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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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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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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6 01:26:15
第六卷寧無義,漫山血 第十九章 破敵

   雲崢趁著儂智高大軍散亂的機會,連忙在這個大缺口處建立弓弩陣地,同時死裡逃生的孫節,也帶著部下加入武勝軍,死死地擋住左右夾擊的僚人,直到雲崢的弩陣建立完畢,這才紛紛後撤。孫大志撕心裂肺的吼著「三連射。」一片片的撩人頓時就喪身在大宋最犀利的武器之下,敵軍的鬥志為之一洩,而得理不饒人的武勝軍投石機軍陣被躲在山背後的輔兵抗到在這個不大的缺口處,在最短的時間裡建立好軍陣,並且投出大威力火藥彈之後,雲崢提到嗓子眼跟前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有弩陣和投石機方陣,雲崢已經對自己守住這個缺口充滿了信心,說到底這些僚人依舊算不得真正的戰士,讓他們面對無比陌生的火藥彈,這個要求對他們來說過高了。

    「這就是武勝軍?竟然如此強悍!」目瞪口呆的楊畋,孫沔問一臉得意的余靖。

    余靖捋著自己的長鬚笑道:「這就是那支以士子為骨,猛士為肉的武勝軍!前番在溫泉關活捉黃師宓,陣斬三萬餘的戰績別人總是懷疑,如今,武勝軍將主親自上陣鑿穿敵陣,並且正在不斷地向兩邊擴展,如此赫赫軍威,諸公不會再認為其中有假了吧?」

    余靖說這話的時候,沒看楊畋,孫沔,而是把目光盯在剛剛派遣楊文廣,馬金虎出戰的狄青身上。

    狄青面無表情的瞅著前面的戰況,冷冰冰的回答道:「確實是一支強軍。和環州西軍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那不過是一支用鋼鐵堆積起來的軍隊而已,算不得真正的猛士。」

    余靖心情大好,瞅著梁楫,笑林兩員虎將在敵軍中縱橫捭闔所向無敵的樣子呵呵大笑道:「不管如何,歸仁鋪大戰的首功當屬武勝軍!」

    狄青沉默了半晌嘆道:「戰事尚未結束,此時言功為時尚早。」

    軍陣裡的僚人似乎在為狄青的話作註腳,他的話音剛落,無數的僚人嘴裡「哼哈。哼哈」的喊著口號。重新排列好軍陣,扛著粗大的足足有兩丈長的長矛,緩緩地將梁楫,笑林的騎兵壓制的收縮了回來。

    騎兵此時身上的弩箭已經耗盡。手裡的短兵刃搆不著僚人。梁楫大怒之下擲出了自己的鐵鎚。雖然砸翻了倆個僚人,但是剩下的僚人迅速的補齊缺口,繼續扛著如林的長矛向前挺進。

    狄青期待著武勝軍騎兵用最無畏的姿態向撩人的槍林突進。用自己人的鮮血大亂儂智高的部屬,只有這樣,他才會承認武勝軍確實是一支真正的強軍。

    余靖和楊畋,孫沔這些文臣也頓時沒了笑臉,余靖凝重的拍拍身邊彭九的胳膊,示意彭九在戰陣不利的時候可以帶著保護自己的八百軍卒入陣作戰。

    彭九忽然道:「明公,將主馬上就會命令騎兵退下來的,不會去衝陣,我們有更好的手段對付敵人,騎兵這時候應該休息,等到敵軍敗退的時候再趁勢掩殺。這點場面還用不著卑職上去增援,我武勝軍兵員上萬,如今出現在戰場上的不過三千餘人罷了,剩下的人馬一定就在左近。」

    聽到彭九的話之後,狄青的眼睛猛地一亮,轉身對身後的虞侯孫元貴道:「你火速繞過戰場,帶你本部人馬兵進賓陽城,要快!」

    余靖正要問狄青為何要在這個緊要關頭將後援兵力派去賓陽城,被楊畋拉了一把,他驚愕的朝楊畋望去。

    楊畋卻不解釋,而是指著戰場對余靖道:「雲都監似乎要發威了,他已經將騎兵召回軍陣,完全依靠兩邊的弩陣退敵,那些騎兵下了馬,正在給重新給弩箭上弦,那些小小的投石機似乎也開始真正的起作用了。」

    狄青哼了一聲就跨上自己的戰馬,戴上那面猙獰的鬼面具,手裡的大槍一招,他身後的五百騎兵就追隨著他順著楊文廣他們撕開的裂隙,投入到了戰陣裡。

    雲崢的弩陣忽然停止了射擊,整個中間防線都變得鴉雀無聲,一團團火焰從投石機的邊上跳起來,淡藍色的火苗,任憑風吹,卻怎麼也吹不滅。

    雲崢的軍伍安靜的非常詭異,騎兵們習慣性的給馬耳朵裡塞上棉花,順便給自己的耳朵也塞上棉花,那些「哼哈,哼哈」大叫著的僚人心中充滿了疑惑,但是前進的腳步卻依舊沒有停,或許是為了給自己壯膽子,他們齊齊的投擲出一排標槍,但是距離還遠,即使力氣最大的猛士,投擲的標槍距離雲崢的軍陣依舊還有一段距離,標槍紮在剛剛死去的僚人身體上,見不到血花,就像紮在一塊塊豬肉上,偶爾有一兩聲虛弱的慘叫,那也是沒被弩箭徹底射死的僚人發出來的。

    這個距離標槍鉤不到,但是小型投石機能輕鬆的將火藥彈送進他們密密的軍陣裡,這一次雲崢沒有使用那些小號的火藥彈,而是選擇了最大的一種,大瓷罐子裡套著小瓷罐子,小罐子裡裝著火藥,中間的夾層裡填充的都是白磷。只要小罐子爆炸,就會點燃燃點很低的白磷,再被火藥的衝擊波送到很遠的地方,最適合對付這樣密集的戰陣,武勝軍的軍卒將這種火藥彈叫做「追命鬼」。因為白磷會一直燃燒,直到燒完,除非把著火的地方的皮肉剜下來才算是離開這個恐怖的的追命鬼。

    蜀中剿匪到底算是把武勝軍的膽量給訓練出來了,再加上溫泉關大捷,武勝軍對儂智高的軍隊有著強烈的優越感,一個自己能輕易打敗的軍隊,不管人數有多少,對他們造成的衝擊力是非常有限的。

    雲崢又看到了那個騎馬的武將,這一次他就在後面督戰,雲崢仔細的測算了一下自己和那個傢伙的距離,見射距不夠,只好惋惜的下令開火。

    已經被大宋軍隊徹底包圍的那一支僚人,正在狄青瘋狂的打擊下苦苦支撐,如果不是幾個頭上圍著黃色頭巾的傢伙艱難的維繫著戰陣,狄青手持白旗,揮旗從兩翼殺出。他和楊文廣,兩路騎兵互相穿插,忽左忽右,不時變換衝擊方向。

    再加上張玉,賈逵死死地拖住撩人僅有的一點騎兵,這些撩人的失敗只是早晚而已,雲崢估計不可能超過一炷香的時間。

    追命鬼在前來救援同伴的僚人軍陣上方炸開,先是瓷片帶著呼嘯聲籠罩在諾大的軍陣上方,巨大的轟鳴聲,讓這些對火藥非常陌生的僚人愣住了,完全忘記了自己應該舉起竹排擋一下的。慘叫聲此起彼伏,緊接著散落在諾大空間裡的白磷就像鬼火一般向四處激射,沾染到那裡,那裡就會燃起淡青色的磷火。

    很快數百個罐子攜帶的磷火,就將儂智高最精銳的一支軍隊籠罩在磷火下,那裡也在最短的時間裡變成了人間地獄……

    僚人嚎叫著用各種方法想要撲滅自己身上的磷火,不論他們怎麼撲打,磷火著火的範圍越來越大,拿手撲打,手沾染上白磷,手就會著火,拿衣服撲打,衣服就會著火,有的磷火附著在鋼刀上,鋼刀依舊會著火。

    余靖看著敵軍亂成一團,連忙問彭九:「你家將主緣何不快速的派騎兵衝陣,這是多好的機會啊。」

    彭九笑道:「明公不知,磷火燃燒的盞茶時間裡,騎兵不能衝陣,否則磷火就會傷害自己人,只有等待盞茶時間,等磷火已經燃燒的差不多了,我們才會選擇讓騎兵突擊。」

    彭九剛剛解說完,就指著雲崢的軍陣對余靖說道:「您看,梁楫出動了,呀,這傢伙的鎚子沒了,現在換了大刀,笑林就是那個使長矛的,咱們武勝軍裡,就屬他的武功最高……」

    在梁楫和笑林的連番衝擊下,儂智高的軍陣徹底垮了,於是,雲崢的步卒也離開剛剛固守的防線,跟在騎兵的後面急速向前推進,步卒只要遇到還沒被燒死或者被騎兵殺掉的僚人,就會毫不猶疑的補刀,最後才是背負投石車的輔兵緩緩地跟上,只要見到那裡的敵人抱成團,他們就會迅速的就地安置好投石機,向那裡投擲火藥彈……

    潰兵催動了儂智高的本陣,終於,戰場上出現了一隊開始逃跑的僚人,有樣學樣,很快就出現了第二隊,等到儂智高的本陣也被潰兵裹挾著向後奔逃的時候,他的戰敗已經無法避免,他就算是軍神附體,也不可能避免失敗的命運。

    彭九大笑著對余靖說:「明公,此時到了我們全軍壓上的時候了,將主已經擊潰了儂智高本陣,現在,他們沒法去邕州了,只能逃到賓陽重整旗鼓再戰!」

    楊畋大笑著插話道:「這一次儂智高恐怕沒辦法逃回賓陽城了。」

    余靖笑道:「說的也是,武勝軍大部不在,孫元貴也走了,這時候就不知道是哪路兵馬先奪下賓陽城。」

    江南西路安撫使孫沔撫掌大笑道:「老夫打賭,定然是武勝軍先拿下賓陽,雲都監沒有趕上崑崙關之戰,估計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賓陽這塊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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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進城

    武勝軍作戰就像一個殺豬的屠戶,任何時候都在有條不紊的開膛破肚,大隊的人馬絕不冒進,也絕對不會出現一兩位熱血過頭的傢伙準備以一敵十。

    遇到大隊的敵人就用火藥彈炸開,或者用弩箭最大限度的削弱敵人的力量,等自己的力量遠遠超過敵人之後,才會蜂蛹而上……毫無美感可言。

    狄青的部下作戰就耐看的多,楊文廣和他自己親自率領的兩隻騎兵,就像在敵軍的陣地裡繡花一樣,忽左忽右,飄忽不定,在最短的時間裏將敵人分割成無數個小塊,而後就指望張玉他們率領著步卒將這些敵軍一一消滅。

    歸仁鋪狹小不堪,兩邊山嶺非常的陡峭,大隊的人馬在狹小的地域裡作戰,沒有太多的戰術可以選擇,狄青立馬高坡見武勝軍已經擊潰了敵軍,就對旗牌官下令,讓他告訴雲崢,此時不是和敵人糾纏的時候,應該派騎兵迅速的追擊敵人,不能再顧忌傷亡了。

    可是他已經派出去三波傳令使,武勝軍依舊沒有按照他說的進軍,還是在按照自己的固有的頻率攻擊,削弱,絞殺,騎兵沒有衝上去,而是在輔助步卒逐漸的擴大自己的陣地。即使眼看著儂智高被大軍裹挾著逃遁,也沒有任何要追擊的心思。

    “鼠目寸光之輩,不足與謀!”眼看著儂智高脫離了戰場,狄青恨恨的一拳擊打在自己的左手心怒不可遏。

    張玉,賈逵,楊文廣已經將自己包圍圈裡的敵人絞殺一空,萬勝的呼聲響徹雲霄,無數的軍卒舉著染血的長刀嘶聲吶喊,

    唯有武勝軍似乎對此不屑一顧。簡單的收攏了一下戰場的繳獲,留下傷兵讓後勤營的照顧,剩下的軍卒,一言不發的重新補充了弩箭和火藥彈隨著遠去的騎兵向賓陽城開進。

    “跟上。跟上。邊走邊吃飯,我們還要追上儂智高砍掉他的腦袋!”渾身染血的軍頭一邊往嘴裡塞著肉餅。一邊催促自己的部下趕路。

    已經下令休整的狄青愣了一下,武勝軍在幹什麼?軍卒已經作戰了大半天,必定疲憊,這時候追上去。豈不是趕虎入窮巷?

