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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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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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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1 00:23:34
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三十章 觀星自憐

   葛秋煙一路上都沒有找到和自己丈夫在血腥之地製造一個大英雄的機會。她雖然不講究,但是雲崢比較講究,趙武靈王和他的皇后為了生出一個英雄兒子,在大戰過後的血腥地上造人成功,結果他們的兒子最後卻把老子囚禁在沙丘宮中活活的餓死,有了這種前車之鑒,無論葛秋煙多麼的粉嫩可人,他也決定心靜如水。

    坐在馬車裡看文書,葛秋煙趴在自己的腿上發出貓叫一樣的聲音,讓人心煩意亂,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貓叫一樣的聲音消失了,葛秋煙踢騰兩下腿,卷起薄薄的毯子一個人面壁去了。

    總有看不完的文書,總有看不完的戰報,河間府和真定府的將士已經殺成血葫蘆了,遼人大軍潮水一樣的席捲過來,又潮水一樣的退了下去,大宋朝建立起來的堤壩勉強還算是穩固,但是有些地方已經被衝擊的七零八落。

    信安軍駐守的霸州已經被遼人突破了,狼城寨,田家寨,當城寨已經丟失,如今信安軍全部退守到了雁頭寨背靠沼澤死命的支撐,信安軍的將主何朗已經給大宋的皇帝發去了絕命書,預備與雁頭寨共存亡,並且希望朝廷早點做好雁頭寨失陷的準備。

    霸州一旦丟失,下一個出現麻煩的就會是雄州,一旦雄州也被攻破,大宋在河間府的防線就會被撕開一道大口子,雄州後面將無險可守。遼人的騎兵就會大舉南下,再想要擋住,那就太困難了。

    不管是雲崢。還是狄青,操持的看法就是禦敵於國門之外,如果可能,最好把戰火燃燒在敵國的土地上,大宋如今在王安石的變種的青苗法和相對和緩的農田水利法的約束下,田野裡漸漸有了一些生氣,這個時候無論如何讓遼人的騎兵進來禍害的。如果百姓的生產熱情被兵災毀掉,想要重新聚集起這股子熱情就不知道是什麼年月的事情了。

    雲崢放下手裡的文書。喃喃自語道:“說到底戰事來的太倉促了,太倉促了,狄青那裡的壓力太重了,傾國來攻的遼國依舊不可小覷。現在想要圖謀燕雲還是有點早了。

    孔家的勢力還沒有在燕雲鋪開,郭恒川這種人在燕雲遍地都是,大軍進入燕雲想要有一呼百應的效果,還不可能啊。”

    雲家的馬車可能是這個時代最舒適的馬車,車軲轆沾上了厚厚的一圈魚膠,魚膠裡面有一個很大的空洞,空洞的外面是密密的苧麻絲線,最外面又裹上魚膠,車廂底下也加了一些彈簧減輕了顛簸。

    這樣的馬車已經能夠勉強媲美後世膠皮軲轆的架子車了。就這,還是架子車軲轆沒有充飽氣的情況下比一比。

    不過比起大宋的木頭軲轆的馬車簡直就是天堂了,狄青家的馬車坐上去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雲崢就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已經散架了。如果馬車走在青石板路上,上下兩排牙齒就會碰的咯咯的響,一句話說出來都帶著顫音。

    瞅著夕陽下的朱家河,雲崢感慨萬千,河面上波光粼粼,還不時地有魚兒跳出水面。有山,有水。有平原,這裡本該是一片魚米之鄉才對,可是因為戰爭,朱家河一帶也如同鬼蜮。

    即將成熟的莊稼地裡這時候該是人頭攢動的時候,此時只有一些白髮蒼蒼的老人在田地裡勞作,青壯年和婦人孩子一個都看不見。

    雲崢下令停車,走下了馬車,徑直走到路邊的莊稼地裡,掐下來一支麥穗放在手裡搓一下,吹掉麥殼子,扔嘴裡吃了起來,新鮮的麥子吃起來很香,如果拿火烤一下吃起來會更加香的。

    把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的老人家扶起來,自己一屁股坐在田埂子上問道:“老人家,麥子已經黃了,再有三兩天就能收割了,這時候你一個人忙不過來的,把家人都叫來吧,偏關的戰事已經結束了,我們的軍隊也要回雁門關了,不會再有軍隊過來了,放心收割吧,夏收要是糟蹋了,來年就要餓肚子啊,天大地大都沒有填飽肚子重要。”

    老漢小心的陪著笑臉道:“軍爺說笑了,老漢哪裡來的家人,孤老頭子一個。”

    雲崢仿佛沒有聽見老頭子的狡辯繼續笑著說道:“咱們大宋軍隊在偏關殺了五萬多遼人,回到雁門關還要殺更多的遼人,殺的人多了,這片土地就空出來了,朱家河一帶也不再是邊關了,大宋的邊關就會推進到遼國西京一帶,這裡成了內地,以後就沒有兵災了,很快就會繁榮起來,朝廷也會派官吏過來治理,軍法也就管不到你們。

    老丈,好日子就要來了,不要再害怕了。”

    老頭子睜大了渾濁的眼睛不禁追問道:“您說的是真的?”

    雲崢哈哈一笑道:“自然是真的。”

    說完話就起身離開,抓了一把麥穗笑著對老漢道:“一張大餅換老丈一把麥穗如何?”

    猴子笑嘻嘻的從馬包裡取出一張一寸厚一尺方圓的大餅放在老丈的手裡,見大帥吃麥穗吃的香甜,又拿出一張大餅,跳到麥田裡撿飽滿的麥穗掐了一大把抱在懷裡跟在雲崢的後面返回了隊伍。

    老漢抱著兩張大餅張了好幾次嘴想要問這位軍爺的姓名,到底還是不敢,看看懷裡的大餅,又瞅瞅不遠處的青山,覺得這位軍爺的話應該可信,自己的兒子媳婦應該可以回來收麥子了,再等下去,說不定麥子就要掉地裡了……

    大軍夜晚就宿營在朱家河畔,雲崢唉河邊的沙灘上鋪了一層席子,躺在上面雙手枕在腦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天上的星星,銀河璀璨的就像是一條鑲嵌滿寶石的腰帶,從天宇的盡頭一直橫跨過自己的頭頂,找不到牽牛織女星,是因為星星太多的緣故。

    雲崢最喜歡的景致就是漫天的繁星,因為只有星星才和自己有一樣的經歷,自己如今看到的星光,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恒星爆炸後產生的能量光團,明明就在眼前,星星的模樣卻是過去留下的殘影。

    一股烤麥穗的香味傳了過來,葛秋煙和蘇軾還有猴子三個人圍著一小堆火,一邊烤著麥穗一邊小聲的交談著,蘇軾的嘴圈黑黑的,猴子也是如此,只有葛秋煙比較雅致,因為她就不吃烤麥穗,抱著一包還沒有完全熟透的杏子嚼的哢嚓哢嚓的。

    “大帥為什麼總喜歡看星星啊?”猴子吃掉一大把麥子,抬頭瞅瞅天空問蘇軾。

    蘇軾笑道:“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仁智兼備者樂星光,這是一種境界……”

    蘇軾說著話口水就流了下來,不是因為嘴饞,而是旁邊葛秋煙嚼青杏的動靜太大了,他的口水根本就不聽他的使喚,剛才出於好奇,也吃了一顆青杏,到現在牙齒都不敢咬硬東西,也不知道師娘是怎麼把那一堆青杏吃下去的。

    “夫人,您說小蟲沒有身孕?”猴子忍了很久終於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葛秋煙瞟了猴子一眼鄙夷的道:“憨牛的孩子這時候應該出生了,你禍害了小蟲算是白禍害了。反正我出門的時候小蟲的肚子還是扁的。”

    猴子歎了口氣道:“出門的時候想的好好的,回家就娶小蟲過門,夫人在國子監旁邊給我和小蟲置辦了一個小院子,我去看過,兩進的套院,不如咱家大氣,卻也是難得的好院子,聽說以前是一位國子監教諭的家宅,外放之後才出手的。

    家算是安下來了,孩子卻沒了蹤影……”

    葛秋煙笑駡道:“孩子是看老天爺給不給你,是你想要就要的?咱家的門風已經被憨牛斷送乾淨了,要是你這裡再出一個私相授受的,夫人說不定就會被氣得上吊,你以為小蟲還沒嫁人就挺著一個大肚子好看啊?

    你在外面搏命,有了一官半職的,成親前生出來的孩子官府都不認,官府的長子嫡孫制度有多麼嚴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為了憨牛的孩子能成為憨牛的長子嫡孫,夫人不知道跑了兵部職方司多少趟,送了無數的人情,再加上侯爺的情面,人家這才不情不願的重新填了憨牛的婚期,把趙家的小姐說成是憨牛出征前就迎娶進門的正牌夫人,為這,夫人沒少遭到那些貴婦人的笑話,你就不要給夫人添亂了,回去之後把小蟲娶過門,正正經經的生個孩子,水到渠成的事情非要弄得一波三折。”

    聽到葛秋煙說起趙家小姐,蘇軾就知道不好,才準備站起來溜掉,被葛秋煙一把拽的坐在沙子上,然後就聽到葛秋煙的嘴裡噴出一句句誅心的話語。

    “蘇大才子準備去哪裡?趙迎春可是已經表明心跡了,堂堂郡主把親手做的鞋子和衣衫都送過來了,你怎麼就沒有隻言片語回去?

    別跟我說什麼軍規,也不要告訴我說軍中急腳驛遞不能幫你送家信,憨牛那樣的憨貨都知道在一張大紙上寫下“我沒事”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讓人送回去,您這位大才子,難道就不能寫首情詩送回去?你給青樓裡的姐兒們寫了那麼多,到了自己正牌的夫人面前怎麼就一個字都寫不出來?良心都被狗吃了,就不能學學你師父,他當年寫給我的詩我現在都留著呢。”

    葛秋煙說著話,還得意的拍拍自己高聳的胸膛,別人不知道雲崢很清楚,她的胸口掛著一個漂亮的荷包,除了洗澡從不拿下來。雲崢翻了一個身低聲咆哮道:“還讓不讓人好好地看會星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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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1 00:23:55
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三十一章 自苦

   收割麥子的時候就該是響晴響晴的好天氣才對。

    雲崢早上起來的時候,紅紅的天邊就升起一輪紅日,紅日才升起來一丈高,立刻就燒成了白色,發瘋般的往大地上噴吐火焰,大路上全是白色的塵土,不大工夫一些貪涼快赤著腳趕路的軍卒就不得不把鞋子穿上,地面上已經燙的沒法子走路了。

    大軍其實已經走了足足三個時辰了,夏日裡行軍只走早晚,大中午的時候就該找地方宿營,一旦中暑就麻煩了,軍隊嘛,隨時隨地保持戰鬥力是最重要的。

    很明顯,田野裡的百姓不這麼看,昨日旁晚才和一個老農說過不用怕軍隊,今天早上田野裡就到處都是收割糧食的百姓。

    開始的時候見到軍隊還躲躲閃閃的,把自己弄得像是偷吃麥子的麻雀似得,後來見軍隊好像沒工夫理睬他們,他們的膽子也就變得大了起來,到了最後,一些調皮些的娃子會走到路邊,近距離的瞅著大軍前行,羨慕的看著高頭大馬上坐著的將士一臉的羨慕。

    大人們非常的擔心,有些婦人躲得遠遠地,見自家的崽子竟然去撩撥軍隊,嚇得已經哭出來了,結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些勇敢的孩子還受到了獎勵,將士們把一大把馬肉曬得肉乾灑了出去,那些孩子就在路邊瘋搶,搶到之後就會塞嘴裡大嚼,然後接著等。

    有些聽話的孩子會把搶到的肉乾拿去給自己的爺爺,爹娘。大人們驚疑不定的嘗了肉乾,確定說這東西能吃,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農家的心思是淳樸的,接受了人家的禮物,他們就會把一種叫做漿水的發酵飲料端給將士們喝,京城的軍卒喝不習慣那種酸酸臭臭的味道,但是出身西北的將士卻非常的高興,端起瓦罐子一口氣喝乾,還大聲的叫嚷著痛快。

