊,因為它的高度已經超過了火炮最大的仰射角度,而且關山附近地形復雜。沉重的火炮根本就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運到那裡去,只有在擊潰了關山守軍之後,再修築一條專門的道路把火炮運輸上去。

弩炮這東西的性能雲崢已經非常的不滿意了,帶著彈性的繩子把皮兜子裡的火藥彈根本就投擲不到山頂上去,剛才試著彈射了幾次,火藥彈落在了半山腰上一會就炸開了。

有勇敢的軍卒背著火藥冒著紛飛的滾木礌石以及密集的箭雨想要貼著石壁過去,給大軍炸開一條足夠寬闊的道路,卻被遼人的射雕手一一的射殺在那一塊並不開闊的罅隙中。

郎坦親自攜帶著一門火炮冒著八牛弩投射出來的粗大弩槍準備抵近射擊。為此他不得不拆除火炮上除了輪子之外任何多餘的東西。

他成功了,火炮無法射擊到山頂,卻能避開周圍的障礙將那個小小的罅隙炸開。

關山上硝煙彌漫。郎坦在構築好了一個簡易的火炮陣地之後,連續不斷的用火炮清除自己前進道路上的每一個障礙。

於是,關山上廝殺的如火如荼,遼人從山背後源源不斷的支援著關山,不論宋軍在山腰殺死了多少遼人,不一會。那個地方就會出現更多的遼軍。

文彥博和王安石的關注點和雲崢不太一樣,腳下遼國騎兵正像一堵墻一樣的撲過來。緊張刺激的場面讓他們已經忘記了這次作戰的重點所在,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著右面。

地上有密密的一層三角刺。騎兵到了這裡之後就像是潮水撞到了一堵無形的墻壁,戰馬嘶鳴著倒在地上,連帶著騎兵一起落在這片足足百步之遙的空地上,尖銳的三角刺很快就刺進了它們的身體,不論是騎兵還是戰馬他們的慘叫聲幾乎掩蓋了騎兵奔騰的聲音。

騎兵作戰要點就在一往無前的氣勢,不論面前是什麼樣的障礙,他們都有沖垮的決心。

雲崢只是瞟了一眼右邊的戰局,見遼人還在習慣性地蠻橫沖鋒,而姜哲的弩炮已經開始發威了,這面的戰局已經定了,他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關山高地上。

陳琳自從知道皇帝去世之後,他的臉上就再也沒有什麼笑容了,除了監督大軍的動向之外,他對任何事情都不再關心,雲崢,王安石,文彥博都清楚的知道,陳琳這時候其實已經死了。

大隊的民伕正在擔土填塞關山下那道已經被郎坦突破的壕溝,深深地壕溝已經被填平了四處,郎坦的部下正在通過壕溝,這裡偶爾會有投石機丟下來的石塊之外,已經沒有威脅了。

雲崢的帥旗就在關山營寨的正對面,雲崢不動彈,城關上的耶律乙辛也沒有動彈,他的旗子掛在正中間,人卻不知道在哪裡,自從發生了蕭打虎和弘州慘案之後,已經沒有遼國的將領願意把自己暴露在雲崢的面前。

左右兩廂廝殺的如火如荼,中軍位置上卻非常的安靜,雲崢沒有主動去攻擊正面的城關,耶律乙辛也沒有出挑戰。

這是一場試探性的攻擊和防守,不管是雲崢還是耶律乙辛都不會在這個時候投入全部的兵力。

草原上的天氣說變就變,原本晴空萬里的草原,在一陣風刮過來之後,就變得烏雲密布。

雲崢嘆了口氣對猴子下令道:“收兵吧!”