    要追殺為何不在擊潰儂智高本陣的時候追殺,這時候就不怕遭到儂智高反噬嗎?

    都說窮寇莫追,雲崢比較相信太祖的名言——痛打落水狗,自己的軍隊在苦戰,同樣的,儂智高的軍隊也在苦戰,而且他們是失敗的一方。

    武勝軍作戰不將自己陷入絕地乃是第一要素。作戰的時候也是輪番上陣,看似激烈的戰鬥,事實上頂在最前面的永遠只有一千人,其餘的人只是用弩箭。或者火藥彈幫助衝鋒的一千兄弟開路,所以體力的損耗並不大。

    儂智高去不了邕州了,這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困守賓陽,卻不知賓陽現在是不是已經被周同拿下,既然要去賓陽,不如銜尾追殺比較好。

    武勝軍因為戰馬比較多,所以步卒也會騎馬,當然也僅限於騎在馬上趕路,既然戰場上到處都是戰馬,他們當然不會客氣,抓到了就騎上,有的戰馬背上馱著倆個人。

    從歸仁鋪到賓陽,也不過三十餘里,一路上到處都是亂跑的儂智高潰軍,兩山夾一道的地勢,讓雲崢用不著太費力就將落後的潰軍一一擊殺。

    儂智高組織了三次阻擊,都被武勝軍的弩箭和火藥彈擊潰,而且一次比一次輕鬆……這就是軍心大亂的徵兆。

    再往前走,雲崢看到了好些被殺的僚人,很明顯,這是儂智高在整肅軍紀,不過這個時候殺人,只會起到反作用,再沒有徹底安全之前,潰兵鼓舞不起鬥志。

    遠遠地聽到了牛角號的聲音,雲崢笑了一下,周同到底不負眾望搶佔了賓陽,如今正在和儂智高大戰,剛才的牛角號的意思,就是要全員準備,看樣子儂智高的攻勢非常的猛烈。

    想想都可笑,自己身後有追兵,還要去攻擊重兵把守的城池,賓陽的失守,看樣子對儂智高的刺激非常大,寧願付出慘重的代價,也要重新攻佔賓陽城,如果說儂智高此次在大宋搶劫來的東西不在賓陽鬼都不信。

    雲崢的大軍緩緩壓上,雲崢作戰從不急火流星般的做事,有時候決定的太快,自己這個戰場新丁說不定就會出岔子,反正自己擁有強大的遠程攻擊力量,不管如何相持,形勢總會對自己一方有利,兵法上說的侵略如火,對武勝軍不合適,非常的不合適。

    好奇的狄青也趕了過來,不過他並沒有來到雲崢的指揮位置上,而是立馬在高坡鳥瞰整個戰場,這傢伙的名聲就有激勵千軍的作用,所以他會習慣性的選擇站在高處。

    雲崢回頭看著狄青披著披風站在高處拉風的樣子,非常的想往那裡投擲幾顆大號的火藥彈,這個念頭轉瞬即逝,潮水一樣的僚人正在向自己的軍陣撲過來,讓他沒心思考慮一些別的事情。

    武勝軍沒有特別的戰術,狄青看得很清楚,這一次他距離雲崢不到兩百米,所以對武勝軍的作戰方式看得非常清楚。

    遠端用那種帶著輪子,可以到處跑的床弩,再近一點,就用弩箭覆蓋,再近一點就是那種恐怖的火藥彈轟炸,然後就輪到騎兵突擊,分割,包圍,斬殺……

    僚人的進攻如同潮水般一浪接一浪,武勝軍的防禦就是這樣枯燥無謂的進行了一遍又一遍,不管僚人從左面進攻,還是從右面進攻,他們的結局幾乎都是一樣的。不管怎樣的強軍,只要進入火藥彈的覆蓋範圍,不論他們手上拿著怎樣厚重的盾牌,穿著怎樣的重甲,最後依然會被火藥彈撕成碎片。

    一支軍隊猛地出現在僚人的左側,孫元貴帶領著部將出戰了,這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僚人已經在四散奔逃,此時進行最後的一擊一定會徹底的將僚人擊潰。

    ”儂智高跑了沒有?”雲崢小聲的問剛剛從前面突擊回來的笑林。

    笑林面無表情的朝西面指指就不做聲了,作為將軍在戰場放跑敵人對他來說是最大的恥辱,不過雲崢說這人現在抓不得,武勝軍能否真正發財,就在這個人的身上,只有讓他跑掉,他才能領著找來的援兵不斷地向大宋發起進攻,武勝軍才能找到一個個充足的藉口向別人發難。

    “別拉著一張臉,這是好事,你以為諸葛亮為何要七擒孟獲?人家就沒打算幹掉孟獲,打算幹掉南疆那些亂七八糟的勢力才是重中之重,你想想,要是沒有孟獲一遍遍的把南疆的蠻人誘惑出來,諸葛亮想要快速的平定南方,做夢去吧。

    坑朋友,兄弟這種事就需要孟獲這樣的傢伙來幹,才能幹的扎實,你看看現在的儂智高,和孟獲一樣的武藝高強,一樣的交友廣闊,一樣的能拉來援軍,你把這個寶貝弄死了,我們上哪裡去找儂智高這麼好的由頭去?”

    雲崢坐在大盾後面,見火藥彈再一次將僚人炸的鬼哭狼嚎,這才安下心給笑林作解釋。

    “大軍出戰一次不容易,如果一戰不能保證南方五十年以上的安寧,這場仗打的就不合適,狄青帶的那些人都是西北的邊軍,自然不能離開太久,但是我們沒關係啊,只要願意,在南方停留上三五年也沒關係,不過我也沒心思在這裡多留,明年就會回家。”

    笑林把頭盔解下來,親衛立刻拿了水壺往他的頭上澆水,笑林奪過親衛手裡的水壺,痛快的把一壺水喝完,換了戰馬,又拿起鐵槍對雲崢說:“但願你的想法能夠實現,莫要給大宋招來更大的禍患才是。”

    梁楫和笑林的騎兵再次出動殺入戰團,同一時間,賓陽的城門大開,周同也率領著大軍從城裡殺出來,賓陽城下,到處都是如同沒頭的蒼蠅一般亂跑的僚人,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自己無敵於天下的首領已經不見了蹤影。

    雲崢起身對蘇洵道:”咱們進城吧?看樣子樞密使不願意搭理我們,就不邀請他了,立刻派人去安撫使那裡通報,就說武勝軍大捷,殺敵兩萬……”

    狄青確實不願意和雲崢照面,見儂智高帶著少數從人逃遁,雖然感到惋惜,卻也不在乎,從高坡上走下來,直接回頭去了崑崙關。

    從亂糟糟的戰場回到安靜的賓陽,雲崢終於覺得身心疲憊,躺在巨大的澡盆裏,耳邊聽著外面亂糟糟的腳步聲,閉上眼睛,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自己的初戰,總算是沒有露出馬腳,這一戰過後,自己應該就是文官中最能打的那一個人了吧?

    聽到武勝軍軍報,余靖狂喜,老人家幾乎是手舞足蹈的進入了賓陽城,同時進入賓陽的還有廣南能找得到的所有文官,一個個在肋下掛了一把劍,似乎剛剛參加完戰鬥,不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慷慨激昂的一塌糊塗。

    余靖聽說雲崢正在休息,絲毫不以為忤一句:“大將軍酣戰之後高臥正得其時!”就豪邁的將自己的官衙搬進了賓陽,打算以這裡為廣南的政治中心,修復因為這場戰亂帶來的巨大瘡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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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分功

    崔達過來了,站在偌大的賓陽城就像站在自己家的店舖裡一般自在,賓陽城已經沒百姓了,在儂智高回師的時候,已經跑光了,所以現在的賓陽城已經被武勝軍塞得滿滿的,自從余靖將安撫使衙門安在賓陽之後,狄青一步都未曾踏入過。他是一個倔強的人,不是自己攻下的城池,就不需要自己在那裡顯威風,要顯威風也是武勝軍的事情。

    「糧秣給安撫使衙門留下,我們只要拿夠武勝軍吃的就成,現在在廣南做糧食生意會被雷劈的,這些準備運往海外的絲綢,瓷器要全部留下來,轉手賣給廣州海商充作軍資,麻布和棉布給那些婦孺留下,銅錢也給安撫使衙門留下,數量太大,我們運不走…大船也沒地方裝…」

    雲崢和一干文官在賓州城漫步視察,自己雖然是軍主,但是在老於世故的文官面前依舊是一個小字輩,謙恭的走在幾位大佬的後面,一襲青衫,素淡的士子裝束,讓他在人群裡並不出眾,手裡的折扇雖然顯眼了一點,一干文臣也認為這是少年人的風流之舉毫不在意。

    「長生!儂智高敗走,你以為他會去哪裡?樞密使率軍遠征,不知會不會有危險?」余靖看著自己帶來的民伕正在往外運糧食,滿意的點點頭,就問雲崢關於儂智高的後事。

    「安道公,儂智高在賓陽城下慘敗,隨他逃遁的人馬不過千人,剩下的全部被斬於城下。樞密使帶領西軍一路追擊,自然無礙。捉到儂智高不過是一個時間問題。」

    楊畋嘆口氣道:「儂賊此次作亂,倆南受創嚴重,想要恢復昔日的安寧,恐怕沒有十年的休養生息不能建功啊!」

    孫沔接著道:「自古兵災才是最可怕的災害,儂賊這一次作亂,倆南之地盜賊蜂起,無數的寨子堡壘接連自保,官府再也對他們無法控制。這才是最難的事情。」

    雲崢拿扇子指指站在城牆上的武勝軍軍卒道:「晚輩之所以放棄追擊儂智高,其實就是擔心大軍過境之後,那些土著會不聽朝廷教化自以為是,長此以往倆南依舊會再起戰亂。

    既然這次安道公手裡握有戡亂職權,那就儘管對武勝軍下令,只要有不聽號令者,自然有大軍前去平定。諸公都是國之棟樑,平叛殺人的事情幹不來,難道忘了武勝軍還在這裡嗎?

