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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維琴尼亞.琳]獅子的獎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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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7 18:16:3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獅子的獎賞 作者:維琴尼亞.琳
 
火焰般的悍婦
有著琥珀般的明眸與火焰般色澤的秀髮,馬蘭娜小姐的美顯得稀有而脆弱。然而在她柔和的曲線下,跳動著一顆狂野的心-以及對任何想要她屈服於其意志下的男人更狂野的恨。如今,威廉王命令蘭娜嫁給他的屬下之一,這尖牙利舌的貴族小姐發誓要殺了任何敢嘗試的傻瓜……
野蠻的武士
黝黑、深沉而且極度的危險,雷洛伊是威廉旗下最勇猛的戰士-也是一個向未來予取予求的男人。震驚於這個美得攝人的女人竟敢認為她能勝過一個久經沙場的戰士之餘,他接受了這位淑女的挑戰-要教會可愛的蘭娜服從及被降服的甜蜜……
生自憤怒的熱情…與無可遏抑的慾望
在一座石牆環繞、暗藏恐怖的背叛的冰冷城堡內,強硬的騎士與他不屈的新娘發現他們置身於炙熱的戰爭之中…而後,於一個誘人的擁抱中,蘭娜發現了生之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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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7 18:16:52 |只看該作者
    序幕

  一○六六年英格蘭

  十月寒風料峭。十歲的馬蘭娜發抖地拉緊斗篷,試著不擋到路。柵欄邊充滿了活動。離開了將近兩個星期後,她父親於前天深夜歸來,現在又準備要出門了。

  馬丹斯騎著匹精神抖擻的馬,人看起來卻十分疲憊。在他身後,她的哥哥安諾與衛特正跨上馬鞍,瑞基與寇特牽著精神飽滿的座騎出來,邁爾則因年齡太小無法與哥哥們同行而悶悶不樂。

  蘭娜跑向前拉拉安諾的靴子。「為什麼你們這麼快又要離開了?你們才與挪斯人「譯註:古代之斯堪地那維亞人」打完仗,現在又要去哪裡呢?」

  安諾拉住馬,不耐地朝下看。「去放鷹,小傻子。妳以為我們要去哪裡?威廉還在派文西,我們半數的人也還沒從約克的史坦佛橋回來,我們有的是時間。」蘭娜因他輕蔑的嘲弄而憤怒地脹紅臉。

  「別惹她,安諾。」丹斯命令道,困擾地望著他唯一的女兒。「我們去放鷹,孩子,留下來陪妳母親。」

  「但你為什麼不能──」

  「陪她。」丹斯簡短地回答,然後策動座騎騎向柵欄敞開的木門。安諾與她其它的哥哥跟隨在後,留下蘭娜目送他們。

  她慢慢走回堡內。沒有了父親與哥哥們,屋內感覺好空曠。大部分的士兵兩星期前已隨他們離開,只有少數的僕人留下,悄悄地談論著在英國海岸登陸的諾曼底公爵。蘭娜再次發抖,但不是因為寒冷。

  鉅變將至,而她好害怕。她母親正在樓上待產,父親放鷹去了,他們忠實的女僕葛莎正陪著蕾莉夫人,就是沒有人告訴她任何事。她聽到母親向來溫柔的聲音夾雜著痛苦,而那令她恐慌。甚至蘭娜的朋友荷琳也不見人影,她既孤獨又害怕。

  她蜷在母親的房門外,再次希望有人能告訴她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在馬蕾莉夫人臨盆時,似乎沒人有時間理會一個小女孩。產婆對每個人交代了任務,僕人們匆忙來去。

  蘭娜蹲下來,下巴頂著膝蓋。她希望父親在這裡。雖然他通常是粗暴而令人害怕的,但至少可保護她抵禦那不知名的恐懼。

  當她聽到母親嘶啞的喊叫聲時,一陣戰慄沿著她的背脊竄下,蘭娜緊閉雙眼控制即將流下的眼淚。她不哭。母親曾說過她不能哭,因此她不向眼淚投降。當另一次更尖銳淒厲的喊叫聲出現時,蘭娜掩住雙耳。

  父親在哪裡呢?

  另一次喊叫聲使她站起來,她遲疑著。經過一段時間鼓足勇氣後,她推開厚重的橡木門走進去。油燈發出煙霧瀰漫的光芒,房中巨大的銅火盆飄出產婆燃燒草藥的氣味。蘭娜走近大床,瞥見母親扭動著的身形。

  梅絲太太站在蕾莉夫人由諾曼底帶來陪嫁的大床床尾,沒人注意到房裹多了個孩子。蘭娜緊盯著母親。

  蕾莉的臉色死白,嘴唇咬破而且流著血。儘管室內寒冷,她的額頭卻佈滿了汗珠。

  「胎兒的位置改變了,」梅絲太太憂慮地皺眉看著葛莎。「如果我們無法轉回來」

  「我們一定要。」葛莎抓住女主人的手。「妳一定要盡全力救她。」

  在這危急的時刻,沒有人注意到躲在床頭帳幕後的蘭娜。當梅絲太太彎腰工作時,一聲痛苦的尖叫聲劃過空中和蘭娜的心,馬蕾莉夫人的身體扭曲蠕動著。蘭娜閉上眼睛,嚥回一聲啜泣,聽著她母親那似乎永無止盡的叫聲。

  終於安靜下來,她聽見產婆喃喃說著嬰兒是男孩。「很大的一個,就像丹斯所有的孩子一樣,」她嚴肅地說道。「足以將她撕成兩半。」

  一個微弱的哭聲劃過空中,梅絲抱著一個紅通通的嬰兒。「壯得像頭小牛,也因此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葛莎悲泣著。「她在流血,看看床單濕成什麼樣子了。我們一定要幫她止血。」

  「現在我們所能做的只有每小時給她喝一份五倍子「譯註:植物名」液,也許它可以救她。」梅絲太太回答。

  蕾莉夫人安靜地躺著,她的面孔毫無血色。蘭娜躡手躡腳走上前,注視著母親。

  葛莎終於注意到小女孩。「蘭娜!老天,好孩子──妳在這裡做什麼?」

  「葛莎,別叫我離開,我要看我母親。」

  老婦人遲疑著,而後慈祥但憂傷地說道:「留下吧,孩子,握住她的手,為她蓋好毛皮保暖。」

  蘭娜坐在小凳子上,握住蕾莉夫人的手並拉好蓋在她發抖軀體上的毛皮。她撥開母親額上的黑髮並低聲溫柔地對她說話。

  「別離開我,母親,妳是我僅有的」她幾乎語不成聲,內心深處升起了強烈的恐懼。她母親不能死,不能離開。她看過死亡,知道那是無法挽回的。人死後是不能再回來的。

  「母親母親,妳能聽見我嗎?」

  一個響應的緊握使蘭娜靠過去。當她母親睜開眼時,她金色的眼中充滿了感激的淚水。

  「蘭娜親愛的孩子別為我哭泣。」

  蕾莉夫人的聲音轉為朦朧的低吟,蘭娜湊上前去聽由她蒼白無血色的唇間吐出的無力低語。她母親的手冰冷,手指就像纖細、精緻的冰柱。蘭娜用力握著,希望能經由緊握的手分給母親些許溫暖。

  「母親,妳很快就會好起來的。」蘭娜急切、堅定地說道。「我知道妳會。好好休息,等父親放鷹回來,他會抱妳到樓下火爐邊妳的位子上。」

  蕾莉夫人無力地笑著,發自那蠟白面孔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而且悲痛。

  「不會了,我的小可愛,我不會再到樓下去了。」

  「但妳會的,母親,妳一定要。」蘭娜望向葛莎尋求更進一步的保證,但老婦人正掩面而泣,垮下來的肩膀顫抖著。女孩皺起眉頭,回頭注視著母親。「母親?」她試探地喚道,但蕾莉夫人又陷入昏迷中了。

  當她過世時,蘭娜仍握著她的手。

  葛莎大聲啜泣著。蘭娜記得母親說過不要哭,因而只是木然地看著女僕們溫柔地照料她們的女主人。

  梅絲太太用乾淨的布包好嬰兒並交給保母餵奶後,過來蹲在蘭娜身旁。她笨拙地用手碰碰蘭娜一綹鬆散的金紅色頭髮,任它滑過她粗糙的指間。她的聲音哀傷而無助。

  「我盡力了,孩子。我很抱歉。」

  「不是妳害死她的,」葛莎痛苦地開口說道。「是那個毫不關心她的大公牛丈夫,丹斯。是的,我發誓,他害死她就如同以自己的劍殺了她一樣。我希望魔鬼將他帶走。」

  「別在孩子面前這麼說。」梅絲銳聲說道。「我知道妳很痛苦,葛莎,但也要為這孩子想想。」

  葛莎哭著以幾乎無法辨認的聲音說道:「我從夫人還是個嬰兒時就陪在她身邊,教我如何忍受她就這樣去了。」

  當蘭娜離開母親的寢室時,沒有人試著阻止她。她站在冷風中注視著逐漸聚攏的暮色。

  她靜立著,暗自發誓絕不讓任何一個男人對她做出像父親對母親所做的事。

  「不,」她大聲說道,兩手緊握成拳垂在身側。「我絕不像那樣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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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7 18:17: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七六年冬天英格蘭

  「縱使國王任由這些領地甚或全英格蘭都荒廢掉,也不干我的事。」蘭娜聳聳肩,她那披散的紅銅色長髮正映著火光閃閃發亮,琥珀色的眸子緊盯住她父親的臉,以與她說話時同樣的叛逆面對他。「我絕不嫁個諾曼狗,也絕不與敵人同床,雖然你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大廳裡變得鴉雀無聲,僕傭們靜悄悄地退開,連樂師們也將樂琴挾在臂下相繼離開。幾隻狗開始哼叫起來,而且用爪子不安地刨抓著鋪在泥石地板上的燈心草。

  丹斯爵爺慢慢地從雕花大椅上站起來,他的臉憤怒地脹紅起來,龐大的身軀令人望而生畏。僕人們畏於主人的怒火和他驚人的手勁,只敢遠遠望著他逼近他的女兒。

  然而蘭娜仍抬著下巴,臉色鎮靜如常。他並沒有嚇著她,她太清楚他了。況且一點瘀傷對她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妳敢違抗我的命令?」他聲大如雷,震得大廳內回聲隆隆。

  蘭娜微瞇雙眼,指尖輕撫著纖腰上懸佩的匕首的劍柄。

  「對。」她肅然答道。「我要違抗你的命令。」

  她父親執著馬鞭的手緊緊一握,威脅地高高舉起。蘭娜沒有退卻,甚至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她鎮靜的目光令他停止了動作。

  「妳是個小潑婦!」丹斯爵爺最後吼道,挫敗地放下抬高的手臂。「但是妳將會嫁給我要妳嫁的人,在我要妳嫁時出嫁。蒼天助我,我一定要親眼看到妳被馴服。」

  「我簡直嚇得發抖了。」蘭娜嘲弄道。看到父親的臉憤怒地漸漸脹紅,她卻是無比高興。她朝他走近一步。「不,馬丹斯,你絕對無法用拳頭跟一點瘀傷嚇倒我的。你知道我是對的,而且你知道我會在屈服之前殺掉任何一個你為我選擇的男人。」

  她的喉嚨痛苦地緊縮一下,但即使距離父親僅一步之遙,她的聲音仍是一派冷靜。「我可不想因為替某個冷酷無情的貴族懷一個接一個的小鬼而死;我不是那種任由男人奪走她們生命的軟弱女子。不,假如我要死,也將死於我自己的選擇,而那絕不會是我的男人在外頭打獵或嫖妓,而我卻在產床上面對分娩的痛苦時。」

  「蘭娜──」

  「別說了!」她打斷他。「我親眼目睹你對我母親所做的一切,我絕不讓自己重蹈覆轍。」

  丹斯爵爺一隻大手輕按住她的肩膀,以防她想閃躲。他痛心的眼神刺穿了她的心,但她卻不讓他看出來。

  「發生在我夫人身上的不幸並非我所願,更不准妳為此責備我。」粗大的手指深深插進她柔軟的肌膚,他瞇起眼睛。「我們有一位很頑固的國王,而他已經諭令妳必須與他的手下之一結婚,以緊密結合薩克遜和諾曼底兩個民族。而對這一點,我完全同意威廉的看法。所以蘭娜,不論同意與否,妳都會結婚。我絕不會因為妳害怕男人而拿我們失而復得的領地冒險。」

  「你下地獄去吧!」

  「還有,妳給我聽著,妳早已過了適婚的年齡;不過我們有三個月的時間替妳選擇一個丈夫,否則國王將自行替妳選定。」他的嘴角略微上彎。「假如由我選擇,女兒,我會留心替妳選一個強壯得管得住妳的男人,雖然我向來極不願那麼做。」

  她將頭向後一甩,絲般的秀髮有如火焰般地在她肩上波動著,黃褐色眼眸冒火地注視著他。「不願意?或者是太懦弱了呢?」

  這是個惡意的嘲弄。

  丹斯的巨掌掃過她的臉頰,令她一跤跌跪在地上。「沒錯,妳毫無疑問的是個潑婦,我真是同情那個即將娶妳的男人。」他咆哮道。蘭娜扶住一張木頭凳子,然後撥開遮住眼睛的頭髮直視著他。「回妳房裡去,蘭娜。」丹斯命令道。「祈禱上帝賜予妳適當的謙虛。」

  「我絕不會讓自己變得謙卑,也絕不在你或任何男人面前卑恭屈膝。」她不甘示弱的口氣令丹斯再度瞇起雙眼。然而她持續的反抗已使他的憤怒轉為不安的猶豫。意識到自己的勝利,蘭娜揚著下巴慢慢站起來,她父親咕噥地詛咒一聲。

  蘭娜笑起來。「我會殺掉任何你為我選擇的男人,所以你得當心一點,千萬別將我交給一個有強烈復仇心的親戚的男人。」

  她轉身抬頭挺胸地走出大廳,完全無視於那些張口結舌地看著她離開的僕傭們。一群笨蛋,讓他們看個夠吧,讓他們到處去宣揚她的潑悍及邪惡吧。她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她絕不結婚。

  她大步地將大廳拋在身後,離開那擠滿喧鬧的奴僕及吠叫不休的狗兒的房間是她非常樂意的事。她恨他們其中大部分的人;自從母親去世後,她幾乎恨所有的一切。

  蘭娜走在通往她位於二樓的寢室新鋪的石階上,武裝自己抗拒對亡母的記憶所引起的痛苦。自從母親死後,蘭娜再也不一樣了。丹斯和她的兄弟們也都變了,變成了沒有原則且冷酷無情的人。在諾曼底當人質的那幾年,他們的骨氣已完全被奪走。

  蘭娜砰然關上房門,穿過房間朝窗台走去。她的恨及叛逆已經替她贏得悍婦的外號,而它說得上是恰如其分。她會毫不在意地承認它的貼切。它使那些意圖追求她的人裹足不前,也使那些娘娘腔、軟弱的男人不敢正視她蔑視他們的目光。在她尖銳的舌鋒下,他們全只有卻步、閃躲的分。

  她的手指用力扣在窗台的石架上,將目光自新築的城堡緩緩移向遠方起伏的丘陵,喉際一陣緊繃。現在還是冬天。當春天降臨時,他們會來到這裡──那些想娶她的男人──他們會來爭取威廉王提供給他的人質的豐厚嫁妝。

  她將準備好迎接他們。

  XXXXX

  大廳內人聲鼎沸,煙霧不斷自中央的火堆冒出。騎士、士兵及領主們忙著啜飲美酒,他們所穿掛的馬刺及佩劍不時碰撞著長木椅,發出尖銳刺耳的鏗鏘聲。

  大盤大盤的肉、魚派、麵餅和甜粥一端上長桌後,立刻被眾人一掃而空。狗兒們蹲伏在他們的腳下,不時狂吠嚎叫,乞討殘食。

  大廳高台一張高腳桌上,丹斯爵爺與幾個威廉王的騎士同桌──還有他的女兒。她的目光定在遠方的某處,絲毫不理會坐在她身旁兩側的男人。樂師們吟唱讚詠著她的美麗,但她只是僵直安靜地端坐著。

  第一桌的上席坐著兩位威廉王的屬下。他們因為晚到了,正傾身忙著切麵包。兔肉、鰻魚、烤豬、烤牛肉、燒鵝等各色豐盛的菜餚將餐桌點綴得琳琅滿目;男人們吃掉一盤又一盤的肉和一碗又一碗的布丁,喝光一罐又一罐的蜜酒、麥酒和葡萄佳釀。

  鮑萊歐用手肘輕推了一下他的夥伴兼領主,咧嘴一笑。「你選擇下面的這一桌是明智之舉,領主。到現在為止,我還沒聽到任何一首讚詠這位薩克遜貴族的掌上明珠個性溫柔甜美的樂曲哩!」

  雷洛伊聳聳寬厚的肩膀。「我沒注意聽他們唱什麼。」

  鮑萊歐用他的短劍切下一小條肉來。「聽說她是一個潑婦,而且曾發誓要殺掉娶她的男人。」他愉快地嚼著口中的肉。「這大概可以說明為什麼她乏人問津,除了坐在上頭的那個笨騎士之外。」

  洛伊的目光飄向高台上的長桌,老領主和他的女兒正端坐在那裡。一個麻煩、令他提不起興致的女人,他喃喃吐出一句不滿的咕噥。

  「那個騎士是誰?」他微皺著眉緊盯著那個男人。「他看起來挺眼熟的。」

  「莫沙爾。他垂涎這女孩的美色就和他垂涎那份豐厚的嫁妝和威廉王的寵信一樣多。」鮑萊歐咧嘴一笑。「假如他娶了她,那將會是他最後一次睡女人了。」

  洛伊懷疑地一揚黑色濃眉,望著他的同伴。「你真的認為區區一個女人就能擊敗一個身經百戰的騎士嗎?」

  「這一個可不是普通的女流之輩。」鮑萊歐指向長桌。「她相當高大,而且聽說她的短劍使得和男人一樣好,甚至像男人一樣跨騎。無疑地,她的丈夫將發現她是最難「騎」的,雖然能騎上這麼品種優良的牝馬將是一大挑戰」

  洛伊的注意力從鮑萊歐的淫猥評論移轉到那女孩身上。她很可愛,但是她臉上陰沉的表情略微減損了她的美麗。她那披散的秀髮閃耀著火紅的光芒如瀑布般流瀉在她肩上,渾圓的乳房高聳挺立。一條織工細緻的金黃色腰帶繫在她纖細的腰間,懸在腰帶上、嵌滿寶石的短劍,映著火焰不時閃閃發光。

  他換個坐姿,蹙起眉頭。是威廉國王建議他到此地來的,不過這一點他並沒有向他年輕的夥伴鮑萊歐提過。畢竟這事情最終還是得由他自己作決定,在那之前他不想被任何一方的意見左右。威廉已明白表示最後的決定權在他,而那是一種榮譽。只是對這位馬蘭娜,他簡直是一無所知。

  除了她的美麗和憤怒。

  「多告訴我一些她的事。」洛伊開口打斷萊歐的自言自語。「人們是怎麼說她的?」

  「領主,我還以為每個英格蘭人都聽說過這位馬蘭娜和她誓言殺掉膽敢娶她為妻的男人的故事哩。」

  「不,萊歐。」洛伊搖搖頭。「我只聽說她必須嫁給威廉王的人。」

  「啊,」鮑萊歐說道。「我忘記你為了你父親的領地已經在諾曼底與尹斯特那傢伙打了很久的仗。我想,你當然是獲勝了。」

  投給鮑萊歐譏諷的一瞥,雷洛伊低聲說道:「當然了。尹斯特和他父親一樣,都是如假包換的蠢蛋。事實上,並不是和他的戰爭耽擱了我的行程,而是為了替威廉王在安竺省平定一場小戰亂。」

  「這麼說,他當然為此賜與你相當豐厚的獎賞了。」鮑萊歐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的朋友。「那麼,是什麼讓你這麼鬱悶煩躁呢?」

  「我的脾氣不一直是暴躁的嗎?」洛伊聳聳肩。「再多告訴我一些這個愚蠢得侮辱貴族的薩克遜女人的事吧。」

  有些訝異地,鮑萊歐不安地輪流望著他的夥伴和那女孩。「她並不適合你。」他說道,雷洛伊迅速對他投以嚴厲的一瞥之後,他脹紅了臉。「我是說,在公雞報曉之前你就會想殺了她的。她有一根尖刻的舌頭,而且說話肆無忌憚。」

  「你是在暗示她可能拿我的父母──或沒有父母──來嘲弄我嗎?」

  「沒錯,大人,她會毫不猶疑地這麼做。」他不敢直視洛伊半瞇的雙眼。「她告訴白裡奧他太胖,而且滿臉水痘。賈維斯則被她罵成母親是隻豬,父親是人渣。」萊歐聳聳肩說道。「英國沒幾個男人躲得過她尖刻的舌頭。」