郎坦聽到了收兵的金鑼聲,瞅瞅自己已經精疲力竭的部下道:“撤回山下,火炮還是要不斷地射擊將遼軍壓制在山腰上,我們明日再來,老子不信拿不下這個小小的山包。‘

幾乎是同一時間,正在箭雨中苦苦掙扎的皮室軍也接到了回軍的命令,在丟下一大片屍體之后逃回了營地。

“這場雨來的不是時候啊!”文彥博嘆息一聲道。

“很麻煩,這場雨來的很蹊蹺,以前的時候聽人說過草原上會有一種雨叫做笑話雨,今天算是見識了。”

雲崢看著冒雨打掃戰場的部下遺憾的對文彥博道。

“什麼是笑話雨?”王安石很有不恥下問的意思。

“笑話雨又叫喊雨,意思是只要你折騰出來的動靜大一些,這片地方就會下雨。”

“胡說八道!這是龍王領域。”

雲崢瞅瞅不屑一顧的文彥博笑道:“你這一輩子錦衣玉食的屍位其上,哪裡曉得這些隱藏在民間的訣竅。

下雨並不是龍王的領域,只要是個農婦都能在廚房裡折騰出雨來,只要是個孩子就能在晴天的時候在院子裡制造出彩虹來,我幼時經常在廚房燒水,等水汽彌漫屋子之後,再把大門打開,外面的冷風吹進來之後,就會制造出一場小小的雨,只要在嘴裡含上水,朝著太陽的方向猛噴,多少都會出現一支小小的彩虹來。”

王安石不耐煩雲崢總是和文彥博拌嘴遂插嘴道:“這裡的雨是怎麼回事?如果遼人真的能喊來雨水,對我們的進攻非常的不利,畢竟我們軍中的火藥非常的容易受潮。”

對王安石雲崢總是格外的有耐性,指著關山對面道:“在關山的南面有一座湖泊,就是我們用來當水源地的湖泊,這個湖泊不算大,但是水溫很高,我們用湖水洗手的時候都感覺不到寒冷。

水的溫度高了,蒸發量就很大,所以關山這一帶草木極為旺盛,如今正是地氣上升的時候,湖水蒸發之後的水汽會被南風吹進這片不算大的山谷,山谷兩面環山,對面是高大的依山而建的銅頭關,所以水汽就駐留在這裡,達到一定的臨界點之後,只要有巨大的響聲震動那些微小的水珠,再混和一些飛揚的塵土,這就會讓水珠變大,最後變成可見的雨滴掉下來。”

王安石直接搖頭道:“聽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不過看你的樣子不像是在說笑,怎麼會下雨老夫不關心,老夫只關心明日作戰還會不會繼續有雨?”

“不會,看今天的雨勢,空氣裡的水珠子已經被釋放的差不多了,想要積蓄也需要一段時間,所以明天不會下雨的。”

聽雲崢說的信誓旦旦的,王安石也就不再追問,拖上文彥博一起去他的營帳商量如何獲取燕雲戶籍民冊才是大事。

重新回到了營寨,諸將多少有些鬱悶,這是京西軍進入草原以來打的第一場沒有取得立竿見影效果的戰爭。

所以諸將都有些憤懣,在大帥還沒有到來的這點時間裡不停地發著牢騷,甚至在取消主持作戰的郎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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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陳琳的壽衣

自從皇帝去世之後,軍營里的氣氛就非常的奇怪,這一點已經從今日的作戰效果上看出來了。

大軍長征戰在外,對家鄉和國內的消息相對陌生,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說一些不著調的廢話,對軍心的影響是很大的。

現在,連將領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對這樣的一群混蛋雲崢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對付他們,自己的袍澤都不能做到萬眾一心,這場仗不打也罷。

雲崢到底走進了帥帳,沉默的解下上的披風掛在架子上,然後就瞅著底下站立兩排的將軍們不出聲。

帥帳裡沉悶的如同方才的戰場……

良久,雲崢卸掉頭盔堆在案幾上道:“今天的仗打的很丟人啊!”

郎坦和姜哲出列抱拳道:“皆是末將之過!”

雲崢輕笑一聲道:“還真不是你們的過錯,郎坦作戰本帥從頭看到尾,除了出擊的時候不是很果決之外,其它的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姜哲那裡我也能看到,攻守適宜,每一樣兵刃開始發威的時間都克制的非常好,不得不說姜哲對武器的運用更加的成熟了,假以時日不難成為大器。”

大帥沒有發怒罵人,反而本著公平的原則評論了一下兩支軍隊作戰的情形,這讓諸將都暗暗鬆了一口氣。

“不對啊!”雲崢忽然提高了嗓門,拍著桌子大叫起來。

剛剛鬆了一口氣的諸將放心去的心又高高的提了起來。

“不對啊,郎坦那裡怎麼可能只會打一場中規中矩的攻擊戰呢?這還是我認識的郎坦嗎?