    漿水雲崢也喝,他不但喝。還用筷子撈出裡面的苦苦菜吃的很是愉快。雖然葛秋煙和蘇軾對這種類似刷鍋水一樣的東西非常討厭,一點都不妨礙雲崢痛飲一頓。

    “這東西清涼解渴,是消暑的好東西,綠豆湯都比不上。不曉得就不要胡亂說話。”

    “這就是刷鍋水。您也不怕喝壞了肚子。”

    “知道什麼啊。這東西在我看來比優酪乳都好,你吃優酪乳吃個沒完沒了,怎麼就不吃這東西?道理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材料不同罷了,老百姓就指望拿這東西對抗大日頭呢。”

    這時候的漿水其實一點都不好喝,雲崢歡喜的是百姓不太怕自己這支軍隊了,現在看著就和諧多了,大軍旗幟招展的在大路上行軍,百姓熱火朝天的在田野裡忙碌,互不干涉又相互依存,這才是一個正常的國家該有的態勢,如果百姓把自己國家的軍隊當成洪水猛獸,這樣的國家基本上就沒有多少希望。

    出了朱家河,雲崢沒有走之前的老路,而是沿著那條寬闊的大路直奔神武城,這時候已經沒有任何隱藏行蹤的必要了,走近路才是最合適的。

    敵國的貪官總能給人一種預料之外的驚喜,神武城本身就是烏骨毒在負責重建,這傢伙為了省錢,居然招來了自己的族人在負責這件事,從戰場上跑回來的遼人告訴神武城的族人說大軍已經全軍覆沒了,所以神武城的遼人一窩蜂的就向西京跑去了,這中間竟然沒有人想起來去通知郭恒川一聲,或許他們根本就不願意去通知郭恒川。

    笑林帶來的消息讓雲崢驚訝了一整天,那些遼人竟然異口同聲的認為,郭恒川才是要為這場敗仗負責到底的人物。

    進入城池之後,看到遍地都是修築城池的材料,進入府庫去看,除了金銀和銅錢不見蹤影之外,糧庫裡的糧食堆得滿滿當當,不僅如此,武庫中的鎧甲和兵刃上面塗得油脂都沒有去掉,一箱箱的擺在那裡,攆走了烏泱泱的鳥雀,雲崢決定好好地問問神武城的城主烏骨毒,這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以防萬一,大軍中的軍醫正在檢驗糧食裡面是不是被下了毒,已經兩個時辰了,軍醫好像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疑心病很重的吳傑無論如何都不相信這個世上有這麼荒誕的事情,要求軍醫把檢驗的密度再加大一些,萬一中招就麻煩了。

    烏骨毒留著眼淚指天畫地的發誓糧食裡面絕對沒有毒藥,因為這些糧食都是他從自己的部族裡運來的,他發佈過一道命令,沒有他的允許,別人不能碰一粒糧食。

    “你是糧草官,我來問你,郭恒川手裡的糧食很多嗎?”雲崢的眼睛亮的嚇人。

    烏骨毒低著頭道:“他的軍糧只有四十天的份,按照時日來算,他軍中還有十天的糧食,我大遼軍中有一條不成文的約定,京城軍的糧草只能維持在一個月左右,戰時最多四十天,別的軍隊裡給京城軍的糧草只能維持半個月,在西京這地方,京城軍人多,所以我給了最高的配額。”

    “現在應該給京城軍運糧食了吧?畢竟人家的糧草只能堅持十天了。”

    “按照時間推算,昨日就該運糧食過去了,郭恒川的大軍為了躲避酷暑,全部轉移進了十八盤,偏關城破之前我正好收到他要求運送糧食和攻城器械的文書。”烏骨毒似乎明白了什麼,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將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一股腦的告訴了雲崢。

    “做一個交易,烏骨毒,只要你能幫助我們擊潰郭恒川的大軍,我就放你回去,不但放你回去,連你的親兵以及財富都可以還給你,如果你把事情辦得好,神武城也可以還給你,至少在蕭火兒,郭恒川大敗之後神武城依舊能掌握在你的手裡。

    為了讓你回去之後的日子好過,我還可以說我軍在攻佔神武城的時候遇到了最強烈的抵抗,損兵折將之後才奪下孤立無援的神武城,只要你不說,我也絕對不會說,即便是大宋皇帝問起來我也會說你是遼國的忠臣,我們的大敵!讓所有的真相全部湮沒在這片荒原上。”

    烏骨毒抬起頭看著雲崢的臉,一字一句的道:“我要保證!”

    雲崢提起筆就在紙上寫道:“大宋知京西十五路指揮使,文信侯,天章閣學士雲崢與遼國神武城城主烏骨毒訂約,雁門關大戰結束前絕不進攻神武城,如有違反,萬箭穿身而死。雲崢立字為證!‘

    寫完之後,又用了自己的帥印,這就算是正式訂立了盟約,在大宋,只要是這樣正式簽訂的盟約,如果有可能,絕不會有人去踐踏。

    烏骨毒小心的吹幹了上面的墨蹟,將文書小心的卷起來收進懷裡之後,咬著牙道:“蕭火兒不能活著回去!”

    “我的監軍最喜歡收集敵軍大將,然後製作成蠟人送到東京武德殿,蕭火兒是一個不錯的人偶,監軍斷然不會放過的。”

    烏骨毒又指著雁門關方向道:“郭恒川也必須死!”

    雲崢笑道:“這就要看你能幫助我們到什麼程度了,如果你盡力,我保證郭恒川會死在雁門關前的十八盤。”

    烏骨毒淒慘的笑了一下道:“此事結束之後我就回老家放牧,再也不出仕為官了。”

    雲崢走到烏骨毒的身邊笑道:“人世間其實就是一個大的獵場,你死我活的爭奪食物,有些看清楚的人退出之後乖乖地去吃草,只要是想吃肉的,哪一個不是撲在別人的屍體上大嚼?

    你適合在自己的故鄉當一個閒散官,不論你的能力,還是你的意志都不適合在邊地這塊血肉鬥場上覓食,走遠些說不定能得一個善終。”

    烏骨毒去給郭恒川準備糧草去了,軍醫忙著給那些剛剛證明什麼毒物都沒有的糧草裡添加毒藥,吳傑忙著換上遼人的鎧甲和衣服準備給遼人送糧草,至於彭九,梁楫,笑林,率領著大軍已經趁著夜色出發了,一旦吳傑把糧草交卸之後,他們就會乘機攻佔郭恒川留在十八盤外面的五千老弱,兩萬悍卒進攻老弱這中間不可能有什麼意外發生。一旦遼軍的週邊營盤被攻佔之後,宋軍要做的就是利用神武城現有的築城材料迅速的在十八盤外面堵住郭恒川的出路,將他的二十萬大軍死死地堵在十八盤裡面,重演當年楊業在金沙灘的舊事。

    “時間,你們必須掌握好時間,必須在郭恒川接手糧草之後才能發起進攻,否則二十萬大軍我們在急切之下是沒有辦法處理乾淨的,接下來一定有一場苦戰,郭恒川狗急跳牆之下一定會使出渾身的解數來逃命,通過這些天的對峙,我發現郭恒川是一個極度惜命的人,不會輕易認輸的,我們只有這一次機會致郭恒川於死地,他的死對於我們日後進軍幽州和燕州有特別的意義,不容怠慢。”

  吩咐完自家將領之後,雲崢看到烏骨毒落寞的站在角落裡拿手捂著眼睛,似乎特別的害怕見到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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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1 00:24:12
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三十二章 國之大賊

    不管多麼拙劣的戰術都是一環套一環的,你只有在完成一個目標之後才能去進行下一個目標,這樣是最穩妥的做法,如果想要全面開花,各個戰場齊頭並進,處處開花就需要指揮官充分的協調好層次感,否則就會亂成一鍋粥,從而給敵人可乘之機。

    過於自信的遼人認為自己在每一個戰場上都擁有壓倒性的力量,再加上遼國南院大王的給的壓力,蕭火兒最終同意了三路一起發動的計畫,這樣的計畫和遼國在河北的戰術如出一轍。

    這樣做只能暴露遼人缺乏真正的作戰人才,戰場上千變萬化,簡單的戰術複製並不能將勝利也複製過來,河北道和雁門關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戰場,一個是人口密集,河川縱橫的肥沃之地,另一個卻是黃沙漫漫的荒原。

    在河北,狄青必須牢牢地守住每一座城關,丟失一座城池就是大禍,而在雁門關,雲崢沒必要那樣做,只要能夠保證雁門關不失,至於放棄偏關和甯武關,這對雲崢來說並非不可接受。

    有了選擇的餘地,作戰也就變得靈活,遼人看似三路齊攻,卻不能拖住雲崢任何一路人馬,雁門關的險峻之地,註定了只要少量的人馬就能牢牢地守住,更何況李東楚本身就是一位經驗非常豐富的守城將領,如果雲崢回到京師,李東楚無疑就是大宋最好的守國門的人選。

    前有堅城可以為依靠。給了雲崢大軍游離在外的條件。大宋多年的烏龜政策,迷惑了蕭火兒和郭恒川,習慣性的認為宋軍這時候只會收縮兵力固守城關。絕對不會冒險出城的。

    這樣的方略在高繼宣時期無疑是非常合適的,但是他們忘記了,雲崢身上最大的東西就是膽量,你不能指望一個隨時準備想去當海盜的傢伙對這個國家有太多的責任感。

    他的家眷周圍隨時有一百多人在暗中保護,一旦出了無法解決的大麻煩,他的第一選擇就是逃跑……大宋的一切對他來說像遊戲多過像現實……

    站的角度不同,對人性的認知也就不同。只要能夠勝利,他不介意用任何的手段的去解決問題。

    無論是剝人皮也好。下毒也好,水攻也好,火攻也好,絕糧計也罷。只要能讓他取得勝利他就會用,只要死的人不是他身邊的人就好。

    對他來說,越是和他接近的人,他就越是在乎,不論這個人是忠,是奸,是好人還是壞蛋,因為對他來說,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個數位或者一個符號。

    他的真實存在於雲二生命裡,存在于陸輕盈的體內,存在于葛秋煙的身體裡。存在于自己三個孩子的血脈裡,存在於臘肉的眼淚裡,也存在于老族長的黑虎酒裡,或許還存在于漫天的星光裡,唯獨不存在于大宋這片陽光下的土地裡。

    荒原上長滿了荒草,大軍在荒草掩映的道路上行軍。頭上只有漫天的星光,戰馬的眼睛發出亮晶晶的光芒不安的打著響鼻。遠處的黃草裡還有一些綠瑩瑩的眼睛在注視著這支軍隊,草叢裡埋伏的都是狼群,這些狼是從遙遠的偏關一路追隨著大軍來到這裡的,在它們簡單的思維裡,跟著這支軍隊總能吃到最美味的食物。

    雲崢坐在馬上心情很不好,因為烏骨毒在兩天的時間裡已經崩潰了兩次之多,第一次的時候,他正在吃飯,然後毫無預兆的丟掉飯碗開始嚎啕大哭,用力的撕扯自己的頭髮,被看守他的軍卒控制住的時候,他的兩隻手上抓著兩大把頭髮,這讓他本來就不多的頭髮顯得更加稀疏。

    軍醫給他餵了定神散,他才安靜下來,好不容易騎在馬上安靜了一天,大家都以為他已經控制住了情緒,可是準備宿營的時候跟在他身邊的將士忽然聞到這傢伙身上臭氣熏天,把他從馬上拖下來之後,才發現這個笑呵呵了一整天的傢伙,竟然把屎尿裝了一褲子……

    “這傢伙太惜命,所以才會答應咱們提出來的條件,可是作為草原人,這傢伙多少還保留著一點牧人的行為操守,為了大族群活下去犧牲自己,如果只是害一個人,這傢伙絕對不會難過的,誰的命都沒有他的命重要,可是換成幾十萬人就不同了,要他為了保住自己的一條命讓幾十萬人去死,他的本性還是下意識的反抗了。”

    雲崢歎了口氣又對跟在身邊的葛秋煙小聲道:“這種負罪感需要很高深的學問才能壓下去,也就是孔聖人說的“隨心所欲”,所以說一般的小民是成不了國之大賊的,只有那些見識高遠,學問精深,視人命如草芥的高人才能做到害死幾十萬人之後還能保持面不紅,心不跳的境界。”

    葛秋煙聽了這句話覺得渾身發冷,不由得往丈夫身邊湊湊,小聲道:“您的意思是只有我們大宋才出這種弄死幾十萬自己人?畢竟有學問的人大都是咱們宋人。”

    雲崢搖頭道:“人情練達即文章!好多看透世情的梟雄也能做到,沒藏訛龐在黃河邊為了能夠順利的遁走,不是也把遠寨六部的人馬給我留下來了嗎?”