  洛伊露出一抹微笑。「她不會對我說這種話,一次也休想。」

  「也許吧,大人,可是她一定會說的。」

  洛伊伸伸懶腰,拇指無意識地撫摩著酒杯杯緣。「萊歐,說說她的嫁妝有哪些。」

  萊歐勉強開口。「聽說威廉將送給她兩處城堡,一座是才新建的石造城堡,另一座是薩克遜式的土造城堡,都位在戰略及通商的要道。這兩座城堡以前歸她的諾曼人母親所有,海斯汀一役及她母親過世後,她和父親及三個兄弟成為人質被送到諾曼底。她被母親娘家的人養大,最近才由威廉下令回到英國。她還有十車的貨物及三箱珠寶陪嫁,威廉也開始整修摩利堡,作為她結婚的賀禮。」

  「以薩克遜人而言,她可真是幸運又富有。」洛伊喃喃道,見萊歐一臉煩惱他不覺微微睜大雙眼。「你不贊成我向這位淑女求婚嗎,吾友?」

  「沒錯。」萊歐聳聳肩,試著使他的回答不那麼唐突。「威廉不會樂見你殺了她的。馬丹斯一度是個有權勢的薩克遜男爵,現已宣誓效忠威廉。國王有意要她和諾曼人聯姻,藉以鞏固兩國的聯繫。」

  洛伊哼一聲。「全英國到處都是這種「聯繫」的證據,這一路上我們已看到太多黑頭髮的私生子了。」

  「這我同意,不過威廉的用意是使薩克遜及諾曼兩族融合,不致兵戎相向。」

  「就跟在諾曼底一樣?」他譏誚地問道。「直到現在我仍在安竺和緬國省打「家族戰爭」,威廉的美夢可真不小。」

  「是啊!」

  洛伊喝口酒,再次望向那位紅髮女郎,手指輕撫頰上自眉梢至觀骨的疤痕。「這些夢想,」他喃喃自語。「使威廉征服了英倫三島。」

  諾曼底公爵威廉自薩克遜人手中取得英格蘭,但他仍需與所有英格蘭貴族周旋,拉攏人心,平復接連不斷的反動。他在西敏寺加冕至今已有十年,但國內仍叛亂不斷。

  好戰的馬丹斯爵士受俘,被迫宣誓效忠威廉。他雖得以倖存,卻因被迫繳械與臣服而引以為恥。只是如今他已是威廉的臣屬,一旦國王有所召喚,他得提供軍隊及武器,甚至包括自己的性命。

  威廉加冕後,英格蘭遭受了不少苦難。起初,薩克遜人被剝奪了一切財產,位居高位的薩克遜貴族漸被剷除,只有少數倖存,每位倖存者皆因提供幫助給威廉,否則無一得以倖免於難。

  馬丹斯在海斯汀一役後幸運地免於一死,但卻失去自由;四個逃脫的兒子也顛沛流離,四處逃亡。六年後他終於宣誓效忠威廉,因而得以帶著女兒重回馬家堡,蘭娜也得到一處新城堡。多虧馬夫人的諾曼血統,馬丹斯才得以未完全被逐出英國宮廷,而多數薩克遜貴族早已與平民無異。但以目前情勢看來,丹斯似乎有再進入權力核心的跡象──一旦他的女兒與威廉選擇的諾曼貴族成婚。

  沒錯,洛伊想道,威廉深知控制薩克遜人光靠宣誓效忠是不夠的;被俘是迫使他們輕易承諾效忠的原因。因此他命丹斯將女兒嫁與諾曼人,藉以換得部分他失去的土地──並保證他仍被俘在諾曼底的兒子安然無恙。但他驕蠻的女兒似乎決心反抗到底,顯然在諾曼底半島受俘的時間並未磨平她對諾曼人的厭惡及仇恨。

  「她父親何不揍她一頓,讓她屈服算了?」洛伊不解地問道。

  萊歐笑了。「聽說他要把這種樂趣留給女婿。」

  「看來莫沙爾要放棄這項樂趣了。」洛伊說道,萊歐的視線隨之一轉。

  莫沙爾氣憤地起身,兩眼射出怒火,一手扶住劍柄,直視著以輕蔑的眼光看他的蘭娜。當他以低狠的語氣對她說話時,她將眼光調開,故意打個呵欠。莫沙爾轉身大步離開大廳,無視於廳內的竊竊私語。

  洛伊看向蘭娜,她正挑眉聽任父親咆哮;他話還沒說完,她已起身優雅地離開大廳,留下她那仍兀自張著嘴的父親。

  她高挑纖細,未綰的秀髮發出火焰般的光澤,細緻的五官與其下鋼鐵般的意志恰成對比。洛伊微笑。

  「嘿,我要娶她。」他輕聲說道。見萊歐訝然抽氣,他又說道:「而且我會馴服她。」

  萊歐畫個十字低語道:「你會因為謀殺威廉的人質而被他處刑,洛伊。你不是瘋子就是傻瓜。」

  「你認為我屬於何者呢,吾友?」

  萊歐一時無言以對,片刻之後才回答:「瘋子。你絕非傻瓜,而且勇氣可嘉。這女人是只野貓,大人。」

  「有誰比雄獅雷洛伊更適合馴貓呢?」

  「她不會聽你擺佈的。」

  「哦,她會的,」洛伊輕敲著雕花木桌,再次說道:「她會的。」

  他起身離開大廳,朝著蘭娜離去的方向走去。

  蘭娜羞憤地顫抖著,覺得自己像是待價而沽的母牛。儘管禮俗如此,而且威廉也以禮相待,她仍然無法忍受。

  母親死後,她的生活便宛如夢魘。她仍時時夢見母親幾乎未及安葬,諾曼人已前來燒殺擄掠的情景。一思及此,她忍不住又顫抖起來。入侵者的殘暴使她對母親祖國的人的感情消失殆盡,發誓絕不屈服──絕不像懦弱的父親向諾曼人卑躬曲膝,她輕蔑地想道。

  莫沙爾令她嗤之以鼻,實在太容易打發了。只要提一些他的戰場敗績、不純的家族血統及啤酒肚身材,他就立刻像被燙到的貓兒似地逃之夭夭。

  幾個月來她成功地擺脫追求者,也很感激巴勒的幫助。要不是這位足智多謀的吟遊詩人提供她每位追求者的把柄,她也無法將威廉宮廷內眾多合格的單身漢一一逐退。

  她微微一笑,暫時忘卻父親要她與威廉的騎士之一成婚所帶來的羞辱感。光是能挫挫他們的銳氣就令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蘭娜走上通往房間的樓梯,大廳傳來的喧嘩聲逐漸減弱,但仍隱約可聞許多以她為題的詩歌傳頌不斷。

  威廉讓丹斯回到馬家堡,並下令鞏固城堡築以石牆。工人日夜趕工,在堡外搭建扶牆及護城河,似乎這位諾曼國王十分清楚他的屬臣們對他的看法如何。

  底下一串笑聲響起,蘭娜扭曲雙唇。該死,他們全都該死。

  當她走到樓梯轉角處時,瞥見身後有什麼動靜。她立刻轉身,一手搭上腰間的匕首。

  「別抽出妳的武器。」那男人帶著蘭娜再熟悉不過的諾曼口音輕聲說道。

  蘭娜倒抽口氣。一個諾曼人,而且他看來太危險,又太靠近了。她握住劍柄,優雅地將匕首自鑲滿珠寶的劍鞘中抽出。

  「別過來。」她以法語尖聲命令道。「你再靠近一步,我就大聲向我父親求救。」

  「根據令尊對妳的怒火看來,他可能不會阻止我。」他以諷刺的口吻說道。

  一陣恐懼襲來,使蘭娜更感憤怒。恐懼?對此人?對任何男人?她用匕首指著他。

  「別過來,否則我給你一刀!」

  「嘴真甜啊,小姐。」他嘲弄道。此刻他距她只有兩個台階,蘭娜只想盡快逃上樓。

  她仔細端詳他,確定她不曾見過此人,他的容貌不容人輕易忘記。

  他十分高大,雙肩壯潤,右肩上一枚金紋章扣住斗篷,篷裙垂至他強健的雙腿。一把大刀懸在腰側,與他身上高雅的服飾如此格格不入,卻又與他嚴厲的五官如此相配。蘭娜頓感疑慮。一道疤痕自他的眉際延伸至顴骨,使他的外貌更形懾人。濃黑的眉毛下是一對驚人的藍眸,深邃而銳利。

  這男人有種邪氣的美感,他散發出的鋼鐵般的意志與陽剛的吸引力令她喉嚨一緊。她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渾然不覺自己的失態。

  「妳還滿意嗎,小姐?」他嘲弄地問道。

  蘭娜立刻回過神來。「混帳!」說完她改以他瞭解的法語問道:「你是誰?你想做什麼?」

  此時他已步上與她同一級石階,她驚恐地感到他的靠近,卻仍強裝勇敢。她絕不能在這位一身華服的浮誇男子面前表現得像個懦夫。

  「我想要妳,女郎。」

  蘭娜瞪著他,啞口無言。有一剎那,她以為自己就要昏倒了。不,不能是他,他看來太強壯又太野蠻,不像是會因幾句譏嘲的言語就打退堂鼓的男人。要讓這個諾曼騎士打消主意可能並不容易,她想道。

  蘭娜多年來第一次真正感到對男人的恐懼。她武裝起自己,絕不態讓他發現,否則她就輸定了。

  她發出笑聲,匕首直指他的眉心。「你要我嗎,大人?那真是太不幸了。」她一次登上一階,拉開彼此的距離。這男人一派輕鬆的模樣騙不了她,她覺得他隨時有可能毫無預警地向她撲來。

  她又登上一階,傲然抬頭。「你無法擁有我,騎士大人。」

  「我一向能得到我要的東西。」

  他的話輕柔但卻不容否定。蘭娜感到口乾舌燥,心跳加速。沒錯,這個男人的確危險至極。

  「恐怕您這次要失望了,大人。」她虛假地笑一笑。「我並不想結婚。」

  「對我而言那並不重要。」他強健的身軀優雅地向上移了一階。「國王與令尊都要妳成親。」

  「我絕不輕易屈服,大人。」蘭娜登上最後一階,見他又靠近,立刻揮出匕首,在他的衣袖上劃了一刀。她的心恐懼地狂跳,暗自祈禱雙腿別發軟。他仍悠閒地站著,似乎無動於衷。

  「退後!」她尖聲說道。她的兄弟們教她的刀法終於要派上用場,她站穩腳跟面對這個眼神大膽的諾曼人。「你笨得不知道要躲開我的刀子嗎?」

  他露出一抹微笑,但眼中卻毫無笑意。「憑妳喜歡玩刀,等妳想玩真的,我會奪下妳的刀。」

  她的聲音絲毫未洩漏出心中的不安。「現在我就是認真的。」

  「婚禮前妳會刺殺我嗎?」

  「當然。我會毫不遲疑地殺了你。」她說道。

  「那就做吧,女郎。」這次他眼中有了笑意,而且靠得更近了。

  蘭娜不確定地看著他,也許他不相信她敢刺他。以前也有一位想對她用強藉以迫她結婚的追求者挨過她的刀子,結果傷口一個月才好。現在這狂妄的男人竟逼她動手。

  「我會的。」她答道,緊握著短劍劍柄。「我恨諾曼人。不,我恨所有的男人。完成你認為我不會做的事正是我最大的樂趣。」

  「不是不會做,」冰冷的藍眸閃現一抹興味。「而是做不到。」

  受到刺激的蘭娜將匕首揮向他的另一個袖子,打算順道劃出一點血,給他顏色瞧瞧。

  令她大驚失色的是,她的刀子被一揮落地,手腕也被這名諾曼人緊緊扣住,令她痛呼出聲。

  「放開我」

  「會的,小姐,」他慢慢拉她貼近他。「等我和妳算完帳之後。」

  他的臉離她的只有數吋,她完全沒察覺到他的意圖,直到他攫住她的嘴。狂怒使她一時腦中空白,他竟敢擅自吻她!沒有人能這麼做之後安然脫身,這個諾曼人也一樣。

  她扭身掙扎,但他的大手握住她的下顎,迫她張開嘴。她正想詛咒他,但他的舌頭已然侵入,激起的火花令她無法動彈。

  他似乎將她的震驚誤認為默許,一手扶住她的頸背繼續掠奪她的芳澤。蘭娜驚異地感到體內燃起的火焰,他抬起頭來,眼中勝利的神色令她無地自容。

  她另一手握拳揮向他,他只略偏過頭躲開,又握住了她的手腕。

  「放開我,蠢豬!」她以英語罵道,但他只是盯著她卻不放手。她不斷推撞,他卻平穩地站在石階上,文風不動。

  他把她推到牆邊緊貼著石壁,她感到石壁的寒意透過層層衣物滲入。他露出懶洋洋的微笑。

  「抗拒我沒有什麼好處,省省力氣吧。」

  他嘲諷的話令蘭娜更使勁地想推開他。她拚命推他的胸膛,他卻彷彿盤石般一動也不動,只是挑起眉疑問地看著她。

  接著她感覺到他抵住她小腹的火熱慾望,一剎那間她只能無法動彈地望著他的眼眸。他只是平靜地瞧著她,藍眸深處的火焰卻足以照亮一整個村子。他似乎發覺蘭娜的恐懼,故意將下身更加貼緊。

  他的舉動令她自震驚中恢復。

  「混帳!」她踢他,滿意地察覺他痛縮一下。他換了重心,但她再次踢中他的足脛,他終於痛呼出聲。

  「我們就照妳的方式玩。」他咆哮,蘭娜感到他雙臂肌肉的收縮。

  他雖然高大,身手卻十分敏捷。蘭娜一聲驚呼被甩上他的肩頭。她掙扎亂踢,感到又羞又懼。她踢中他肌肉糾結的大腿,腳擦過他佩帶的寶劍劍鞘,聽見他發出低聲的詛咒。

  他突然在她臀上一拍,她的訝異多過疼痛。她披散的頭髮擋住視線,儘管她想撐著他的背直起身,但卻徒勞無功,只能無助地自散落的髮間看著一級級的石階,感覺自己像是一袋穀物一般。

  「放我下來!」她不斷捶打他。

  他的大手再次落下,一波波的痛楚直達腳趾。她伸手想抓他的劍,但他把她的手拍掉。不管她如何掙扎,他總有辦法應付,令她幾乎因挫敗而啜泣,眼睜睜地任他扛著下樓。

  樂聲與喧嘩聲逐漸變大,接著是一片突兀的寂靜。蘭娜明白他已將她帶回大廳,只有閉緊雙眼,勉強克制掙扎的衝動。雖然閉著雙眼,她仍幾乎可以感覺到眾賓客與僕人們的驚異眼神。

  不論他是誰,詛咒他!

  她感到一陣暈眩地發覺自己已被他放下。她不穩地顛躓一下,一隻強壯的大手扶住她。她氣憤地推開他,往旁邊站開一步。

  「別碰我。」蘭娜盲目地轉身,她父親愕然的臉映入眼簾。她將頭髮甩到肩後正想走向父親,但握住她肩頭的手使她無法移動。

  「馬大人,」那男人冷靜地開口。「我請求與令嬡成婚。」

  老領主一時無語。他看著女兒氣憤通紅的臉龐,再望向緊抓著她的這個男人。

  「先生,請問尊姓大名。」片刻後他終於開口,並看一眼僵直地站著的蘭娜。「可否請你說明來意?」

  這名男人流利地將法語轉為英語。「我是雷洛伊,雷家堡的伯爵。」

  一片沉默,蘭娜憤怒的驚喘是唯一的聲音。他竟敢對她隱瞞會說英語的事實;但更令她氣憤的是,人稱黑獅的他竟敢來追求她。她叛逆地昂起下巴,不馴地瞪著他。

  「我管你是誰,反正你是國王的人。」

  洛伊對她微微彎身致意,但並未放開她。「就和妳一漾,小姐

  「不,」她否認。「才不是!」

  「女兒,不得無禮。」丹斯怒斥道。「他是馬家堡的賓客,也是國王的人,要表示尊敬。」

  蘭娜輕蔑地瞪著父親。「我會謹守薩克遜人的本分,對他不屑一顧!」

  「我想這可不太好。」洛伊平靜地說,手上的力道加重了。「溫柔點,女郎。我對妳沒有惡意。」

  「是嗎?那你可是和其它我所知的諾曼騎士截然不同。」她嘲弄地說道。「你們都是殘暴、粗魯的野獸,一心只想著自己的享樂。」

  「我和妳認識的其它男人不同,」他滿含興味地挑起一眉。「請不要混為一談。」

  丹斯開口打破了兩人間的緊張。「大人,你有意追求小女是嗎?」

  「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洛伊似乎頗覺有趣。「我打算娶她,而非追求她。」

  蘭娜因憤怒而顫抖。「我絕不和威廉的諾曼騎士為伍!你們都一樣,全是惡棍、兇手──」

  「住嘴。」握著她手腕的力道加重,幾乎扭斷她纖細的腕骨。「我的耐心有限。」

  蘭娜看著他冷酷藍眸中的警告眼神,令自己及眾人大為訝異地立刻閉了嘴。

  她沉默地站在洛伊身旁。馬丹斯猶豫半晌,終於代表女兒接受了他的求婚,看來似乎鬆了口氣。接著蘭娜開口,她輪流看著洛伊與丹斯,她的聲音緩慢而略微顫抖,一字一句地確定父親明白她的意思。

  「我說到做到,這是你逼我的,你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丹斯不安地欠動身子,怒瞪著她,同時潤潤嘴唇,目光轉向洛伊。「大人,我想我必須警告你──」

  「我聽聞過她發的誓言。」洛伊握著蘭娜的手略微放鬆,只是微微一笑。「有些誓言說的容易,做起來難。」

  蘭娜定定地迎上他的視線,淡褐色的眼眸閃著金色的光芒。「大人,對於我許下的誓言,我確信我絕對能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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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7 18:17: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妳知道他是誰嗎?」丹斯怒吼道,目光狠狠盯著女兒姣美無瑕的臉龐。「這個男人大權在握,連奧都對他都不敢怠慢。」

  「權力和勇氣不能相提並論,」蘭娜冷冷地望向窗外的庭園。「奧都雖然是國王的弟弟,但大家都知道他只是個沒出息的傻瓜。」

  丹斯哼聲。「那個男人有沒有勇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個伯爵──」

  「一個私生子伯爵!」蘭娜爆發道。「這可是大不相同了。」

  「如果威廉認為相同,那便是如此。別忘了威廉的母親也只是個鞘皮匠的女兒,他不會同意妳用這些理由拒絕的,女兒,所以別奢望了。」他皺起眉。「是誰告訴妳這些事的?巴勒嗎?這個混帳,他該多歌詠愛情與戰役,而不是對妳亂嚼舌根。蘭娜,洛伊決意要娶妳,而威廉絕不會反對,雖然我不懂他怎麼會想要妳。他大概還沒聽說妳是怎樣的一個悍婦,或者妳如何折磨那些仁慈待妳的人。」

  「仁慈?」蘭娜緩緩轉身看著父親。「你懂什麼叫做仁慈?別用仁慈對我說教了,好像我應該感激能和這個粗魯待我的人結婚──而他的粗魯甚至還比不上我自己的父親呢!」

  「妳活該挨我給妳的每一頓打,只要想起我用的是皮帶抽妳,就會令我無比安慰!」

  「願這份記憶伴你長存。」蘭娜輕聲說道,喉間仍因憤怒與波動的情緒發痛。她轉身不讓他瞧見他的話對她造成的影響。可惡!她靜靜望著窗外,對底下庭園裡的活動視而不見。

  「傻瓜!」丹斯一拳捶在桌上。「上天為證,妳非和他結婚不可,否則我就把妳五花大綁!」

  「用煉條嗎?父親?為了和敵人聯姻,你會把自己的骨肉捆綁起來?」

  「不錯,」他低吼道。「我決不讓妳摧毀我奪回失去的一切的機會。一個男人失去了土地和權力就什麼也不是了。」

  她轉過身來,嘴上嘲諷扭曲的微笑令父親大吃一驚。他警戒地看著蘭娜走近一步,她的手扶著匕首。「你的土地、權力以及那些愚蠢的戰爭已奪走了我們的一切!父親,如果私生子威廉是要你為他作戰而不是給你好處,你怎麼說?」她苦澀地笑笑。「這兩個情況不同,不是嗎?」

  「不錯,不過那對我也是有利的。」丹斯低吼著答道,顯然他已在威廉手下屈服了。因為他知道和這個諾曼國王作對只是徒勞無功,他可沒那麼蠢。一旦他有意反抗,他們一定會像毀了其它薩克遜貴族一樣毀了他。

  他握拳深吸口氣。「蘭娜,妳還沒學會很重要的一課;退讓並非全然是懦夫的行為,有時候也是某種勝利。」

  她傲然抬頭。「我看見母親的退讓。她每年懷孕,最後終於死於生產。不,我絕不會讓自己落到這種悲慘的下場。」

  丹斯一手抹過臉搖搖頭。「如果妳激怒雷洛伊,他絕不會如此容忍的。妳只會使自己──以及我的目標──身處險境,甜言蜜語絕對比詛咒有用多了。」

  「辦不到。」

  「聽說所有的女人──包括諾曼人和薩克遜人──都等著他垂青,但他卻選擇了妳。這是一種榮譽。」

  「榮譽?」蘭娜開始顫抖。她眼中盈著淚,但拒絕讓它們滑落。「你認為逼迫女兒和敵人共枕是一種光榮?和一個被稱為私生子的男人?」

  「千萬別蠢到當著他的面前提起,蘭娜。」丹斯咆哮著扣住她的手腕。「據說國王把那些膽敢嚼他舌根的人砍去手腳,妳認為雷洛伊會如何處置?」

  「他不是國王。」

  「沒錯,但他是國王的親信。只要威廉護著他,他根本毋需勇敢或強壯。天曉得那個男人怎會要妳這種悍婦,不過就算妳是世上最善良的姑娘,只要他要妳,我也無法說不。」

  「懦夫!」這字眼擊向他,他憤怒地鬆開她。

  「妳完全沒有妳母親的溫柔,妳的壞脾氣遲早會讓妳吃盡苦頭。」丹斯深深歎息。「生活怎麼過由妳自己選擇,蘭娜。妳溫柔待他,他也會以禮相待;反之,他絕對會給妳罪受的。」

  「很好的建議,父親,我把刀子插入他胸口時會記得的。」

  丹斯歎口氣坐下,揮揮手遣走了她。蘭娜迫不及待逃開,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令她只想逃回房間。雷洛伊該死!他為何要來馬家堡?為何要娶她?他已經夠富有了,他究竟想得到什麼?