他不是總在背地裡說什麼猛虎跳墻,野狼鑽地,肥豬拱門算不得作戰,只有猛虎拱門,肥豬鑽地,野狼跳墻的時候才能做到出其不意攻擊不備嗎?

郎坦,你今天怎麼就做了一回拱門的肥豬?怎麼,猛虎的膽子已經被嚇破了?

我站在高出打算看你出彩的一面,結果卻看到了一場中規中矩的攻城戰,自從你不再給我帶來麻煩之後,本帥非常的不習慣。”

郎坦有些慚愧的低下頭,姜哲抱拳道:“這是末將下的軍令,命令郎坦所部不得冒險,免得損傷慘重。”

雲崢嘆了口氣道:“看樣子根源找到了,說說吧,什麼原因讓你們失去了身為將領最難能可貴的自信?”

“軍中有流言,說大將軍指揮完北伐之戰以後就會泛舟海上……還有人說大將軍之所以忍受委屈留在大軍中繼續北伐,目的是為了……”

“還有什麼,都說出來,等會我一條條的給你們解答。”

趙旉把心一橫出列道:“還有人說大將軍之所以癡迷北伐,其實是為了在燕雲自立!”

李東楚一看不說不行了,也跟著出列道:“還有人說北伐是大將軍的北伐,于我們這些人無關,大將軍想要王爵,目前還在和耶律乙辛茍合,我們要是把耶律乙辛打痛了大將軍會處罰我們……”

“還有人說種諤就跟在我們後面,作用不是當我們的後備援軍,而是起到了督戰隊的作用……”

“還聽說陛下龍馭賓天之後,朝中已經不打算打仗了,小皇帝已經在醞釀著退兵了……”

諸將說了很久,直到這時候雲崢才發現自己好像是中計了,中的還是謠言離間之計,能幹出這麼惡毒的事情的人恐怕只有耶律乙辛這個混蛋了。

以前的時候京西軍從來就沒有考慮過謠言什麼的,那時候的京西軍,武勝軍大家把力量扭成一股繩的想要發財,那個時候哪怕是奸細造謠說他老子死了,也沒人會放棄眼前的發財機會。

今時不同往日,大家都是受了皇命前來討伐不臣,再加上原本給將士們承諾了一大堆福利的皇帝已經死了,而作為皇帝代言人的陳琳變得半死不活的,於是,多少有些軍心惶惶的意思。

這事一定要快速的處理,否則任由謠言發展下去天知道會出現什麼事情。

當年太祖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時候,不過是幾個小兵和部將的作為,最後卻蔓延到了全軍,謠言其實非常的可怕。

“李東楚,找出傳播我和耶律乙辛勾結謠言的家伙,然後砍頭示眾,誰過來求情,老子連他一起砍。

姜哲,北伐確實是老子在大陸上的最後一戰,打完仗之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就會去海上當海盜,去過殺人越貨,大碗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感興趣的可以和我一起走,不過我不建議你們去。

趙旉,我如果不是昏了頭的話是不會在燕雲自立的,你們這些混蛋有幾個願意跟我走的?再說了,將士們的籍貫都在京西,放心,沒人能夠帶著這樣一群大雜燴軍隊自立的。

至於朝廷不信任的問題,和種諤督軍的問題很好解釋,文彥博和王安石兩位大佬就在軍中,龐籍,韓琦要是敢克扣大軍,老子第一個砍死文彥博。

至於種諤,嘿嘿,你去問問他自己有資格當老子的督軍嗎?惹怒了老子先不打遼人,先回師滅了他。

出了這麼多的問題,我估計是咱們中招了,很可能中的是耶律乙辛的毒計,諸將當清查謠言源頭,嚴懲不貸!”