    葛秋煙低著頭不說話了,雲崢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牽住她的手笑道:“這種事我做不出來,不要說幾十萬人,就算是幾個都不成,青誼結鬼章和我是敵人,在他死後,這傢伙都成功的變成了我的心魔,只要我開始幹一點卑鄙點的事情,腦子裡總是出現這傢伙那張充滿嘲諷的臉,總是弄得我無地自容,你夫君我的心還不夠黑,臉皮不夠厚啊。”

    葛秋煙抱住丈夫的胳膊抬起頭瞅著他的臉有點驕傲的道:“您就是一位有情有義的大英雄,不管別人怎麼看,妾身就是這麼認為的。”

    雲崢說了一些心裡話,臉上漸漸的也就有了一些笑容,在葛秋煙的鼻子上點了一下笑道:“回馬車上睡一會吧,馬上就要天亮了,烏骨毒這副狀態可糊弄不了郭恒川的京州軍,我去看看,給他打打氣,說不定這傢伙的精神就恢復了。”

    葛秋煙乖巧的回到馬車上去了,雲崢陰沉著臉對猴子道:“去烏骨毒那裡,也不知道吳傑是怎麼逼迫烏骨毒的,再這麼下去等不到十八盤烏骨毒這個人就毀了。”

    猴子搖頭道:“吳傑好像沒幹什麼,就是告訴烏骨毒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沒有過份的逼迫他,也沒有什麼人理會他。”

    雲崢邊走邊道:“不理會就是最大的壓力,這時候應該找人喋喋不休的和烏骨毒說話,讓他沒機會在腦袋裡想事情,等他辦完事情之後,隨他怎麼想是他的事情。

    從現在起,你負責陪伴烏骨毒,如果他精神恢復了,就要不斷地和他說話,直到把糧食交給郭恒川,然後撤走就算是完事。”

    猴子笑道:“這個任務適合我,沒話找話我最喜歡了,還喜歡聽烏骨毒怪怪的中原話。只是到最後殺這個傢伙的時候能不能不要讓我動手,只要是和我熟悉的人我好像都下不去手。”

    雲崢停下腳步,深深地看了猴子一眼,將猴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問公子自己哪裡說得不合適,就聽雲崢道:“好好地保持這種心態,雲家的人如果還想獲得救贖,就要依靠你這樣的人,烏骨毒我們不殺,既然說了留他一條命,那就要說話算數,他的生死對我們來說無足輕重。”

    猴子歡喜的點點頭,把火把插在架子上就掀開了帳篷請他進去,剛才聽說烏骨毒已經被洗刷乾淨了,如今正在睡覺。

    雲崢自付長得還不錯,但是看到烏骨毒看到自己的表情之後,讓他覺得很有必要照一下鏡子,問過猴子確定自己的臉上沒有什麼不妥之後,就笑著對烏骨毒道:“睡了一覺是不是好一些了?聽說你心裡煩悶,我就帶了一些酒過來,我們一起喝一杯,聊聊閒話。”

    帳篷紮在一片草地上,雲崢就盤腿坐在一張墊子上,猴子端來一張矮几,放在他的面前,很迅速的弄來了一罎子酒和一些下酒的幹肉。

    烏骨毒縮在帳篷的角落裡,抱著自己的胳膊瑟瑟發抖,猴子無論怎麼看都覺得烏骨毒太可憐了,就像是一個已經被糟蹋過無數遍的小姑娘。

    雲崢並不理會烏骨毒,自斟自飲了一杯酒道:“我以前是一個窮小子,後來慢慢的才走到這一步的,如今官做大了,錢多了,反倒是不如以前在蜀中的一個小寨子裡過的快樂。

    那個時候我不但要應付官府的差役,還要養活年幼的弟弟,每天從工地回來之後,腳步都是軟的,可是看到我家小弟的臉,也就感受不到疲倦了,拿起柴刀摸黑去危險的山上砍柴,又一次還遇到了一頭豹子,如果不是我反應快,脖子就會被豹子活活的撕開……

    這些事其實也沒過多少年,我總是覺得好像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佛家講究六道輪回,我知道你烏骨毒是一個信佛的人,你的命好啊,一出生就生在大富之家,好比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比起你來,我小時候就如同草芥一般,如果不是命硬,運氣好,早就不知道死過多少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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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1 00:24:26
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三十三章 人心不古

    “你嘗過烤白蟻嗎?那是我至今還在懷念的美味!”雲崢端起一杯酒虛虛的敬了烏骨毒一下,就一口喝幹了。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我也知道恐懼是個什麼滋味,我當初打跑了豹子之後渾身也是虛脫一般的難受,拖著兩捆柴,一步一挪的回到寨子只想大睡一場。可是不成啊,弟弟還沒有吃飯呢,所以我就忍住驚懼,給他淘米做飯,直到那個臭小子睡著之後,我才看著月亮流了半晚上的眼淚。

    你我都是男人,這條命不一定就屬於我們自己,沒選擇的時候也只能雙手護住要害閉著眼睛往前衝,是死是活看老天可不可憐我們。

    你這時候一定很想死,可是你又不敢死,其實死起來很容易,找把刀子往脖子上一抹就完事,問題是死了以後留下的家族,妻子兒女怎麼辦?一大堆麻煩事啊,不管是什麼決定,老子們可曾有一件事是真正的為自己決定的?”

    烏骨毒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一口氣不知道在他的胸中憋悶了多久,長的讓雲崢以為他打算吐光空氣活活的憋死自己,好在,他又開始吸氣,吸得如此的貪婪,嘴角甚至有嘶嘶的聲音發出來。

    喘足氣的烏骨毒立刻就來到矮幾前面,抱著酒罈子咕嘟咕嘟的喝了半罐子,最後把罐子往雲崢手裡一塞道:“從今往後,我就是一個死人,做的任何事都和烏骨毒無關。”

    猴子知道自家公子的潔癖毛病。不露聲色的從公子手裡接過酒罈子,重新拿了一罎子酒放在公子手裡,給烏骨毒面前的酒碗裡倒滿酒之後笑道:“再喝一口。酒是回陽氣的好東西,如今陰氣滿天,總歸要在陽世活人,不可沾染太多的陰穢之氣。”

    烏骨毒想都不想的一口喝乾,扔下酒碗朝猴子大吼一聲:“滿上!”頗有些遼人貴族的豪氣。轉過頭就對雲崢道:“做不成人,老子做鬼成不成?當一個保佑妻兒繼續活命的鬼成不成?”

    雲崢歎了口氣道:“這種鬼,老子已經做了好久了。”

    烏骨毒流著淚道:“我其實應該死掉的。在偏關的時候好幾次我都是拿親衛的身子當我的擋箭牌才能活下來,其中有一個親衛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只不過他的母親是奴隸,所以才不能成為貴族的,從小到大,他都比我聰明。我害怕他奪我的家產,又不能殺死他,我答應過我父親給他一碗飯吃,總以為他非常的恨我,總想殺死我,沒想到最後關頭是他把馬借給了我……”

    “你確定你會弄死蕭火兒?”幾碗酒下肚之後,烏骨毒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在初升的陽光下非常的明顯。

    “蕭火兒逃不掉成為蠟人的命運……”

    烏骨毒把喝幹的酒罈子扔出了帳篷,大聲吼道:“既然如此,我們今日就去弄死郭恒川!”

    雲崢點點頭道:“可以。你走的時候記得去河曲把你的親衛挑走,說不定你同父異母的弟弟沒死,我會給你手令的。只要是你的親衛,你都能帶走,鎧甲和武器也會還給你,至於別人,他們會被送回東京成為奴隸!”

    烏骨毒跪地道謝,雲崢滿意的笑了。背著手離開了他的軍帳,一個絕望的人總要給他最多活下去的理由。這傢伙的心結解不開,總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京城軍,其實之所以會這樣想,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他需要找一個藉口來繼續活下去,自己找點總覺得有些不靠譜,有點為自己解脫的意思在裡面,雲崢說出來就大不一樣了,自己之所以會出賣族人,是因為自己還有妻兒老小以及族人甚至同父異母的弟弟需要照顧或者報答。

    此時的烏骨毒一定是一個極度熱愛家庭的人,你將現在的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和三個月前拋下自己的妻妾棄城而逃的烏骨毒聯繫不到一起。

    這裡是熊耳朵山,也是雲崢帥帳的駐紮地,距離十八盤不到四十里,是雁門關外唯一的一座勉強能駐紮軍隊的山脈,以前郭恒川的中軍帳就建立在這裡,後來天氣不斷地變熱,二十萬步卒不可能在這座不大的山裡屯留,而且水源也不足,為了就近殺敵,郭恒川的中軍也進入了十八盤。

    小溪邊上已經被遼人開闢出來一片空地,一萬宋軍駐紮進來之後顯得空空蕩蕩的,所有人都在抓緊睡覺,為即將到來的苦戰做準備,只有勃勃坐在溪水旁邊將雙腳塞進溪水裡,眼睛卻頂著天上的飛鷹,他不喜歡熱,一點都不喜歡,脫掉了他最喜歡的皮裘換上漢家的衣衫他總覺得不對勁,從沒有想過這裡會如此的熱,所以只要有機會他就會蹲在樹蔭裡吐著舌頭。

    即便是這樣的輕鬆時光,他也享受不了多久,不一會他就被葛秋煙給攆到一邊和蘇軾一起幫她把風,自從看到溪流的第一眼,她就很想洗個澡了。

    雲崢睡醒之後匆匆的洗了一把臉,就開始坐在軍帳裡等候消息,不大工夫,探馬斥候就一波波的回來了。

    “烏骨毒率領的隊伍已經到了十八盤口,如今正在交接糧食,烏骨毒不想見郭恒川,郭恒川似乎也不願意見烏骨毒,只是派來了一個叫做郭如風的親族將領來接受糧食,目前一切正常。”

    “笑林率領的三千精騎已經拔掉了遼人在勾注山上的哨所,安全抵達藏身的山坳了,只要十八盤穀口的炮聲響起,就會掩殺過來。”

    “彭九的騎兵也已經冒充烏骨毒的部下在十八盤外面紮營,和吳傑一起充當攻取城寨的主力,只要明日烏骨毒提出進入十八盤,就會迅速的跟進,乘機搶奪遼人建立的城關。”

    “梁楫率領的輜重隊馬上就要抵達熊耳朵山,他們不會在熊耳朵山停留,準備連夜向十八盤進發,明日晚間時候,輜重隊定能到達十八盤。”

    “李東楚在鐵裹門已經知道了大軍的意圖,從今日晚間,就開始擂鼓驚擾遼人,如果有必要還會派出小股的軍隊騷擾遼軍,不讓郭恒川輕易地離開鐵裹門。”

    “少年軍的游騎已經在甯武關和雁門關之間的道路上不斷地巡梭,斥候最遠已經放到了甯武關城下,姜哲也已經接到了海東青送去的戰報,回信說他會死死的拖住耶律大古,不讓他回軍雁門關。”

    蘇軾擦一把腦袋上的汗水,將所有軍報綜合整理之後彙報給了閉目沉思的雲崢。

    過了好一陣子,雲崢睜開眼睛道:“現在才到了真正拼實力的時候了,郭恒川這些年苦心孤詣的經營這支京城軍,也不知道戰力到底如何,上一次我們依仗弩箭和火藥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不過即便是到了最後,那些人也沒有多少投降的,看樣子戰力還是很可觀的。

    蘇軾吩咐下去,每個將士的火藥和弩箭全部分發雙份,只要能用遠端武器殺掉敵人就儘量不要用肉搏,山谷口也要埋伏火藥,儘量切斷或者封鎖郭恒川的攻擊鋒面,攻擊的鋒面越是窄小,對我們就越發的有利,至於最後能吃掉多少京城軍,就看老天的安排吧。”

    蘇軾匆匆的出了軍帳就去傳達主帥的命令,葛秋煙拿手抓著自己濕漉漉的頭髮趴在帥帳口偷看了一眼,發現裡面只有雲崢一個人,就溜了進來,坐在一邊梳理頭髮。

    “等一會頭髮乾了,就披上鎧甲,從現在起,已經進入戰時了,你在軍中不能再穿著女裝溜達了,等雁門大戰結束之後,你就回東京城,總留在軍中不好,再說芊芊年紀還小,離不開母親。”

    雲崢低頭看著探報,悶聲對葛秋煙道。

    葛秋煙笑道:“不就是在這裡洗了一個澡嗎,至於攆我回去嗎?”