  雷洛伊知道問題的答案。當威廉問起他和他未來的新娘相處得如何時,他在國王前跪下,遺憾地對國王一笑。

  「她正如您所說,有張尖利的嘴,而且過度驕縱。」

  威廉大笑。「我替她選對人了。你需要忠告嗎,洛伊?」

  「您的忠告,陛下,我會接受。」

  「別在意這位淑女的侮辱,善待她,但立場要堅定。她終會依順你的,就像我的瑪蒂一樣。」

  提起威廉的皇后瑪蒂,洛伊想起她因拒絕嫁他而挨過的鞭子。洛伊能瞭解國王採取那種手段的心境──儘管被喚為「雜種」不計其次,每次他還是忍不住動怒。

  「謝謝您的忠告,陛下。」他起身接過一杯酒。「我們結婚之後,她很快就會順從我了。」

  威廉微笑。「你這麼認為嗎,洛伊?」

  「是的,沒有任何女人能與我對抗。」

  「我婚前也是這麼想。」威廉啜口酒。「我要你們盡快成婚,她的姨母催得很急,八成是為了不讓她步上她父親的後塵。」威廉微微一笑。「雖然蘭娜待在諾曼底七年,仍然痛恨諾曼人。而且她已過適婚年齡,卻仍有不馴的稜角。」

  洛伊諷刺地一揚眉。「稜角?依我看,這位淑女會是一個好軍人,她把匕首耍得真熟練。」

  「洛伊,你若不想娶她,我就將她許配給別人。你對我一片忠誠,我可不希望你婚姻不幸。」

  洛伊沉默半晌。「她會適合我的,她只是需要馴服。」他頓了一下,扯扯嘴角。「況且──我喜歡她的味道,淺嘗過後只會令我想要更多。」

  威廉笑容加深。「很多男人就是這樣跌入粉紅色陷阱。」

  「我不受女人支配,」洛伊皺著眉說道。「即使美麗如馬蘭娜也一樣。這種吸引力不會影響我,而且也有利於我和她的婚姻。」

  「沒錯。」威廉看著洛伊深思地說道。

  洛伊一臉漠然,不願國王看出他對蘭娜的渴望。該死的女人,她的掙扎引發了強烈慾望以外的情感──他不由自主地欣賞起她的不畏強橫勢力來。從經驗中,他知道蘭娜的感覺,不過她終究會和他一樣認清事實,學會那麼做只會給她帶來更多麻煩。

  威廉清清喉嚨。「蘭娜小姐十分叛逆。她寧可和薩克遜俘虜作伴,也不和她諾曼姨母的人相處。碧琪夫人已要我想想辦法好久,但直到最近我還是不確定這麼做對不對。」

  「因為她的父親及兄弟的關係?」

  威廉微笑。「沒錯。丹斯是個有實力的貴族,而且我不喜歡他忘記他的誓詞。他並不笨,還有兩個最小的男孩受我監管,相信他不會輕舉妄為。」

  「好辦。那幾個脫逃的兒子呢?」

  「他們尚未宣誓效忠就脫逃了。一旦你和蘭娜成婚,他們會看出效忠我得到的利益。但如果他們拒絕順服,我也只有照樣下手了。」

  對國王的計畫,洛伊毫無異議。英格蘭唯有統一,才能抵禦挪威、威爾斯及法國的入侵。但儘管如此,他仍然頗覺遺憾。

  「如果蘭娜個性甜美點就好了,陛下。如果我給她應得的教訓,她的家人可能無法接受,但她羞辱了太多您的屬臣,這可能使您的軍隊陷身險境。」

  「所以我才派你出馬。」威廉微笑。「你需要一個薩克遜妻子,而我在那個地區需要一位忠誠的領主。近來那裡飽受劫匪擄掠,我懷疑與被撤爵的前任領主有關。無論如何,摩利屏障著海岸線,極具戰略地位。等你婚後會發現那個地域更加堅不可摧了。」

  他們繼續商討戰略、戰犯處置等諸多問題。洛伊告退時,已經明白威廉要他的忠誠屬下與薩克遜母老虎結婚的決心。

  洛伊像威廉一樣也是個私生子,只不過他的雙親都是諾曼貴族。他自孩提時起就得力爭上游。威廉永遠背負母親是鞘皮匠之女的恥辱,洛伊也難逃被譏為女貴族的私生子,因此早已學會如何爭取並接受生命的一切。他決定跟隨並效忠威廉戮力沙場,如今行將而立,戰得及繼承的土地不計其數,而現在他即將多出一項麻煩──一位薩克遜妻子。他露出沉鬱的笑容。

  除了偶爾放縱一下以外,他並不需要女人。追隨威廉已將耗盡他的精力,況且維持自身廣大的領土也不是容易的事,但他的妻子卻絕對不容忽視。雖然經驗告訴他仁慈就是弱點,但洛伊並不是殘酷的人,不過也不是傻瓜。如果馬蘭娜選擇不用大腦,她也別想冀望他會仁慈待她。

  思及她柔軟的曲線抵著他,他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真是瘋狂,他竟讓原始的衝動主宰大腦,可見她的魅惑力之強大。不過他從未向人求過婚,也許那才是他蠢蠢難安的原因吧。

  洛伊握緊雙拳,他還有許多待完成的事。首先訂定計畫、進行訂婚儀式、通知等事宜,防禦也有待鞏固。接著他會把他的妻子安頓在摩利。當他四處奔忙時,她得乖乖待在那兒。

  XXXXX

  蘭娜顫抖著緩緩走向大廳。她知道被召喚的原因,她得正式宣佈接受洛伊的求婚。不,她絕不會。和他短暫交手,她已知道如果自己蠢得嫁他將會有什麼後果。他會像他的綽號黑獅一樣地吞噬她,她寧可進修道院也不願將自己獻身給那個黑暗騎士!

  她在大廳門外停步,諾曼人正等著她簽下婚約。一個月來她一直在想──不,祈禱──那位狂野的騎士會改變主意;但現在她知道她錯了。

  她突然雙腿發軟,遂趕緊抓住門撐著自己。她絕不讓人發現她的恐懼,即使她的女僕也絲毫不知她怕那個男人。他一定會殺了她,不過她寧死也絕不屈服。

  蘭娜抬頭挺胸地走入大廳,紅銅色的秀髮輕掠過款擺的臀部,曳地的藍色天鵝絨長裙則裹住她的長腿。她身材高挑──甚至比一些男人還高,而且從不想隱藏她的高度,更無視於諾曼特使帶著興味的目光。雷洛伊很快就會明白她不屈的決心,她發誓。

  「女兒,」丹斯待蘭娜在他身旁坐下後,略帶不安地喃喃道。「他們帶婚約來讓妳簽署。」他饒富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我很光榮地簽署同意,一等妳簽好,這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蘭娜僵直而沉默地坐著,除了眼中茶褐色的火焰外,她看來一派順從的模樣。抬起濃密的睫毛,她瞥見鮑萊歐。她還記得上回就是他和雷洛伊一起,有張年輕、愉快的臉,人看來很溫和。

  她對他微微一笑,他眼中閃過鬆懈的神色。但那十分短暫。

  她起身優雅地轉向父親,說道:「恕我礙難同意簽署,父親,請不要逼我和一位私生子結婚。」

  大廳內一片訝然,蘭娜重新落坐。

  「老天!」一名諾曼男爵以法語叫道,他上前瞪著丹斯。「你敢?」

  「這是小女一時糊塗,與我無關。」丹斯怒瞪她。「她會簽名的,我保證。」

  「我決不。」

  大家都瞪著她,望著她火紅的雙頰及頑固的下巴。鮑萊歐不禁搖頭。

  「小姐,」他輕聲道。「我無法帶著這種回復給我家大人。妳有沒有想過不管妳簽名與否都得嫁他,他這麼做只是出於禮儀,國王早已決定你們的婚姻。」

  「國王與你家大人的意願與我無關。」她冷冷地說道,心中怒火正熾。雷洛伊並不想娶她,他只是服從國王而已。哼,讓他去娶受得了他的蠢女人好了,她才不幹!

  萊歐看一眼兀自發怒與猶疑的丹斯。「丹斯大人,你有什麼話要我帶給我家主人?」

  「他的妻子會按原訂計畫嫁他,」片刻之後他回答道。「即使必須五花大綁地架著她去。」

  萊歐呆了半晌。「主人會不高興的。」

  「我也一樣;」丹斯沉重地說道。「但蘭娜十分頑強,假如我有其它個性溫柔的女兒,一定會許配給他,但我沒有。他既已向馬蘭娜求婚,恐怕那就是他所能得到的了。」

  蘭娜不穩地站起身看著萊歐,控制住微顫的聲調。「告訴你家主人我的匕首不是刺他就是刺我,那對我毫無分別。我不會嫁他的。」

  萊歐臉一白。「女士,請勿叫我帶這句話回復主人。妳在玩弄自己的命運,而我為妳擔心。」

  「為我擔心?」她冷笑。「鮑大人,為你家主人的安全擔心吧。我寧死也不讓他碰。」

  萊歐澀聲答道:「那很可能正是妳會得到的,小姐。我會照妳所說的稟報主人,但確定妳會後悔說過這些話的。」

  回房之後,蘭娜開始懷疑自己怎會如此言語無狀。簡短威嚴的拒絕早已足夠了,但她竟然選擇把黑獅惹火,而且一定會有苦頭吃的。

  但洛伊總能引出她最壞的一面,也許是因為他強烈的男性吸引力。自他在樓梯間給她一吻後,就時常出現在她夢中。她曾感到他威猛的慾望緊抵著她,知道他要她,而這令她驚駭莫名。

  「真不幸。」她低語道,女僕聞言立刻跪下。

  「小姐,妳有什麼煩惱嗎?」

  蘭娜咬著下唇。女僕蕊琪是一名騎士之女,隨她從諾曼底過來。她也是少數蘭娜偶爾肯傾吐心事的對象。

  「蕊琪,我怕那個要娶我為妻的諾曼私生子。」

  「他聽到妳的答覆時會怎麼說,小姐?」片刻後蕊琪問道,但蘭娜只是凝視著牆上的掛氈。

  「我寧願不知道,」她喃喃道。「還好他離我很遠。」

  XXXXX

  萊歐抵達倫敦見洛伊時,已決定技巧地回答,不要惹怒洛伊。希望如此。蘭娜絕不會知道她的回答可能引起的騷動。

  他的期望落空了。

  萊歐走進會談室,洛伊和威廉正熱烈討論蘇格蘭邊防問題。他原想先去梳洗一番再回來,但洛伊已停止討論向他走來。

  萊歐對國王跪下致意,這才稟報洛伊。「時機不湊巧,主人,我等你討論完再過來。」

  「不,萊歐,沒有關係。」他的笑容短促。「國王也想盡快解決這件事。」

  萊歐深吸口氣。「主人,文件沒有簽名。」

  「丹斯沒有簽名?」

  「不,主人。他簽了。」

  「哦?能讀能寫的女人也不多,萊歐,只要有蘭娜的記號也就行了。」

  「但是主人,蘭娜小姐受過讀寫的教育。」

  洛伊思考一會兒,身軀逐漸僵硬。「告訴我蘭娜小姐說了些什麼甜言蜜語。」

  萊歐低頭在技巧與事實間掙扎著。「她不願嫁您,並請求馬大人不要強迫她。」

  「這不是她說的話的全部,萊歐。你以為我是傻瓜嗎?」

  萊歐立刻抬頭。「不,大人,但您無需知道她不智的回答。」

  洛伊身後傳來威廉的低笑聲。「歷史又重演了。」

  洛伊不理威廉,他只是緊盯著萊歐。「我要知道她說了些什麼。」

  想起蘭娜的話,萊歐一陣憤怒。

  「主人,她說一旦你們成婚,她的匕首不是刺向你,就是刺向她自己。她不願意嫁給你。」

  「就這些嗎?」

  「不,」他打起精神僵硬地說道。「她請求她父親別把她嫁給一名私生子。」

  萊歐緊張地看著洛伊與威廉,這句話同時侮辱了兩個人。好半晌沒有人移動或說話,萊歐開始冒汗。

  「別殺傳訊的人,洛伊。」看著洛伊握住劍柄,威廉王斥道,聲音微含嘲諷與興味。「最好責怪你的女人,這是我的經驗談。」

  洛伊半轉身勉強輕聲說話。「我無意殺可憐的萊歐,他看來已和死了差不多。」他瞥萊歐一眼。「下去吧,我疲憊的朋友,我對你不存惡意。」

  萊歐看他們一眼,才退出房間。他警告過蘭娜小姐,她只有接受一切後果了。

  「你作何打算,洛伊?」國王問道。

  「教訓那婊子一頓。」他立即野蠻地答道。威廉聞言微笑起來。

  「你以為這容易嗎?馬蘭娜可是潑辣得很。」

  洛伊在房中踱步,臉上充滿憤怒。「她是潑辣沒錯,但可不笨。她不退讓只有一死。」

  「她是這麼說的。」

  洛伊訝異地看威廉一眼,肌肉逐漸放鬆。雖然怒火仍熾,但他不會任它控制他。

  「陛下,據說當皇后像蘭娜這樣拒絕時,你連夜騎馬趕到利爾。」

  「沒錯,洛伊,而且還鞭了她一頓。」威廉露出淡淡的微笑。「然後她告訴我,我竟然膽敢在她父親的城堡裡打她。」

  「你在那麼做之前是否思考過?」

  「完全沒有,我當時想的是其它事情。」他的笑容冰冷,而洛伊可以瞭解。

  「我有一項請求,陛下。」

  「說。」

  「請給我立即結婚的特別許可,可以嗎?」

  威廉笑了起來。「把文件帶來,我馬上就簽署同意。」

  不消片刻,鮑萊歐帶回的文件已經國王簽署,外加一份特別許可。

  洛伊對國王鞠躬。「陛下,請准許我前往馬家堡。」

  國王允許後,洛伊自大廳大步走到外牆邊召喚馬匹及隨從。一轉身,他發覺萊歐正站在他身旁。

  「請讓我隨您去,大人。」年輕人說道。

  「如果你願意。我要去馬家堡。」

  「我也這麼想。」

  萊歐若有所思的眼神令洛伊微笑起來。「你不贊成嗎,萊歐?」

  「我只是擔心可能的後果,主人。」

  「只有一種後果──她會嫁給我,並且停止她的侮辱。」他用馬鞭輕點手心,萊歐看著他的鞭子。「萊歐,這是她自找的,你不認為嗎?」

  「是的,主人。但我從不鞭打女人。」

  洛伊淡淡一笑。「我也不,萊歐。但對一隻母老虎而言,那又另當別論了。」

  夜深了,吊橋早已拉起,但蘭娜卻聽見窗下的騷動。她不經意地丟下手邊的針線活,走到窗邊向下望,只見眾人匆匆來去,吊橋也吱吱嘎嘎地放下了。

  她突然感到一絲恐懼,轉身看見蕊琪也正睜大眼睛望著她。

  「這麼晚了還有訪客嗎,小姐?」她低語著跑向蘭娜。「妳得躲起來!黑獅的怒火一旦」

  「不,我絕不躲避任何男人。」蘭娜的唇輕蔑扭曲,但聲音中有掩飾不了的顫抖。「他敢在我父親的城堡裡做什麼?」

  「小姐,他是個殘暴的諾曼騎士」

  「對,而懦弱的父親卻宣誓效忠威廉!」蘭娜雙臂抱胸以止住顫抖。「他不敢傷害我的。威廉王也是我的國王,而且是我的監護人。」

  儘管如此,當洛伊闖入她閨房中時,她仍忍不住驚跳起來。她穩穩地迎視他冷硬的眼神,昂然抬起下巴否認內心的脆弱。他看來和上一次一樣的狂暴而危險,她回想著,但她仍不會屈服。

  洛伊站在房門口,一身風塵僕僕。他滾著金邊的紅色長袍長至腳踝,說明了他的地位顯赫。他的黑髮幾乎蓋住雙眼,胡青明顯可見,嘴角的線條冷硬,藍眼炯炯有神。一個好看的男人,連刀疤也無法影響他的外表。

  「啊,大英雄。」她虛張聲勢地說道。「你半夜擅闖女人閨房是什麼用意?」

  洛伊大跨步走入房中,他身上有馬、皮革和塵土的味道。蘭娜強迫自己不要後退。她自他的嘴角及眼神中知道她的諷刺產生多大的效果了。

  「我收到了妳的訊息,小姐。」他平穩的聲音毫不洩漏情緒。「我盡快趕來答覆妳。」

  她不安地換個姿勢。「我不需要答覆。」

  「哦,但我想答覆妳。」他的聲音柔和但隱含惡意,蘭娜感到一絲恐懼。

  幾位女僕恐懼地低泣起來,蘭娜看見蕊琪沿著牆邊挪向門口。懦夫!但蘭娜不怪她,因為唯一阻止她追隨蕊琪的只有驕傲──而且她寧願他眼中是輕蔑而非憤怒。

  「我明天再聽你答覆。」蘭娜彷彿已遣退他般走開。洛伊伸手抓住了她,把她拉回來。

  這時她看見他右手中的馬鞭,她驚恐地看著他揚手一揮鞭子。

  「不,我甜美的小姐,妳今晚就得聽,還有此後的每一夜,只要我想。」鞭子劃過空中發出「啪」的一聲,她不由自主地驚跳一下。「首先,妳得簽下婚約。」

  「我不!」

  咻地一聲,她的裙邊一扯,她知道鞭子即將傷到她,一陣恐懼又襲上心頭。

  「啊,小姐,妳會簽的,然後我們就立刻成婚,就是今晚,在神父的見證下。」

  她愕然瞪著他。「不可能!」她終於擠出話來。「一個神父還有公告」

  「已經宣讀過一次,而那就足夠了。」他抿緊唇。「我有特別許可,而且神父也來了,就是今晚。」

  「不!」她驚慌失色,拚命想掙脫腕上鷹爪般的大手,但他毫不動搖。

  「妳誤解我了,小姐。」洛伊厲聲說道。「我和令尊及國王已談好交易,妳說不也沒用。」

  蘭娜緩緩抬眼瞪他,深呼吸以穩定自己。「你想這麼早死嗎,大人?我發過誓要殺膽敢娶我的男人。」

  「我沒這麼容易死。」

  他看來很不耐煩,而且似乎對她的話頗覺有趣。隨著漸升的憤怒,蘭娜忘卻了恐懼與謹慎。

  「我說過絕不嫁給私生子,我說到做到!」

  他眼中的幽默盡褪。洛伊緩緩拉近她,使她幾乎貼在他身前。他鋼鐵般的手緊扣著她。她看著他濃密的睫毛及藍眸中的火焰。

  他臉上的某種東西警告著她他是個不同於其它她認識的騎士的人,即使她粗暴的兄弟們看來也沒有他危險。

  洛伊抓緊她的雙腕,舉起鞭子。

  「妳已當著我的面侮辱了我兩次,」他咬牙說道。「上帝為證,我會讓妳不敢再這麼做。」

  他再次一抽馬鞭,這次鞭子打上天鵝絨,緊貼她的肌膚。她一畏縮,咬著下唇,恐懼卻叛逆地直視著他。

  洛伊仍緊抓著她地將她略微推開。「現在就簽婚約,女人,而且不許再玩花樣。」

  蘭娜強抑啜泣的衝動。她真的嚇壞了,而且痛恨他使她如此卑屈。他冷酷地看著她,眼中無一絲仁慈。

  「好,」她苦澀地說道。「我會嫁給你,雷洛伊。但你一定會後悔的,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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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馬丹斯大大鬆了一口氣,終於結束了。蘭娜已嫁給這位諾曼領主,再也不是他的責任。以後不管她再如何胡鬧,都是洛伊的事了。

  他隔著嘈雜的大廳望著女兒,雙唇抿緊。「她充滿仇恨和怨忿,」他對坐在他身旁的人說道。「但這不是我應得的。我就像一個男人該做的一樣愛我的妻子,她的死不是我的錯,但蘭娜從不肯聽我說。」