    咱們文臣並非都是只能教化萬民,牧養一方的使臣,也有可以千里奔襲,降下雷霆的強軍。所以諸公儘管按照自己的意願重整治所,若有不服教化者,一紙相邀惡人自有惡人磨。 」

    從京師趕過來督軍的御史梁熙鼓掌道:「如此一來,廣南無憂矣,武勝軍坐鎮於此。試看誰敢再起異心!」

    一行人說說笑笑的來到了府庫,武勝軍此次的繳獲都堆積在這裡。今天說是體察民情,其實就是來查賬的,這些東西不能長久的放在武勝軍,這是誰都明白的道理,包括雲崢自己。

    這件事自然需要余靖坐鎮,梁熙經手才成,否則到了朝廷依舊會引起糾紛,招來彈劾,只要有一方的利益沒有得到滿足,就會有大麻煩。

    蘇洵抱著賬簿笑瞇瞇的一筆筆的指給余靖和梁熙看,這些官員看完賬簿之後,梁熙忽然笑道:「賬簿錯漏百出,再給你一日時間重新整理賬簿!」

    此話一出,在場的文官無不哈哈大笑,雲崢和蘇洵也是樂不可支,雲崢朝梁熙拱手道:「青雲公,武勝軍此次前來作戰其實是為了練兵,又不是為了攬財,只要給我足夠的軍資和糧秣就好,其餘的繳獲自然是要交出來安撫地方的,這些東西其實都是儂智高搶劫來的倆南百姓的民脂民膏,武勝軍又非洪水猛獸吞嚥自家百姓錢糧的事情還做不出來。

    您看看,武勝軍上下已經迫不及待的在等候諸位召喚,平滅不臣才是武勝軍主要的來錢門路,您的好意武勝軍上下心領了,只要青雲公在隨後的剿匪之戰中,稍微眯縫一下眼睛,雲崢就感激不盡了。 」

    梁熙背著手看著面前堆積如山的糧秣和各種物品,轉過身對雲崢道:「你有心,老夫豈能忘義,你不動善民之財,卻時刻不忘那些不臣之輩,這個關係老夫擔下來又如何?亂世用重典,這個道理老夫還是知道的。」

    余靖嘿嘿笑道:「儂賊起事,黃師宓,黃華兩兄弟緊緊追隨,這是誅滅九族的大罪,儂氏一族竟然敢在老夫初到桂州之時拒絕老夫的善意,那就是鐵了心要和朝廷作對,還有嶺南黃家,也是累世大族,既然出了黃師宓和黃華,那就不要想著全身而退了,長生,你的軍資可以從他們兩家的身上出,不管你怎麼做,老夫相信,沒有一人膽敢為儂,黃兩家多說一句話。

    記得將這兩姓人家打入囚車,陛下定然渴欲一見! 」

    彭九從雲崢的背後閃出來道:「將主,此事就交給卑職,歸仁鋪,賓陽城倆戰卑職都未曾盡力,這種跑腿的事情,卑職當仁不讓。」

    新任桂州州判署理提刑司閆雄獰笑道:「彭將軍,打仗你來,至於別的還是交給我提刑司處理比較好,只要你打開儂家,黃家的堡壘,其餘的事情自然由老夫幫你處理的妥妥帖帖。」

    彭九又不是傻子,如何聽不出閆雄這番賣好的話語,一把拉住閆雄的手道:「俺老彭就是一個粗人,這種事確實幹不好,就有勞閆判官了,哈哈,打開堡壘這種粗活自然由俺老彭來幹,提刑司的本事,按老彭可是一百個信得過,不如俺們現在就啟程,俺把箱子都準備好了…」

    雲崢在廣南敲骨吸髓的發財的時候,狄青已經領著五千精銳將儂智高追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要儂智高組織起一支軍隊,就立刻會被狄青擊潰,和雲崢想的一樣,狄青也抱著消滅廣南道所有不臣勢力的決心,儂智高之所以能夠數次死裡逃生,未嘗沒有狄青故意放縱的結果。

    倆人邊走邊戰,煙塵滾滾的從賓州一路廝殺到歸化州,到了歸化州,儂智高的兵力猛然間增強,竟然在勿惡洞死死地頂住了狄青的進攻,甚至還有把戰線向大宋一方推進的跡象。

    大宋皇帝趙禎心情很好,抱著自己的兒子在花園漫步,只有幾個月大的孩子卻長得肥胖可愛,和之前夭折的三個孩子完全不同,胖胖的小手揪著趙禎的鬍鬚不放,剛剛還心滿意足的趙禎立刻就換上了一張苦臉,拿手指點著兒子的小嘴道:「昨日已經揪掉了父皇的一綹鬍鬚,難道今天還不放過這一綹不成?」

    藍藍笑著從兒子的手裡將皇帝的鬍鬚解放出來,親暱地拍打一下,而後正色對皇帝說:「陛下,旭兒如今年幼,您和他親暱一些無妨,但是等到這孩子知道人事了,就萬萬不可如此,陛下子嗣艱難,將來做不到百里挑一來繼承祖宗的基業,既然如此,我們有一個孩兒就要保證這個孩兒可以成材,也必須成材,萬萬不可寵溺過份,更不可讓這個孩子長於我等婦人之手。」

    趙禎大笑道:「愛妃為何如此嚴厲焉?」

    藍藍嘆口氣道:「指望陛下成為嚴父妾身已經不敢指望了,所以妾身就做不得慈母了。」

    趙禎聞言樂不可支,見鄒同已經準備好了禦攆,就把趙旭放在藍藍的懷裡道:「你只要多生養兩個,旭兒就不會如此艱難了。」

    坐上御輦之後的趙禎依舊很開心,最近好消息不斷,自己無意中放出去的武勝軍竟然能在溫泉關斬首三萬,雖然文告上寫的乃是十萬,趙禎卻知道確實的戰況,余靖的密奏文本裡已經說得很清楚,這是為了鼓舞士氣,民心特意誇大的。今天不是上朝的日子,但是龐籍,韓琦等人卻聯名覲見,不知道又有什麼事情發生,這樣鄭重的場面讓趙禎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努力的拋掉不好的念頭,繼續想溫泉關戰事:不管是斬首三萬,還是十萬,這是一場確確實實的大勝已經是確定的了,如今,狄青也該到廣南了,這樣一來那裡就有大宋的兩支強軍,儂智高即使再兇惡,也不可能囂張多久了,這是朝廷大臣的共識。

    鄒同嘻嘻的笑個不停,趙禎笑罵道:「你這奴才為何如此高興?說來聽聽。」

    鄒同笑著說:「官家,奴婢今天路過政事堂偶爾聽見了一個好消息,不知您願不願意聽?」

    趙禎奇怪的道:「那些大臣應該對你防範很嚴才是,你是如何聽到的?」

    鄒同笑道:「龐相公嗓門幾乎能把房頂震塌掉,奴婢就算不想聽都不成。」

    「快快說來,什麼消息能讓龐籍這樣的老臣失態。」

    鄒同吩咐那些抬著禦攆的宦官將皇帝放下來之後,自己整理一下衣袍,恭敬的下跪道賀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廣南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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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力量才是決定行為的標準

    受到廣南大捷好處的不光是西軍和武勝軍,東京汴梁城的百姓就非常滿意這一次大捷帶來的紅利,官家開啟了自己的內府,給東京汴梁城的百姓頒發了冰水錢,雖然每家每戶只有十五文,卻是是實實在在的賞賜。

    官家今年喜事不斷,小皇子降生,就重開了科考,賞賜了百姓每戶五十文的喜錢,現在又發了十五文,他們只願這樣的好事越多越好。

    有好消息就會有壞消息,梧州的酒稅監今年有了一個非常好的收成,據說梧州的酒稅第一次超過了農稅,這簡直就是一道悶雷,震動的不光是天子的心魄,還有文武百官那顆整日為國庫不足發愁的心。只是大家忽然發現,大宋的酒的價格上漲了很多。

    歷代王朝財政儘管有關市之征、山澤之禁、鹽鐵之榷,但是,一般來說。這些賦稅在整個賦稅收人中不占主要地位。朝廷無論是徵發勞役還是徵收實物和貨幣,都主要取自農業和農民。所以,歷代統治者都認為國之大事食貨為先。「農,食貨之本也。」杜佑作《通典》,首食貨而先田制;馬端臨作《通考》,田賦為第一。

    既然酒稅都比農稅高,現在用不著再考慮農稅了,只要商稅不斷地增長就能供奉朝廷日益增加的支出。皇帝念念不忘的《方田均稅法》就很少有人提及,這讓田畝眾多的人非常的開心,但是也有小兒的流言從市坊裡傳出來「王押官所到之處皆酒鬼矣!」

    這句話很討厭。誰說王安石所到之處都是酒鬼的?梧州地處煙瘴之地,還不許人家多喝兩杯酒除除濕氣?

    王安石因為試驗賣酒從而升官變成度支判官的事情雲崢不知道,更加不知道王安石已經向皇帝上了萬言書,以自己的經歷對官制、科舉以及奢靡無節的頹敗風氣作了深刻的揭露,這是舉薦王安石升官的文彥博萬萬沒想到的,王安石提出了「收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的理財原則更是讓朝中大臣陷入了極度的尷尬之中。

    他沒心情理睬東京汴梁城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算是知道了也不關他的事,當務之急必須要處理一下廣南濫殺成風的官場態度,萬萬沒想到由於有自己撐腰。那些文官的膽量大的令人髮指。再這麼殺下去,說不定會引來更大的禍患,如今狄青進攻受阻,他不光要面對儂智高。甚至還要面對交趾和大理國。已經給雲崢來了書信。要求他前去增援。

    有一支山蠻跟著儂智高造反。有數千之眾,襲破州府,殃及百姓。鬧得動靜挺大。通判杜杞被調為平叛長官,帶著梁楫經過幾次戰役,斬敵數百人,餘眾逃跑了,於是梁楫就回到了賓州大營,將收復的城池交給了地方。

    杜杞下令招安,在官爵、金銀、美女輪番打擊下,賊眾來降。杜大擺筵席,飲曼陀羅酒,賊皆醉。杜杞對屬下說:「賊打不過我們才投降,等他們翅膀硬了,還得反叛,威不足制,恩不能懷,跟他們沒信義可講。殺,一個不留!」於是悉數殺降,凡數千人,立大宋平蠻碑。

    有智謀,膽子大,這就是大宋的文官,直到這時候雲崢才明白大宋的高官不好當,只要是文官,在自身安全不受威脅的情況下,他們什麼事都敢幹,只要有一個幹出政績來的,剩下的就會一窩蜂的上,於是,雲崢和余靖,看著面前七八張平蠻碑的拓片膽戰心驚。

    廣南的漢人沒有蠻人多,也沒有蠻人那麼強壯,只要打起來吃虧的必定是漢人,大戰之後需要的是安撫,儂智高的隨從已經被殺了快十萬,這樣的威懾力度足夠了,再殺下去那些蠻人就沒了活路,只要儂智高登高一呼,廣南立刻就會處處冒煙。

    「安道公,這樣殺下去不成啊,樞密使如今遠在西平州作戰,可以說身陷蠻人群裡啊,如今交趾和大理國,也是蠢蠢欲動,這時候安撫僚人為上,不可再興殺戮!」

    余靖聽完雲崢的話,將拓片扔在桌子上道:「多年以來,他們身在廣南為官,受夠了蠻人土族的惡氣,如今有武勝軍為依靠,下起殺手來確實沒個限制,該收手了!」

    雲崢皺著眉頭道:「我聽說這次蠻人造反,其實就是想要和大宋互市,要求不成才會跟隨儂智高造反,那些人本來心思就簡單,見不能互市,就起了搶劫的心思,這一次應該將他們殺的膽寒了吧,安撫使不如就在羈縻州開設榷場,這樣一來增加稅收,二來安定民心有何不好?

    我其實就想不通,和蠻族做生意,應該是一份非常豐厚的買賣,官府為何會遲遲不答應?難道說這裡面還有我不知道的隱情?」

    余靖苦笑一聲道:「那裡來的隱情啊,和蠻族做交易利潤太低,那些僚人除了山貨和糧食之外,很少有其他的東西能夠引起大宋商賈的主意,所以沒人願意和他們交易,即使有,也大部分集中在廣州,邕州占不到多少便宜的。」

    雲崢瞪大了眼睛道:「安道公,您不知道啊,蜀中現在開發出一種新茶,炒制茶,其中有一味花茶最受蜀中人喜愛,而製作花茶最好的花,就產在邕州,名叫茉莉花。邕州也產茶葉啊,只要就地製作,就能有最好的花茶出來,我們就算是不賣給蜀中,直接賣給廣州豪商難道還不成嗎?