    “不是你洗澡的事情,是我軍中不能出現女眷前些日子相對輕鬆,所以我就沒有讓你離開,呵呵,我自己都不是一個合格的將軍,如何統禦部下,接下來是一場苦戰,勝負往往就在轉眼之間,以後想過安生日子就難了,我見不得你吃苦,吃苦是男人家的事情,而戰爭需要女人走開。”

    葛秋煙起身抱了一下丈夫笑道:“論起吃苦,您可能還沒有妾身吃的苦頭多,不打擾你,回去就捾了髮髻,披上戰甲當您的小親兵,憨牛都不是我的對手,您也太小看妾身了。”

    雲崢夫婦柔情蜜意的,郭恒川駐馬在大火熊熊的鐵裹門寨前胸中淒涼的厲害,就在剛才,自己的逆子竟然親自操持八牛弩向自己射擊,坐在高臺上的雲崢竟然還鼓掌大笑,城寨上的宋軍也跟著轟然大笑,做出這樣禽獸不如事情的逆子,居然也縱聲大笑,還說要親自斬下自己的頭顱。

    八牛弩再厲害,隔著百來丈的距離,也奈何不得自己,可是那一箭雖然落空了,郭恒川依舊覺得那一箭射中了自己的心。不能再讓這個逆子多活一天了,只要他多活一天,自己軍隊的士氣就低落一分,無論如何也要誘殺這個逆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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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三十四章 忐忑

   自從雲崢將新式火藥帶到了大宋,它從出現的那一天每個毛孔都沾染著血污,自從蜀中乘煙觀大殿被火藥炸上半空,張吉妖道就帶著特殊的使命上天向每一位神魔宣告一個奇跡的到來,五雷天心正法不再是雷神的專利,人世間也有這種力量來懲惡揚善。

    雖然後面的使用方式有點不對頭,這東西沒有在採礦,開路之類的民生領域發揮作用,每一次爆炸都是在人腦袋上進行的,估計會被後世的子孫詬病,不過,雲崢這個始作俑者不在乎,火藥不就是專門拿來打仗用的嗎?

    後世子孫們把各種各樣的炸彈弄得花樣百出,難道還不允許自己這個古人拿出來暢快一下?

    蹲在熊耳朵山上都能聽到遠山深處傳來的爆炸聲,空曠的山谷這時候充當了擴音器的作用,只要看十八盤裡面的飛鳥盤旋著不敢落下,就知道那裡的戰況是何等的激烈,眼看著日頭就要落下去了,飛鳥哀鳴著向遠處飛去,他們也知道十八盤這地方已經不適合安家了。

    “郭恒川這時候應該已經發現自己被困在十八盤了,此時應該正在組織軍隊往外突圍,十八盤的山脈不夠高大,只要從兩邊翻山出去,應該能走掉不少的人,有生路的情況下人就不願意拼命,我們留在這裡就是為最後的絞殺做準備的。

    蘇軾啊,你想想,一群翻山出來的潰軍,很可能手無寸鐵的來到平原上。忽然遇到大隊的騎兵你說說他們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下場?”雲崢身著鎧甲坐在一顆歪脖子柳樹下問蘇軾。

    “屠殺!”

    接話的不是蘇軾,而是勃勃,這個孩子眼睛裡閃爍著仇恨的光芒,估計他又想起自己族人被騎兵絞殺的慘狀了。

    “戰爭就必須殺人嗎?”蹲在雲崢旁邊的蘇軾忽然問道。

    雲崢笑道:“那可不一定,蕭火兒的大部分降軍我們不是沒有殺嗎?這些俘虜還有用處,殺掉不太好,我也不是一個喜歡殺人的人,可是啊,郭恒川的部下必須殺掉,如果我們還想要燕雲十六州的話。就必須殺掉這些人。他的軍隊裡都是最死硬的投降派,認為留在遼國比來到大宋要好,再說他們身上的血債也必須償還。

    郭恒川每一次晉升,都是踩著大宋邊民的屍骨上去的。相比純粹的遼國敵人。我更加討厭同族人自相殘殺。更加討厭漢人殺宋人。”

    蘇軾囁喏道:“燕雲十六州是石敬瑭獻給遼人的……”

    雲崢瞅著自己的弟子笑道:“這事沒辦法說理,我就是討厭本族人自相殘殺,誰去管他有什麼理由。自己人殺自己人就是大錯,抬出天大的道理來也不行,燕雲十六州必須回到大宋,如果大宋的晚輩們爭氣,捕魚兒海說不定也會在大宋的版圖之內。”

    蘇軾撓著腦袋問道:“弟子見過您書房裡的那副公雞狀的大宋江山一覽圖,您為何一定要把大宋最後的地圖弄成那副樣子?”

    “習慣了,這是一個很壞的習慣,其實還應該向北再擴幾千里的,我比較習慣畫成這幅樣子,怎麼,你有意見?”

    “沒意見,只是那樣一來,豈不是就沒有什麼遼國,您幹嘛連野人的地方也不放過?那些地方天寒地凍的,聽說撒尿都要帶著棍子,一邊尿,一面敲,大宋人誰會去那種地方?”

    雲崢惱羞成怒的在蘇軾腦袋上敲了一下道:“都告訴了,說是習慣,你這孩子就這點讓人討厭總是喜歡刨根問底的,只要是自家的地,誰會嫌多?”

    蘇軾黑著臉道:“您總是說自家的東西省著點,別人家的東西別放壞了,搶奪可能就是您的本性所在,虧您還是大宋的大學士,士人君子的中正平和,謙讓沖和在您身上一點都看不見。”

    雲崢嘿嘿笑道:“咱大宋就是因為君子太多,我這種人太少,所以才會出現是個國家都想在大宋這塊肥肉上咬一口,我不一樣,我從小抱的理念就是別人咬一口我的饅頭,小小的,我就必須在他的饅頭上咬兩口,大大的!時間久了,就沒人想咬我的饅頭了。”

    說的話有些多,雲崢大大的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小子啊,你給我記住,大宋連同種同源的燕雲十六州的人心都收攏不過來,和其餘種族的人說王道教化豈不是自欺欺人?

    這些年,遼人欺負我們,西夏人欺負我們,吐蕃的臭人欺負我們,甚至連交趾這種國家也來欺負我們,就這,還有臉自稱什麼中國!

    天朝之國的表像應該是這樣的,放眼四周所有人都把你恨得牙齒癢癢的,恨不得大宋的皇帝早點死掉,可是,一旦大宋皇帝死了,他們就必須換上一副傷感的樣子過來弔孝,哭靈,這才是中國,小子,你眼皮子淺,沒見過什麼是霸道,漢唐雄風都不算什麼,更霸道的,我可是見過的。”

    蘇軾迷茫的道:“除了漢唐之外,好像沒有了吧?”

    雲崢神秘的笑道:“你猜!”

    對這位極度不負責任的的先生,蘇軾覺得無言以對,起身離開這顆歪脖子柳樹,山腳底下快速的奔馳過來幾位元斥候,他需要去迎接一下,將資訊歸攏一下上報給先生。

    蘇軾走了,勃勃見大帥的腦袋朝自己這邊轉過來就覺得渾身發冷,和宋人相處的久了,他發現這位主帥實在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果然,雲崢一張口就道:“勃勃,你是一個淳樸的好孩子,可不敢學蘇軾那一套虛頭巴腦的東西,這世界講的就是實力,誰的拳頭大,誰就有道理,你以後要回到自己的故鄉組建自己的族群,建立自己的軍隊,如果你想幹大事,就一定不能被他們給教壞了。

    你們女真人的那一套生存法則其實是完全正確的,你比狼厲害,你才有狼皮襖穿,你比老虎厲害,你才能有老虎皮穿,你比其他的族人厲害,你才能擁有一個最漂亮的婆娘,哦,或者不止一個。你看看你爺爺,看看你爹爹,哪一個不是打敗了族群裡最勇猛的猛士最終才抱得美人歸的。”

    勃勃本來想捂住耳朵不想聽的,可是一聽到他如此詆毀自己的爺爺,和父親,不由得怒道:“不是那樣的,我爺爺的妻子是我祖爺爺拿我姑奶奶換的,我父親的妻子,也是我爺爺拿我姑姑給我父親換的,我們不能在自己族群裡娶妻子的,這是族規!”

    雲崢眨巴一下眼睛覺得無言以對,拍拍勃勃的腦袋道:“你們喜歡就好,當我沒說。”

    很快的,怒氣衝衝的勃勃也離開了歪脖子柳樹。

    一直在不遠處穿著鎧甲給雲崢補衣裳的葛秋煙走過來笑道:“從沒見過您心情亂到這種地步,拿兩個小孩子當出氣筒還是第一次見。”

    “沒辦法,這一仗我心裡一點底都沒有,如果可能我會回到雁門關用險峻的城關來消耗郭恒川的軍隊,最後慢慢的用他的兒子們來折磨他,讓他崩潰掉,可是河北的戰事並不樂觀,大宋施行軍隊改革的時日太短,想要見到成效很難,河北地很可能會出現大麻煩。

    十天前接到龐籍的八百里加急,說皇帝這一次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離開了東京城外的營地,正在帶著一點用處都沒有的捧日軍餘部正在向真定府挺進,看樣子是打算去救援那裡的守軍。

    這個舉動如果在三年後,我一定會拍著雙手雙腳贊成,大宋除了太祖和太宗之外終於有了一位敢上戰場的皇帝了,該普天同慶才對,可是,這時候,這是一個糟糕透頂的決斷,本來還算是穩妥的戰線,因為皇帝的到來,狄青那個忠臣,一定會毫無原則的向皇帝身邊派遣最有實力的軍隊加以保護,這樣一來還打個屁的仗啊。”

    葛秋煙用牙齒咬斷絲線,把衣裳在丈夫的身上比劃一下道:“天氣太熱,穿葛衣涼快一些,等一會戰事平息了,就把衣裳換上,您的腰上都起痱子了。”

    雲崢驚訝地抬頭瞅瞅老婆道:“我在說皇帝的安危!你怎麼一點都不奇怪?”

    葛秋煙笑道:“對妾身來說,您才是天,皇帝什麼的關妾身什麼事,死不死的總有您這樣的大人物去關心,臨來的時候夫人說了,如果戰事不妙,就把您扛著逃跑,打昏了也要抗走,妾身正在看風向,逃跑的路線都選好了,您放心,妾身在山野裡彪悍著呢!”

    雲崢瞅著晚霞底下三朵盛開的煙花面無表情的說道:“看樣子用不著逃跑了,笑林他們已經成功的控制住了十八盤的山谷口了,郭恒川已經被困在四十里十八盤了,只要老爺嶺一帶的口子能夠紮住,郭恒川就只有拋棄輜重翻山越嶺逃跑了。”

    葛秋煙抬頭看看天邊璀璨的煙花,長籲了一口氣,俯身抱住丈夫的腦袋道:“您又勝利了,妾身為夫君賀!”