  「大人?」丹斯轉身,發現洛伊的隨從出現在他身旁。

  「你是萊歐?鮑萊歐爵士。」

  「是的。我家主人想請你準備一間新房。」萊歐恭敬地一鞠躬。

  丹斯驚訝地說道:「小女的房間不──」

  「不行。」萊歐搖頭,他似乎有點尷尬。「主人認為今晚讓夫人在不熟悉的環境下較好。」

  「哦。」丹斯點頭表示瞭解。「我想他已經拿走她的匕首了。」

  「是的。」萊歐調開視線,看著雙眼直視前方、僵直地坐著的蘭娜。她對身旁吟遊詩人、士兵及僕人的吵雜聲充耳不聞,雙臂抱胸。洛伊狀似慵懶、無聊地坐在她身旁,但雙眼卻注意著所有的活動,暗示著他體內蠢蠢欲動的爆發力。

  萊歐不安地換個坐姿。「夫人很美,大人。」

  「沒錯。」丹斯陰鬱地同意道。「但沒有她母親的溫柔,願她安息。我早該杷蘭娜嫁出去,免受她的尖牙利嘴之苦。」

  他傾身望向萊歐。「先生,請你家主人小心她的脾氣。如果她發火了,那天就沒有熱飯好酒;碗裡只可能有泥沙,杯中都是酸醋。」

  「馬大人,」萊歐恭敬地答道。「我相信洛伊主人會說服她這並非明智的舉動。」

  丹斯哼一聲。「我也曾這麼想過,但她的尖牙利嘴卻會把男人逼瘋。我從沒想到過光是言語就會使我氣成這樣,但」他陷入不快的沉默中。

  「你想她會聽你的建議嗎?」片刻後萊歐問道。丹斯不敢置信地望了他一眼,他忍不住淡淡微笑起來。

  「老天!萊歐,難道這幾個星期來你都沒注意到嗎?就算聖彼得下凡來和她說話,她也不會聽的。」他搖頭。「不,我已經學會省點力氣了。我告訴你,萊歐,大部分女人只會惹麻煩,這是真理。」

  「我也聽過別的男人這麼說,大人。」萊歐遲疑了一下。「她可有特別信任的人,大人?」

  

  「什麼意思,萊歐?」丹斯懷疑地看著他。萊歐臉紅地低頭看著他的靴子,丹斯瞇起雙眼。「有什麼不對嗎?」

  「不,大人,只是洛伊主人要求有人能向她解釋新婚夜,扮演她母親的角色。」

  丹斯不耐地揮手拒絕。「蘭娜很清楚女人的義務。雖然她很純真,但絕不愚蠢。在這大廳裡她已見過許多次男女交媾了。每當慶典或大餐後,男人會變得粗魯──呃,你也知道士兵總是如此。放心好了,她知道男女之間該怎麼進行。」

  萊歐皺眉。難道整座城堡中沒人能為這位小姑娘說明新婚夜的情形嗎?難怪馬蘭娜如此叛逆,週遭充滿了滿口髒話的粗人,她沒有亂吐口水或抓耳撓腮的習慣還真奇怪。

  萊歐回去稟報主人,而洛伊毫不驚訝。

  洛伊深思地瞥蘭娜一眼,她仍僵硬地坐著,下顎微昂。女僕們將她的長髮梳得閃閃發亮地披洩在肩頭背後。她戴著一頂珠冠,上覆一方精緻的面紗,深金色腰帶強調她的纖腰,緊身長袍則勾勒出她誘人的乳房。她並未佩帶匕首,但偶爾掠過他的目光中則是一片冰冷。

  他突然起身對她伸出手。「來吧,妻子。」

  蘭娜瞪著他的大手。緩緩地,她將自己的小手放入他手中,他牽起她的手,接受眾人的舉杯祝福。

  這是一場與眾不同的婚宴,每個人似乎都是迷惑大於喜悅,不過卻也都盡情暢飲。丹斯的兵士對這個新領主不太有把握,有些甚至怫然瞪著他。但是沒關係,他們遲早會知道誰是主子,蘭娜也一樣。

  「沒有人鬧洞房嗎?」她緊張地問道,見他搖頭她不禁鬆了口氣。

  「沒有。」洛伊阻止她往她的閨房走去。「這邊走,夫人,今晚我們睡另一個房間。」

  她驚恐而抗拒地看他一眼,但最後只是低頭順從地跟著他,令他疑心大起。她一定有預謀,他敢確定。

  她的女僕正在新房前等候,蕊琪對洛伊行個禮。「誰允許妳來這裡的?」洛伊質問道。

  「大人,」蕊琪有些結巴。「我已習慣照顧我家小姐了。」

  蘭娜抬頭,手仍被他緊緊握住。「沒關係,蕊琪,我今晚不需要女僕。」

  自覺有些卑劣的洛伊讓了步。「去服侍妳的女主人,然後退下。」

  他放開蘭娜,看著這兩個女人走到屏風後,蕊琪幫蘭娜脫衣服。

  洛伊向床邊走去,床上鋪滿了毛皮、枕頭及手織的床單,其中有一些應該是蘭娜的。女僕顯然已為蘭娜做了準備,而這令洛伊不太舒服。轉過身來,他瞇眼看著蘭娜自屏風後走出來,下顎昂起,眼神疏離。

  他的嘴一抿。老天,她真是誘人!自喉嚨包至腳踝的薄袍掩不住她的曲線,當她向他走來時,他不由感到腹部肌肉緊縮。她有修長美好的腿,纖腰不盈一握,臀部曲線渾圓迷人,還有她的乳房他忍下走向她將她雙乳捧在掌中的衝動。細緻的乳頭在他的注視下硬挺地抵著薄薄的布料,彷彿在乞求他的憐愛。

  洛伊抬眼,看見她眼中諷剌的光芒,她大膽向他挑釁,賭他不敢要她,而他從不拒絕挑戰。

  「退下。」洛伊對女僕說道。

  蕊琪離開後,蘭娜顯然決定要激他攻擊。她走向壁爐旁的小几,步履宛如小鹿般優雅輕「要酒嗎,我的夫婿大人?」

  「好。」

  她開始為他斟酒時,他解下佩劍放在床邊。接著他除下甲冑,不理會蘭娜偷瞄著他的眼光。

  蘭娜以舌潤濕嘴唇,當他面向她鬆開襯衫領口時,她驚跳了起來。

  「大人,」她飛快地說道。「您的酒。」她把一杯酒塞給他。

  他握住她的手腕。「和我一起喝。」

  「和你一起喝?」她再次潤潤唇。「我喝太多酒會不舒服。」

  「妳今晚幾乎沒碰酒,陪我喝,否則我會懷疑妳在酒中下了毒。」

  她臉色發白,但仍昂起下巴。「我不會下毒。」

  「是嗎?」他問道。「那妳喝吧。」

  蘭娜顫抖地再倒一杯。她轉身向他,洛伊看見她臉上決然的表情。她舉杯就唇,他伸手拿走杯子。

  她訝異地看他一眼,他說道:「我想還是叫妳的女僕來為我們試這杯酒吧。」

  她倒抽口氣。「不,大人,不用了。」

  「我說這樣就這樣。」

  她嘴唇扭曲。「我是說,大人,我們都不該喝這杯酒。」

  儘管他早已料到,仍然大發雷霆。「妳為什麼竟會有這種企圖?難道妳不知道威廉會如何重懲妳及妳的家人嗎?」

  她揚起頭。「我不在乎。」

  「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家人,妳真是個不忠的女人。」洛伊一手耙過頭髮。

  他開始後悔娶了這個滿心只有仇恨的女人。但當他看著她細緻的肩膀及柔嫩的肌膚,想起她貼著他的感覺時,他的決心又堅定起來。

  他帶她來到床畔。她順從地任他推倒向床墊,令他大感意外。她僵硬地坐在床緣,洛伊脫下襯衫及襪子,這才回頭看著他的新婚妻子。

  蘭娜雙手擱在腿上,兩眼望著地板。他發現自己竟奇怪地被這位有貓樣的金眼、償怒的女郎誘惑;更忍不住讚賞她的勇氣。他不要她只是屈服,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麼。洛只穿著一件短褲走到床邊,手輕搭在蘭娜肩上。

  他一碰她,她立刻跳了起來,揚起手中的匕首,幸虧他反應得快,才沒有被劃一刀。

  但匕首仍刺中他的手臂,傷口開始滲血。他扭住她的手臂往後拉,直到她痛呼出聲。

  「放下刀子!」他對她吼道,但她不從,於是他加重力道,她終於承受不住,匕首落在床上。他拾起短刀遠遠丟開。

  血繼續滲出,但他不予理會,只是揪著她的領口將袍子扯開。她微微一畏縮,但並末阻止他,未幾她已全身赤裸。

  「我可愛的小姐,我倒要瞧瞧妳如何承受另一種刀的侵襲。」洛伊咬牙說道,用自己的身軀將她壓倒在床上。她僵硬地躺在他身下,雙眼大睜地緊盯著天花板。但當他以膝蓋分開她的雙腿時,她開始掙扎。

  她又捶又抓又咬,彷彿在與魔鬼對抗似的。洛伊始終輕易地抓著她,等她筋疲力竭。她的紅髮打在他臉上,咒罵聲變得沙啞而喘不過氣來。

  雷洛伊受過嚴苛的教訓,深信失敗即是死亡。但看著身下女人的掙扎,他忍不住對她生出一絲敬意。這個女人大膽地反抗她的國王、她的父親以及她的夫婿,她不輕易屈服。

  「結束了嗎?」當她終於停下來後,他問道。看著她眼中苦澀、挫敗的神情,他知道她一定認為他對她的掙扎無動於衷。「夫人,我想此刻在力氣及姿勢上我佔優勢。」他微笑。「我要妳屈服。」

  「休想!」她疲憊地掙扎著。

  「那我只有強迫妳投降了。」他低頭吻她,她轉開臉。於是他一手抓著地雙手手腕,一手握著她的下顎。她貼著他的裸露肌膚喚起了他,他呼吸開始急促。當他吻上她的嘴時,感到她在他身下瑟瑟顫抖。

  他變換姿勢,好讓他的勃起緊壓著她,握著她下顎的手滑至喉間,輕撫著柔嫩的肌膚。當他握住她的乳房時,他聽見她喉間發出狂野的呻吟。接著,她猝然用力咬住他下唇。

  洛伊立刻緊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鬆開嘴,並將頭往後仰。

  「妳這邪惡的婊子!」他瞪著她,她眼中除了怒火外還有些別的什麼。她以為會挨耳光嗎?還是被強暴?

  他無意這麼做。他用鞭子揮向她的長裙時,已覺得自己就如她所想的一樣殘暴了。沒錯,他是很殘暴,但從不對女人動粗。

  洛伊往後退開並坐起身,久久注視著蘭娜。

  「我給妳一點時間適應,夫人。」他終於開口,兩人都嚇了一跳。他瞇起眼。「我現在不強迫妳,不過妳得發誓不會想再毒死我或其它人,也不許再用武器。」

  好半晌蘭娜沒有回答,只是回瞪著他。

  「酒沒有下毒,」她陰沉地說道。「它只會使你昏睡而無法強迫我。而且我不能保證不帶武器。」

  「這是妳的決定,夫人。」洛伊聳聳肩解開短褲褲帶。當他轉向她時,她看見他眼中的意圖和他傲然的男性軀體。

  蘭娜吞口口水,轉開目光。「但我現在能給你保證,大人。」她立刻說道。

  床因他的重量而下陷,她驚慌地抬眼望著洛伊嚴厲的臉。「不,夫人,妳得承諾絕不再拿武器攻擊我。」

  「我答應了!」他靠過來時她大叫道,他肌肉糾結的大腿跨在她的兩側,忍不住發出滿足的呻吟。

  「馬蘭娜,」他對著她的耳朵說道。「妳還算聰明。」

  她面紅耳赤地推他,但他只是哈哈大笑地把她拉向他。他臂上的傷口仍緩緩滲血,但兩人都沒注意。洛伊抓起一塊毛皮蓋在兩人身上,一手攫著她的一束秀發,沉重的手臂壓在她腰上。

  「明天,」過了一會兒後他說道。「妳得和一位妳敬重的婦女談談男女之間的情形。不過僅此一次,我不會再多寬限一天了。」

  「是,大人。」蘭娜模糊的聲音傳來,他看見她已把臉埋入枕中。

  在他眼前的是漫漫長夜。即使已將她的匕首遠遠丟在房間另一頭,而且也緊緊抓著她,他仍然不敢入睡。只要有這只嗜血的雌狐在他身旁虎視眺眺地等待他的疏忽,他絕不敢睡著。真是諷刺,洛伊想道。不曉得威廉知不知道女僕們對他不尋常的恐懼。不過很有可能那只會更加刺激他的幽默感,而且迫不及待想知道他的騎士與蘭娜進展如何。

  洛伊將一手枕在頭後,靜靜地望著一片黑暗。他想起蘭娜眼中強烈的恐懼,忍不住皺起眉頭。這令他心如刀割。她不該這麼怕他的,尤其不該是這個甚至比大多數男人更有勇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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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7 18:17:5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陽光透過牆縫照在蘭娜的臉上,熟悉的香味使她甦醒。柴火及香噴噴的麵包味飄來。除此之外,日漸熟悉的工程噪音也迴盪在空中。威廉下令興建的鞏固牆。

  她動了一下想翻身,肌肉立刻一陣酸疼,她發現自己不能動彈,於是張開眼。一個沉重的身軀壓靠著她。她的第一個反應是驚慌,但接著她想起來了,於是謹慎地偷瞄身旁的男人一眼。

  他手中握著她的一束髮絲,她憤怒地想起前一晚他如何先抓住她的秀髮,再將她整個擁住。如今他龐大的身軀挨著她,彷彿他有權如此,不論在英格蘭或她家都一樣。

  蘭娜儘管憤怒,仍勉強靜靜躺著。她得好好思考,而且不能驚醒洛伊。她再瞄他一眼,毛皮已自他身上滑落,她看見他健碩的身上滿是新新舊舊的疤痕,顯然是許多戰役後留下來的。

  她深吸口氣。這個一身肌肉的諾曼人全身赤裸,想起自己如何屈服於他的力量之下,她忍不住一陣懊惱。但願這個諾曼人不記得她懦弱的降服。

  這位諾曼人,如今已是她的夫婿,在教堂與法律見證下。這令她一陣反胃,忍不住瞧門口一眼,再看看睡著的他,她的喉嚨一緊。

  他醒了,濃密睫毛下的雙眼緊盯著她。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後,他輕柔地開口。「我要是妳就不會考慮逃跑,親愛的,這很不聰明。」

  「但你並不是我。」

  他微微一笑,眼光向下瞄至她被單滑下處裸露的乳房。他緩緩讚賞的眼光令她滿臉通紅,立刻拉起毛皮蓋著自己,再反抗地對他昂起下巴。

  「讓我起來。」

  她傲慢的命令態度令他幽默地彎起嘴角,揚起濃眉。「急著開始成為我的新娘的生活嗎,姑娘?妳不想在我們的床上多待一會兒?」

  蘭娜瞪他一眼,想扯開摟住她纖腰的手臂。「不要,我寧願和豬睡。」

  「如果妳脾氣不改,那是很有可能的。」他舉起擱在她腰間的手臂枕在腦後,但並未放開她的頭髮。「好多了嗎?」他胸膛上肌肉的起伏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不由自主地往下瞥去,但立刻又調回眼光坐直身子,頭皮被扯痛令她畏縮一下。她怒瞪他一眼,把頭髮自他手中拉回來。

  「好多了。」他不再試著抓住她時她說道。但當她想離開床時,他再次攬住她,他緊抓著她的上臂,手指故意擦過她肋間敏感的肌膚,她緊抓著毛皮以為抵御。

  「不,夫人。我不會抱妳,但妳必須和我躺一會兒。」

  她十分驚慌,但仍只警戒地直視著他。「為什麼?」

  

  「讓妳習慣床上有我。我寬延了一夜,但是不會再延長。」

  蘭娜勉強保持聲調平穩。「我記得,大人。但這難道表示白天我也必須忍受你的碰觸嗎?」

  「只要我想碰妳,妳隨時都得忍耐。」

  彷彿要證明這一點似的,洛伊的手自她的手臂移向她的喉嚨,抓住她手中毛皮的邊緣慢慢扯下。冷空氣襲來,她忍不住輕顫起來。他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只是愛撫著她,溫柔得超乎她的意料之外。

  蘭娜嚥下怒氣,始終昂著下巴,眼神冷漠,彷彿對他的撫觸不在意。但他的手所經之處,她體內也緩緩升起一簇火焰,使她既困惑又無助。

  他黝黑的大手覆在她雪白的肌膚上,粗糙長繭的手令她一陣陣地咚嗦著。他一手滑至她乳房下並捧住它時,她不覺閉上雙眼,未曾反感,反倒引發一股興奮。他愛撫她赤裸的嬌軀,在她體內掀起一波令人困惑而陌生的感覺。

  蘭娜僵直地坐著,呼吸淺促。她察覺他變換姿勢坐起身,一腿挨擦過她的大腿,另一隻手又撫上她。洛伊的手指滑過她的鎖骨,落在她挺立的乳頭上不停地把玩。蘭娜忍不住驚呼一聲,她張開雙眼,意外地迎上他火熱的藍眸。

  「你在做什麼?」

  「碰妳。」

  她往後退,但他的手仍罩住她雙乳。「我知道,」她喝道。「快住手。」

  「不,夫人,妳是我的,我有權這樣碰妳。」他以一隻手指在她繃緊的乳頭四周畫著圓圈。「還有這樣──」他迅速低頭,以嘴含住她的乳頭。蘭娜震驚地大叫一聲弓起背。

  她還來不及將他推開,他已環住她的腰將她拉躺在床墊上,而後傾身壓住她。她亂踢,但雙腳卻困在毛皮及羊毛毯中。洛伊迅速整個人壓在她身上,抓住她的雙手手腕以免遭她攻擊。

  他赤裸的身體摩擦著她,令她剎那間無法動彈,只感到他腫脹挺直的部分緊頂著她。她更是努力掙扎,幾乎已接近歇斯底里。

  「走開,你這個大白癡!」她痛苦地吸著氣說道。但洛伊只一味輕笑,不理會她一連串的詛咒。他滑低身子含住她濕潤作疼的乳頭。蘭娜不斷呻吟,憤怒的淚水滑下臉頰。

  他初生的鬍渣輕刮著她,感覺剌痛卻又有著奇異,她不斷閃躲他搜尋的嘴。他輕易便能制住她令她感到十分羞辱,而她瘋狂的掙扎根本徒勞無功。更駭人的是她的身體竟叛逆地迎合他落在她乳房上潮濕的嘴。蘭娜無謂地掙扎,但腹中的火苗卻逐漸熾熱,大腿內側刺痛不已。而洛伊似乎完全知道。

  他終於抬起頭,深思地看了她好一陣子。蘭娜痛苦地喘息著,克制不住身體的扭動。終於洛伊的嘴角微微揚起。

  「妳在否定自己的天性,夫人,我向妳保證那沒有妳想像的那麼恐怖。」

  「保證!你以為我會想要一個諾曼人的保證?」熱淚威脅著要奪眶而出,但蘭娜竭力將它們眨回去。她不哭,絕不讓他看見她的脆弱。也許她的身體背叛了她,但她絕不向他屈服。絕不。

  洛伊放開她的手腕,坐起身望著她。「妳要什麼並不重要,妳只能接受。」

  蘭娜忍住已湧至舌尖的尖刻反駁。也許她父親說得好,要贏得自由她必須以甜言蜜語代替刻薄言語。

  蘭娜低下頭輕聲說道:「是的,大人。」

  她感到洛伊懷疑的目光,但仍一徑低著頭,直到他憤憤地哼一聲,起身下床。

  「妳的柔順比仇恨更教我不敢信任,蘭娜。」他說著抓起他的短褲。

  她仍低著頭,但微抬起目光偷瞧他著衣,霎時喉嚨緊縮。他真是雄偉極了,四肢修長、肌肉健壯,看來有如豹一般光滑。難怪他會是威廉手下的愛將,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洛伊穿上長襪、繫好腰帶後,走回床邊。

  「過來照料我手臂上的傷,然後我們就要下去吃早餐了。」

  蘭娜咬住下唇忍下辛辣的回答,盡力扮演溫馴的妻子,披上袍子開始照料她所造成的傷口。

  「只是刮傷而已,」蘭娜以布條裹住他的手臂再使勁紮緊,引來他對她銳利的一瞥。「真不知道你何必這麼小題大作。」她退開幾步。

  「如此溫柔的小妻子。」他嘲諷地說道。「我不想再被妳的匕首所傷,甜心。一個獨臂人在戰場上能有什麼幫助?」

  「問我哥哥,他出征回來時只剩下右臂。一個獨臂的薩克遜戰士足以抵抗一群肢體健全的諾曼人。」

  「在海斯汀一役中看得出來。」洛伊微笑道。「已經十年了,蘭娜,妳難道還不能承認失敗?如果你們那些頑癡的貴族早點認清事實,也就不必虛擲這麼多的時光與生命。」

  她瞪著他。「十年不算什麼。」

  洛伊抓起襯衫,忍不住搖頭。「顯然許多薩克遜人有這樣的想法。威廉已經是國王了,蘭娜,而且他不打算離開英格蘭。」

  「至少不會自願,我敢確定。」

  洛伊皺眉。「夠了,我不允許我妻子動不動就提到叛國,妳最好學著自製點。」

  蘭娜緊咬牙關,免得招惹更多的麻煩。

  為了避免回答,她開始著衣。有他在一旁注視她的一舉一動,令她極不自在。當他堅持要幫她穿衣時,她只能挫折地咬牙切齒。他是故意要羞辱她,向她表示即使是這種小事,她也必須遵守他的命令。此刻她只願手邊有一把匕首可以刺入他的肋骨。