    另外啊,甘蔗是個好東西啊,您難道不知道那東西能榨出糖霜來?那東西要是運到青塘或者遼國,一把糖換一隻羊都行啊。

    這還不算什麼,這裡的大山裡,難道就缺少藥材了?這一次武勝軍回家的時候還要帶走大量的益母草、決明子、瓜蔞、苦參、白芷這些藥材回蜀中,不說別人,光是武勝軍的藥材需要量就夠官府收購一陣子的。

    暫且不說那些漫山遍野的果乾,您靠著廣州這個香料大都市,難道就沒有想過在邕州種植香料?據我所知,海商們弄回來的香料,其實就是隨便長在海島上的,您要是在邕州也種植,這其中的利潤不用我多說吧?」

    余靖看著雲崢道:「你到底是士子還是武將,亦或是商賈?」

    雲崢連忙坐好,剛才說的太忘情,一時半會的忘記了自己還是一個將軍,不小心把商人的市儈嘴臉露出來了。

    「你武勝軍在廣南得到了無數的好處,小子,你怎麼不想想西軍呢?狄青是一個會打仗,能打仗的人,你在廣南占盡便宜,也莫要忘了西軍,老夫年紀大了,可能當不了幾年的官了,可是你還年輕,不要把路走絕。

    分些好處給西軍,對你沒壞處,仗還沒有打完,你就開始考慮財貨,老夫即使不懂軍略,也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地方的事情你莫要管了,就是因為你把他們照顧的太好,才會催生出這些人的野心和殺心,君子的仁恕之道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這是罪孽啊!」

    余靖的話幾乎讓雲崢無地自容,陰暗的心思是經不起推敲的,賓陽的錢糧武勝軍至少拿走了一半,這是誰都清楚的事情,堆積如山的繳獲中不可能只有銅錢和糧食,其餘的貴重財貨都去了那裡?儂智高經略廉州合浦的時候,據說一次就把合浦南珠供應司這兩年積存的珍珠一掃而空,不說那些消失不見的金銀,光是這些珍珠就是好大的一筆財貨。

    余靖事到如今依舊幫著雲崢遮掩,那些下屬的州縣官吏之所以會把武勝軍往死裡用,其中難免沒有不滿的心思在裡面。

    所謂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武勝軍盡可說自己拿到的財貨都是來自繳獲,可是這樣的說法依舊是靠不住的,那些人之所以不斷地使用武勝軍幫自己清除異己,掃蕩叛亂,也是在向武勝軍收取自己的好處。尤其是狄青在這次戰爭中表現的更加像是一位軍人,相比之下,不管在品格還是個人的道德要求上,狄青更加的符合君子這個終極要求。

    小聰明只能蒙蔽別人於一時,卻沒有辦法遮蔽所有人的眼睛,雖然此時此刻剿滅叛亂為重中之重,但是在戰事明朗之後,該來的總會來的。

    余靖見雲崢不說話,歎口氣說:「你白手起家,其中經歷了多少艱難困苦自然不言而喻,就衝著武勝軍的裝備比西軍還要好這一條,就說明那些錢財沒有被你裝進自己的口袋,這也是老夫,梁熙對你優容有加的原因,大宋太需要一支強大的軍隊了。

    去吧,你是軍人,榮耀就該從馬上取,殺掉儂智高,擊退交趾和大理國的野心,讓他們不敢輕易犯邊才是你揚名天下的道理!少年英雄就不要摻雜過多的權謀,無私才能威天下!

    雲崢,走吧,莫要被這些人捲入殺人的風潮裡,這裡不是你的職責,所謂親則不遜遠則遠,你不宜和他們走的太近。」

    原以為老頭子只是一個老好人,到底是多年的官吏,一眼就看穿了這裡所有的弊病所在,只要武勝軍遠赴西平州作戰,廣南的殺戮之風就會立刻平息,畢竟力量才是決定行為的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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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人之道

     余靖的話讓雲崢想了很久才算是想明白,這畢竟是一個對個人道德要求高於個人能力要求的時代,只要你自己不把自己放在一個道德的高度上,別人也就不會不會道德的方式來對待你。

    自己一心發展武勝軍而不注意其他私德要求的法子好像在大宋行不通,即使自己是廣南最重要的一員,那些人也並沒有對自己從內心裡認同,只能算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後世的通行法則在這裡沒有多少市場,尤其在雲崢認識的人裡面道德君子多於卑鄙小人的情況下更是如此。

    余靖的一番話到底解釋通了自己為什麼會受到那麼多人的詰難,就連張方平這樣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人也會在一個合適的時間裡遠離自己。

    現在明白了,自己的小算盤終究把自己弄進了小人的行列……不管是對付元山盜,還是對付雄鷹部,亦或是對付老道,還是在青塘把絲綢撕碎了賣,都逃脫不了陰謀的圈子,顯得不那麼光明正大,至於在西夏的作為,甚至有人將自己比擬成奸雄!

    你做事不正大光明,就不要怪別人那你當小人應對,不管是包拯,還是富弼,劉玉成這些人對自己確實不錯,卻沒有一個人真正的和自己交過心。

    那些人和自己打交道的時候提防的心思重於開懷的時候……

    太失敗了!自己怎麼會把自己弄成一個奸雄?雲崢在屋子裡轉著圈子不斷地敲著自己的腦袋,沒打算害誰啊!只想安安心心的弄出一支強軍來。作為一個標準的憤青,這樣的做法完全符合自己的邏輯思維。老子就是想欺負一下別的國家的人而已!

    拿聖人的行為標準來要求一位青年,這樣的要求過於苛刻了。

    一個人困坐愁城啊,余靖已經把話說得如此明白,這就是老先生厚道的地方,能直言不諱的提醒自己的人恐怕現在就剩下他能做的出來了吧!就這,估計還是出於自己率領大軍擊敗儂智高,老先生感激自己,不忍心看到一個有為青年步入歧途才說出來的吧!

    該怎樣成為一個不受人家妒忌。又受所有人愛戴的將軍呢?

    歷史上這樣的將軍不多,大樹將軍馬援就是一位,不過這位每次到評功論賞的時候就鑽到大樹底下乘涼的將軍的行為雲崢學不來,他可以不管自己部下的感受,雲崢做不到。

    岳飛?這兩字一出來就立刻被雲崢否定掉了,打死都不會做岳飛,一想到風波亭的淒慘的一幕。雲崢發誓自己要是弄到岳飛的地步,用不著秦檜出手,自己就先把自己弄死了。

    眼前的人樣子狄青?算了吧,大宋的將軍就不能學,一個賽一個的淒慘,宗澤臨死都在呼喊過河。韓世忠鬱鬱而終,狄青驚嚇而死,戰死沙場的都算是好結果了。

    煩心的時候怎麼喝都喝不醉,兩壺烈酒下來肚子,眼睛越喝越紅。靈智卻愈發的清醒,仔細想了無數位著名的將軍。最後發現自己好像一個都學不了,有的剛烈,有的陰毒,有的殺人如麻,有的假癡不癲,不管哪一種,哪一位,好像都和雲崢沒什麼關係。

    性格決定命運,可是雲崢發現自己好像沒性格,覺得需要剛強的時候自己就會變得剛強,覺得自己需要假癡不癲的話,就假癡不癲,沒人格底線,只要能達成目的,好像裝扮小狗汪汪叫都不成問題。

    思考了良久,最後決定學周處改邪歸正,人家是三害之一都能成為後世少年人的典範,沒理由自己改邪歸正了,會被別人唾棄。

    在大宋,用你的時候,你就是大爺,怎麼辦都好,可是一旦戰事平息了,卸磨殺驢是他們的本性,從皇帝到大臣都是如此。

    宋太祖的杯酒釋兵權就能明顯的說明一切,雖然現在的皇帝是趙光義的子孫,這一點都不妨礙他們向自己的祖爺爺學習這一套帝王手段。

    想到要學周處改邪歸正,雲崢的骨頭都在哀鳴,當好人很明顯的會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所以,他打算把這個代價盡量的付出的少一點。

    第二天,武勝軍就發出了召集令,宣布剿匪任務告一段落,武勝軍將開往西平州參加最後的決戰,分散在各地剿匪的部下,必須在十天之內返回,做好出發準備。

    這十天,雲崢留在軍營,那裡都沒去,整日就知道喝酒,趙迎春擔憂的看著雲崢把酒當水一樣的灌進肚子,想找蘇洵去勸勸,蘇洵卻堅決的搖頭。

    「他在想事情,只要把事情想通了就會安靜下來,十天而已,不打緊。」蘇洵說完話就去找崔達,武勝軍營地裡最珍貴的一些繳獲,需要他用最快的速度運回蜀中。

    余靖見趙迎春攀在門框上看自己辦公,微微笑了一下,對於這個堅強的孩子,他非常的有好感,就招手要小姑娘過來,將屬官送過來的一碟子迎春糕拿給小姑娘吃。

    趙迎春咬了一口糕點,低聲道:「雲崢已經喝了十天的酒了,不過他好像從來沒有喝醉過,您說,作為一位將軍,這樣合適嗎?」

    余靖捋著鬍鬚笑呵呵的道:「你父親趙師旦是烈士,他做出與城偕亡的決定的時候是不是也很艱難?孩子,人生百年匆匆易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關口要過,現在輪到雲崢去過關口了,如果他不能剪除掉自己的草莽氣息,很難說日後的路會如何走。

    休要去管他,你父親的忠烈承情表老夫已經送上去了,不日你就要隨同梁天使一起回京接受陛下的褒獎,你將要見到你祖父了,難道不高興嗎? 」

    趙迎春搖搖頭說:「小女子很想隨同雲將軍一起去西平州,看看儂智高是如何授首的,這個賊子不死,小女子的心一日不安!」

    余靖還是搖搖頭,命自家的老僕給趙迎春姐弟收拾屋子,一個大閨女並不適合住在軍營,對她的閨譽不好。

    大軍回營之後,雲崢和部下開了整整一天的會議,除了參加會議的人,沒人知道雲崢到底說了些什麼,但是從那一天起,武勝軍在賓陽整整操演了三天之後,就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賓陽向西平州進發,送別者,唯余靖一人而已。

    「長者的話讓長生受益匪淺,此去定當奮勇殺賊,不敢人後,戰事底定之後,武勝軍就會立刻返回蜀中,一刻都不會停留,隨時等候陛下的下一次召喚!」

    余靖正色道:「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裒聚窮賤之財,以媚尊貴者之心;下則箠楚流血,取之盡錙銖;上則多藏而不盡用,或用之如泥沙。損不足以奉有餘,與天道異矣,長生當牢記在心,萬萬不敢逆天行事,損益有度,才是正途。」

    雲崢再次鞠躬表示受教,而後上馬正色問余靖:」若有敵軍犯國當如何?」

    余靖大聲道:「誅之。」

    「跨進一步何解?」

    「一步與千里何異!」

    「雲崢遵命,此生定當為國殺盡賊寇,不讓敵軍跨進國門一步!先生保重!雲崢去也!」

    余靖眼看著雲崢縱馬狂奔,豪氣飛揚,老臉也浮現一絲笑意,轉頭對馬車裡的趙迎春道:「看見了嗎?一個摘除貪婪之心的雲崢是何等的意氣飛揚!」

    永平寨。

    馬金虎走上軍寨解下頭盔,坐在楊文廣的身邊喝了一口水悶聲道:「今日出戰,環州軍戰死五十六人,儂智高的戰力又有所加強,我在軍陣裡看到了一些不屬於儂智高部的戰旗,似乎是交趾李朝的戰旗。他們不是生死仇敵嗎?」

    楊文廣吐掉一口吐沫道:「生死關頭,誰還顧得了殺父之仇,保住自己的富貴就好。」

    馬金虎接著道:「如果武勝軍在此,這場仗就好打了,對於密集戰陣,他們有震天雷,對付起來比我們一刀一槍的殺要容易得多,他們什麼時候來啊?」

    楊文廣看著從寨門抬進來的戰死的部下,搖搖頭道:「這裡的仗已經非常難打了,西軍從最開始的五千人,如今增兵到了兩萬,依舊不能攻下西平州的路口,這不該是儂智高的手段,背後如果沒有交趾和大理國的影子,老子把頭揪下來當球踢。

    哼,你還是指望我們自己吧,武勝軍如今在廣南剿匪,聽說賺的盆滿缽滿,就等著看我們損兵折將的笑話呢,人家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馬金虎搖頭道:「不見得,我聽狄帥說武勝軍如今剿匪也沒錯,畢竟廣南這地方各種勢力錯綜複雜,需要趁著這個機會徹底的剿滅,這樣一來大宋才能徹底的掌控廣南。一旦內地平定,他們一定會趕過來和我們一起作戰的。」

    楊文廣大笑了兩聲道:「他們會過來?你相信?」說著話指指站在寨牆上的狄青道:「大帥這是為了安定軍心,畢竟士氣可鼓不可洩!