    雲崢感受著葛秋煙滑膩的肌膚笑道:“三天,只要笑林他們固守三天,我們就在雁門關外的荒野上狩獵了,三天後,郭恒川就只有一些有毒的軍糧,這頭老狼的末日快要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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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三十五章 退意

   山野裡哀聲一片,京城軍的哀歎聲笑林聽得清清楚楚,這個時候沒工夫弄什麼八面埋伏,四面楚歌一類的東西,抓緊把穀口的簡陋軍寨加固一下才是最大的道理。

    吳傑,彭九和梁輯在孫大志的輜重軍隊到達之後就離開了山谷口的軍寨向前攻擊前進,無論如何也要留給孫大志加固山寨的時間。

    猝不及防的遼人在遭受了宋軍猛烈的進攻之後,倉皇後退出五之地,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為了預防遼人反擊,吳傑在十八盤的第一盤處構建了簡陋的拒馬陣地,彭九和梁輯二人則迅速的搶佔了十八盤第一盤附近山頭上的土城,所有的戰爭準備都要在今晚完成,這一夜註定是一個不能平靜的夜晚。

    宋軍亢奮至極,大軍前後兩頭將遼軍堵死在山谷裡,這是宋軍慣用的戰術,利用山谷狹小的交戰介面,把火藥武器的效能無限的提高,彪悍的京城軍一旦沒有了左右迴旋的餘地,在火藥的打擊之下,遲早都會崩潰,這樣的事情京西十五路大軍中的老兵並非第一次經歷了。

    郭恒川暴躁的就像是一頭獅子,在他的腳下躺著三具還在淌血的屍體,揮舞著手裡帶血的戰刀怒吼道:“誰告訴你們可以退後的?必須連夜進攻,只要給宋人一晚上的時間,他們的戰線必然會穩固下來,現在想活命的,就隨著老夫朝山谷進攻!膽敢後退一步者斬!”

    軍帳裡的諸將卻有些不為所動,一個大鬍子將軍冷冷的問道:“林牙。卑職如今只想知道宋軍是怎麼跑到我們後面去的?蕭大帥在進攻偏關以前,再三說明我軍的後背有他們在,定會安然無恙,如今出了這麼大的簍子,每一個交代可不成。”

    郭恒川呲著大白牙怒笑道:“人都死了,你打算找誰去問罪?”

    “五萬精騎……”大鬍子將軍還待辯解一下,就聽郭恒川淒慘的大笑一聲道:“五萬精騎這時候應該都成了鬼!蕭火兒也該兵敗身死了,否則借給烏骨毒一個熊羆的膽子他也不敢帶著宋軍抄了我們的後路。

    老夫當年聽說雲崢在野戰中用幾乎同等的兵力殲滅了張陟所部,以為是宋軍在為雲崢臉上貼金,現在老子信了。他真的能做到這一點。

    不要再幻想什麼援軍了。蕭火兒一定戰死了,烏骨毒已經投降宋軍了,甯武關外是大片的原野,耶律達古應該是最幸運的。宋軍少數兵力無法面對十萬悍卒。我們的環境不好。所以倒楣的才是我們,耶律達古只要聽說蕭火兒戰敗,我們被圍。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連夜逃跑,不會有人來救援我們的,想活,想死,看你們的選擇,這些天你們也看到了,雲崢是如何的惡毒,他對我們從沒有任何的仁慈之心,老夫保證,只要落在他的手裡,想要活命千難萬難!”

    處於對郭恒川多年以來的信任,在座的諸將全部起身去做攻擊的準備,廝殺漢的命不值錢,用不著想的太多。

    軍帳裡只剩下郭恒川一人之後,他蹲下身子拿手撫摸著三具屍體中的一具,哽咽著將這個子侄輩死不瞑目的雙眼給合上,他自己一屁股坐在血泊裡,抱著腦袋無聲的哭泣起來。

    郭家在雁門關付出了他不敢想像的慘重代價,近五十年以來殉國的郭家人不過二十余個,大部分還是偏房遠親,如今在雁門關,死傷的十幾位郭家人幾乎都是族中最有前途的孩子,這讓郭恒川這個白髮人如何面對。

    都說家國天下,其實人世間最重要的就是家,那個依靠血緣關係為紐帶連接起來的同盟在郭恒川看來是最牢不可破的。

    為了這個家族什麼人都能犧牲,也值得犧牲,但是郭如海的背叛讓他這個家主幾乎無顏面對列祖列宗,更無顏面對郭家那些守寡的婦人,所以殺死這個不孝子就成了他心中的一個執念。

    被困在十八盤郭恒川其實並不感到有什麼了不起,只要願意自己能帶著大軍翻越這些並不高大的山脈,離開戰場,在過去悠久的作戰旅途中,自己遇到這樣的危機也不是第一次了,說到底,雲崢的兵力不足,他不可能把整個兩狼山一帶守衛的密不透風,只要自己回到燕雲,總會有無數的漢家子弟供自己驅使,收攏十萬軍隊並非難事。郭家已經成了燕雲之地最重要的家族。

    看著親衛把子侄的屍體抬出去焚化,他的面頰抽搐一下下令道:“三更造飯,每人攜帶兩日糧食,天明之後,開始向後突圍!”

    火藥彈在山谷裡發出一聲聲的巨響,吳傑的耳朵裡嗡嗡的響,基本上聽不見別的聲音,連續作戰非常的影響宋軍的體力,看著源源不斷前來送死的遼軍,他只能機械性的帶領疲憊的宋軍不斷地將火藥彈送進弩炮的皮兜子裡,然後扣動機關把火藥彈送出去,看著炸彈在夜色裡綻放出璀璨的火光……

    彭九也是如此,他的雙臂已經揮舞不動長刀了,甚至連火藥彈都沒有什麼力氣往外扔了,十八盤最險峻的地方不是第一盤,而是第六盤和第九盤,哪裡號稱飛鳥難度,但是在這個所謂的第一盤裡,除了老虎口的位置險峻一點之外,其餘的都不過是緩坡而已。

    夏日的夜晚聽不到蟬鳴,晚風也不能帶給宋軍任何的涼意,火焰熊熊的山坡,是他們能將戰事拖到這一刻的保證,每隔一柱香的時間,就需要給這片緩坡上投擲火油彈,拼命的壓縮遼人攻擊的鋒面。

    梁輯這個狗日的總是好運氣,猜拳都能拿到相對險峻的右面山坡,現在一個個都富貴了,知道惜命了。要是以前,這傢伙一定會搶先把守相對艱難的左面。

    不知道堅持到了什麼時候,總之紅日升起來了,遼人終於潮水般的退了下去,彭九把自己的身子重重的撂在發燙的地面上,找了一個水壺,喝光了一壺水,才支楞起腦袋四處打量戰場的情形。

    面前的戰場已經不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了,一般的戰場上最多屍體多一些,殘肢斷臂多一些。但是面前的戰場上。卻佈滿了厚厚一層爛糟糟的屍體,在這片已經被火藥彈不知道耕耘了多少遍的山谷裡,能看到的最多的東西,竟然是人的內臟……

    遼人的牛角號嗚嗚嗚的響起來。就像是在哭泣。宋軍的鑼鼓聲此時聽起來就像是噪音。毫無半點美感。

    “將主,鳴金了,咱們該後撤了。”臉上烏漆嗎黑的副將把彭九拖起來。不由分說的就往後面走。

    “死了多少兄弟?”

    “還成,不到六百……”

    “去他娘的,三成兄弟就這麼沒了……”

    “回到八百里水泊梁山,咱們馬上就能補齊人手,現在想進我們京西十五路當兵吃糧的人大有人在……”

    “去你娘的,死掉的難道不是自己兄弟?你這個狗日的把腦子打壞了吧,老子上戰場要的是兄弟,不要敢死隊和炮灰。”

    “少說兩句吧,留點力氣回去吃飯,我攙扶著你很累,這時候就不要摳老子的字眼了。”

    聽副將提起吃飯,彭九忽然就感覺自己的肚子裡空的好像腸子都攪在一起了,探手進懷,居然摸出來兩個茶雞蛋,這還是從熊耳朵山出發的時候夫人給的,這時候拿出來簡直就把命給救了。

    和副將兩個人匆匆的剝掉碎裂的蛋殼,回頭就看見一個還流著鼻涕的小兵貪婪的看著自己手裡的雞蛋。

    彭九暗罵了一句,把雞蛋塞進小兵的嘴裡,還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腳罵道:“整天就知道吃,趕緊的往回跑!”

    副將嘴裡塞滿了雞蛋,一伸脖子就咽了下去,拿手捋捋脖子笑道:“這種吃雞蛋的法子不錯,回去之後再弄一些回來,對了,你哪來的雞蛋啊,莫不是你在路上跟百姓買的?”

    彭九歎口氣道:“老子哪有這個閒情逸致,是夫人淘換的,給大帥補身子的東西,見我要出征就隨手給了兩枚。莫說這些閒話,早點回到荒原上休整,咱們的兵力不夠,一個人就要當十個人使喚,休息好了還要替換褚大志他們,守門不好守啊。”

    郭恒川見宋軍撤走了,臉上的愁容更加的濃重,身邊的將領問道:“林牙,宋軍撤走了,我們只要能突破山谷口,就能且戰且退的回到西京,您為何躊躇不前?”

    “烏骨毒送來的軍糧全部檢查了嗎?”郭恒川顧左右而言他。

    “檢驗了一批,沒發現問題,剩下的都分給將士們了,麥子只要炒熟就能當糧食,所以就全部給炒了,我們準備翻山,輜重不能帶嗎,只好各自帶自己的糧食。”

    郭恒川搖頭道:“命令將士們只能食用以前的存糧,新送來的糧食一粒都不要動,烏骨毒送來的東西即便是再安全,能不吃就不要吃。雲崢作戰無所不用其極,下毒這種事他是能幹出來的。”

    “何林所部,張巍所部,譚延壽所部都已經遵照林牙的軍令離開了,如今正在翻山越嶺,聯繫不上了。”

    郭恒川苦笑一聲道:“二十萬人攻擊雁門關太少,躲在十八盤卻又太多,他們既然已經有了離開的意思,就隨他們去吧,雲崢不可能只是想要困住我們,我們知道這片山困不住我們,雲崢想必也是知道的,我軍離開十八盤丟掉了所有的輜重,八牛弩投石機這些笨重的武器也都丟在這裡了,一單到了平原,雲崢的騎兵一定會緊緊撕咬著我們不放,回西京的路,必定是用將士的屍骨鋪成的。

    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耶律達古的部隊,只要我們能夠合兵一處,就能平安的回到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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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1 00:25:20
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三十六章 東京軼事

   東京城裡氤氳彌漫,向來樂觀的京城百姓隨著皇帝親赴戰區也變得不那麼自信了,自從上一次寇准誆騙皇帝去了邊關最後簽訂了澶淵之盟以後,大宋的皇帝就再也沒有去過邊關。

    沒有到生死存亡的時刻,皇帝不會出戰的,最讓人擔心的是皇帝這一次出行是自願的,而非某一個聰慧的大臣使用了計謀。

    從邊關回來的信使每天都會從城門口經過,數量之多為東京百姓所僅見,那些信使臉上的愁容似乎在預示著大宋這個大帝國確實遭遇了立國以來最大的危機。

    河北道在打仗,真定府在打仗,雁門關正在鏖戰,如今,最新的消息顯示富弼在黃河上游也和西夏開始起衝突了。

    大宋的士大夫們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是保密,坐在青樓裡喝點酒就開始高聲的縱論天下危局,各種各樣的想法從他們的嘴裡說出來,博得無數青樓女子的無限傾慕。

    狄青空負名將之名,攜大宋六成悍卒居關隘之險卻抵擋不住遼國年輕皇帝的進攻,且戰且退,丟棄大宋無數的城寨,眼看北線將要不保,一馬平川的京東大地如何阻擋遼人的鐵騎?

    好好的澶淵之盟如何會在一夜間被撕毀?區區的幾萬金銀,難道大宋拿不出來嗎?非要在這個時候挑起戰端,始作俑者到底是誰?

    百戰名將雲崢帶著五萬將士面對遼人的四十萬大軍苦苦防守雁門關不失這已經是他能力的極限了,富弼之所以會硬著頭皮和西夏人作戰。目的就是為了將西夏人的戰力引導去青塘,從而保證雁門關一線能支持到狄青擊退遼人。

    雲二坐在一座雅間裡,對面坐著狄詠,兩人一面聽著那些士大夫的胡言亂語,一面不停地喝酒。

    聽到不堪處,狄詠甩掉手裡的杯子怒道:“這些酸儒焉敢如此!”