  「你想當女僕嗎,大人?」她諷刺地問道。

  「如果是妳的女僕──也許。」

  蘭娜皺起眉頭,這個男人實在令人不安。他將內衫自她頭上套下,手指掠過她裸露的肌膚則更令人渾身不自在。裙襬輕觸地面,傳來衣料的窸窣聲及一陣玫瑰香味,他的藍眸頓時加深了顏色。

  洛伊拿起柔軟的羊毛上裝為蘭娜穿上,然後將金色腰帶繫在她的纖腰上。

  「我自己來!」他的一雙大手始終扣不起腰帶,她忍不住叫道。

  令她吃驚的是,他竟然笑起來。「我得承認,妳絕不可能以一派溫順使我無聊透頂。嘿,我期待不久的將來能拔下妳的尖刺。」

  蘭娜瞪他一眼,勉強忍住叫他下地獄的衝動。此時門上傳來輕響。

  「一定是蕊琪,」她說道。「她大概想看看我是否撐過了和諾曼野人共度的一夜。」

  「但是甜美的蘭娜,妳的夜晚還沒到呢。」他嘲笑她。「等我睡過妳之後再誇口吧,夫人。」

  蘭娜打開門,只見蕊琪正害怕地望著洛伊。

  「進來吧,蕊琪。」她輕柔地說道。「我很好。」

  蕊琪開始整理房間,一邊升火一邊自眼角偷瞄洛伊,彷彿擔心他會舉劍殺她。

  洛伊不耐地哼一聲,招手要蘭娜幫他穿上甲冑。「我先去看看我的手下,再去大廳和妳會合。來,」他把沉重的鎧甲交給她。「抓住,等我穿上再把它繫好。」

  「我看來像個侍僮嗎?」她辛辣地問道。

  他咧嘴而笑,熾熱的眼眸盯著她。「當然不像,夫人。我對妳衣服底下的曲線記憶猶新。」

  蘭娜滿臉通紅地緊抓著鎧甲。「閉嘴,快穿上吧!」她希望蕊琪沒聽見他露骨的言語。

  蕊琪突然驚喘一聲。

  「妳怎麼了?」蘭娜問道,但女孩只是緊盯著床單上一大灘的血跡。

  蘭娜奮力忍著不笑出來。「大人的手臂受傷了。」她鎮靜地開口道。「只是這樣,別大驚小怪。」

  顯然蕊琪並不相信,但她沒說出來,只是開始扯下床單。「是的,夫人。但是我得出示床單,做為圓房的證明。」

  她完全忘了這個小細節,臉不禁燒紅。在逃過鬧洞房──她感謝上帝使她不用裸身站在覬覦的賓客面前──後,她完全忘記了證明她處女之身的床單有多重要。現在所有人一定認為他睡過她了。

  蘭娜抬頭,發現洛伊正望著她。她的苦惱一定寫在臉上,因為他面露大大的笑容。這下她可是自食惡果了。如果她沒刺傷他,床單上就不會留下血跡,她還能請求教堂庇護,向教皇證明兩人並未完婚,而不是任眼前這位諾曼領主盡情地嘲笑她。

  接著,蘭娜突然升起一絲希望。如果大家都相信他們已經圓房,那他們就沒必要真的這麼做了。

  蘭娜於是昂起下巴,傲慢地開口道:「去看你的部下吧,大人,他們一定很擔心英明的領袖是否已被一個薩克遜女人殺死在床上了。」

  「我的部下只敬畏上帝、威廉和我,其它什麼都不怕。」他一貫的傲慢語氣令蘭娜想甩他一耳光。「妳得跟他們好好學學。」

  「只要我想學習恐懼,隨時找諾曼人就行了。」她還以顏色,只見他揚起雙眉。

  「也許他們也能教妳服從。」

  「也許吧,但我十分懷疑。」

  洛伊搖著頭扣上佩劍。「晨間彌撒及早餐結束之後,我們就出發。希望妳的騎術和妳的舌頭一樣高明,這樣我們就能在黃昏時抵達摩利堡了。」

  蘭娜心跳加速。「摩利堡?」

  「沒錯,那正是我們未來的家。」

  「可是我以為──我是說,馬家堡守備堅固,而且國王也要你──」

  「別想改變我的主意,蘭娜。」洛伊聲調堅決嚴肅。「我來找妳的時候要准備好,沒打包的一律留下,即使得把妳扛在肩上我也會照做。作決定時,想像一下那會是一幅多麼美妙的景象吧。」

  他彎身拾起她的匕首,邁開大步離去,順手關上房門。蘭娜盡力壓下不安。摩利堡最近才又重新以石牆鞏固翻修,假如她不快點想辦法逃走,很快就會成為他的囚犯了。

  洛伊不敢奢望蘭娜會順從他的任何指令,尤其是離開馬家堡這件事。他已經預先做好準備,並安排一位武裝士兵守在她的房門外。

  「嚴密監視她。」洛伊下令,士兵瞭解地點頭。看來他的妻子叛逆成性早已不是秘密,洛伊懊惱地想著。

  當他來到城堡的外牆時,萊歐正忙碌地指示僕人把東西裝上馬車,兵士們在灰白的晨光中穿梭。

  「放到那裡去,你這白癡!」萊歐對一位僕人大喊。「你以為夫人會很感謝你把馬蹄鐵放在她乾淨的亞麻布上嗎?」

  「他的夫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感謝他的。」洛伊諷刺道。萊歐轉身看著他,放松地微笑起來。

  「大人!真高興看到你──這麼有精神。」

  「你想說的是「還活著」吧?」洛伊厭惡地搖頭。

  「我知道你整晚都像個侍僮似的守在我門外。」

  他臉一紅。「是的,大人,以防您召喚我。」

  「但你卻不想隨時進來探查一下?」他呼出的氣在冷冽的空氣中形成白霧。

  萊歐不安地動了一下,只有實話實說了。「我確實有一回想這麼做,但因為只聽見女人的叫聲而沒化為行動。」

  洛伊笑起來。「萊歐,我得承認,有那麼一刻我可能真的需要你的協助。她真是我不幸見過最潑辣的女人,而且差點就達成她立下的誓言了。」他不經意地輕揉裹著繃帶的手臂。

  萊歐看著他的傷口,不禁緊張起來。

  「只是刮傷而已,萊歐。」洛伊安撫他。

  兩輛牛車經過,牛只不斷哞叫,牛背上覆著早晨的露珠。洛伊微笑地看著他的夥伴,萊歐搖搖頭長歎一聲。

  「威廉真不該強迫你這麼做,大人。」

  「他沒有,是我選擇的。」洛伊的視線越過萊歐,看著車伕修理牛車的輪子。「玫妲夫人和我妹妹已經遵照我的意思住進摩利了。」

  萊歐沉默許久,然後才遲疑地開口。「能再見到令妹真是太好了。」

  「噯。」

  兩人陷入一片沉默,各自沈浸在思緒中。終於洛伊打破沉默,清清喉嚨。「兵士們都準備好了嗎?」

  萊歐暗自感激他改變話題,開始報告士兵與軍火裝備的狀況,兩人都未再提起洛伊的後母玫妲夫人。

  專注於處理兵士問題的洛伊完全沒注意到時間的流逝。當他終於宣告休息時,早晨已過半了。看著兵士急著解釋許多馬匹不適跋涉的原因,洛伊不禁扮個鬼臉。

  「沒關係,哈洛。只要帶足我們需要的數量就行了,我還有別的事要處理。」

  他轉身欲往大廳尋找蘭娜時,一個稚氣的聲音憤怒地大嚷道:「喂,諾曼人,你偷我們的馬──」

  洛伊緩緩轉身,看著一個脹紅臉的少年瞪著他。他立刻知道他是丹斯的兒子之一,與蘭娜相似,雕刻般的五官間散發著怒火。

  「你是丹斯的哪一個兒子?」他滿不在乎地問,少年的臉更是憤怒得發紅了。

  他勇敢地望著這位高出他許多的諾曼人。「我是邁爾領主。」

  「不,這裹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是領主。」洛伊平靜地回答。「你只是個魯莽的小鬼罷了。」

  邁爾上前一步,手握在劍把上咬牙說道:「我絕不受諾曼人的侮辱!」

  「算你運氣好,邁爾小鬼,我現在是你的姊夫了,否則有你罪受。有些人是不會原諒你這種愚行的。」

  「我不需要諾曼人的假慈悲。」

  洛伊放低聲音。「你這麼渴望死亡嗎?如果你繼續如此膽大妄為,很快就會如願以償了。」

  邁爾吞嚥一下,仍握著劍柄不放。「死亡總比失敗來得光榮。」

  「是嗎?」洛伊的嘴唇諷刺地扭曲。「你和令姊顯然是同一頭母老虎養大的。」他瞇眼盯著邁爾。「既然如此,你就追逐死亡吧,小鬥雞。但你如果有種的話,應該追尋生命。」

  「活著接受挫敗?」

  「不。如果你決心作戰,應該運用你的智能而非侮辱。通常,後者的力量不若前者強大。」

  少年榛色的眼睛懷疑地瞇緊。「你是我遇見的諾曼人中最奇怪的一個,竟會告訴我智能的力量大於戰爭。聽說你是威廉麾下最偉大的戰士,他們都叫你黑獅,而且在戰場上從不留下活口。」

  「在戰場上,我不會放過敵人,讓他們從背後攻擊我,但我也從不濫殺無辜。」洛伊深思地望著邁爾。「你會使用你佩的劍,或者只是藉此炫耀而已?」

  邁爾退後一步拔出劍來。他無視於週遭的騷動──洛伊的部下早已拔劍上前,勇敢地問道:「要不要試試看?」

  洛伊看著他好一會兒,揮手叫部下退開。他的口氣諷刺:「這會是謀殺,而我不想讓你的血破壞了我一天的好心情。」少年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他又說道:「不過你的勇氣使我想到或許你適合接受我的訓練。我需要勇敢的戰士,即使有些太過蠻勇也行。」

  邁爾猶豫一下,嚴厲地直盯著洛伊。「你是在提供我一個職位嗎?」

  「我只是給你一個機會而已。如果你無法勝任當我的侍僮,或是我的隊長貝達說你不適合,你就不會被接納。」洛伊一甩鐵手套。「你要加入我們,還是想用大聲叫罵來對抗我們?」

  他正在掙扎。男孩眼中清楚地顯示出他正在忠誠和歸屬於這個他一向欽佩的團體的渴望中猶疑不決。

  「邁爾小鬼,我向你保證雖然我們是入侵者,但我們無意劫掠。丹麥人想侵略英格蘭,法國國王也一樣。威廉的軍隊接納所有的戰士及勇士,但絕不接受忠誠有問題的。我已娶令姊為妻,我們生下的孩子不會再分薩克遜人或諾曼人。這是他們的土地,他們一起為它而戰。你要與自己的外甥為敵嗎?」

  顯然邁爾沒考慮到這一點。他將劍收回劍鞘,臉上的表情也不再劍拔弩張。

  「我還看不出有外甥的跡象。」片刻之後邁爾開口,眼中閃著幽默。「而且我姊姊會在你使她懷了兒子之前先殺你。」

  「你認為她會成功嗎?」

  邁爾笑著搖頭。「不,如果要我賭,我想我會賭你贏。」

  洛伊微笑。「很聰明。」

  「不過蘭娜也不會讓你好過的,所以我不會下太大的注。」邁爾清了清喉嚨。「我會考慮接受你的好意,大人。」

  「我提供機會給所有願意加入我們的健全男子,你可以這樣告訴你的兄長。」

  陰影蒙上邁爾的臉。「我想我的兄長們不會加入你的,大人。他們比我年長許多,也參加了許多戰役,足以讓他們痛恨諾曼人了。」

  「你的兄長們如果學學令尊,日子會輕鬆許多。」洛伊聲調冷硬。「丹斯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

  「家父已年紀老邁,必須以最容易的方式求生存,但我的哥哥們不會這麼想。」

  「那麼如果他們起兵反叛威廉,我也只有毫不留情了。」

  「他們明白,大人。」邁爾似乎想說什麼,但是猶豫一陣後仍決定不說。「這對我不是個容易的決定,但我會考慮。」

  「別考慮太久,一小時內我就要離開馬家堡了。」

  「離開,大人?」

  「沒錯,你以為我會待在這裡?」洛伊不耐地搖頭。「我和蘭娜小姐既已完婚,就沒必要再在此處盤桓。」

  邁爾毫不掩飾他的好奇。「她也要去嗎?」

  「當然,不然她要去哪裹?」

  「我們──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快就帶走她。」

  「現在你知道了。」洛伊半轉過身結束談話,然後又回頭望著少年。陽光下他赤棕色頭髮上的紅色光澤令他想起蘭娜。「把我的警告傳給你的兄長,」他說。「而且我只警告一次。」

  與邁爾的交談一直盤據腦海,直到他走進大廳發現蘭娜不在那裡。他原本希望她已在準備早餐,一想到由於她頑固地拒絕履行職責使他的手下必須餓肚子上路,他不禁發火。問了一個緊張的僕人後,他才知道她根本還沒下樓。

  他惱怒而懷疑地立刻上樓去,馬刺不慎鉤到長袍裙。他詛咒一聲,她最好別用愚蠢的拒絕浪費他的時間。婚禮已經完成,他得把全副心力用在更重要的事上。

  四處仍不時有零星的反抗活動。薩克遜人有的逃入威爾斯,有的穿越北方為阻擋居爾特人的羅馬圍牆。鎮壓薩克遜貴族已花去太多時間,而且尚有小部分人仍執迷不悟。

  有時洛伊相信自己永遠不會忘記火燒田野及茅屋的氣味,以及被驅逐的農人哀鳴的聲音。但正是這些農民窩藏貴族及叛亂份子,而威廉為了消滅反抗勢力,只有毀掉所有庇護他們的處所。

  洛伊暗自想著該怎麼讓蘭娜明白她也無處可逃可躲。這些愚蠢的薩克遜人,他們何時才會承認失敗?就像那個男孩邁爾,頂多十六歲,卻膽敢在身經百戰的諾曼騎士面前舞刀弄槍。若是其它人早已教訓邁爾一頓,但洛伊不知怎地卻不想下手。

  也許是因為他讓洛伊想起自己的少年時期──凡事都不服輸──現在仍是如此。這也是他十二年前加入威廉的陣營,如今又順從威廉的意思娶一個未曾謀面、也不特別想要的妻子的原因。

  他諷刺地微笑。他是想要她,但男人對女人的慾望與他的人生目標無關。他向來看不起那些任由女人支配的男人,認為他們就像不敢拿起武器上戰場的孬種一樣軟弱無比。

  多年前他就相信一個男人若是容許女人打破他的防衛,那他就會不堪一擊,而那與死亡無異。他不就是眼睜睜地看著繼母如此對待他父親的嗎?

  不,雷洛伊絕不會步上父親的後塵!遲早蘭娜會發現她無法左右他,她最好早點學乖。

  洛伊的足音在石造長廊裡迴響著。他終於來到他們的新房門口,但門口的守衛卻不見?影,他惱怒地想著要處罰他的擅離職守。

  洛伊抓住門把一推,門輕易地就打開了。他只瞧了門內一眼,已斷定房間內早已空無一人。不但蘭娜和她的女僕芳蹤杳然,整個房間內也全無才剛使用過的跡象。他低聲詛咒一番,轉身砰然帶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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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7 18:18: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蘭娜聽見洛伊猛烈的關門聲,接著是他憤怒地下令搜索每個角落。她與蕊琪躲在壁龕的窗簾後,他怒吼的命令使她不禁閉上雙眼。

  蕊琪緊張地雙手握拳,兩人都不敢回頭看倒在身後的士兵。勸他喝下蕊琪端來的酒並不難,接著她們就等著他昏睡,再將這個大塊頭拖進壁龕中,然後洛伊就進來了。

  「我們該怎麼辦,夫人?」蕊琪低聲問道。

  「等他們在城堡另一端搜查時再說。」她很想撥開窗簾向外望,但又不敢。現在還太危險了。萬一洛伊在她到達修院前找到她──

  她不敢再想下去。

  「然後呢?」蕊琪聲音發抖地問道。她的恐懼使得蘭娜毛髮倒豎,也開始咚嗦起來。

  「然後我們就從城堡邊門溜出去,妳知道那個門一向開給痳瘋病人出入的。」

  從外面看,邊門幾乎完全被樹叢遮住,而裡面則有一排排補給擋著。蘭娜希望諾曼人不會想到去搜查那裡。

  過了令人心焦的幾分鐘後,蘭娜鼓起勇氣推推蕊琪。這名衛兵可能不久就醒來,而她們拖延愈久,就愈可能被發現。她將蕊琪拿來的灰色長袍穿上,戴上象征痳瘋病人的猩紅色帽子,蕊琪也和她作同樣的打扮。兩人互瞄一眼,隨即撥開窗簾,走入寬敞的走廊。

  她們悄悄走下迴旋的石梯,蘭娜開始思考自己的所作所為。如果她被逮到,這麼做將顯得愚不可及;但如果她成功了,這就是一個聰明的計畫。

  她沉思著緩緩走過泥濘的內庭,城堡的內門已近在眼前。通過這扇門應該不難,接著是走過寬敞的院子到達護城河的門。威廉曾下令在堡外加建石牆以御外侮,如今蘭娜十分慶幸。一旦通過石牆後,只有瞭望塔下的衛兵會看見她們,而衛兵頂多只會按例看一眼而已,然後她們就自由了。

  這真是令人振奮的念頭。

  當她們走出牆外,牆內的臭味與紛亂都拋在身後,蘭娜終於感受到自由的喜悅。她低頭看著兩人纏在手腳上的污穢破布,她們看來就像真正的痳瘋病患。

  「是這些繃帶的功勞,」她得意地說道。「沒人敢靠近我們,怕被我們傳染。」

  蕊琪立刻拆掉腕上的繃帶。「夫人,我們可能會遭天譴。」她低語。「我們假裝痳瘋病患,說不定就會真的遭到這種懲罰。」

  「看在老天的分上!」蘭娜憤怒地說道。「我們如果不包成這樣,早就被逮到了。別把繃帶拆下來。」

  兩人一邊交談,一邊走下堡外崎嶇的斜坡。堡外的地形十分不規則,地面上佈滿鋸齒狀的深溝,因此要躲入濃密的灌木叢中非常容易,而且不會被發現。

  蘭娜不願靠大路太近,那麼做絕對會招致災難。她祈禱她們能在洛伊找到她們之前趕到聖格理斯修道院,這樣她就可以尋找庇護。即使威廉也無法反對教會的決定,儘管他曾毫不遲疑地將貪婪腐敗的主教逐出轄區。

  到下午時,蘭娜不得不承認她們迷路了。灰暗的天空中不見一絲太陽的蹤跡,每一條路走到最後都是濃密的森林,蕊琪開始大聲哭泣。

  飢餓啃嚙著她,蘭娜乾脆坐在一截木頭上。

  「夫人,」蕊琪啜泣著說道。「我們該怎麼辦?」

  「別擔心,我們才走了沒多久,我相信一定很快就會找到路的,而且走點路也不算什麼。」

  「他會找到我們,」蕊琪喪氣地說道,在蘭娜的瞪視下抽抽搭搭地哭著。「一定的!而且他會吊死我們!」

  知道蕊琪已嚇壞了,蘭娜只有盡量保持冷靜。「妳記得帶乾糧出來了嗎?」

  蕊琪點頭,拿出一條硬麵包和一小塊乳酪。這只夠當點心,根本支持不了一天。蘭娜看著這一丁點食物,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應該夠了。來,吃一小塊麵包再配一口乳酪,等我們看到溪流時再喝點水。」

  纖瘦的黑髮女僕淒慘地望著她並照她的話做。蘭娜突然感到一陣不耐。顯然蕊琪沒受過飢餓或別的痛苦,但蘭娜卻早已習以為常。有好幾次她不敢進入正在狂歡作樂的大廳取食,而且也驕傲得不肯開口說明原因或要食物。

  只要她能在雷洛伊趕到之前投靠修道院,一點點飢餓算不得什麼。她不禁抿緊唇。傲慢的諾曼豬!他以為只要他下令,一切就能稱心如意嗎?他自以為是上帝還是國王?