    他們要是能趕過來,本官寧願學狗爬!」

    馬金虎本來還想說別的,忽然站起來,伸長了脖子瞅著遠處,眯縫著眼睛瞅了一會,回頭對楊文廣道:「那你就趁著現在人少學狗爬吧,武勝軍的前鋒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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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迷霧

   楊文廣吃了一驚,也站起來觀看,只見遠山腳下有一支騎兵正在快速的向軍寨奔馳,黑色的甲胄居然沒有半點的反光,只有一面紅色的旗子插在最前面的排頭兵的背上,隨風招展。

    不論是行軍,還是作戰,武勝軍都會很自覺地排成戰陣,他們好像處處在要求整齊,楊文廣瞅了一眼就知道是武勝軍來了,這樣處處追求整齊的軍隊,在大宋只此一家別無分店。

    馬金虎不懷好意的看著楊文廣一句話都不說,只是把手攤開。

    楊文廣嘆了口氣,將一把鑲金嵌玉的精美短刀拍在馬金虎的手上,喊一聲親衛,就準備卸甲休息,這支軍隊趕過來了,自己就沒必要時刻做好出擊準備了。

    馬金虎樂不可支的站在軍寨上把玩著手裡的短刀,他早就看上這把刀了,問楊文廣討要過,人家偏偏不給,說將來要給女兒當嫁妝,現在這把刀終於到了自己手裡,現在拿的是一把刀子,戰後說不定還能把楊文廣的閨女弄過來給兒子當老婆……

    狄青早就接到了余靖的快報,知道武勝軍已經全軍出發趕往戰區,現在聽探馬來報,想不到他們來的如此的迅速,一絲拖泥帶水的意思好像都沒有,讚賞的點點頭,就命副將張玉出寨門迎接,一個都監而已,還沒有自己出去迎接的道理。

    西京左藏庫副使孫節聞聽武勝軍到來,隨著張玉一起出迎。在歸仁鋪如果不是武勝軍發起突擊,自己可能就要戰死在歸仁鋪。一直沒機會向雲崢道謝,此時自然要第一時間感謝一下。

    張玉來到營門看到了大隊的騎兵正在等待入營,為首的並不是雲崢,而是梁楫,愣了一下立刻就笑了,雲崢不是狄青武藝高強可以處處爭先,領著前鋒行軍這種事也不是一軍主將幹的事情,自己追隨狄青久了。竟然忘記了這個道理,說實話雲崢的做法才是正確的。

    「末將武勝軍馬軍都虞候梁楫,請求入營!」梁楫並不下馬,而是拿拳頭在胸口擂一下向張玉大聲的報名。

    張玉從未見過這樣的入營儀式,身為將軍,他也清楚騎兵不下馬行禮並非狂妄,只是一瞬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馬金虎知道武勝軍的規矩。他去都江堰做交易的時候見過幾次,小聲的把武勝軍的規矩給張玉解說一下,張玉恍然大悟,抱拳道:「梁將軍可以入營!」

    張節看著武勝軍騎兵進入軍寨奇怪的問馬金虎:「此人也過於狂傲了吧,我等在門前迎接,他竟然只報名一句客套話都沒有。」

    馬金虎大笑道:「老張。你就不要害人家了,他要是敢下馬和你寒喧,馬上就會有軍法官出來找他麻煩,挨一頓軍棍是最輕的。進軍營,出軍營這種時候武勝軍不容許寒喧。老梁也是一個爽快的好漢,進了軍營你就知道了。」

    張節搖搖頭道:「還有這種規矩?」

    張玉看著騎兵全部入營之後笑著說:「武勝軍是廂軍。膽子小,毛病多,如果不用嚴厲的軍法控制,誰有本事把一灘爛泥訓練成強軍,這一點捧日軍這些禁軍可就遠遠不如了。」

    張節哼了一聲道:「捧日軍?奉節你也太看得起他們了,你覺得捧日軍如今還有多少敢掄著刀子上陣的?這次大戰之後我回西京,老馬回環州,你可能要去捧日軍當差,日後我們兄弟想這樣一起殺敵恐怕也沒機會了。」

    三個人說著話也轉身進了軍營,剛走進去,就看見梁楫已經解開頭盔,胳膊底下夾著四個不大的罐子走過來,人未到,道歉聲先傳了過來:「哎呀呀,三位將軍千萬莫要見怪啊,剛才要不是軍法約束,俺老梁根本就在馬上坐不住,有勞三位上官迎接,梁楫擔待不起啊!」

    三個人裡馬金虎和梁楫是熟人,見梁楫胳膊底下夾著四個罐子大喜過望,搶先拿過兩個罐子抱在懷裡說:「這是白乾是不是?」

    梁楫笑道:「是啊,最好的,見三位哥哥出迎,小弟沒什麼孝敬的,就是這東西還算拿得出手,請三位哥哥笑納,千萬莫要嫌棄,就當是小弟為剛才的失禮賠罪了。」

    馬金虎大喜,和張玉,張節打個招呼,扭頭就去找楊文廣,狄帥的大營裡不允許有酒,現在趁著還沒有禁令頒布下來,趕緊喝兩口才是正經。

    張玉拍開罐子上的泥封,聞了一下酒氣驚訝地道:「酒香濃烈,果真是好酒啊!」

    梁楫給張玉解釋了這酒的來歷和妙處,張玉也是樂不可支,知道張節欠武勝軍的人情,就大度的將安排武勝軍營地的事情託付給了張節,自己抱著酒壇子去找狄青,行軍在外不可飲酒這雖然是一條例禁,不過身為軍人都是好酒之人,只要不喝過頭,自然無礙……

    張節帶著梁楫給他們在軍寨裡劃定了宿營地,這才恭恭敬敬的抱拳向梁楫行禮道:「歸仁鋪若非梁兄奮勇衝陣分散敵軍,張節早就戰死沙場了,援手之德張節不敢忘懷。」

    梁楫慌忙扶住張節道:「你我共同作戰,今天我救你,明天你救我的,這種事那裡說的清楚,張兄要是還記著這件事,那就小家子氣了,不當我梁楫為一起廝殺的兄弟。」

    張玉捧著一壇子酒進了狄青的帥帳,將武勝軍前鋒營到來的情形給狄青講述了一遍,自己從懷裡掏出一枚精美的帶著鍊子的銀幣扔進酒壇子,說完話之後才取出來,見銀幣依舊燦爛如新,這才將酒壇子放在桌子上,打算和狄青一起喝一點。

    狄青拿手在地圖上比劃兩下說:「還不錯,武勝軍前鋒營是按照一日百里行軍的,他們的步卒應該在三天後抵達軍寨,行軍速度不錯,這一點上沒什麼好說的,前些天大營裡說人家畏敵怯戰的說法可以休矣。」

    張玉給狄青倒了一碗酒之後笑著說:「卑職其實一直很納悶,我和仲容都認為武勝軍不會前來西平州作戰,為何唯獨您一直堅持認為他們會來?

    武勝軍此次出戰走的並非樞密院一途,而是藉助了皇后娘娘的門路,這樣的軍隊基本上是來拿戰功混日子的,狄公為何對他們高看一眼?」

    狄青一口喝乾碗裡的酒沉聲道:「你覺得武勝軍搶了我們的戰功?」

    張玉搖頭道:「那倒沒有,戰場上看得分明,他們雖然有取巧之嫌,但是軍功卻是一刀一槍掙回來的,也沒有侵占弟兄們的軍功。

    溫泉關前屍積如山,惡臭迎風三十餘里不絕,那個地方幾乎已經成為了鬼蜮,武勝軍的殺心之重可見一斑,如今我們在這裡與其說是對陣儂智高,不如說是在對陣交趾,大理國,卑職擔心一旦武勝軍殺的興起,會讓這裡的局面無法收拾。」

    「收拾?」狄青抬起頭瞅了一眼張玉,又乾了一碗酒之後撂下酒碗道:「說說看,你覺得這裡的戰事我們該如何收拾!」

    被狄青瞅了一眼的張玉,就像是挨了一鞭子,連忙請罪道:「卑職孟浪,妄言國事請樞密使恕罪!」

    狄青又喝了一碗酒之後就拿酒碗扣住酒壇子敲著桌子道:「想要擊敗儂智高,我們就要連交趾,大理國一起擊敗才成。

    從戰事角度看這樣最划算,儂智高這個毒瘤是一定要清除的,如果同時能給交趾和大理國以重創,至少可以保證南邊二十年無戰事。

    如今西面的西夏,正在休養生息療傷,東面的遼國因為和西夏在黑山一戰徹底暴露自己虛弱的本來面目後,也進入了休整內政的階段,這是大宋對南方用兵的最好時間。

    張玉,此次作戰,我們定要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削弱交趾和大理國,既要讓他們看到希望,也必須把他們打疼,只有這樣才能不斷地讓交趾和大理國流血,這樣的輕重很難拿捏,你記住了,作戰的時候不要考慮政事,雲崢過來就是我們的伙伴,不得輕慢!」

    張玉垂頭喪氣的從狄青營帳裡出來,不由得長嘆一口氣,作為狄青多年的部屬,他太清楚自己這位上司如今的處境了。

    自從十一年前狄青帶著自己等一般將校進京陛見的時候,正好遇到東華門放榜,唱名,有人就非常的羨慕這些金榜提名者,狄青鼓勵朋友並自勉大家努力,一樣也可以成為好男兒。

    只是沒想到這句話就成了焦晃的催命鬼,一個戰功赫赫的將軍,就要被韓琦當做草芥一般的就給斬殺掉了,狄帥上前求情,卻被人家以一句:「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為好男人,他算什麼好男兒?」

    張玉至今還記得焦晃的人頭懸掛在轅門外,大帥痛哭流涕的模樣……

    不知不覺,張玉轉悠到了武勝軍營地,見這裡一片繁忙,最可氣的是這些人竟然在軍寨裡又修建了一道寨牆,生生的將自己和其餘的西軍分割開來,變成涇渭分明的兩個營地。

    「士子為骨,猛士為肉」這八個字閃電般的竄進了張玉的腦袋,此時再看武勝軍的時候,他就覺得面前有一層薄薄的霧氣,再也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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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大不同

   梁楫按照雲崢的命令列事,雖然說在軍寨裡重修一個寨子有點不地道,但是將主一力要求,他就不折不扣的執行。

    孫大志跟著梁楫一起過來,他的作用其實就是約束武勝軍在將主還沒到來的時候,儘量留在軍營裡,承奉郎的職銜在軍營裡很值錢,多少能讓西軍給幾分薄面。

    原以為武勝軍來到西軍的軍營會受到冷遇,誰知道事實和想像有出入,除了狄青沒來軍營看過之外,其餘的將領都到武勝軍營地走了一遭。

    這裡面就數馬金虎來的勤快。

    楊文廣是被馬金虎硬拉來的,開始還不願意,但是走進武勝軍營地之後就大吃一驚,武勝軍的營地和外面髒乎乎,亂糟糟的西軍營地形成了天壤之別。

    最直觀的感覺就是乾淨!說不上一塵不染,至少在這裡看不到隨地的便溺和雜物,不說糧包這些東西被擺的整整齊齊,就連大車都給擺成了一條線。

    至於軍帳就更加整齊了,明顯的六花陣宿營方式,如果從高處看,就像一朵朵盛開的花,騎兵營最重要的馬廄裡,見不到多少馬糞,所有的戰馬都被洗刷的乾乾淨淨的低頭吃草料,旁邊還有一個木槽裡有清水流淌。

    楊文廣拿手撩了一下木槽裡的清水嘗了一口,這和自己喝的水不像是一回事,沒有那種明顯的鹼土味道。

    騎兵和戰馬喝一個槽子裡的水沒人會在意,楊文廣的行為也沒有招來什麼嘲笑。他只是奇怪為什麼武勝軍營地裡的水比自己喝的水要好許多。

    沿著水槽走到馬廄外面,他發現兩個軍卒正在輪換著擠壓一個很奇怪的東西。那東西像是一個通到地下的鐵管子,只要擠壓一下鐵管子上一截三尺長的手柄,就有清水嘩嘩的從管子裡流出來,順著一個木槽流到一個巨大的池子裡,被太陽曬一下之後才會流進對面的一個木槽子進入馬廄,還有不少腰裡纏著白麻布的老兵從池子裡舀水,不遠的地方就是擺著一大排奇怪的爐子,上面架著好多的大銅壺。銅壺嘴裡往外冒著白氣,不時地有軍卒過來往自己的水壺裡灌水,眼尖的楊文廣發現這些人手裡拿的也是銅壺,就是小一些罷了。