    雲二喝口酒笑道:“沒法子,這群人活的就剩下一張嘴了,你怎麼能不允許人家說話?隨他去吧,我們喝酒也就是了。”

    狄詠長歎一聲道:“恨不能隨父輩殺敵於戰場,怎麼也好過留在東京受這些鳥氣。”

    “留在東京就是最好的幫助了我們的父兄。這些人說這些話的時候其實還是很克制的。只說能力不說人心,這已經足夠厚道了,知道不,我小嫂已經去了雁門關。小軾也在雁門關。我很多時候也想飛去雁門和我大哥一起作戰。可是不成啊,家裡還有一大家子人等我去照顧,我一旦去了雁門關。朝廷裡的人就會立刻對我大哥群起而攻之。

    在他們看來,我大哥之所以會在雁門關老老實實的作戰,就是因為有我們這些人質的存在,所以啊,我們那都去不了,也不能去。”

    狄詠霍然坐起拱手道:“說起真話來好無趣啊,我先走了,家母最近心情不好,我回去多陪陪她,免得她整日裡胡思亂想。”

    雲二也跟著起身笑道:“那就一起回去吧,出來散心還弄得一肚子都是氣,不如留在家裡逗我的小侄子,侄女。”

    出了勾欄,狄詠指著街道上稀稀疏疏的人群道:“現在不願意出門的不光是我們,往年這個時候馬行街都該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才是,現在天色剛黑,街面上就已經看不到什麼人了,看起來這些人真的是害怕了。還以為他們真的沒心沒肺的傻樂呢。”

    兩人肩並肩漫步在夏日的東京街頭,感受著今年格外蕭瑟的街景,人俊朗自然就招人喜愛,街頭賣花的小姑娘最喜歡把一大束花塞到他們手裡,然後就含情脈脈的看著他們。

    狄詠很高興,抱著花傻笑,在老家他經常有這樣的遭遇,只是賣花的小姑娘瞅著自己不離開所為何來?在老家的時候,那些閨女最大膽的也不過是讓丫鬟把花塞給自己然後掉頭就跑,東京的閨女難道……

    雲二看到狄詠的土鼈樣子不好說什麼,從懷裡掏出一把銅錢扔小姑娘的籃子裡,小姑娘估量一下籃子裡銅錢的數量,然後盈盈一個萬福,轉身就去找下一頭肥羊,半點留戀都不曾有。

    推一把依舊在發愣的狄詠,雲二沒好氣的道:“別傻了,東京城的閨女見多識廣的,知道自己面對什麼樣的人該抱著什麼樣的態度交往,你我這種人看起來鑲金嵌玉的,其實東京閨女最不願意招惹的就是我們,尤其是街面上跑買賣的閨女一個個精的跟猴似得,才不會主動給自己找無所謂的麻煩事。

    人家找東京盤炕的大師傅都不會找我們的,死了這條心吧,除非你拿出大量的銀子把閨女買過來,哈哈哈,那樣的話,你就能為所欲為了,人家把眼睛一閉就當是賺錢了,心裡想的還是怎麼跟盤炕師傅過日子的事情,不會有你的。”

    狄詠隨手把花扔上頭頂的花樓,耳聽得花樓上一片嬌呼,不斷地有呼喚他進樓一敘的嬌媚聲音傳過來。

    “聽到了沒有,人家的床鋪上已經熏好香了,就等你上去聞聞是不是合心意,莫要辜負了良辰美景才是。”

    狄詠露出一嘴的大白牙笑道:“算了,天知道她的床鋪上一天熏多少回香,我還是會自己的被窩裡睡覺比較好。”

    雲二點點頭道:“說的也是,萬一和遼人成了連襟,你會被你爹爹打死,早點回家是個好主意,不過啊,前面張婆婆的肉餡餛飩不可不吃,聽說她家的餛飩都是小豬肉包的,我最喜歡她家的鮮蝦餛飩,裡面還有指甲蓋大小的螃蟹,吃起來最是鮮美,我只要上街,必定要給我的小侄女帶一碗的,要不然我晚上就只好和這個小美女睡覺了,她會哭號一晚上的。”

    兩個人坐在小攤子上無言的吃了餛飩,擦擦嘴就拱手告辭,這樣的活動每天都要有,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告訴所有東京人,雲家人和狄家人都沒有逃跑,不管是河北地還是雁門關都在宋人的手中,這是應了宰相龐籍的私下要求做的。

    提著餛飩進了家門,臘肉接過小籃子就去給饞涎欲滴的小食客煮餛飩,雲二自己進了大廳,見嫂嫂正在和帳本,打算請個安之後就回自己的房間去看書。

    陸輕盈抬起頭笑呵呵的道:“你大哥在偏關生擒了遼將蕭火兒,五萬遼軍精銳騎兵也全軍覆沒,雁門關之戰就要落下帷幕了。”

    雲二抬起頭笑道:“我也知道了,知道的比您還早些,星盤的送信管道比您這裡早一些,既然如此,嫂嫂就該放心才是。”

    陸輕盈放下手裡的毛筆,打了一個呵欠道:“接到你大哥的來信之後我在下午就睡了好長時間,怎麼現在依舊很困倦,提不起一點精神,想必是晚間喝的茶水少了。”

    “這些天您神思恍惚的沒有休息好,身子有些虧了,睡一覺是補充不過來的,趁著好消息長精神多休息一下才好。”

    聽雲二這麼說,陸輕盈皺起眉頭道:“你大哥高奏凱歌,遼人經歷了這樣大的敗仗,他們難道還不退去嗎?”

    雲二搖搖頭道:“哪有那麼容易,我大哥在偏關生擒了蕭火兒,但是咱們大宋在大茂山卻損失慘重,神衛軍的軍都指揮使姚度兵敗石門鋪,兩萬三千多將士被耶律花塔的騎兵擊潰,姚度也被人家陣斬了,遼軍中線的大軍已經兵臨唐縣城下,唐縣知縣已經發佈了殺身成仁的最後塘報,現在哪裡是個什麼情形還不知道呢,最大的可能就是遼軍已經進入了定州疆域,陛下也是因為此事,才移駕大名府的,如果戰事不利,很有可能會前往趙州,如果是那樣,大宋就真的危險了。”

    陸輕盈笑道:“總歸是換子而已,你大哥最擅長的就是換子,放心吧嗎,不會吃虧的。我來問你啊,葛秋煙在雁門關沒有魅惑你大哥吧?她是去保護你大哥的,不是去害你大哥的。

    機密的事情我不能問,但是這種事我身為主母無論如何都該知道吧?葛秋煙可是我的人。“

    雲二差點被嫂嫂的這句話給噎死,狼狽的站起來胡亂說道:“這種事您還是去問我大哥比較合適,機密裡也不會說這種事的。”

    陸輕盈皺眉道:“不是你大嫂我的嫉妒性子發作了,而是昨日裡佘老太君和我提起這件事,說軍中有婦人不吉利,當初是我亂了方寸才會把葛秋煙打發到雁門關去,現在想想確實不妥當。”

    “楊家的女人不是號稱可以上戰場的嗎?怎麼會這麼說?”

    “相夫教子才是婦人的主業,老太君帶著家裡的婦人操演武藝是為了激勵家裡的男人,真正上戰場根本就做不到。”

    臘肉帶著雲家大小姐雲落落走進了大廳,手裡還端著一個木盤,木盤上放著兩碗餛飩。

    陸輕盈拿勺子輕輕地攪著碗裡的餛飩,瞅著狼吞虎嚥的雲落落發愁的道:“已經吃成小胖墩了,再吃下去怎麼了得?”

    雲二幫著小侄女擦擦小胖臉上的汁水笑道:“只要身子結實,小孩兒多吃些才是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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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三十七章 獻媚

  站在黑暗裡人就會自覺不自覺地去尋找光明,如果站在赤日炎炎的土地上尋找綠蔭就是我們唯一的訴求。我們不喜歡純粹的黑暗,也不喜歡過度的光明,半明半晦的環境其實最適合我們生存,有黑暗可以讓我們躲藏罪惡,也有光明可以讓我們晾曬愧疚——雲崢

    糧草的數量太大,毒藥的數量不夠,造成的唯一結果就是腸胃出問題,笑林對那些一面上吐下瀉也要狂奔的遼人幾乎快要沒辦法了。宋軍對這些已經手腳酸軟的人沒有耐心去綁縛,最好的處置辦法就是給他一刀,一了百了……

    從熊耳朵山到鐵裹門再到勾注山直到兩狼山二十萬遼人在大山裡狂奔,走進平原的人沒有一個人回來,對這一點,郭恒川早就有心理準備,沒有了戰馬和輜重的京城軍,如今唯一的期盼就是變得更加散一些,宋軍在數量上嚴重不足,分不出更多的人手來追繳這樣龐大的潰兵群。郭恒川依舊在十八盤等待,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可以讓自己逃出生天。

    耶律達古在得知蕭火兒戰敗,郭恒川被困之後,他果然沒有辜負郭恒川的期望,帶著大軍扭頭就走,被姜哲率軍銜尾追殺了四十餘里,直到朔州的敵軍出來接應之後,見戰機消失才引兵返回了甯武關,耶律達古狼狽的退進了朔州。驚魂未定之下,一日間派出六隊快騎日夜不停地趕路向南院大王稟報戰事。請求遼軍增援,否則西京將不可避免的陷落。

    雲崢的大部隊並沒有離開十八盤,不動彈的郭恒川依舊是他的大敵。絲毫都不能輕視,至於追殺那些潰軍,他認為岢嵐軍,寧化軍就能擔任這樣的重任。

    這些地方守備軍隊跟隨自己這些天以來戰戰兢兢的很聽話,現在到了給他們一些甜頭的時候了。如果這些人連一些上吐下瀉的遼人都對付不了,他們也就沒有必要存在下去了。

    李東楚率兵封死了老虎口,這都要拜郭如海所賜。這個披著人皮的傢伙在老虎口表現的神勇無比,一個人帶著自己的一千人馬。就擊潰了郭氏族人的四千多人,在他的狂怒之下,四千餘人逃走的不到一半,李東楚的援兵到達之後。驚訝的看到了滿滿一地跪地投降的京城軍。

    軍隊的膽氣一旦打出來,即便是兔子也敢攆狼,雲崢的那位替身都能斬獲三枚首級這就太出乎雲崢的預料了。郭恒川在得知自己的兒子在老虎口,果斷的拋棄了這個出口,領著自己的軍隊開始了最殘酷的山野逃遁之路。這是遼人在雁門關唯一一支還能保持建制的軍隊。

    莽莽群山,如今是郭恒川最大的障礙,也是他最大的保命依仗,即便是雲崢站在十八盤的最高點看著蒼茫的群山,都不得不佩服郭恒川的意志。他如果想要平安的離開雁門關,不但要翻越三百餘里的大山,其中還有三條河流需要泅渡。每人只有兩天糧食補給的京城軍,不知還能不能平安的到達應州。

    李常見到雲崢的時候,穿著寬大的朝服手舞足蹈的向他行了朝賀大禮,這傢伙這些日子過得並不安逸,只要看看他兩鬢間星星點點的白髮,就知道這段日子他過的是何等的煎熬。

    “監軍何須道謝。這場大勝也有你的功勞在裡面,我們誰都不需要向誰道賀。這是我們應得的。”

    李常握住雲崢的雙手哽咽道:“雲侯不知,這場大勝對我大宋意味著什麼,東線的戰事已經岌岌可危,唐縣知縣劉寰已經為國盡忠,唐縣失守,遼國大將耶律花塔已經兵臨定州城下,神衛軍的都指揮使姚度戰死,兩萬多將士被斬首,耶律花塔在定州城下製作了十里京觀,陛下憤怒至極,御駕離開大名府正在向真定府進發,不論包拯,韓琦,文彥博如何規勸,陛下也是不聽,用劍斬在桌案上說道:“再敢規勸者下場如同此案!”