  這一次,她得意地想著,他會得到教訓,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可以任他擺佈。這個念頭令她微笑起來。當她們走出陰暗的樹林進入晌午的陽光中時,她的心情已經好多了。

  蘭娜甚至認出了一些地標:一座溪上的石橋、一棵被雷劈開的樹。她曾騎著她心愛的種馬來過這裡。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聖格理斯修院距此只有一、兩哩了,入夜後應該就可以抵達。

  蘭娜立刻轉身告訴蕊琪這個好消息,蕊琪終於擠出一個顫抖、釋然的笑容。

  「感謝老天!夫人,我真的好擔心我們會被野獸吃掉。」她一陣顫抖。「樹林裡有好多恐怖的聲音」

  「我說過那是風吹過樹梢的聲音。」蘭娜不想告訴蕊琪其實她也十分害怕。

  強風吹起她們的斗篷。陽光漸逝,晚風越刮越冷。更糟的是天空開始飄小雨,不但把她們的衣服打濕,地上也泥濘不堪。

  蘭娜扶著蕊琪蹣跚地前進。她不斷告訴自己只要再撐一、兩哩,很快就會到了。

  當她們費力地爬上小坡時,赫然看見修道院就在不遠處。蘭娜鬆了口氣──她原以為自己估計錯誤了,不禁感激地喃喃祈禱?

  她轉向蕊琪,天空突然響起雷聲。蕊琪趕緊在胸前猛劃十字,蘭娜瞪她一眼。

  「只不過打雷而已。」

  「可是夫人,打雷和閃電通常都在一起。」

  雷聲漸大,再往遠處一望,心臟陡地狂跳起來。暗淡的光線中有一群武裝騎士正朝此奔來,很快就會趕上她們。但願這些騎士沒看見她們。

  「快躲起來!」她大叫,推著蕊琪躲入路旁的槽溝中。「有士兵!」

  她沒有猜錯,奔來的兵士中還包括了雷洛伊本人,躲在溝中不被發現的心願也落空了。洛伊在溝前方不遠處勒住了他的馬。

  他的聲音透過風雨傳來。「蘭娜夫人,出來。」

  假裝沒聽見是沒用的,雖然她很想這麼做。她不情願地站起來,迎向他憤怒的眼神。

  他全身是泥,長袍也濕透了,而他的部下也差不多。這讓她感到好過了些,至少他們沒比她舒服多少。

  他的聲音像鞭子般落下。「妳花了我一整天時間來找妳,我的部下和馬匹都累壞了。現在妳給我過來。」

  「什麼?你以為我是任你使喚的狗嗎?」她昂起下巴不馴地說道。「我的夫婿大人,我只服從溫和的請求,而不是粗魯的命令。」

  洛伊以閃電般的速度下馬,匆忙中她只來得及退後一小步。

  但她卻踩空了,他伸手抓她時,她已開始往下滑。洛伊沒抓穩她,反而跟她一起滑下泥濘的斜坡,滾落溝底。

  這對已火冒三丈的洛伊更有如火上澆油。

  然而此時蘭娜卻控制不住地笑起來,即使洛伊把她抓得死緊。他立即掙扎著站起來,一身污泥,滿臉怒氣。

  「詛咒妳,」他怒喝道。「要是我沒想清楚,真會相信這是妳搞的把戲。」

  「這可能正是我的期望!」她仍笑聲不斷。「你看來就像只沾滿爛泥的豬!」

  他加重勁道,她的笑聲化為一聲痛呼。「蘭娜夫人,」他輕聲警告道。「我勸妳少說兩句,否則我也許會接受建議鞭打妳。」

  她睨他一眼。「現在嗎?那一定有趣極了,我的夫君大人。想想你的部下看見你身上插著我的匕首,該是多麼具有娛樂性啊!」

  「妳瘋了嗎,女人?妳真以為妳能激怒我,並全身而退嗎?」

  她傾身輕柔地說道:「大人,想不想多提供點娛樂給你的屬下看?這個故事一定會傳遍千里,我現在就可以聽見那些笑聲了。」

  這是致命的一擊。洛伊竭盡全力克制住脾氣,驟然放下抓著她的手臂。

  「叫妳的女僕出來,蘭娜夫人。我們回去了。」

  蘭娜強打起精神安慰哭泣的蕊琪,隨洛伊回到大路上。他並未伸手幫忙,只是冷冷地站在馬旁看著。他的一位屬下──她猜是鮑萊歐──溫柔地扶蕊琪上他的馬,留下蘭娜猜測她丈夫的用意。

  「要不是我趕時間,夫人,我會要妳一路走回去。」他冰冷地說道。

  「比起和你共騎,我寧願走路。」她甜甜地答道。洛伊抿緊唇,臉上的刀疤更明顯了。

  洛伊一揮手,隊長立刻來到他身邊。「夫人和你共騎,別讓她找機會逃走。」

  「是,大人。」貝達對蘭娜伸出手。

  她憤怒地吸氣。她就像行李一樣任人處置!但眼前她也只有僵硬地扶著這個年長戰士的手上馬。他聞起來有汗味及酒味,她叛逆地告訴自己,和這位粗線條的老人作伴總比和她丈夫好。

  蘭娜再看幾乎已到達的修道院一眼,暗自詛咒雷洛伊千百次。士兵跟在洛伊身後疾馳,馬蹄落下之處泥水四濺。

  在回堡的一路上,蘭娜有足夠的時間回想她大膽的行為。她鋒利的言辭及不屈的決心的確令洛伊吃了一驚,這件事可供日後參考。不斷重施故技可能會失去它的功效,但偶一為之可能是非常有效的。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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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7 18:19: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蘭娜冷得發抖,警戒地看著洛伊在城堡外牆下馬。此時夜已深,堡中透出的燈光並未令她感到溫暖。她知道自己的逃跑已引發他的怒氣,但她並不後悔。她差一點就成功了。

  洛伊大步走向她,一言不發地將她拽下馬。蘭娜盡力忍住心中的恐懼,雙手抵著他波動的肌肉。他臉上一無表情。

  「謝了,貝達。」他冷靜地對隊長說道。「我很敬佩你能忍受與她作伴。」

  「是的,大人。」貝達答道,蘭娜憤怒地驚喘一聲令他微微一笑。

  洛伊緊攫著她的手臂,推她走進堡中。煙刺痛了她的眼睛,刺眼的燈光及食物的香味無助於她心情的放鬆。大廳那頭,丹斯坐在高台上。當洛伊拉著蘭娜走近時,他緩緩地站了起來。

  「你找到她了,大人。」丹斯平靜地說道。

  洛伊將蘭娜往前一推。「沒錯,我是找到了。」他嚴厲地說道。「麻煩你先看好她,我有別的事要忙。別讓她亂跑,否則我會不高興的。」

  丹斯走下高台。「我會看著她的,大人,直到你回來。」

  「我得洗自──」蘭娜開口。

  「不行,夫人。」洛伊說道。「穿著妳泥污的衣服坐著好好反省一下。抗命者不需要飲食,也不需要乾淨衣服。他們只消滿腔仇恨就活得下去了。」

  「果然是諾曼人的想法,大人。」她辛辣地說道。「難怪你能摧毀這麼多田園城堡!」

  「而且不會停止,直到所有叛亂停止。」洛伊轉身離去。

  蘭娜任丹斯帶她到高背椅落座。

  「你不必像我會逃走似的看著我。」兩人沉默良久後,她開口道。「天色這麼暗我也逃不了。」

  「早先妳也沒成功。」丹斯駁道。「但妳就是這麼頑固,死也不會承認的!」

  她黃褐色的眸子盯著他許久,她多痛恨他為了得回失地將她嫁給敵人。「如果我不是孤軍奮戰,就有可能會成功。要不是你喪失了男子氣概,你也會這麼做。」

  丹斯脹紅臉站起來,顯然在控制甩她一耳光的衝動。但他敢嗎?她已嫁給了諾曼人,而洛伊也清楚表明過她是他的財產。

  丹斯的拳頭握緊又放鬆,慢慢坐回椅中。「有一天妳任性的舌頭會給妳苦頭吃的,女兒。」他簡短地說道。「是妳自己的頑固使妳注定只有嫁給這個令妳害怕的人。」

  蘭娜盯著她。「我沒有怕他。」

  丹斯尖刻地笑笑。「是的,妳怕他,妳只是頑固得不肯承認罷了。」

  她狠狠吸口氣。有這麼明顯嗎?她甚至不願對自己承認;但她父親說得沒錯,她的確怕洛伊,怕他的力量、他的怒氣及他眼中的男性飢渴。是的,雷洛伊真的嚇壞她了,但她卻無處可逃,只能靠自己自救了。

  即使此刻,光是想到他擁抱著她、碰觸她、在她體內引起火焰似的反應,就令她顫抖不已。她從未想過他的觸摸竟會使她有感覺,那是令人困惑而驚駭的。母親死後,再沒有溫柔輕撫的手,而她始終不知道她懷念這些。

  這件事得好好想想。

  數小時過去,丹斯逐漸不支,大廳中央的火堆也逐漸減弱。煙霧在屋頂的小開口處聚積,燻黑了屋樑,也令大廳中留下的人咳嗽不已。許多人都告退了,除了巴勒──他是吟遊詩人,更是蘭娜唯一的異性朋友。他坐得離她很近──沒近得令丹斯起疑,但在她快支持不住時卻能以微笑鼓勵她。

  「夫人,」他柔聲說道。「這真不是個愉快的夜晚,有任何我能效勞之處嗎?」

  蘭娜擠出微笑。「巴勒,唱首輕快的歌給我聽吧。」丹斯哼了一聲,但並無阻止之舉,於是巴勒輕拿起吉他,指尖過處一串優美的音符揚起。他隨著音樂輕哼,接著唱出了一首歌謠,敘述一位女奴如何以機智戰勝了維京主人。

  貝勒剛唱到第十段,門口起了一陣騷動,蘭娜抬頭看見洛伊正大步向他們走來,身後跟了一個女人。窒人的緊張使蘭娜沉默著,他打算帶情婦來當眾羞辱她嗎?如果真是如此,他一定會吃驚地發現她只是鬆口氣,而不是心碎。

  洛伊走近並瞪了巴勒一眼,後者立刻停止彈唱並退了開去。蘭娜竭力保持尊嚴,不露出任何反應。

  「跟我來。」洛伊對她伸出手。蘭娜不敢冒當眾出醜的險,只是平靜地起身,一身污泥地任他緊握著她的手往門口走去。

  剛才隨洛伊進門的女人站在門口,蘭娜驚訝地認出她是村中的產婆。

  「梅絲太太。」蘭娜意外地開口道,懷疑地看了洛伊一眼。他這是在做什麼?洛伊做事必有目的,但她實在想不通他帶梅絲太太來堡裡的原因。

  梅絲向她行禮。「夫人,聽憑差遣。」

  蘭娜疑惑而好奇地隨洛伊上樓,樓梯兩旁的石壁上懸著火把,光影明滅不定。

  洛伊推開一扇不常使用的房間門,蘭娜認為自己明白了。他要囚禁她。她恐懼地在門口處遲疑著,想起許多為人妻者被終生監禁,直到死亡使她們解脫。

  她轉身掙開洛伊的手。「要我當囚犯,我寧可先餓死!」

  「是嗎,夫人?我會謹記在心的。」他將門撐開,望著梅絲。「我半小時後回來,照我的指示去做。」

  蘭娜看著他大力甩上門,接著是門落鎖的聲音。她驚慌地轉向梅絲,梅絲遲疑地一笑。

  「夫人,主人要我和妳談一件大事。」

  「我能問是什麼大事嗎?」

  「婚姻的履行義務,」梅絲停頓片刻。「他認為,妳對這一晚毫無心理準備。」

  她這才明白洛伊是找梅絲來為她解釋這一切。她的心開始恐懼地狂跳起來,知道她逃不過今晚了。

  她揚起頭。「雷大人只關心他自己的快樂。我知道妳來的目的,也知道妳沒有惡意,但我不會乖乖上他的床的。」

  梅絲無助地看她一眼。「這不只是他的快樂而已,夫人,而是為了妳好。他堅持妳必須瞭解一切。」

  蘭娜走到小銅火爐邊,注視著跳動的火焰。

  「告訴我,」她開口。「怎麼避免懷孕?」

  梅絲臉色一白,猛搖頭。「不,夫人,他說過我只能教妳如何避免不必要的疼痛。」

  「我懂了。」她小心控制自己的聲音。「我絕不能造成他的不便,對嗎?」此時她感覺自己又年輕又愚蠢,而那種感覺是駭人的。詛咒他,他竟然知道她對這種事全然無知。

  「夫人──」

  蘭娜轉身。「我不要他得到樂趣,妳瞭解嗎,梅絲?」

  「是的,夫人,但吃虧的還是妳自己。不管妳要不要,他還是會這麼做,保護自己才是明智之舉。」她停了一下。「妳必須知道婚誓必須經過圓房才是合法而牢不可破的。」

  哦,是的,她就是太清楚了!

  蘭娜望向正吞噬著煤炭的火焰,她好像爐中的煤炭般被燒盡成灰了。

  「不,」她低語道。「我做不到。」

  梅絲來到她身後,安撫輕柔的碰觸令她發起抖來。

  「夫人,他一定不像外表那麼凶暴,否則也不會找我來,要我幫助妳了。」

  過了一會兒,蘭娜終於點頭。「梅絲,把我需要知道的都告欣我吧。恐怕我在這方面的知識非常貧乏,儘管我在堡內看過無數次。」

  XXXXX

  「她聽了嗎?」

  梅絲驚恐地看著這個在晚上把她從家裹拉來的諾曼巨人。「是的,大人,她聽了。」

  洛伊滿意地歎口氣。「很好,這是妳的酬勞,我的屬下會送妳回去。」

  梅絲驚訝地盯著他手中的銀幣。「謝謝你,大人!謝謝!」

  「當心妳的舌頭,夫人可不希望這種事傳出去。」

  「大人,我不會說出去。我看著她長大,知道她非常驕傲。我絕不會這樣羞辱她的。」

  洛伊點頭。這個老婦對蘭娜很忠心,她甚至為他竟會懷疑她可能背叛她的女主人而有些憤慨。「知道就好。」他轉身離去。

  他已經等不及要履行婚約了。也許他不該等的,但新婚夜的蘭娜掙扎得彷彿落入陷阱的小狐狸,他終究不忍心地放過了她。

  結果他一時的心軟使他花了一整天才追回她。如今他決心不再等了,她終會明白那不見得是女人的夢魘。事實上,和他上過床的女人少有抱怨他的做愛技巧的。

  洛伊來到蘭娜待著的房門口,緊盯著守衛。守衛膽怯地換了個站姿。

  「今後要多加小心薩克遜人的詭計,羅力。下一次的處罰可就不止十鞭了。」

  「是,大人。我沒想到那兩位淑女會給我下過藥的酒。」

  洛伊哼一聲。「你根本沒想,羅力。鞭傷擦過藥了沒?」

  「擦過了。」

  「好,今晚別讓任何人進房裹來,不論男女,必要時我會叫你。」

  洛伊走入房中上立即看見蘭娜正靠著壁氈站著,她已洗過澡,幾名女僕正在房中收拾善後。他站在門邊等她們離去,不耐的眼神令女僕們膽戰心驚。

  蘭娜面無表情地注視他,他也雙臂抱胸回視。他已在樓下沐浴過,只穿著一件長上衣及長褲。和大多數諾曼人一樣,他也喜歡把鬍子刮得一乾二淨。

  洛伊很少把時間花在他的外表上,他有許多重要的事要忙。但他發覺樓下有幾名女僕欣賞地注視他。他微扯嘴角,他可愛的妻子顯然並無同感。她看來就像只困獸一般,儘管她佯裝冷靜。

  也許產婆己經解釋過將會發生的事,他當然希望如此。他從未強迫或傷害女人,當然更不希望從他狂野美麗的妻子開始。

  對他而言,女人就像生氣勃勃的馬一樣需要珍惜與欣賞,而非加以虐待。

  女僕離開後,他直起身關上門並落鎖,聲音在只有火光與燭光照明的房中回蕩。

  他轉過身來,發覺蘭娜已站在火爐邊,旁邊的小桌上擺著一瓶酒及兩隻酒杯,還有一盤食物。

  「想吃點東西嗎,大人?」她靜靜地問道。

  洛伊不發一言地走向她,她身後的火光映出她纖柔的曲線,令他感到腹部一緊。天!她真可愛。幸好她昨晚沒穿這件纖薄的亞麻睡衣,否則不管她同意與否,他們早就圓房了。他的視線掠過她的曲線,往上望向她的臉。兩人之間一片沉默。她看來緊張而僵硬,但並未試著逃跑。

  「我們一起吃,夫人。」

  桌上有麵包、乳酪、冷肉及水果。他警戒地讓蘭娜服侍他進食。房中沒有刀子可切肉或麵包,因為他已事先叮囑過不許有刀子在房中。麵包、肉和乳酪等都已切成小塊。

  蘭娜拿東西給他的手發著抖,洛伊升起一股怒氣。可惡,她竟這麼怕他!他也開始感到無所適從,不停痛責自己新婚夜沒依本能直接佔有她。如今,他知道她正作著最壞的打算,而他要事情能進行得比那好得多。畢竟,他可不喜歡每次他想和妻子上床,都得帶著強暴她的念頭。

  他開始進食,而且注意到蘭娜幾乎不曾碰食物,只是不斷喝著酒。然後洛伊起身,蘭娜立刻抬頭,神情宛如受驚的麋鹿。

  「過來,蘭娜夫人。」他輕柔地說道,對她伸出手。她猶豫一下,終於站起來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他拉她靠近他,緊盯著她單薄的長袍。袍下凹凸的陰影誘惑著他,一股熟悉的緊繃在他胯間騷動著。

  他以情人的目光看著她。她茶褐色的眼眸閃閃發亮,豐潤的唇帶著秘密的允諾,挺直的鼻樑與高聳的顴骨,帶著貓一般誘人的吸引力。

  也許娶這個肌膚如絲的美女可以消解他部分的急躁──至少威廉沒要他娶個枯瘦、細眼的女孩。如果蘭娜能馴服些,他絕對會很滿意她。娶個敢拒絕他的女人是很教人洩氣的,更何況他成年後多年來根本沒有女人敢違抗他,即使玫妲夫人也對他小心翼翼。但與玫妲那悍婦一比,蘭娜只不過是反叛心強、鬥志高昂而已,這在他眼中是大不相同的。

  「降服吧,女孩。」他嘶啞地說道,一手輕撫著她的肩頸,手指在她那層層薄紗的布料中摸索著。他玩弄著她肩上的蝴蝶結,緊盯著她凝脂般的肌膚。她因他的碰觸而顫抖,她的懼怕令他心生不忍。

  「我不能。」蘭娜低語,聲音小得洛伊幾乎聽不見。他的目光自她的乳房上移,望入她金色貓樣的眸中,感覺自己即將沉溺其中。

  「什麼?」

  「我說,我不能降服於你,大人。」

  「妳這句話究竟是什麼鬼意思?」

  她雪白的頸間脈搏急跳,洛伊將她抓得更緊了。她深吸口氣,平靜地說道:「我曾發誓抵抗,大人。你是我的夫婿,但並非我的主人。」

  洛伊體內的激情與憤怒交戰不已,但他平靜地答道:「妳錯了,蘭娜。我是妳的夫婿和主人,在國王與教堂的見證下,妳屬於我。」

  「不,大人。」他的抓握一緊,她急喘一聲,但眼中頑強依舊。洛伊感覺到挫折的怒火開始壓過自我克制。

  「別對我說不。」他的怒吼使她僵直片刻。「我是妳的丈夫,在眾人與上帝的見證下與妳成婚。而妳將在屬於我的婚姻權利上服從我。」

  「而我是個女人,有我自己的權利,沒有我的同意你不能擁有我。」

  「就這一點而言,夫人,妳錯了。」洛伊冷酷地說道。「今晚我就會擁有妳並結束我們之間的鬧劇。別再試探我的耐性了。」

  該死,這女人誰都不怕嗎?她為何不照梅絲的教導去做呢?他已盡力平撫她受創的驕傲並紓解她的憂慮,而她仍然拒絕他。更糟的是,光是看著她、感覺到她,他就無法克制自己的衝動。他放開她退後一步,嚇了她一跳。她驚慌地看著他脫下上衣及靴子,然後逃到房間的另一頭去。

  洛伊好整以暇地將衣物掛在椅背上,盡力冷卻火氣。她緊靠著牆,冷風颼颼,除了火爐邊外,房裡四處都很寒冷。

  「過來火邊,蘭娜夫人。」

  她搖頭。「不,我在這裡就很暖了。」

  洛伊不耐而憤怒地開始向她走近。他拒絕再玩這些荒謬的遊戲,他已盡全力想使她放輕鬆了。

  她一如他預料地往旁邊躲開,他縱身一把抓住她。她憤怒地掙扎,但他只是將她抱到床上,躲開她的粉拳繡腿。

  「降服吧,女郎,妳的抗拒已結束了。如果妳願意讓我溫柔地愛妳,一切將會容易得多。」

  「愛!」蘭娜沙啞地笑笑。「這張床上所發生的事與愛沒有半點關係,大人,你明知道的。你把我當成你的財產,和育種的母馬沒有兩樣。但我是個女人,也有感情與渴望,而不止是生理衝動而已。不,大人,請你和我上床時不要提到愛。」

  他盯著她,她嬌俏的臉上滿是叛逆,第一次碰她後一直啃噬著他的挫敗感又襲上心頭。詛咒這個女人。

  「妳要稱它為愛或生理衝動都行。」他以通常命令退後幾步的冰冷聲音說道。「不論如何,妳這一仗已經結束了。」

  「不──它才剛開始。」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我絕不屈服,大人。你是比我強壯,但我要你知道,我即使退讓也絕不是心甘情願的。」

  「隨便妳。」他說著坐起身,跨騎在她身上,一把扯掉她的長袍。她不斷掙扎,最後他索性一手握住她雙手手腕舉至她的頭頂。他重重地將她壓入床中,繼續剝除她其餘的衣物。

  蘭娜羞憤地啜泣著,一邊仍掙扎不已。他的身軀壓得她動彈不得,並且感到他的勃起不斷頂著她光裸的腿間。她緊張地閉起眼,他好大,那腫脹的器官一定會把她撕裂。梅絲說神造男女互相配合一定是錯誤的,再不然就是洛伊大得不尋常。她一定活不過今晚了。

  蘭娜感覺他在凝視著她光裸的皮膚,他的雙手游移在她的乳房上,挑逗一顆挺立的乳頭。她咬緊下唇忍住叫聲。當腹間湧上一股奇異的騷動時,她倏然睜開眼。

  洛伊黝黑英俊的臉就她眼前,他的手撫過她的肋骨來到小腹,輕柔地愛撫摩挲。

  她微顫地閉上雙眼,感覺著他火熱的慾望抵著她悸動,他緩緩地滑動,她的心跳也急劇加快。這真是瘋狂,她竟渴求這種踫觸!