    營帳的左前方掛著無數白色的白紗條,正在被太陽曝曬,一些奇怪的兵卒正在一個巨大的帶蓋子的大鍋裡煮紗布,煮好之後就往竹竿上晾曬……

    馬金虎捅捅看得入神的楊文廣道:「別看了。這一點咱們沒法和人家比,那些紗布是用來裹傷的,聽說用了煮過的紗布裹上傷口不容易潰爛,我來的時候也帶了一些武勝軍產的傷藥和這種紗布,你別說效果非常好,咱們營裡的傷亡小於別的營就是這個緣故。」

    孫大志笑吟吟的迎過來道:「楊將軍。馬將軍既然來了。何不去營帳休憩片刻,這幾日儂賊並未搦戰,晚輩正好向兩位將軍討教一些和儂賊作戰的竅門。」

    楊文廣面無表情的道:「那裡有什麼竅門,不過是看看誰更不要命而已。」

    馬金虎稍微皺了一下眉頭,笑著說:「這些天弟兄們損傷嚴重。後勤營裡的傷患人滿為患,不知承奉郎能否援手救治一下受傷的兄弟。有些受了重傷的將士性命危在旦夕,還請給老哥哥一點顏面,讓那些兄弟好歹能活著會環州。」

    孫大志笑道:「本該如此,武勝軍後勤營之所以乘坐大車隨前鋒營一起過來,就是為了救治受傷的兄弟們,梁將軍已經向狄帥稟告過了,今日午時就開始接收受傷的兄弟,他們正在做準備,馬將軍儘管放心,武勝軍作戰比不過西軍,但是在後勤一道上,不是晚輩自誇。比我武勝軍強的軍隊並不多見。」

    馬金虎大笑道:「不是沒幾個,是根本就沒有!承奉郎如此說,俺就放心了,這就給受傷的弟兄轉移過來,占個好位置,這就去。」

    說完話朝孫大志拱拱手,就拖著楊文廣快速的離去。

    「金虎,你發現了沒有,武勝軍到處都透著一股子邪氣,我說不上來,總之很怪,不但人怪,連戰馬都怪,那些戰馬把腦袋探進料兜吃起東西來眼睛都在冒綠光,看得我渾身不自在。」楊文廣出了武勝軍營地就立刻對馬金虎說。

    馬金虎無奈的搖著頭對楊文廣道:「哪裡怪了?馬吃個草料你都覺得奇怪,這讓我不知道說你什麼好,無非就是乾淨了一些而已,雲崢這個人有潔癖,見不得髒東西,人家乾淨一點有什麼不好,讀書人麼,和我們這樣的兵將不一樣!多點怪癖沒什麼好奇怪的。

    先把傷兵清洗乾淨了送過去,頭上長蝨子的人家不會接收的…」

    楊文廣走著,走著,猛地停下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馬金虎道:「我明白了,這是他故意營造的一種氛圍,就是要和我們區分開來…

    我楊家世代簪纓,家祖,家父皆為國捐軀,我就不明白了,世人為何要如此輕賤我等,現在連新軍都出現了,現在看起來效果很好,武勝軍的勇猛不下於我等,卻更加的便於駕馭,難道說將來會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那些文臣連我們最後的榮耀都要拿走不成?」

    馬金虎不明白楊文廣現在的傷感是從哪裡來的,抓抓頭髮道:「你和我不同,你也是從小就讀過書的,既然覺得人家的那一套不錯,就去學啊!」

    楊文廣臉色一暗道:「那是人家的不傳之秘…」

    不等他說完,馬金虎就搖著手說:「沒那回事,俺家經略相公以前也覺得不好學人家的不傳之秘,就派了我去試探性的打聽一下,結果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不管我裝傻問什麼,人家都是有問必答,還把話說的非常透徹,我們環州就在跟人家學,打仗的本事千變萬化,我家經略相公不輸於人,這一套整體治軍的本事我家相公卻在安心的學,雲崢為此還親自編篡了一本書叫做什麼《標準軍士管理條例》,印了好多,經略相公好像給我也給了一本,如果沒出錯,應該就在我的包袱裡,臨出門的時候婆娘好像把那本書裝進去了。」

    不等馬金虎絮絮叨叨的說完,楊文廣就竄出去了,看著楊文廣的背影馬金虎大笑著說:「拿書就好,千萬莫要動我的私房銀子!」

    張玉暴怒之極,武勝軍答應接收傷兵,卻要求這些傷兵身上絕對不能有什麼寄生蟲,說白了就是跳蚤和蝨子,眼看著那些傷兵被石灰水折騰的慘叫連天大吼一聲:「住手!」就急匆匆的衝了過去,對一個戴著厚厚一層白沙的軍士怒吼道:「你在做什麼?」

    那個軍卒好像並不畏懼上官,隔著白紗甕聲甕氣的道:「除蟲,殺菌!這樣的痛苦他必須忍受,這誰都不怪,就怪他平日裡不乾淨。

    俺家將主有令,南方濕熱,很容易產生瘟疫,所有傷兵進營之前都必須徹底的除蟲,滅菌,而後方才准許接收,將軍如果認為我們是在虐待將士就大錯特錯了。」

    張玉把牙齒咬的咯吱吱的道:「難道狄帥受傷,也要遵循這一套不成?」

    那個戴著白紗的軍卒道:「確實如此,我家將主如果受傷,也必須經過消毒這一關,至於除蟲就不必了,我家將主身上不可能有蟲子!

    將軍,您莫要再阻攔卑職了,這位弟兄腹部受創嚴重,等一會還要拿藥水清洗他的腸子,如果不清理乾淨,他的肚子就算長好了,裡面也會爛掉…」

    張玉聽得面如白紙,至於那個正在叫喊的傷兵,聽到武勝軍軍卒的話之後咯嘍一聲就被活活的嚇的昏過去了。

    張玉左顧右盼很想找一個堅實的理論來支持自己,在這裡不管他怎麼找都找不見,那個軍卒應該不是普通的軍卒,應該是醫官,在軍營裡地位很高,這種人沒人願意得罪,尤其是在軍陣上,連張玉這樣的高級將領也不願意輕易地得罪。

    張玉忽然發現一個不同之處,自己的部下需要把全身扒得精光,把腦袋泡進石灰水裡,而環州的那些人好像不用,他們只是被一些軍卒拿棉球將渾身擦拭一遍就進了傷兵營。

    急急地走過去之後,發現馬金虎正在一臉認真的一個個的檢查自己部下的腦袋,像是在捉蝨子,不時地從隊伍裡弄出來幾個人,讓抬著傷兵過來的人繼續幫傷兵清理身上的蟲子。

    馬金虎見張玉走過來了,嘿嘿一笑道:「人家規矩大,咱們還是遵守為妙,不過那個軍卒可沒說錯,進營的檢查這道關口誰都要過。

    您不知道了吧?以前想進入人家軍營的大批人員,必須在軍營外面待夠十五天才能按照今天的規矩進軍營,人家現在沒要求我們在外面待十五天,已經很優待了。」

    張玉鬱悶的道:「這又是為何?」

    馬金虎哈哈一笑道:「聽說叫什麼防疫,就是預防瘟疫的意思。」說著話指指那些臉上戴著白紗的怪人又對張玉說:「您別以為他們是在糟踐我們,這確實是規矩,您知道那些軍卒在拿什麼給將士們擦身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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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權謀家

   張玉這才拿鼻子嗅嗅,他竟然聞到了濃烈的酒味,剛才胸中滿是怒火沒有注意到,於是奇怪的說:「難道是酒?」

    馬金虎神秘的點點頭道:「差不多,我們前天喝的那種酒知道吧?那種酒其實就是人家製造擦身子的那種酒剩下的殘渣。人家棉球上沾的那東西叫做酒精。

    說不上價比黃金,反正比銀子便宜不了多少,環州購買了十桶,我家經略相公心疼的快要抽過去了,特意下過命令,只能給重傷的將士使用,輕傷的兄弟一律用柳枝水!」

    「嘶!」張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那天喝的那種酒已經是自己喝過的酒裡面絕對算得上上品的好酒,結果那種酒連擦拭身子都不夠格,他只知道一點,名叫什麼「精」的東西絕對不會便宜到那裡去。

    作為副將,自然要把這些事情一一的稟告給狄青知道,剛剛從外面巡視回來的狄青解下頭盔聽張玉說完,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過很快就笑道:「還真是一支銀子堆出來的軍隊,仲舟,你現在難道還不明白雲崢為何來到廣南嗎?老夫開始也百思不得其解,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我就徹底的明白了。」

    張玉想了一陣還是沒有半點的頭緒,拱手道:「請狄帥明示!」

    狄青大笑道:「人家千里為官只為財,武勝軍千里作戰也是為了錢!一支萬人規模的大軍,要做到衣食無缺已經很難,還要裝備全大宋最好的武器裝備,還要配備眾多的戰馬!嘿嘿,這支軍隊就是一頭喂不飽的吞金獸!

    不管多麼好的武器,也不能掩蓋武勝軍是一支廂軍的事實。這樣的軍隊只能用金錢去催動,所以現在的武勝軍才會銳不可當,能讓上萬人忘命作戰,克服自己對死亡的恐懼。只能是大量的金錢。這些金錢的數目必須多到讓武勝軍的廂軍們毫不吝惜自己的性命。

    這樣的一群人,只要配上足夠嚴厲的軍法。足夠公正的分配,再加上一個不太傻,不太怕死的將軍,最後依靠精良的武器。他們的確能創造出足夠的奇跡來。

    不過,這樣的軍隊注定了只能是曇花一現,所以,所以雲崢才會在武勝軍剛剛成立就開始大規模的剿匪,將蜀中的盜匪全部清剿乾淨,他在用盜匪的錢糧來養活他的武勝軍,也就是傳說中的以戰養戰!

    蜀中盜匪已經清剿一空。所以他就迫不及待的率兵南下征剿儂智高,並且每戰爭先!而且他們表現出的戰力並不比強大的西軍差多少。

    如今,武勝軍兩戰都是大勝!軍心高漲,如今他們的戰力已經攀升到了最強。正是得用的時候,武勝軍根本就是是為一場戰爭而生的軍隊!」

    張玉自認不傻,可是狄青的一番話還是讓他雲裡霧裡的,不明白狄帥為何說武勝軍是為一場戰爭而生的軍隊。

    狄青見張玉一頭霧水的樣子,嘆口氣補充道:「人心是沒有止境的,假如說武勝軍成軍的時候,一百文錢就能滿足將士們的胃口,那麼到了他們剿滅蜀中盜匪的時候就需要兩百文,等到他們千里迢迢趕到廣南的時候,至少需要四百文才能讓部屬安心,經過兩次大戰之後,哼哼哼,要是沒有一貫錢,雲崢休想能夠控制自己的大軍。

    以此類推下去,總有一天雲崢的大軍會被他部下的貪婪胃口給活活撐死,一旦雲崢不能拿出更多的財貨的時候,武勝軍就到了星散之時。」

    說到這裡,狄青長嘆一口氣道:「老夫以為我大宋又能出現一枚將星,可以保護我大宋子民不受外敵侵擾,如今看來,大宋誕生的不是一顆將星,而是一個恐怖的權謀家。

    哈哈哈!人家利用一支殘破的軍隊給自己撈足好處之後就會眼看著這支軍隊星散崩離,這樣一來好處多多,朝野上下都會認為他是自解兵權,遵循當年太祖杯酒釋兵權的舊例,陛下一定會按照舊例安置於他,和石家,曹家,這些將門並列。

    他本身就是名士,學問聽說在蜀中數一數二,老師故舊遍佈朝廷,又交好文官,閒暇之時鎖廳考試,東華門唱名何足道哉,哈哈哈,他不但會成為老夫口中的好漢,也會成為韓琦口中的好漢……好算計啊!只是,又有誰為大宋的邊疆黎民考慮過?」

    狄青拿過前日張玉拿來的酒罈子,搖晃兩下見裡面還有酒,就端起罎子一口氣將裡面的殘酒全部喝完,就揮手讓驚詫的如同泥雕木塑一樣的張玉下去,自己和衣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