    這都是卑職的二弟李壽信中所言,他如今就在陛下身邊,見事情已經不可收拾,就給我來信希望大帥能夠早日結束雁門關大戰,率軍東上保駕,他極度不看好捧日軍的戰力。”

    雲崢苦笑道:“你也知道,雁門關大戰想要完美的收官,至少需要十日,還要再給弟兄們至少五天的時間作休整,之後才能出兵,即便是出兵,我們也不可能東進,而應該北上奪取遼國西京,我們只有用圍魏救趙的法子,才是最迅速,做有效的法子。”

    李常將雲崢拖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小聲道:“大帥,您說的都在理,可是在現在這個時候,您就算是將整個遼國打下來,都沒有率兵去定州救駕的功勞高,所謂功高莫過救駕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您一直想著收復燕雲,這一點在下知道,可是您也應該看得出來,這一戰幾乎動搖了國本,宋遼兩國交戰,可謂兩敗俱傷,西夏又在一邊虎視眈眈,富弼已經兵進河西,沒藏訛龐麾下的大將李清率兵出了興慶府,正在向銀州進發,如果不是我假借大帥的名頭給了左廂神勇軍司一個警告,告訴他們蕭火兒已經授首,暫時震懾住了他們,這時候他們說不定已經向我們發起進攻了。

    千頭萬緒之下,大宋已經失去了奪取燕雲的戰機,這時候無論如何到了大帥為自己考慮的時候了。

    自從去年以來,陛下的性情大變,自作主張的讓滿朝文武不知所措,有人猜測,這是陛下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才會做出如此乖戾的事情來,這一切都是為小皇子執政做的先手,所以這時候,陛下不會顧惜將士的生命,也不會顧惜大臣的生命,只要讓陛下認為臣子可能會影響到小皇子執政,不管是誰,他都會下手的,所以陛下現在無論做什麼基本上都沒有人去死諫,這時候死諫說不定真的會死啊。”

    “說到底是兵力問題,如果我們兵力充足,派出一支軍隊去陛下面前效力不是什麼問題,可是我們哪來的人手?”雲崢右手握成拳頭,不住的敲打著左手恨恨的道。

    李常差點尖叫出來,急促的道:“老天爺啊,這時候您還敢派部下前往?無論如何都該是您自己去的,沒有軍隊咱們也要擠出一支軍隊來,甯武關交給姜哲,雁門關交給李東楚,郎坦如今正在河曲修建城關,估計也沒有什麼問題,反正西京的遼人已經被您殺的差不多了,如今只敢躲在城池後面瑟瑟發抖的等候您去攻打,您不打他們就是他們祖上積德了。

    再說您不需要帶過多的軍隊過陛下哪裡去,一兩萬精銳就足夠了,您必須讓陛下看到您一片誠意的去保駕。

    大帥,求您了,現在跟著您混飯吃的不光是我一個,還有咱們京西十五路所有的將士,只有您屹立不倒,兄弟們才能吃上一碗安生飯。”

    雲崢喟歎一聲道:“老李,你算是說服我了,如果為了我自己,絕對不會按照你說的辦法去做,雲崢站得正,立得直,我靠軍功吃飯,用不著看別人的臉色,可是你說的沒錯啊,我現在謀的飯碗不光是我一個人在吃,而是所有人一起在吃,這個飯碗還砸不得啊!也罷,十五天之後,我即刻率兵出應州,走一遭定州,會會那個喜歡製作京觀的耶律花塔!”

    李常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拍著大腿高興的道:“我這就去給陛下寫奏摺,將大勝的消息告知天下,順便告訴陛下,就說您對耶律花塔將我國將士的首級製作成京觀極為憤怒,決定出兵和他鏖戰一場,順便將此人製作成蠟人,擺在武德殿警告遼人!

    半個字都不會提及要保駕之類的事情,只說是為了復仇,您寧願違抗大宋軍律也要出手一次!”

    雲崢笑道:“老李,我以前有沒有誇過你會做官?”

    李常愣了一下哈哈笑道:“誇過,論到行軍作戰大帥天下無敵,論到做官哈哈哈,我李常也絕非泛泛之輩,大帥吃虧就吃虧在太實誠,咱們要把這些實實在在的軍功變成不為人妒忌的好處才是長久之計,要不然將來史書上寫上煌煌幾筆,自家的日子卻過得恓惶不堪,不划算啊,功勞立得太多還有功高震主的嫌疑,如果大帥這次去定州能把幹掉耶律花塔的功勞安在陛下的身上……嘿嘿,我們京西十五路今後就能躺著吃霸王餐了。”

    雲崢搖頭笑道:“你還真看得起我……”

    李常深深地看了雲崢一眼道:“李常以前也是一個極為謹慎的人,可是自從親眼見到大帥創造的一個個奇跡,不知不覺的就認為耶律花塔將是大帥將要捕獲的另一隻獵物,您可知道,您不在雁門關,我躲在後面瑟瑟發抖不敢上戰場,可是自從聽說您回來了,我李常竟然不覺得站在戰場的最前沿有什麼可怕的,一支流矢飛過來,老夫眼睛都不眨一下,親衛拿盾牌隨手就給擋住了。要是您不在,呵呵。”

    “將是兵的膽,你以後慢慢會知道的,現在你需要我來為你壯膽子,不久之後,你就要為底下的將士壯膽子,老李,沒人從一出生就大膽包天的,都是在後天養成的,我們京西十五路就這點人馬,你以後還需要多多歷練才是。”李常大笑著走了,看得出來這傢伙意氣風發的厲害。

    雲崢回頭看著山野裡依舊不斷冒出的黑煙,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隨手扯過一個完整的柳葉,含在嘴裡嗚嗚的吹了起來,不成曲調,自有一股子蒼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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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三十八章 鄒同的對比法

   京西十五路的軍卒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向自己的主帥誇功,由於是滾動式的追擊,所以那些只要從最前沿退下來的將士總是習慣性地給自家主帥帶點禮物。

    所以雲崢如今端著飯碗,喝著酒,還能面對一筐筐發出腐臭氣味的人耳朵,李常等人面對主帥的這一特質驚為天人。

    雲崢拿筷子扒拉一下大框裡的人耳朵瞅著那兩個抬筐過來的十將官道:“很好,以後只要殲滅了敵人,最好把數字記清楚,割耳朵呢也算是個不錯的法子,帶一筐耳朵回來比帶一筐腦袋回來省事,可是啊,你們他娘的能不能再聰明點?能不能只帶一隻左耳朵回來,這樣左右混雜的,如何給你們記功?告訴你們,左耳朵算軍功,右邊耳朵不算。”

    說完話就把手上的飯碗拍到十將官的手裡,筷子也不擦洗一股腦的塞給了他,再把自己的酒壺給了另一個十將官,在他們的肩膀上拍拍,算是勉勵,而後就離開了這片讓他渾身都不自在的地方。

    在平原和草原生活習慣了的京城軍,在山地上如何是穿山越嶺早就習慣了的蜀中籍貫的將士的對手。蜀中人號稱是大山的子孫,他們攀山越嶺的功夫從出生那一天就開始連練習了,雲崢有意在自己的軍隊裡保持了很大一部分的蜀中人,他認為新式的火藥戰爭,最適合的人群就是這些人。

    時間過去了三天,大軍已經從雁門關追殺到了茹越寨。遼人為了逃命迸發了恐怖的潛力,三日時間,就在山野裡狂奔了兩百里,如果再走百十里,就會進入桑乾河和渾源河之間的應州地面。

    遼人精疲力竭,宋軍同樣的艱難……

    郭恒川半拖半扛的將一位郭家的少年子侄放到一處水源邊上,少年人用手鞠著水痛飲,只因為貪吃了一口有毒的軍糧,他就上吐下瀉的失去了所有的力道。

    這是九弟最疼愛的一個兒子,郭恒川還放不下這個孩子。或許是因為郭家子孫在雁門關受損太重的原因。郭恒川不打算放棄任何一個郭家的弟子,不僅他帶著一個孩子,他的親衛們也帶著一個個中毒的郭家子侄,一群人滿滿的躺了一山谷。

    “郭愛。我們現在收攏了多少人馬?”郭恒川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之後問道。

    正在喝水的郭愛把腦袋從水裡拔出來。晃晃頭甩掉水珠子道:“大伯。咱們只有六千人了,剩下的都在昨夜的遭遇戰中失散了。”

    “遭遇一場,我們的人手就分散一些。這是宋軍的策略,他們希望在局部集中優勢兵力將我們的人一一斬殺掉,這就是宋人想要的。”

    郭恒川接過侄子遞過來的水囊,喝了一大口之後,看著倒伏在地上的郭家子侄對郭愛道:“不管我們躲在那裡,宋人的飛鷹都能把我們找出來,所以,分散對我們來說只有害處,沒有好處,除非我們分散的更加細小,讓天上的扁毛畜牲不知所措才成。

    休整一個時辰之後,你就帶著中毒的人離開這裡,繼續向應州進發,我帶著兩千人轉道向西,如果天可見憐,我們叔侄還能在渾源河畔相會,無論如何保住郭家的根基才是第一位的。

    你伯父我一生征戰為的就是郭家百年興盛,如今在雁門關遭遇了前所未有之重創,郭家子侄星散流離,叛敵的叛敵,被殺的被殺,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郭愛,你記住無論如何也要帶著他們回到幽州去,他們活著郭家就還有根基,他們一旦出事,伯伯我活著也是朽木一顆毫無用處。”

    說完這些傷心話之後,郭恒川抹了一把老淚,靠在身後的石頭上閉上了眼睛,他沒有多餘的功夫傷感,必須在最快的時間裡恢復一點精力,為郭家的子侄趟出一條生路來。

    距離他們八百里直線距離的巨鹿如今卻是旌旗招展,人嘶馬叫,皇帝的攆架終於抵達了這座名城。

    捧日軍的軍容堪稱天下第一,軍中的每一個士卒都是人高馬大,腿長手長,即便是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再加上全身上下都是鎖子甲,更是將人襯托的英氣勃勃。

    不過士氣這種東西不是用來看臉的,只要看這些人愁容滿面的模樣,就知道他們此時心中的想法了。

    一些壯漢穿著沉重的步人甲站起來就像是一座山,可是這些只要穿著鎧甲就只能站著的傢伙,如今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休息,如果遼人此刻到來,不需要砍殺,用戰馬就能把這些人全部活活的踩死。

    穿著六十餘斤重的步人甲,如果沒有同伴的幫忙,想要站起來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鄒同憤怒的在渾身發抖,他在河北地見過狄青麾下的精銳,也在雁門關見識過雲崢的悍卒,如今看到這樣的一群人讓他胸中的怒火燃燒的就像火山一般即將爆發出來。

    狄青的麾下只要穿著鎧甲就沒有人坐下來,雲崢的麾下只要坐下來手裡必定握著刀把子,狄青麾下的步人甲武卒只要披甲就會自動列陣,手裡的斬馬刀就插在身邊的土地上,而雲崢軍隊裡悍卒即便是趴地上喝水,也會跪在地上,一腿向後展開,喝一口水就四處觀望,只要情形不對,會迅速地暴起殺人。

    捧日軍的主將石守信坐在樹蔭下悠閒地喝著冰鎮的酸梅湯,看到這一幕鄒同徹底的歎了口氣,丟掉手裡的鞭子,準備回皇帝那裡。

    這種事情雲崢也喜歡幹,只不過他的軍隊在忙碌,他自己悠閒,不管是喝什麼飲料的時候,總有一些忙碌的軍卒會跑到自己將主跟前,一把炒熟的豆子,或者一把新採摘的野果子。總會堆在自家將主的桌子上,只要看到雲崢即便是在戰事慘烈的戰場上,所有人的心情都會安靜下來,因為誰都知道那裡臥著的是一頭毛色斑斕的吊睛白額猛虎,只要站起來,就會吞掉面前的所有敵人。

    石守信挺著一個大肚腩坐在那裡……和一頭肥豬有什麼區別?

    走進了昏暗的大帳,趙禎正在低頭看著桌案上的一封奏摺,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提起朱筆在上面批了幾個紅字之後抬起頭想和鄒同說幾句話,卻發現鄒同抱著拂塵站在角落裡雙肩不住的抖動。還有低啞的哭聲傳過來。

    趙禎大奇。問道:“怎麼了,朕好不容易有點好心情全被你給毀了,要是被人欺負了,就去找回來。身為天子家僕沒道理這樣隱忍吧?”

    趙禎的一番話正好說到了鄒同的心酸處。轉過身來噗通一聲就跪倒在趙禎的面前哭泣道:“官家。奴婢不是在為自己哭,而是為官家的處境傷心,奴婢剛才出去轉了一圈。去看了看捧日軍,奴婢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一支能打仗的軍隊,看到的是一支在東京市上逗弄百姓高興地雜耍戲班子。這樣的軍隊如何能夠保衛官家,這樣的軍隊如何能保證官家的龍體康泰,不成的,官家,咱們回大名府去吧。”

    趙禎奇道:“咦?你一介宦官也懂得什麼是強軍,什麼軍隊用不成?跟了朕這麼些年,還真的沒有發現你有這本事。說說,你是怎麼看出來的?總不至於是看面相吧?”