  即使她閉著雙眼,蘭娜仍能看到他光滑健壯的體魄。他繼續愛撫她,她全身顫抖,不斷提醒自己對他的仇恨。他是敵人,切記,可恨的諾曼人自英國人手中奪走英格蘭,她絕不屈服,絕不。

  他嘶啞的聲音引起她的注意。「告訴我,夫人,妳的恐懼是因為妳仍然是處女,還是早已失去貞操?」

  她憤怒地脹紅了臉。「我可不是諾曼娼妓,不會輕易就像你們族人一樣任意獻身。」

  「我的族人?男人都是一樣的:諾曼男人、薩克遜男人,都從女人身上尋求滿足。但只有被詛咒的女人才會來者不拒。」

  「你似乎十分瞭解娼妓嘛!」蘭娜嘲弄地說道。他抬起濃密的睫毛,冷冷地看著她。

  「沒錯,天真的蘭娜,我的確瞭解,而她們很少有人可被稱之為淑女或誠實的。妳即將證明妳的童貞,所以如果妳說謊,現在就告訴我。」

  她瞪著他,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看到了一扇逃脫之門。傲慢如他,一定不會與一個不貞潔的女人維持婚姻

  他輕聲笑起來,她知道他已把她的思緒看得一清二楚。「不,不用回答了,我要自己判斷妳是不是處女,這比聽取醫生報告要愉快多了。如果妳不是處女,我仍然可以享受到樂趣。」

  蘭娜全身僵直,用英語、法語及意大利語詛咒他。她痛恨這種無助、知道自己無法控制自身命運的感覺。

  洛伊以膝蓋分開她兩腿,整個身軀傾向她。有一剎那,他只是瞪著她,藍眸中的火光幾乎將她灼燒。蘭娜奇異地感到體內一陣戰慄,是對他臉上那專注表情的反應。在那短暫的瞬間,他看來幾乎是脆弱的,雖然她明知諾曼人不可能有這種情緒。

  「投降吧,甜美的蘭娜,」他低語著,一手愛撫著她的臉。「我不會粗魯地待妳──如果妳給我機會的話。事實上,我欣賞妳的火焰和勇氣,正如妳的美麗。」

  她轉開臉,抗拒臣服於他哄誘的軟語中的誘惑。「不,我不能投降」她聽見他歎氣,接著感覺床墊因他的重量而下沉。

  洛伊仍在她兩腿間低頭吻住她,舌頭深入掠奪她的蜜汁,兩手也在她的乳房上游移。這太瘋狂了,他的親近竟引發她仇恨以外的感覺。

  洛伊的激情攫住了她,她無法瞭解體內竄起的烈焰。雖然梅絲教過她,但她所說的事實並不包括洛伊觸碰她時在她體內引起的濕潤痛楚。他的手在她兩腿間的金紅色鬈毛中穿梭不已,令她一陣陣地顫抖並弓起背。

  她感到體內正在發生某件事,一股熱流自他碰她的地方開始擴散。他的手指有韻律地動作著,她不禁弓起背,把腿張得更開。

  蘭娜困在他堅硬的軀體下,不停地喘氣,只能轉頭避開他的唇。他啃嚙著她的耳朵,溫熱的鼻息吹向她耳中,使她戰慄不已。

  他坐起身,專注地看著自己黝黑的大手在她雪白的肌膚上,以她不曾夢想過的方式撫摸她、折磨著她,他的手每到一處都令她覺得彷如火燒一般。她想掙脫被困的雙手,在毛皮上扭動不已。雖然明知這麼做等於在取悅洛伊,但她無法停止。她體內有一股原始的衝動盲目地驅策著她,洛伊知道她會有這種感覺嗎?梅絲知道嗎?

  毫無預期地,蘭娜感到淚水刺痛雙眼,看著他寬潤的胸膛不停喘息並不能慰藉她。他美麗而邪惡的藍眸隔著濃密的睫毛火熱地盯著她,當蘭娜瞪視他時,他只是彎起一抹性感的微笑。

  「妳仍然在抗拒妳的天性,女人。」他沙啞的嗓音引起她一陣戰慄。「在妳冷漠的抵抗下藏著火熱的需求,別再抗拒了。」

  蘭娜想對他大吼,但他的拇指又回到她最敏感的部位來回摩挲,她只能喘息地拱起身。這是最可怕的折磨。他火熱的身軀貼著她,她渾身發紅,乳頭繃緊成深玫瑰色的蓓蕾,誘得他低下頭吸吮並輕輕拉扯,她只能無助地呻吟。

  火焰在她體內狂捲,一種奇異的緊繃感令她抬起臀部,只盼能消弭這種不知名的渴望。

  洛伊終於抬於頭,手仍留在她腿間。他對著她一邊乳房輕吹口氣,她驚喘的顫抖令他微笑起來,又對另一乳施以相同的禮遇,並在她乳溝間灑下細碎的吻。蘭娜怎麼也想像不到這種性感的折磨,此刻她神智已然渙散,只能任她的身軀自由地反應。

  她驚訝地想起這個諾曼人早就預料到這一切,他對她承諾過甜蜜的折磨,而他也做到了──蘭娜突然驚喘一聲,察覺他在她腿間移動,他強硬的武器取代了他的手。

  洛伊淺促地喘息著,糾結的肌肉因竭力自製與握住她的手腕而顫抖。她的嬌軀緊貼著他,他熾熱的肌膚滑過她張開的腿間。她發出啜泣般的呻吟聲。當他向前時,蘭娜立刻閉上雙眼。

  火熱的他在她濕潤的入口處摩挲,正如先前他的手做過的一樣。這一刻終於來臨了,正如梅絲說過的。他將會進入她,刺進她體內。

  然而不知何故,她卻無法集中意志繼續抵抗。她叛逆的身軀早已濕潤、空虛、熱切地等待他來填滿她。

  他堅硬的身軀滑入一點,便停下來,重重地喘氣。蘭娜緊窄的肌肉緊緊裹住他,使他呻吟不已。

  「天!」他濃濁地低語,手指緊握著她的手腕。他將她更壓入床的毛皮中。「天!」他再次呻吟地說道。

  他緩慢穩定地逐漸進入她,蘭娜弓起全身想阻止這項侵襲。原本誘人的動作此刻開始轉成尖銳的痛楚。

  當他接觸到她童貞的薄膜時,他抬起頭看她一眼,充滿勝利的眼神令她無言地尖叫。他再次吻她,幾乎是溫柔地,他的唇給她錯覺的安全感,使她的身體對他的入侵調適好。

  接著他又開始移動,火燒般的痛楚突然在她腿間泛起。蘭娜拚命掙扎,並喘息不已。她抬起腿想推開他,但他輕易地擁住她,低喃一些安慰的話語。

  「靜靜躺著,很快就不痛了。甜心,只有第一次會痛天,妳好緊像手套一樣包住我」

  蘭娜試著忍住羞辱的淚水,但腿間的痛楚卻漸形擴大,直到洛伊呻吟一聲往前衝,完全充滿她為止。她尖叫起來,他立刻輕吻著她,以驚人的溫柔。

  洛伊完全被她緊裹住,緊繃地靜止不動。他的手臂掉在她身側,抬起頭看見她淚痕斑斑的臉龐,他不禁皺起眉。

  「我知道我弄痛了妳,但這是無法避免的。這次過後只會有愉悅的,蘭娜。」

  只感到痛楚與背叛的蘭娜將頭轉開。「你要是再碰我,我發誓我會毒死你!」

  但他只是輕柔地笑著更深入她體內,她感到他的頎長推入她體內深處。他不停地喘息著,聲音緊繃而沙啞。

  「我甜美的妻子,妳的情話需要改進。」

  蘭娜厭憎地盯著他,納悶著他竟能無視於她的疼痛。他沉重的身體壓在她身上好半晌沒移動,她為此感激萬分。但當她感覺到他的肌肉再次繃緊,不禁驚恐得全身僵直。

  他稍微鬆開她的手臂,低頭吻她。蘭娜想咬他,但想到他的「回報」一定更重,只有忍住。她完全被打敗了。他的唇溫暖柔軟,逐漸地她感到他的唇挑起她一絲不情願的反應。

  她的世界便是雷洛伊,他陽剛的氣息、壓著她的堅硬身軀、仍在她體內的腫脹。當他的手移到她乳間,把玩著她硬挺如石的乳頭,她的呼吸急促。

  在她敏感的內壁間摩擦,洛伊開始緩緩抽動。她起先感到疼痛,接著只剩不舒服的感覺。隨著韻律漸快漸強,他不停地抽出推入,她感覺漸升的期待。

  火焰在她血管中如速流動,她的渴求漸強,終於和他一樣急喘不已。有人大叫──是她嗎?蘭娜感到他不斷地律動,自己也即將失控。她尋覓著他的唇,細碎的吻灑在他堅硬的下顎、喉間,不斷輕吻他的肩膀、胸膛。她毫不在意他的胸毛搔癢她,她只想求他更加深入她,紓解她體內一股不知名的渴求與痛楚。

  飢渴與疼痛混合在一起,她感覺他滿足地低吼一聲深入的最後一擊,將她撕成兩半似的。浪潮般的解放讓她無所遁逃,他滿足地低吟一聲,仍留在她體內,令她禁不住湧起一陣顫抖,雙臂緊箍著他,呼吸急促。

  良久,他只是躺在她身上,兩手撐住了部分重量。終於他抬起頭看著她的臉,接著目光下移,徘徊在她尖挺的乳頭及通紅的嬌軀上,唇邊浮起一絲微笑。

  「妳的熱情令我驚訝,蘭娜。」他低語著,放開她的手腕,手指與她緊緊交握。他仍堅挺地在她體內,隨著他的每個動作移動。「不過我其實不應該感到驚奇,畢竟妳也同樣狂熱地抵抗我。」

  蘭娜微昂下巴。她覺得奇怪、虛弱又不安,似乎還有某種未知的事即將發生。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也許你的力氣勝過我,可是我不會認輸的,諾曼人。」

  他堅定地捧起她的下巴。「洛伊。」他輕柔地說道。「叫我的名字。」

  「休想!雜種!這才是你的名字。」

  他竟然笑起來,令她又驚又怒。「唔,我以前是說過柔順的妻子令我感到無聊,現在我知道這句話可能說得太早了。好了,甜美的蘭娜,表現一下妳為人妻的溫柔。」

  「你等著看我在你胸口插一刀好了。」

  「啊,但那麼一來妳體內的飢渴就無法消除了,而且我知道妳還沒嘗到最好的。」他吻著她的唇。「想不想知道妳錯失了什麼,甜心?我保證那會使妳輕鬆下來。」

  「只要離開我就好,諾曼人,我不要你的任何東西。」

  「也許暫時如此也好,妳一定還很酸疼。」他在她憤怒的唇上一吻。「不過甜心,我很快就會給妳妳不明瞭自己想要的東西。」

  洛伊放開她的下巴,翻身離開她,留下疼痛的空虛。她脆弱地顫抖著,感到腿間濕暖黏滑。血跡是他們圓房的證據。她已不再純真,雖然她從不覺得自己純真,也許該說是毫無經驗,但絕不純真。人生殘酷得從未給過她這種幸福。

  「蘭娜夫人,」過了一會兒洛伊說道。「如今我們已真正完婚,妳該想想未來了。我也許是個粗獷的騎士,但我絕不欺凌女人。」他撩起一綹金紅色的鬈發,看著它在火光下閃耀的光澤。「只要妳承認投降,我們就能和平相處。」

  蘭娜感到喉中一緊。承認投降?她不如死了算了。

  「不,諾曼人,」她緩緩吸口氣,雙眸閃閃發光地望著他轉過身來。「我不向任何人投降。你每次要我時,我都會全力抵抗。你以為征服我的身體就能征服我的心嗎?你錯了。」

  她看著他的面孔變硬,臉上的傷疤變得蒼白。他生氣了。看來要惹火他比預料中容易。

  他坐起身吁著她。「妳輸了,蘭娜。繼續抗拒我於事無補,妳只會每次皆輸。」

  「但我不會投降的。」

  他詛咒著下了床。看著他像高塔般俯看著她,臉上的怒氣清晰可見,她不禁吞口口水。她緊抓著凌亂的床單,迎向他定定的視線。她絕不受他龐然的身材恐嚇,畢竟最糟的她已經熬過去了,不是嗎?

  然後,他輕聲開口道:「雖然妳不承認,但妳的身體已經屈服了。」而她知道他說對了,心頭突然湧起一陣絕望。如果她的身體都背叛了她,她要如何抗拒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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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7 18:19: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蘭娜醒來時天還沒亮。她首先想到的是她捱過了前一晚,也捱過了洛伊的碰觸。

  房中一片幽暗,只有小火爐發出微弱的火光。洛伊躺在她身旁睡著,她懷疑自己能不吵醒他逃出門外。軍人大多淺眠,而洛伊似乎也不例外。

  她靜靜躺著,開始檢查身上的傷。許多她從來不知道的部位都在痛,而當她想起自己緊抓著洛伊的樣子,幾乎忍不住挫折地尖叫。更糟的是,現在她還得擔心她可能懷孕。

  母親難產時的景象突然湧現,可愛的蕾莉夫人臉龐扭曲而且充滿淚水,咬緊唇忍住尖叫。蘭娜立即閉上眼睛,不願再回想那一幕,胸中卻感到一股深刻的驚恐。

  不,她無法忍受,她絕不能懷這個諾曼人的孩子。生產一定會把她撕裂,比他的侵略更恐怖。

  蘭娜稍微移開身子,開始想這個娶了她的男人。他是很兇猛沒錯,但新婚夜卻待她異常溫柔。自母親之後就沒有人對她這麼溫柔,但洛伊甚至比她的父兄對她更仁慈,而她實在猜不透箇中原因。

  父親說過她一定是瘋了才會抵抗,因為女人的天職就是服從。父親對她向來無情,而她也從不奢求。她也沒料到洛伊會關心她的感受。在索取他的權利時更溫言軟語地安撫她。

  她咬著下唇,洛伊是個謎樣的男人。他毫無必要溫柔待她,但他也沒過分嚴酷。大多數她所知的男人都不反對毆打妻女,而且這幾天她也給他充分的理由打她,但他卻沒有這麼做。她當眾違逆他,使他在手下面前受辱,而他只是找一個產婆來教育她,甚至她的家人都沒這麼關心她。

  但她可以確定的是──男人都有自尊。父親也許捨不得打女兒,但丈夫絕不會。他會被人嘲笑為懦弱,洛伊究竟想如何報復?蘭娜不安地想道。

  她在黑暗中眨眨眼,希望能看清洛伊的臉,也許在他俊美的外貌下能看出他的企圖。俊美,沒錯,而且極為傲慢,如果她是別的女人,早就臣服在他慵懶的微笑及熾熱的眼神下了。但她不是別人,她是馬蘭娜,立誓抵抗諾曼賊寇到底。

  洛伊似乎被她的決心驚醒,他抬起頭,手伸向她。她掙扎著,他不禁大笑。

  「不,女人,」他的聲音充滿睡意卻性感無比。「別抵抗了,妳已不再是處女,已完全屬於我,讓我教妳如何愛男人。」

  「愛?」她設法擠出應該是諷刺聽來卻抖個不停的笑。「你說錯了吧,大人?我保證你教給我的是更多的恨。」

  他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這是妳的選擇,蘭娜。既然如此,就用妳甜美的身軀恨我吧。」

  

  儘管她不斷掙扎,洛伊仍然輕易獲勝。他的力量遠勝過她,而且擅於躲避她的攻擊。她想抓他的胸膛,卻被他制住雙腕。

  「投降吧,我的小狐狸。」她只是挫折地尖叫一聲。他的氣息吹在她頸間,她忍不住顫抖。

  「休想!」這句反駁以嗆咳的驚喘作結,因為他的手來到她幽微的腿間徘徊愛撫,手指輕柔地挑起一股熱流。「休想。」她只能沙啞地重複著,他的笑聲在她耳邊響起。

  「雖然妳否認,但妳已經投降了。妳的身體認得我的手,而且熱情地需索。」

  「不!」她夾緊雙腿想困住他的手以阻止再蠢動,但他以膝蓋分開她的腿,一邊吻著她,同時上下其手。原先已模糊的疼痛逐漸加劇並蔓延至她的腹部,她忍住一聲呻吟,突然慶幸這片黑暗使他無法看見她的反應。

  不該是這樣的──她狂亂地想著,一邊轉頭躲開他的唇──他不該挑起她這種背叛的虛弱。那麼,這就是他的報復手段了,使她的軀體違抗她的意志而屈服。她開始顫抖,心想這種方法比鞭打她更為殘酷。

  她體內燃起羞辱卻熾熱的火焰,但這次她極力控制自己,掩飾內心的感覺。

  洛伊的手及唇威脅著要逼她降服,但蘭娜不斷以過去的苦難提醒自己,堅決不受他的撫觸影響。

  她想著海斯汀一役後破敗的馬家堡、落入諾曼人手中的孤寂歲月,這些回憶使她克服了自己的脆弱。這是一場艱苦贏得的戰役。她終究沒有屈服於洛伊,她轉頭望著牆壁時如是想道。

  最後,洛伊無視於她消極的抗拒,逕自分開她的雙腿滿足了自己。然後他躺在她身上良久,沙啞的喘息聲充滿她耳際。

  「妳抗拒自己的天性。」他輕柔地說,撐著一肘凝望著她。「妳的血液中流動著火焰而不是冰雪,蘭娜,我感受得到。別再跟我玩這種遊戲了。溫柔的退讓將會使妳得到極大的回報。」

  「得到什麼,大人?」她譏誚地說。「多一小時的床上運動?我不感興趣。去跟廚房的女孩玩好了,她們對你可是傾倒不已。」

  「是嗎?」她感覺到擁著她的手臂一緊。「也許我該試試看,想必她們一定比出身高貴的潑婦更懂得取悅男人。」

  蘭娜想對他破口大罵,但那樣只會顯得她很在意。事實上她並非如此,可是傳統的男性驕傲一定會使洛伊這麼假設。

  「儘管去,」她毫不在意地說道。「但是假如你帶著一身騷味來找我,我絕不會讓你好過的。」

  一陣冗長的沉默後,她感到他貼著她的腹部肌肉收縮,而後,令她吃驚的,他竟開口笑了。

  「老天,女人,妳有本事惹火我,卻也能逼我笑。」他的笑聲渾厚,蘭娜氣得又想掙脫,但他輕易就制止了她。「我的小火狐狸。」他輕笑著,轉過她的臉要吻她。

  「不行,小火球。」他對掙扎不已的她說道。「我既然有了妳,何必再去受別的女人的氣。而且我越來越喜愛我們之間的短兵相接,雖然寧願妳別怒吼而是沉默。」

  蘭娜正想得意地告訴他,他剛給了她另一項對付他的利器。但他的嘴覆住她,這一次他不再費心挑逗她,而是直接進入她,無視於蘭娜狂野的掙扎而滿足了自己。

  雖然她痛恨洛伊不顧她的抗拒,不斷朝她體內衝刺,但同時她也發覺她的控制正一點一點地溜走。她所能做的只有緊抓住心中的恨。

  XXXXX

  朝陽初升,武裝、騎著馬的士兵群聚在馬家堡城內,四名由洛伊親自派遣的嚴肅兵士護衛著蘭娜。而遠處憂心忡忡的蕊琪正為未知的末來及領主而輕聲低泣。

  蘭娜與自己的恐懼掙扎著,此刻她對洛伊的痛恨達到頂點。雖然她知道結婚公告一發佈,她便注定要離開馬家堡。她喉中梗著一個大硬塊,嘴唇頑強地抿成一線。

  一位士兵牽來一匹白色的馴馬,她瞄了一眼。「我不騎這種馬,把我那匹種馬牽來。」

  「夫人──」士兵顯然有些遲疑。「這是大人要妳騎的馬。」

  蘭娜渾身僵直,狠狠瞪著他。「我騎另一匹會快得多,把牠牽來給我。」

  過了一會兒士兵鞠躬離去,但當他回來時,只是面無表情地說主人不允許。

  「不允許?」蘭娜發覺再堅持下去只有自取其辱,只得忍氣吞聲登上這匹馴良的馬。她憤憤地在馬上整好衣裙,一抬頭迎上了父親的視線。

  他諷刺地微笑。「女兒,看來洛伊做到了別的男人做不到的事。」

  「例如什麼,禱告嗎?」她反唇相稽。

  「管管妳的舌頭。」

  她用馬鞭輕拍裙襬,盡可能平靜地說道:「這男人凶暴邪惡,但你絲毫不會在乎。你已取回失地,你的寶貝兒子們也逃出來繼續為任何名目而打仗。至於女兒嫁給魔鬼又有什麼要緊的呢?」