雲崢嘴里說的嚴重,但是只要看看他笑瞇瞇的眼神就知道他並不是很在乎這件謠言事件。

等部下都出去處理自己的事情之後,雲崢換上了一張嚴肅的臉問猴子:“我這樣的表情能不能把陳琳從迷茫中解救出來?”

猴子搖搖頭道:“不成,老家伙已經很久沒有走出過軍帳一步了,聽說他現在每天都要和很多的酒。”

“這可是違背軍紀的,他這個監軍不能這樣混日子,如果這個老傢伙廢掉了,我們和京師裡面的溝通就會有問題。

人和人之間有誤會其實很平常,只要兩個人都沒有成為瘋子的話,只要多溝通一下再嚴重的誤會都不成問題。

京師裡現在不怕我們這出問題,只害怕大軍和京師斷絕了消息,只要割斷了聯系,謠言就會像野草一樣的瘋長,最後會把事情的原貌徹底的給掩蓋住了,到了那個時候,人們只會看到一團糾纏不清的亂草,而看不見事情的真相。

猴子,你是怎麼對待一團麻煩的亂草的?”

“當然是鋤掉,這是最省力的法子。”

雲崢笑著在猴子的背上拍了一巴掌道:“所以啊,我現在就去把大軍和京師之間的聯系通道打通,陳琳人不錯,雖說回京就會死掉,不過在這裡,還是盡量過得快活些吧。”

猴子背了很多的酒,別的親衛也端著不少的好菜,如今對大軍來說,好菜不是大魚大肉,而是那些難得一見的青菜。

草原上天生就適合牲畜生長,同時那些小河里也有擠得一堆堆的魚,不知道為什麼牧人們很少吃魚,或者說他們從來都不吃魚。

一尺多深的小溪裡面能有八斤重的草魚,這是雲崢想不通的事情。

春天的時候草原上還找不到蘑菇,不過從弘州城搜尋到的蘑菇乾這時候就派上了用場。

一道紅燒草魚,油汪汪的惹人流口水,一道蘑菇燉野雞,灑上草原上特有的野韭菜濃香四溢,七八種野菜有五種只是加上蒜蓉清炒一下就把山野的情趣和氣息表露無遺。至於剩下的幾種青菜開水焯過之後,多加香醋,蒜蓉薑末,用滾熱的油爆一下,皇宮裡都沒有這樣的享受。

走進陳琳的帳幕,原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蓬頭垢面萎靡不振的陳琳,結果大錯特錯了。

陳琳的衣衫穿的非常整齊,或者說穿的非常正式,大紅色的圓領外袍領口露出以道雪白的綾子制成的單衣,黑色的高帽一塵不染,兩條飄帶自然的垂落,襯著陳琳的白發多少都有一股子清貴的味道。

這家伙雖然在不斷地喝酒,卻沒有喝醉,兩只眼睛帶著血絲卻顯得無比的亢奮。

雲崢不等陳琳起身就坐在他的對面笑道:“能把宦官的服侍穿出一股子清貴文人氣質的就看見你一個!”

陳琳大笑道:“承蒙誇獎,這套衣服老夫以後要長久地穿下去直到它腐爛為止,現在穿出來先試驗一下,免得以後穿上不合適。”

“這麼說,你這是壽衣?”

“是啊,看看樣式如何?”

“制式袍服能穿出什麼樣子來,你不是沒見咱們大宋群臣上朝的模樣,好些胖子穿著大紅的官服走起路來跟螃蟹一個模樣,一步三晃的還自認為這是氣度。

還有那些瘦的像麻桿一樣的家伙最小的官服穿在他們身上都晃蕩,像我這種年輕人才適合穿艷色官服,怎麼穿怎麼漂亮。”

陳琳聽雲崢這麼說,兩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瞅著猴子在不斷地布菜,遂笑著問道:“老夫聽聞大帥今日作戰並不順利,為何還有心情到老夫這個廢人這裡來噓寒問暖?”

“沒事,你就當我閑著沒事來為你的新壽衣到手祝賀來的,軍中的那些瑣事,你就不要過問了,好好的把最後的這段日子過完才是正經!”雲崢執壺為陳琳倒上酒,熱情的邀請他品嘗這些來自大草原的美味珍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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