    張玉走出營帳,遠遠地看著慘叫連天的武勝軍營寨,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升起,以前總認為自己乃是一個聰明人,總覺得像狄帥這樣的人未免古板一些,不知道進退之術,看不透人情世故只知道一味的行軍打仗。

    今日一席話才讓張玉清醒的明白,自己才是真正的蠢貨,狄帥能看透雲崢的部屬,就說明這樣的法子狄帥也能想出來,武勝軍那樣的軍隊狄帥也能培育出來。

    這樣高規格的戰鬥,不知道朝野裡的那些大員知不知道,應該不會知道吧?畢竟那些人不是純粹的將軍,他們不可能看透這種純粹的屬於武將的馭下之道。這麼說,雲崢的陰謀,或者說是陽謀,已經成功了足足九成,只要徹底的擊潰儂智高,張玉能想得到雲崢會是如何驕傲的拿著金鞭敲著馬鐙,高奏著凱歌在東華門獻捷。

    東京汴梁城的男女老少一定會擠在大街邊上歡迎王師凱旋,那些美麗的青樓大家,會邊歌邊舞銜著金杯將美酒敬獻在雲崢的馬前,無數的花國會將雲崢徹底的淹沒……一個俊美的傳奇的少年英雄誕生了,並且將富貴一生……

    張玉絞盡腦汁的在考慮雲崢這樣做到底對大宋有什麼壞處,結果想了整整一夜,都沒有找到對大宋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因為有了一支強軍,大宋輕易地就撲滅了南方的匪患,國家得到了保護,雲崢手下的軍士也一定會得到大量的錢財和豐厚的賞賜,而後卸甲歸田,人人滿意。

    至於雲崢得到一些榮耀好像也是理所當然,他所有的功績都是實實在在的戰功,不論是官家還是禦史,絕對挑不出他半點的不是來。

    這就是一個妖孽!一宿沒睡覺的張玉咬牙切齒的說道。

    雲崢帶著大軍走進軍寨的時候,張玉看著那張燦爛的笑臉覺得自己的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動,直到雲崢向他第二次行禮的時候才從恍惚的狀態中清醒過來,連忙肅手邀請雲崢去大帥的帳幕談話,因為雲崢不屬於狄帥管轄,乃是客軍,所以該有的禮儀不能差。

    雲崢到來的時候,儂智高正在進攻峽口高地,楊文廣,馬金虎,梁楫,張節全部出戰,依靠自己有弩弓的優勢,不斷地消耗儂智高大軍的實力這是早就計算好的,有這四位將軍出戰,狄青實在沒有必要去前線視察,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幹什麼。

    狄青準備了豐盛的宴席招待遠道而來的雲崢,這讓雲崢有些受寵若驚,沒聽說狄青也會這一套,難道他不該是一位只知道打仗的鐵血軍人嗎?

    今日的狄青和藹可親,完全沒了軍陣上的冷峻,額頭的金印在喝了酒之後就變得通紅,見雲崢不停地盯著他的額頭看,就特意把頭髮撩起來讓雲崢看個仔細,見雲崢抱拳打算告罪,笑著搖搖手道:「無妨,這是老夫的榮耀,當年的罪囚,一躍成為樞密副使位極人臣,此生無憾矣!」

    雲崢正色道:「金印固然是大帥的榮耀,然而英雄受辱於奴隸人之手乃是大宋的恥辱,是國朝的恥辱,必定會被後世子孫恥笑千年!」

    「什麼英雄不英雄的,俗話說學成文武藝買與帝王家,老夫買了一個好價錢,不知雲都監欲作價幾何?」狄青停下酒杯笑眯眯的看著雲崢,但是眼睛卻亮的嚇人。

    永平寨本就修築在山谷口,原是廣源州的進出大宋的前哨,被狄青奪了之後就變成大宋進入廣源州的前哨,和交趾平分彌陀峽谷要道,所以儂智高這才不惜一切代價要永平寨攻下來。

    狄青問話的時候,外面戰事尤酣,一陣密集的火藥彈爆炸聲傳來將雲崢從驚疑不定中驚醒,將杯中酒一口飲盡掩飾一下自己的失態笑著說:「梁楫到底還是經驗不足,這時候不該動用火藥彈的,這樣容易把儂智高打跑,會壞了樞密使的計策。」

    狄青見雲崢顧左右而言他,也不逼問,笑著邀請雲崢吃蒸好的大雁,還說這是自己昨日特意打來的,讓雲崢多吃一些。

    見雲崢夾了一截大雁的脖子吃的津津有味的,笑著說:「你是一個會吃的,老夫出身草莽,以前吃雞鴨鵝,這些禽獸的時候,總是最喜歡吃肉質肥美的地方。

    後來富貴了,參加的酒宴多了,才曉得禽獸最好吃的地方就是脖子,只有鄉下人才喜歡吃胸脯上的厚肉,你說起來也是出身貧寒,卻是天生的富貴命,從吃飯就可見一斑。」

    雲崢腦海裡警鈴大作,狄青絕對是話裡有話,每一句話都似乎有所指,他到底要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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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相對論

   雲崢在想,從什麼時候人開始不好好說話開始變得拐彎抹角起來了,明明一句話甚至一個字就能說清楚的事情,非要故作高深的繞上百十個圈子才讓你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

    這樣做很不利於交流,這是一種逆反,一種倒退,是一個人在另一個人面前顯擺自己智商優越的產物,最喜歡遠古時期男人看上女人一棒子敲暈之後直接拖回洞裡的爽利。

    「此地無人,樞密使要說什麼就請明說,卑職無不遵從!」雲崢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看著狄青慢慢的說。

    狄青從自己面前的菜碗裡夾了一塊蒸魚,這才坐直身子看著雲崢的眼睛問道:「武勝軍的戰力還能保持多久?或者說你打算什麼時候放棄武勝軍?」

    雲崢皺著眉頭道:「武勝軍只是為少年軍爭取時間的產物,自然需要存留的時間越長越好,如果能把它的價值壓榨乾淨,自然是最好的事情。

    不過就目前而言,武勝軍的存留不取決於我,而是取決於朝堂上的兗兗諸公,我以為,最好的在大宋還能支持的時候崩潰,太平盛世人們總會習慣性的忘記遠方的危難,一旦大難臨頭,那些人就會回憶起大宋還有過一支強軍,說不定就會後悔自己親手毀了一支強軍,以後當少年軍崛起之後,他們在下手的時候多少會有一點顧忌。」

    狄青既然已經看透了自己的安排,這時候再說謊話就顯得格外的不尊重人。尤其是狄青,雲崢總想給這位統帥留下一個磊落君子的印象。

    抬頭看狄青的時候才發現他一臉的驚愕。雲崢不由得想,自己剛才說錯話了?

    狄青的表情在轉瞬間又恢復了平靜,拿起公筷殷勤的給雲崢夾了一塊魚肚子上最肥嫩的肉笑著說:「說說,說說少年軍,你是怎麼想的?」

    既然自己已經把組建少年軍的想法說出去了,這時候也沒有必要隱瞞,雲崢沉吟一下道:「武勝軍根基壞了,不論我如何訓練。這支軍隊注定成不了大器。」

    狄青點頭道:「說起挑選士卒,真是門學問。歷朝歷代,方法人人都會,巧妙各自不同。戰國時的標準是力氣大,能跑。

    吳起在魏國選武卒的標準咱們大宋是望塵莫及的,參加考選的人穿三層甲,挎著能開十二石的硬弩。背著裝有五十支箭的箭囊,扛著戈,頭戴盔,腰佩劍,帶三天的乾糧,在半天之內急行軍走完百里路。這樣的要求已經沒有那一支軍隊能夠做到了。

    李唐是輕騎兵的天下。招兵標準自然是善騎射,衛戍長安的軍隊號稱「飛騎」、「百騎」、「千騎」、「萬騎」,選的是士卒中的驍勇善騎射者。

    到了咱們大宋,北方割據,馬源沒有了。只有猛操步兵,於是招兵的主要體格標準變成了身長體壯。太祖當年親自挑了批長壯的軍士充作「兵樣」。分送各地用作招募的樣板兵。

    不知道吧,老夫就是兵樣出身,後來嫌「兵樣」太麻煩,改用一根木杖,叫「等長杖」,按身長尺寸招兵,長壯的當禁軍,短弱的當廂軍,到了先帝時期,從軍者人數甚少,於是就從罪囚中招募,甚至將遭受了天災的流民招募為軍隊,如此一來,軍隊還談什麼勇力!

    武勝軍就是這樣一支由罪囚,流民組成的軍隊,如果剛剛成軍,以你的智慧還有辦法將他們訓練過來,成為強軍,因為那個時候組成這支軍隊的那些人,不管是暴戾也好,懦弱也罷,還都有自己的性格和氣質。

    只可惜武勝軍已經成軍近三十年,多年的廂軍生涯,已經把這些人變成了一根根的木頭,無仁義之心,無廉恥之感,一心只為吃飽肚子此生別無他求。

    這樣的軍隊哪來的戰鬥力,只要給錢,能吃飽肚子要他們造反都成啊!老夫當年苦心孤詣的想要整理重整廂軍,只可惜,無論老夫如何操練,依舊不能成軍,在潭州老夫為團練的時候,曾經用嚴刑酷法來操演軍卒,想要改變廂軍,誰知道,那些兵卒寧願自殘,也不願意上陣作戰,一營之兵自斷腳趾者多達六十餘人…」

    狄青說到這裡的時候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雲崢拿起酒壺幫狄青滿上之後小聲說:「怪不得您能夠一眼看穿武勝軍的本質。」

    「老夫寧願自己看不穿,如此還能從武勝軍身上看到希望,看到解決大宋一百餘萬廂軍的解決之道,哪怕自己騙自己都比現在做一個明白人來的輕鬆。

    雲崢,你是一個智者,讀書讀得比老夫多,你來告訴我,你真的能把一支廂軍變成無畏的猛士麼,當然,在不用海量銀錢的情況下。」

    雲崢想想自己第一次見到武勝軍的時候那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不由得再次打了一個冷顫,苦笑道:「不能!」

    這兩個字好像並沒有讓狄青失望,他點點頭道:「老夫也不能!說說你的少年軍吧,難道你真的打算從士子中間招募軍士不成?這可比你把廂軍訓練成無敵猛士更加的艱難啊。」

    雲崢笑道:「軍中有幾個士子已經不錯了,誰敢存著這樣的念頭,狄帥,我雖然沒有辦法現在的廂軍變成猛士,卻有辦法把他們的孩子變成真正的猛士!您也說過,人生百年不過彈指一揮間,一代人聚斂錢財,一代人雄起,這是必然的。

    這件事我已經在做了,武勝軍最重要的地方不在都江堰,而是在環州武勝堡,那裡是武勝軍婦孺居住的地方,武勝軍的軍侯姜哲就在專門負責調教那些孩子,他們不但要學習武技,還要學習認字,,最重要的是還要培養他們的榮譽感,和必勝的決心。

    您剛才說前人選軍以及大宋選軍的法子,他們都太偏頗了,只注意一個人的體魄,卻絲毫不注意一個人的精神世界,那樣的軍隊怎能做到戰無不勝?

    相比搏命廝殺,武勝軍更注意武器的發展和研究,那種火藥彈,也就是您口中的震天雷遲早會成為戰場上的王者,一旦武器變得更加先進,對將士的身體要求就會下降,這樣方便我招募更多的人,殺敵於百丈之外,才是行軍打仗的最高要義。而不是單純的廝殺。」

    狄青不由得笑道:「你打算改變千萬年以來的作戰模樣,打算開一代之先河?你剛才說訓練武勝軍子弟這一條確實出乎老夫預料之外,但是殺敵於百丈之外難了點!」

    雲崢端起酒杯敬了狄青一杯後笑著說:「幾千年年前,我們把文字刻在龜甲上,後來鑄造在青銅器上,寫在絹帛上,到了漢代才寫在紙上,這說明世界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在摸索中前進的,您已經看到了震天雷的威力了,怎麼就懷疑起殺敵於百丈之外的話了?