    鄒同見皇帝笑呵呵的似乎不在意大哭道:“奴婢跟在官家身邊,是不知道,即便不知道什麼樣子才是強軍的樣子,可是奴婢這幾年出使雲大將軍的軍中,狄帥軍中也不是一兩次了,就算是不懂強軍,可是奴婢見過什麼才是強軍,還知道對比的。

    在狄帥軍中,將士們處處注意儀容,不論是行動坐臥走都是有規矩的,哪怕狄帥給出再艱難的軍務,他們也會捨命完成,這就是聽號令的強軍。而在雲大將軍的軍營裡,奴婢就像是走進了猛獸群,不管是小兵還是將佐沒人看奴婢的臉,他們都在盯著奴婢的要命地方,好像都在研究從哪裡下刀才好。”

    趙禎抽抽鼻子笑道:“聽起來似乎還有那麼幾分道理,不過不能把捧日軍和我大宋兩位名將的麾下相比較,他們的職責就是作戰,一個聽號令,一個像猛獸也是應該的,你倒是說說捧日軍給你的印象是什麼?”

    “豬圈!”

    鄒同小心的看了皇帝一眼,果斷的說出自己的看法。

    “豬圈?”趙禎驚訝的提高嗓門問道。

    見鄒同肯定的點點頭,趙禎坐會椅子上皺眉道:“如今定州岌岌可危,朕不願意從狄帥那裡抽調軍兵,也嚴令他不得私自抽調軍卒前來,而雲崢那裡本身就實力不濟,顧不了定州戰局,這個時候也只有捧日軍這三萬多人閑著,不用他們用誰?”

    鄒同哭訴道:“奴婢知道官家是在哀痛我神衛軍的兩萬將士之死,可是您帶著比神衛軍更加不堪的捧日軍去復仇,這不是好辦法啊,奴婢知道官家下了死命令,不准臣子勸諫,可是奴婢是官家的家臣,寧死也要實話實說啊。”

    趙禎的眼圈有些發紅,上前把鄒同攙扶起來笑道:“不要說得這樣傷感,朕知道捧日軍是個什麼樣子,朕其實就是想看看大宋還有多少人在乎朕的性命。

    告訴你吧,狄青的六千親衛已經星夜趕來趙州,龐籍的密使也已經快馬追過來了,想要勸誡朕不要去前線,富弼,文彥博,包拯以及朝中大臣都被嚇得魂飛天外,好些人正在星夜趕路,希望能把朕阻攔在趙州。”

    鄒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不等他心情平復下來,趙禎哈哈笑道:“雲崢到時希望朕去見識一下真正的戰陣,正和朕的心思,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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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三十九章 什麼氣都比不上運氣

  鄒同聽了此話嚇得肝膽俱裂,膝行幾步抱住皇帝的腿大哭道:“官家,慎行!慎行啊,雲崢已經瘋了,他已經瘋了……”

    趙禎瞅著腳下哭的如同爛泥一樣的家僕胸中多少有些酸楚,自己從小就長在深宮,身邊只有婦人和宦官,好在這些人對自己都忠心耿耿的,陳琳也好,鄒同也好,在他們的生命裡自己才是他們的全部,心胸簡單的一眼就能看透,不像那些大臣,一個個表面上忠君愛國,實際上暗地裡有多少蠅營狗苟的齷齪事不足為外人道,而這些奴才總是能在一些小事情上讓自己感到溫暖。

    趙禎安撫鄒同道:“不妨事,雲崢自己會親自過來,你不知道吧?他在偏關已經生擒了遼國在西京的留守蕭火兒,偏關一戰,整座城池已經成了瓦礫堆,但是遼國的五萬精騎全軍覆沒,遼國的承旨林牙郭恒川也已經被他擊潰,如今正在十萬大山中倉皇逃竄,我大宋軍隊正在追剿,進攻甯武關的遼國南院特使耶律達古已經逃跑,龜縮在朔方惶惶不可終日。

    雁門關之戰勝負已分,哈哈,雲崢正在請旨,問是否要乘勢席捲燕雲十六州中的西北四州,逼迫遼國從河北,真定兩地退兵,使宋遼兩國重歸戰前的態勢。這可是京西路監軍李常的奏本上說的喲。

    雲崢也上了奏本,看他的奏本朕的心情總是很愉悅。那上面只有一句話:“忽聽神衛軍慘事,微臣怒髮衝冠,不日將親自率兵手刃此獠。”

    這個混帳東西在奏摺上沒有抬頭。底下沒有具呈,沒頭沒腦的就說了這麼一句話,沒有絲毫的人臣之禮。呵呵也就是這麼一句話,讓朕鬱悶多日的胸懷豁然開朗,相比之下區區文案上的花頭不值一曬,看到這本奏摺,朕總算是明白漢武為何那樣縱容霍去病了。和雲崢霍去病這樣真性情的人計較會失了帝王的風度。

    耶律花塔號稱遼國金狼,你們也都說雲崢是我大宋的吊睛白額大蟲。朕非常的想看看大蟲對金狼會是一種怎樣的戰鬥。”

    鄒同坐在地上幽怨的看著皇帝,知道自己被戲弄了,如果知道雲大將軍會親自領兵過來,鬼才會去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去勸諫皇帝。

    胡亂擦一把臉上的眼淚換上一副笑臉道:“官家。既然大將軍會過來對付耶律花塔這個惡賊,御駕是否就停在巨鹿城等候大將軍到來,奴婢剛才聽李監軍奏摺裡說大將軍正在追繳遼人,來定州估計還需要幾天,這個時候官家真的不適宜先行動身。”

    趙禎歎息一聲道:“朕把百官撂在大名府不准他們跟過來確實有些任性,你說的沒錯,石中信雖然忠心可嘉,但是要他上陣殺敵確實難為他了,你以為朕看不出來他這些天正在學習雲崢的統軍之道?哼!畫虎不成反類犬!

    要是真的靠他去打仗。遼國人會生生的樂死的,只要朕出了事,我大宋的這場大戰也就不必打了。傳令石中信和巨鹿知府。由石中信接手巨鹿城防,孩兒軍監察方圓三百里,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即可稟報!”

    鄒同見皇帝決定不往前面走了,勉強抑制住心頭的歡喜,腳步輕盈的走出知府家宅,去找石守信和巨鹿知府這兩個已經瀕臨崩潰的可憐人。

    鄒同走後。趙禎在大廳裡走了兩步,忽然一陣強烈的暈眩讓他的身形不穩。兩個伺候的宦官立刻將身子墊在皇帝的身後,放鬆全身的肌肉免得硌壞了皇帝,其餘的宦官也輕輕地扶住皇帝,一切都是那麼的井然有序。

    趙禎搖晃兩下,努力地站直了身子,甩甩頭,閉合兩下眼睛,暈眩感這才如同潮水般退下。

    “剛才的事情不必記入起居注。”趙禎坐定之後就朝站在角落裡的經筵日講官吩咐道。

    一個面無表情的學士拱手應承道:“遵旨!”

    趙禎的眼光落在桌案上的奏摺上面,一股難以抑制的酸楚湧上心頭,拿手撫摸著李常的報捷文書,撫摸著雲崢霸氣四溢的請戰文書心中暗暗歎息:“朕的江山四海升平,內有能臣不懈于內,牧民有方,外有猛將威震四夷,旦有不臣手到擒來。

    這樣的家國天下正是帝王成就萬世功業之時,而朕的身體卻每況愈下,上蒼啊,你對朕何其的不公也……”

    “老天爺啊,你這是要活活的逼死我老石啊!”

    石中信大口喝了一碗酸梅湯,瞅著樹枝縫隙裡的藍天發出了今日不知道第幾次的哀歎。很想把自己灌醉來個一醉解千愁,可是自打離開大名府,石中信一口酒都沒有喝過。

    在大名府的時候,喝酒吃肉還能百無禁忌,好歹還有韓琦,文彥博這些大腦袋幫自己抗雷,天知道皇帝發什麼瘋,一紙詔令就把那些人全部留在大名府,偏偏指定自己統軍隨他北上去找遼國悍將耶律花塔為神衛軍報仇,報仇這種事難道不該找狄青,或者雲崢這種人嗎?家裡面弱小的挨揍了,難道不該找家裡最彪悍的兄弟出頭找回場子嗎?為什麼會派自己這樣的一個胖子?

    石中信拍拍自己的大肚腩,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能爬上戰馬,兩百多斤重的身體,也不知道有沒有一匹合適的戰馬能馱著自己去衝鋒陷陣,從大名府到巨鹿區區三百里路程,自己已經換了五匹戰馬了,換來的是兩條大腿內側血肉模糊,這都是被馬鞍子磨的,五匹戰馬也已經有四匹戰馬被廢掉了,而第五匹戰馬分明是一頭極為健壯的騾子。

    每回看到自己的坐騎耳朵比別人的坐騎耳朵長出來一大截子石中信就想發火,想罵親衛副將幾句,瞅瞅自己肉山一樣的身形還是無奈的閉上了嘴巴。

    以前過日子是論年過得,現在過日子必須要論天來過來,神衛軍都指揮使老姚也算是熟人了,平日裡沒少受他招待,青樓瓦肆裡面杯來盞往的也曾熱鬧過一陣子,在青樓裡面連襟兄弟都不知道當過多少次了,平日裡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的兄弟盟誓也不是沒說過,當初說這話的時候純粹是為了占他便宜,老子快六十了,那傢伙四十不到,即便是同日死了,自己也占了十好幾年的便宜。

    如今一想到姚度這傢伙的腦袋破皮爛肉的被擱在京觀的最頂上,石中信就極度的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占那些不值錢的便宜。

    “娘的,還真是舉頭三尺有神明,一語成箴了,老姚,你他娘的在陰間莫要走的太遠,哥哥我馬上就要來了,結伴走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石中信把碗裡的酸梅湯倒了一半在地上,把剩下的眼睛一閉就一口喝完了。

    “你死不了了!”鄒同沒好氣的一屁股坐到石中信的面前,給自己倒了一大碗酸梅湯子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石中信蹭的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竄了起來,小狗一樣的拉著鄒同的袖子道:“我的好兄弟哎,酸梅湯子等會喝,好歹給哥哥我一個明白話啊,這會心裡就像是油煎一樣難過。難道說陛下不準備去定州了?誰這麼有能耐,能勸的陛下回心轉意?

    哥哥我這就下令全軍收拾行李,這就回東京去,現在天色還不算晚,最少還能走三五十里路,捧日軍上前線的速度是慢了點,可是往回家跑,哥哥我敢說雲崢麾下的騎兵都攆不上。

    你放心,回到東京之後,不管誰勸的陛下回心轉意,哥哥我都有大禮奉上,這就是救了我老石全家的性命啊,放心啊,你那一份也少不了,哥哥我在遼東淘換了不少好東西,回到東京就送到你侄子家裡去。”

    鄒同撂下手裡的空碗道:“陛下沒打算回東京!”

    “啊?”

    石中信慘叫一聲道:“難道還要去找那個耶律花塔的晦氣?算了,我還是親自去找陛下吧,告訴陛下捧日軍已經打不了仗了,就是一個花架子,被陛下砍頭,也好過坑了官家,坑了大宋江山。”

    鄒同第一次發現這個傢伙似乎並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這個傢伙絕對不會眼看著官家往火坑裡走而一言不發,就沖著這一點,把事情全部告訴他不算虧,只是這傢伙的運氣真是好到了極點,不管在任何時候都有大腦袋跳出來替他頂缸。

    不管是誰看到別人的運氣比自己好多少都會生點氣的,鄒同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酸梅湯慢條斯理的喝著,等石中信跟頭老驢一樣的轉圈子轉的差不多了才慢慢地道。

    “你運氣好,用不著上戰場了,雲帥在雁門關外生擒了遼國的西京留守蕭火兒,又把遼國的承旨林牙郭恒川逼進了絕境,戰事再有幾天就會全部結束,三十五萬遼人能逃回去的就只有攻擊甯武關的耶律達古的幾萬人,雲帥聽說神衛軍的慘事之後,向陛下請戰為我大宋戰死的將士復仇,將親自領兵前來定州,陛下有旨,命你接手巨鹿城防,咱們不往前走了,等雲帥到了定州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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