    八牛弩是目前最強大的投擲武器,它已經能夠把弩槍投擲到七百步之外,只要我手裡的八牛弩數量多一些,用弩槍裝載火藥彈,您還以為我不能殺敵於百丈之外嗎?」

    狄青嘿然一聲道:「你以為老夫不知道何為八牛弩麼?那東西想要拉開,沒有三十個人休想,總算後來用了絞盤,也需要八人操作,那東西笨重之極,你打算如何移動,莫非只用來守城?不可取啊。」

    雲崢大笑道:「您都說了這東西以前需要三十名軍卒才能拉開,後來用了絞盤就減少了二十二個人,您敢肯定武勝軍的八牛弩也需要八個人?絞盤的出現把人數減到了八人,您就不想想棘輪的出現又能減少幾個人?

    您說八牛弩搬運不易,我們只需要給八牛弩加上兩隻輪子,一匹騾子就能輕易的拖著三架八牛弩跑來跑去的,有什麼搬運不易的,您打了這麼多年仗,就沒想到給八牛弩裝上倆輪子?」

    狄青剛剛含到嘴裡的一口酒立刻就噴了出來,立刻拉著雲崢的袖子道:「曾公亮說你拿火藥將蜀中乘煙觀的大殿給炸沒了,老夫還不相信,現在知道了,你是拿八牛弩炸的!」

    雲崢得意的道:「用什麼八牛弩啊,把火藥塞進三清的肚子…老天才知道乘煙觀是怎麼毀掉的,那是遭了天罰!」

    能把一代名將驚詫的把酒噴出來,雲崢心情極好,猛不防這傢伙提起乘煙觀的舊事,差一點就不打自招了。

    狄青哈哈笑道:「那就是把火藥塞進三清雕像的肚子裡點著炸掉的,老夫已經知曉了,這種殺人害命的事情以後少幹,幹了之後也要死不承認,要不然就和老夫一樣在臉上燙金印的下場,嘿嘿,身為武將,心不黑,手不辣做什麼武將,炸了就炸了,算得什麼事。」

    雲崢的嘴角微微的在抽動,大宋朝廷的老傢伙們沒一個好的,一個個都是人精,今後還是閉上嘴巴裝高深莫測比較好。

    狄青停下笑聲對雲崢道:「明日你武勝軍出戰,讓老夫看看你殺敵於百丈之外的本事,西軍也少折損兩個精銳。」

    雲崢沒好氣的道:「現在還沒有殺敵於百丈之外的本事,不過防守的時候不死人這一點還能勉強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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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7 00:10:21
    第二十八章 打過才知道

   不知不覺已是三更時分,外面月明星稀,軍寨裡燈火通明,寨牆上的軍兵影影綽綽,在月光下反而顯得很不真實,該說的話已經說完,雲崢走出狄青帳幕的時候,忽然聽見狄青小聲的道:「走的穩當一些啊!」

    雲崢點點頭就揚長而去……

    很久以前,雲崢認為古代的臣子除了奸臣之外,就是忠臣,不管看戲,看歷史,還是看連環畫,亦或是聽評書大都如此。

    等自己身處歷史的漩渦的時候,卻發現這樣的認識非常的淺薄。狄青不是奸臣,絕對不是,他是一位抗擊外族入侵的大英雄。

    那麼,按照那時候的想法,狄青既然是忠臣,是英雄,那麼和狄青作對的韓琦就一定是奸臣嘍?但是從自己了解到的情況來看,韓琦不但不是奸臣,反而是一位非常值得敬佩的豪傑。

    他在橫山作戰,同樣奮不顧身,他在大名府做官也有青天的美譽,他唯一的毛病就是看不起武將,或者說他對武將有著極為深重的戒心。

    這其實不怪他,晚唐時期的節度使叛亂,導致強盛的大唐江山轟然倒塌,繼而開始了中國歷史上最黑暗的一頁,五代十國,無數的武將在這片大地上上演了無數的丑劇,陰謀,背叛,廝殺,薄情寡義,寡廉鮮恥,陰毒狠絕,這一幕才剛剛過去…難免會矯枉過正…

    雲崢不是純粹的宋人,所以想的更多的是未來。那些文臣不知道幾十年後就會有非常淒慘的命運降臨到這片土地上,那些文臣只會習慣性的從歷史上找依據。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嘛!

    就目前看來,大宋的朝爭還只是兩派好人在爭鬥,至少還沒有誰為了一己之私慾打算徹底的毀掉大宋,這也是雲崢對這個王朝還存有一絲好感的原因。

    瞅著天上的明月,雲崢腦子裡忽然跳出陸輕盈的影子,月面上的那片陰影看起來就像是她抱著閨女正在看著自己。

    老婆孩子一出現之後,什麼文武之爭,什麼武勝軍的命運統統的都被他拋出腦海。貪婪的看著月亮,這個時候,閨女該學會爬了吧?

    蜀中也該變冷了,每年的這個時候,雲崢都會在家裡做火鍋吃,沒有辣椒,其實那就不叫火鍋。只是一大鍋燉菜而已,想起陸輕盈團的丸子,雲崢就止不住想笑,才開始笑,鼻子一酸竟然有眼淚流下來……

    自從到了這個世界雲崢基本上就沒哭過,哪怕在忍受高曇晟施加給自己的酷刑的時候也只是流汗。沒有流淚,甚至臉上還有笑意,自從有了孩子,雲崢發現自己的心腸似乎軟了很多。

    猴子和憨牛不明白將主為何在大半夜的想吃火鍋,不過那個黑陶的鍋子軍中也有。趕緊幫著找出來,又去廚子那裡找豆腐和肉…

    最終把火鍋做出來了。聞著香氣四溢的火鍋,雲崢卻低著頭回軍帳睡覺了。

    猴子往嘴裡放了一大塊滾燙的豆腐,嘻嘻哈哈的吃下去之後問憨牛:「老爺怎麼了?鍋子做好了為什麼又不吃了?」

    憨牛甕聲甕氣的道:「我哪裡知道,要是知道了,我就是老爺了。」

    說話的時候蘇洵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拍拍猴子的後腦勺讓他騰出一個空位來,拿了一雙筷子也跟著撈菜吃,他有一個不錯的紫金酒壺,一邊吃菜,一面喝酒,興致很好。

    見猴子和憨牛瞅著自己,煩躁的搖搖手道:「別問老夫,老夫也不知曉,總歸不過是傷春悲秋而已,長夜漫漫,不如我們行個酒令如何?」

    猴子和憨牛誰也不接話,低著頭猛吃,蘇洵自嘲的笑了一下,罵一聲「憨貨」就加入了吃飯的隊伍,他能感受到雲崢的失意和落寞,不過這種事誰都幫不上忙,只能自己一個人扛。

    天亮的時候武勝軍已經做好了出戰的準備,將主昨晚就把今天要出戰的消息告訴了每一個人,這也是武勝軍的規矩,該打的仗從不隱瞞,事先有了準備這讓整支軍隊提高了警惕,能少死一個人就少死一個。

    行軍到峽谷口,那裡已是臭氣熏天,雖然宋軍已經最大限度的將陣前的屍體焚燒掉了,但是那股子屍體的臭味,似乎已經和這片大地混為一體,無法驅除。

    馬金虎和楊文廣疲憊的從前面走下來,多餘的一句話都沒有,身上的斑斑血跡足以說明從昨天到今日那場戰鬥的慘烈。

    楊文廣還是那樣的高傲,昂著頭從雲崢身邊走過,馬金虎拿帶血的拳頭在雲崢的胸口輕輕地捶了一下,就走了下去。

    梁楫那身黑色的鎧甲也沾滿了血污,左肩上還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口子,這該是大刀砍出來的,如果不是武勝軍的鎧甲比較堅固的話,他的這條胳膊就會被砍下來。

    「將主小心,儂智高手下有幾個悍將,武藝高強,屬下出擊的時候如果沒有火藥彈就差點回不來了。」

    「下去休整吧,這裡交給我們好了。」雲崢拍拍梁楫的肩膀就走上來那個高坡,峽谷的深處還有儂智高的軍卒沒有退下,遠遠地看著宋軍這裡更換軍號和旗幟。

    笑林深深地吸了一口這裡的臭氣道:「咱們怎麼做?繼續和他們消耗?從大理國傳來的消息不太好,特磨寨酋長儂夏誠,結洞酋長黃守陵已經和儂智高結成盟友,現在的儂智高戰力之強尤勝歸仁鋪,從狄帥那裡拿來的文書更說明,大理國和交趾國都在支持儂智高,一個供應糧秣,一個供應甲器,不太好打啊。」

    雲崢笑道:「我們必須進入廣源州,進入交趾,才能有收穫,留在這裡誰給我們開軍餉,留在這裡和他們打消耗戰,雖然是個好辦法,但是對我們武勝軍沒有半點的好處。我們的命運就是不斷地進攻,不斷地勝利,不斷地劫掠,才能生存下去,這樣的拉鋸戰對我們來說其實才最殘酷的,只有把我們放在險地,才能眾志成城,你沒有發現嗎?現在的大軍已經懈怠了好多。」

    笑林呵呵笑道:「我們就是過河的卒子只能勇往直前啊。」

    笑林的話音未落,就聽山谷裡響起了號角聲,一大群僚人吶喊著從山谷裡衝出來,再一次向宋軍陣地衝殺過來。

    周同早就準備好了弩陣,測距箭已經一一的飛出,吳杰指揮的投石車也已經大致校正過自己的攻擊範圍,和其他宋軍守衛峽谷口不同,站在一線防備撩人突襲的彭九只帶著五百人站在那裡,稀稀落落的,看著非常的單薄。

    廣南的軍隊不行,但是人家每年領到的武械和其他軍隊別無二致,大部分都儲存在廣州,狄青南下的時候,余靖等人早就將軍械帶到了匯合點,所以雲崢沒必要幫他們節省弩箭,這東西狄青大營裡多得是,可是很奇怪,他們有弩箭,卻沒有多少弩弓,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狄青就站在後面的高坡上,打算從頭看一遍武勝軍是如何作戰的,他對雲崢說的殺敵於百丈之外很感興趣。

    等到弩箭從後面的軍陣裡飛起來的時候,狄青就已經沒有多少看打仗的興致了,如果不是想看看震天雷的真正威力,他早就走了,武勝軍打仗不外乎就是拿弩箭射擊而已。

    僚人也並非傻子,儂智高和武勝軍交戰過,如何會想不出預防這種弩箭的法子,南方從不缺少竹子,這種輕便而堅固的材料是製作盾牌最好的東西,幾乎可以和藤牌相媲美。

    在弩箭剛剛飛起來的時候,那些人就很自然的舉起了盾牌,所有的人都縮在一起用盾牌把自己遮的嚴嚴實實,並且還能緩緩地冒著箭雨往前走。

    看到眼前這一幕,吳杰笑了一下,就下令將火藥罐子上的引線去掉,百十個黑乎乎的罐子砸在巨大的盾牌上摔得四分五裂裡面的火藥灑的到處都是。

    一輪火藥播撒完畢後,緊接著就是百十個冒著火星的火藥彈飛了出去,在火藥彈爆炸的同時,一股黑煙從那片盾牌上騰空而起,黑色的火藥粉末並未被盾牌擋下來,也落在那些僚人的頭髮上,衣衫上,以及腳下。

    他們不明白自己的衣服,頭髮,以及腳下為什麼會突然冒出火焰,這些火焰來的迅猛去的也迅速,等到火藥彈將盾牌炸成漫天碎竹屑時,那些火焰也消失了,只有零星的火苗,在破碎的盾牌上燃燒,戰場中間站著一群像鬼一樣的黑漆漆的人,凡是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已經被迅猛而熾烈的火藥燒焦了。

    一個僚人驚訝地摸了一下自己焦黑的雙手,立刻就慘叫著向後逃去,他只不過輕輕地觸碰一下,結果手背上立刻就少了一大塊皮膚,露出紅艷豔的肌肉,這種痛苦根本就不是人可以承受的,人的本能促使他立刻向後逃跑。

    一個人的慘叫似乎驚醒了別的僚人,於是,所有人都呼號著跌跌撞撞的向後逃遁。

    已經做好準備的雲崢指指前面道:「進軍吧,輪到我們反攻了,我總不太相信儂智高會這樣愚蠢的和我們死磕,到山谷那頭看看就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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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6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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