  丹斯的臉因怒氣而通紅,他抿緊唇,有一瞬間她看見他眼中彷彿出現了深沉的悲哀,但她想不出原因何在。

  「妳看來毫髮無損,」一會兒後他開口說道。「我看不出妳身土有任何傷痕。」

  「不,我身上是沒有任何我想讓全世界看的傷痕。」蘭娜喉嚨發疼,突然有一股大哭的衝動。「你就這麼想打發我走?」她忍不住開口,又寧願自己沒問。她輕輕一聳肩又說道:「其實這也不重要了。」

  丹斯沉默地掙扎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我從來都不瞭解妳,孩子,但我希望妳過得好。妳是值得男人爭取的至寶,我已經逐漸老朽,但總算為妳找了一位強壯的丈夫來保護妳。」

  「又有誰能保護我不受他摧殘?」蘭娜竭力忍住刺痛的淚水,拒絕表現得像個幼稚的小孩。

  但丹斯只疲憊地回答:「如果妳能走出禁錮自己的高塔,也就毋需防他了,女孩。多想想。」

  她正想說什麼,但洛伊已走過來了。

  「保重了,大人。」丹斯沉重地伸出手,洛伊與他握手,兩人交換了男性、心照不宣的眼神。

  他們在曙光中出城,蘭娜不斷想著洛伊與父親交換的眼神。他們兩人如此不同,卻彷彿有某種默契能相互瞭解,而她卻連自己的心意都無法明白。

  一股奇異的痛楚令她畏縮。她已經憤怒了這麼久,再有另一種情感是駭人的。她無法想像如果過去這十年來沒有仇恨支撐,她如何能熬得過來。

  她很少想到馬家堡,舊有的木造堡壘已不復存在;她孩提時代戲耍的房間早已翻新,只有些許快樂時光──某些熟悉的面孔及青草香──還留存在她腦海中。

  但如今即使這些也將被剝奪。她的新家摩利堡雖屬於她母親,她卻只在孩提時去過。那裡的林子及地窖冷冽無比,煙囪也年久失修。但聽說威廉已開始大肆整修,好賜給他的愛將雷洛伊。

  直到此刻,蘭娜才明白她也是國王賜給驍勇善戰的愛將洛伊的厚禮之一。

  她瞥一眼洛伊。他騎在最前端,自在的神情連陌生人也能認出他是領導者。他散發著權威的氣質,這令她微感不安卻顯然使眾人懾服。

  蘭娜聳聳厚重披風下的肩膀,看向她四周的眾護衛。這些人究竟是真的要保護她,還是防止她逃跑?她懷疑是後者,畢竟有誰敢攻擊威廉的人?

  天空飄起細雨,她拉低帽兜擋住臉。早春的此時地上仍偶有結冰,她的坐騎輕快地走著,彷彿隨時要拔腿奔馳一番。蘭娜微笑地想起她暴烈的愛馬,蕊琪最怕她騎那匹種馬;但只有牠才能符合蘭娜的要求,而她也喜愛控制牠的感覺。

  而那可能正是她的夫婿阻止她騎那匹馬的原因。男人總以為只有他們才能馴服野獸,蘭娜憤憤地聳聳肩,她會讓洛伊知道她能像對種馬一樣地控制諾曼人。

  如果她認識的女人知道她的想法一定會昏倒,但蘭娜向來勇於發表自己的意見,有時候可憐的蕊琪真的會被她嚇壞,蘭娜微笑地想道。中午休息時,她把騎種馬的想法告訴蕊琪──只為了暫時撇開煩亂的思緒。

  纖弱黑髮的蕊琪懷疑地瞥她一眼。「我無法想像騎這種野獸,夫人。」

  蘭娜挑起細眉。「妳是在諾曼宮廷裹長大的,蕊琪,看過許多大膽、駭人的事。難道妳從來不曾獨自去做任何事?」

  蕊琪臉紅。「在遇見妳之前沒有。妳使我以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眼光看事物。」她眼睛亮閃閃的。「而我發現我得到不曾預料的更多麻煩。」

  「沒錯,這我得承認,我似乎有一種惹麻煩的本領。」蘭娜嚼著麵包,漫不經心地望向洛伊。「我有預感,我自由的日子不多了。」她沒注意到自己大聲地說了出來,直到蕊琪不安地出聲。

  「請不要再拉著我一起作弄人了,夫人。我怕大人一生氣我就會被鞭打。」

  「鞭打?」蘭娜挑起雙眉。「他不敢的。畢竟,妳父親也是威廉的武士。我發現諾曼人對自己人不會太嚴厲,只針對我們英國人。」

  「妳是否也發現大多數男人認為打老婆符合基督教義?」蕊琪立即追問道。「我父親顯然認為如此。他每星期至少打我兩次,不管我有沒有惹他不高興。我被送到宮廷時真是鬆了一口氣。」

  蘭娜沉默了一會兒。風刮起帽兜拍打著她的臉,她不耐地撥開帽簷。地平線的遠方峰巒層疊,正是洛伊將要帶她前往的摩利堡的方向。屆時她將只能靠他,沒有任何親人能幫她。而這真是令人害怕的想法。

  在諾曼底時,她至少還有個姨母。雖然她不曾求助於她,但知道有個人總是讓人安心多了。碧琪夫人其實人很不錯,但除非蘭娜闖了禍,否則她很少注意到蘭娜。有許多夜晚,年幼的蘭娜總是孤零零地躲在城堡的角落低泣。

  但她再也不哭了。她已經長大,知道如何反抗,即使洛伊也無法擊敗她。然而──如果有人能關心她該有多好。

  她望向蕊琪,想起自己有時對她也不大客氣,不禁有些歉疚。蕊琪和她一樣也是受人擺佈,她不該如此待她。

  「蕊琪」她猶疑地伸出手。她很少觸摸別人,而蕊琪也早已學會收斂自己。「蕊琪,如今我們兩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孤立無援,我們可不可以團結起來?至少感覺會好一點。」

  蕊琪睜大可愛的黑眸,但顯然鬆了口氣。蘭娜想她大概早有相同的想法。

  「是的,夫人。我很願意。」

  蘭娜緩緩將手搭在她肩上,表示和平與友誼。她的心狂跳,嘴發乾,但當蕊琪碰觸她的手時,她並未縮開。

  天空仍是一片昏暗迷濛,但蘭娜卻感到心頭輕鬆不少。她並不確定原因何在,但知道那和她不再感到像以前那樣的寂寞有關。

  她緩緩呼出一口氣,一名護衛過來告訴她該上馬了。她登上馬時看了洛伊一眼,也許他的凶暴也不全然是件壞事,至少這逼得她尋找支持,而這也使她較能與他對抗

  洛伊看著蘭娜眼中充滿敵意的抗拒。天!她仍然這麼頑固,難道她從不認輸?這令他驚異不已。多數男人到此時早已識時務而屈服了,但蘭娜並不。

  一股怒氣往上衝,他抿緊了唇。他已要了她三次,但卻毫無勝利的感覺。他能瞭解第一次總是苦多於樂,但第二次他盡力祛除她的恐懼使她愉悅,但她頑強的天性阻止了自己得到

  滿足;而第三次──哼!

  他更惱怒了。該死!他該想點正事而不是那個女人。她是怎麼做到的?女人除了提供男人肉體的愉悅及繁衍後代以外,別無用處,這是他一向的想法。而且他雖然喜愛女人,卻從沒有為了慾望而忘掉正事過。

  但不知為何,蘭娜總是縈繞他的心頭。他想著她柔若花瓣的肌膚、絲般滑順的長髮,渴望將自己埋入她斗篷下姣美誘人的曲線中。

  一思及此,他的身軀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他憤怒地繃緊下顎,她蠱惑了他,這真是瘋狂。這一刻洛伊突然明白為何女人能將男人玩弄於股掌間。

  這種恥辱就像一桶冷水當場把他澆醒。不!他雷洛伊絕不任女人擺佈。他的夫人最好小心她的舌頭,他的耐性可不是沒有限度的。

  洛伊皺著眉再望她一眼,她已拉起外袍上的帽兜擋雨。帽兜遮住了她的臉,這令洛伊鬆了口氣,看不見她的美貌令他較能控制自己的慾望。他終能克制自己的,畢竟他也成功地鍛煉體魄以便應戰。這件事做起來不難,他會執行婚姻的義務,但此外別無其它。

  也許他該到別處來個一夜風流,以免每次他看見她就得天人交戰一番;別的女人一樣可以紓解他的慾望的。

  洛伊一踢馬腹,開始竭力奔馳。他希望能盡快抵達摩利堡,而且他要盡量拉開他們之間的炬離,這隻小野貓引發了許多也不該有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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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7 18:20:1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這支疲憊的隊伍抵達摩利堡時已是次日的黃昏。石造的建築直立於陡坡上,興建中的城地彷彿青牙般伸向天際。蘭娜不禁屏息,這不是她記憶中的地方。這這只是一個冷酷、荒涼的城堡。

  洛伊騎近她身邊,冷靜地看她一眼。「這就是我們的家,夫人。」他話中的一絲嘲諷令她轉過頭。「它就像妳的床鋪一樣歡迎著妳。」

  「是嗎?」她昂起下巴迎向他陰鬱的眼眸。「我敢發誓,它的歡迎比床還熱烈。」

  洛伊忍不住緊握住韁繩,引得他身下的馬昂頭噴氣。是一匹俊美的馬,但卻有致命的危險性。受過訓練的戰馬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將人撕裂,而這令她聯想到洛伊。

  蘭娜身下緊張的小母馬踱開幾步,她輕聲開口道:「我發現諾曼城堡和諾曼武士一樣冷酷而且令人不安。」她指向未完工的石塔。「雖然它曾屬於家母,但我卻無法在這裡尋得安慰。威廉搶走了它再予以歸還,這不是我們的家,這是你的家。」

  「妳記得就好。」洛伊說完策馬向前,蘭娜看著他的背影,臉上帶著一絲微弱的笑容。她絕不能忘記她已一無所有,她只是一顆用來利益交換的棋子。為了這幢石頭建築物,洛伊與她成親。不,她絕不可能忘記的。

  吊橋緩緩地放下,人馬開始通過鐵閘門。這時天空中響起了雷聲,烏雲也逐漸密佈,人們急忙加快腳步,以期避過這場春雨。

  火把燃了起來,空氣中充滿雨的氣息。蘭娜隨著護衛進了城門,一位士兵協助她下馬。蕊琪急急向她走來,洛伊的軍士則不斷發號施令,催促馬車快點駛過吊橋。

  「往這邊走,夫人。」一位年輕侍從喚著她。蘭娜提起裙襬跟在他身後走上階梯,來到城堡的正門口。

  城堡厚實的內牆圍著一座圓塔,比起一般其它的塔樓要小,顯然是作為最後避難之所。但高大的外牆圈住一大片土地,其間散置著各式建築,包括馬廄、住家、商店等,而且許多工程尚未完工。

  蘭娜不禁睜大雙眼。這的確是一個堅固的堡壘,挺得住任何敵人的攻擊。城堡的架構仿自諾曼底的石堡。顯然在英國本土,儘管人們仍抵抗不從,諾曼底的先進文明仍然攻佔了一個角落。

  斗大的雨點落下,蘭娜和蕊琪急忙隨著護衛走過雙層木門,進入一處只用火炬照明、陰濕的穿堂。警衛室旁站著一位士兵看著他們走進來。

  侍從引導她們走入另一扇門。大廳內擺了許多長桌,此時已近晚餐時刻,僕人們正忙碌地準備酒菜,聽內瀰漫著食物的香味。

  蘭娜望著巨大的弧形天花板,再看向聚棲在屋椽上的白隼。牠們腳上的皮索與鈴鐺相連,不時發出叮噹的聲響。

  大廳的三面向外延伸,角落有群樂手正彈奏著輕柔的音樂。這一切都和蘭娜記憶中的摩利堡大不相同,她將目光轉向大廳盡頭。

  兩個女人坐在高台的雕花高背椅上,沉默地注視著他們。

  蘭娜皺起眉,沒人告訴她今晚會有客人。她惱怒地想著是否一進堡內就得前去招呼這兩位顯然是貴族身份的女人。她知道一切禮儀,這是她在諾曼底嚴格的訓練之丁,她經常選擇拒絕服從,只是為了表示對國王及父親的反抗。

  蘭娜看了蕊琪一眼,但後者只是輕輕聳了聳肩。

  「歡迎。」其中一名女子大聲說道。「請趕快進來,摩利堡歡迎妳們。」

  蘭娜眉頭皺得更緊了。洛伊沒提過還有其它女人住在這裡,但開口的這個女人一副擁有這裡的口氣。蘭娜挺直背脊,喃喃為自己風塵僕僕的外表致歉,開始走向高座。

  當她走近時,發覺開口的是名年輕女郎,大約只比她大幾歲。另一個女人則有些歲數,貴族的臉龐上毫無歡迎之意。

  蘭娜行了禮,抬起頭來,年輕女郎對她露出微笑。

  「我知道洛伊──抱歉──洛伊大人剛完婚不久,妳是他的妻子嗎?」

  蘭娜點頭。「我是蘭娜夫人,請問妳是?」

  年輕女郎起身,在蘭娜未及躲避之前擁住了她。「歡迎妳,親愛的嫂嫂。」她溫柔地說道。「我是雷貝伯爵遺孀芮莎,也是洛伊的妹妹。」

  妹妹?蘭娜僵硬地任她擁抱,一時忘了該說什麼,對洛伊的怒氣又湧上來。他根本沒提到他的家人。但她不得不對自己承認,她也沒問過他。現在她多了一位小姑,而且看另外那個女人與芮莎的相像,她應該是她的婆婆。

  蘭娜感到一絲不安。她婆婆顯然不太高興,一臉的嚴厲冷漠。年輕時的她應該是個大美人,不過她與洛伊完全看不出相像之處。

  芮莎立刻放開她,為她介紹。「這是家母玫妲夫人,也是雷伯爵夫人。哦,我想現在該改口稱老伯爵夫人了。」

  玫妲夫人簡短地點頭,手指不斷輕點扶手。她的黑眸將蘭娜從頭審視到腳,最後停在蘭娜被雨淋得皺濕的大衣上。

  「我想妳大概也沒帶什麼好東西來吧。」她的聲音滿是嘲諷與不屑。

  蘭娜聞言不禁渾身僵直。「真抱歉我沒有穿戴得珠光寶氣來晉見妳。」她立刻反擊,隨即又為自己的魯莽臉紅起來。在這種情勢下這真是不可原諒,玫妲夫人可能會使她的生活不堪忍受。但同樣地,蘭娜也能如此對她,這幾年來的悲慘生活已使她深具經驗了。

  大廳內靜默了一會兒,接著芮莎笑出聲來。「母親,我們不該評斷旅途勞頓的蘭娜的。」她的笑聲不斷。「而且從她的外表看來,洛伊選擇她是因為她的美貌,而非財富。」

  「當然更不是因為她甜美的個性了。」玫妲夫人冷冷地說道,同時優雅地站起身。

  「沒錯,玫妲夫人。」蘭娜大膽地說道。「溫和並非我的本性,有些人認為這是一項詛咒,但我寧可說實話,也不願意圓滑狡詐。」

  「是嗎?」玫妲夫人定定地看著她。「那妳最好切記我也很明白禮貌的言語背後常是惡毒的心腸,雖然我不常遇到這一類人。」

  「別對自己要求太高,夫人。」蘭娜以和玫妲姐相同的尖銳語氣說道。「畢竟學無止境,禮貌還是可以學得的。」

  玫妲夫人憤怒的眼神彷彿想上前攻擊她,但蘭娜毫不畏懼。她在諾曼底的城堡中見過太多這種女人了。

  只是這並非一個好的開始。

  洛伊一走進大廳就注意到這點。他的繼母和妻子像狹路相遇的仇敵一樣,彷佛隨時都會攻擊對方。他感到一絲惱怒,然後是諷刺的幽默。難道他真以為這一切會很容易──玫妲和蘭娜在同一個屋簷下能相安無事?不,他可不是傻瓜。

  洛伊大步走向她們。此時他繼母突然憤怒地上前一步,舉起手彷彿要給蘭娜一巴掌。眼看風暴就要來臨,洛伊立刻抓住她的手。

  「玫妲夫人,」他的聲音充滿譏諷。「能再見到妳真是愉快。」

  玫妲憤怒地吸口氣,抿緊嘴唇,彷彿隨時要破口大罵。但是向來言行合度的玫妲夫人絕不可能如此,洛伊嘲弄地想著,大概也只有蘭娜才能逼得玫妲幾乎失去自製了。

  玫妲夫人好半晌才控制住她的脾氣,她瞪著洛伊。

  「她很適合你,」她終於開口。「不過我早就知道你遲早會娶條毒蛇回家。」

  洛伊露出微笑,他放開玫妲。「夫人,妳還是一如以往的親切,妳一定是非常想念我了。」

  「當然。」她諷刺的口吻沒有任何人會忽略。「自你走後,諾曼底就沒剩幾個私生子了。」

  「這真令人無法相信。」洛伊語調冷漠,但眼中已閃現怒氣。「也許妳指的是貴族的私生子。」

  「貴族?啊,你父親顯然認為如此。不管你流的是什麼血,在他眼中都是完美的。」

  空氣一片凝重,洛伊只是漠然地聳聳肩。「父親愛我並不是秘密,或許他是為了彌補我的缺乏母愛吧。」

  玫妲夫人全身僵直。「生你的婊子把你丟給我們可不是我的錯。我對天發誓,我寧可她帶著你走得愈遠愈好。」

  「二十九年來妳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洛伊平和地說。「但果真如此,夫人,過去這十年又有誰來照顧妳呢?」

  一片冗長緊繃的沉默。洛伊知道芮莎及蘭娜正愕然看著他。感謝上帝,芮莎愛他,她是洛伊唯一關心的對象,也是唯一愛他的人

  他娶的悍婦早已明白表明對他的厭惡,事實上洛伊也沒有其它的奢望。但芮莎自孩提時起就崇拜著他,而上帝知道,那也是溫暖他冰冷的生命唯一的溫暖。他的眼光轉回他繼母身上。

  洛伊不耐地揮揮手。「時候不早了,而且我們已趕了兩天路。妳沒收到我的信嗎,夫人?」

  玫妲夫人恢復自持,冷冷地點點頭。「有,你們的房間已經準備好,士兵和侍僮可以睡在警衛室和北塔樓上。晚餐也已備妥,等你們安頓好就可以上菜了。」

  洛伊點頭。「找個人抬水去我的臥房,我的妻子會想要沐浴淨身,再換上乾衣服。」

  蘭娜對他的體貼感到吃驚,不禁看向他。但他正望著芮莎,臉上的笑容使他顯得好年輕,而且英俊迷人。她早就發覺他冷冷的吸引力,但此刻他閃亮的藍眸,彷如夏日晴空,性感的嘴唇彎起一抹令她心跳加速的微笑。

  有一剎那,她為他感到難過。他也和她一樣,經歷了錐心的痛楚及被遺棄的感覺,孤獨地面對不可知的未來。

  但她繼而想起他如何逼她降服,當他轉身看她時,她的目光已轉為冷漠。

  「大人,有誰來帶我去我的臥房?」她僵硬地問。「還是要我自行摸索?」

  「我甜美的妻子,這由妳選擇。」他似乎對她的尖刻深覺有趣。「別尖牙利嘴地對我,像對我母親一樣。我不會忍受,而且相信妳也不會喜歡後果。」

  此時並不適宜反駁他,玫妲夫人正瞪著他們,而芮莎則一臉困擾,令蘭娜感到一絲歉疚。她只是點點頭。

  「是的,大人,我很累了。」這句話幾乎是道歉了。洛伊似乎明白,並嚴肅地看著她。

  「妳可以不用下來大廳吃飯,」片刻後他說道。「我會叫人送晚餐上去。」

  他再次令她吃驚,她未及細思便對他微微一笑。「不用了,大人,我沒那麼累。」她凝視著他,暗自讚歎著他陽剛之美與完美的五官,自左眉延伸至顧骨的疤痕只稍微影響他的容貌。

  他濃密睫毛下的藍眸禮貌而略帶警戒地耐心看著她,她這才明白他只是想將她與他的繼母隔開,她無法怪他。在充分休息之前,她並無意重啟戰端。

  「你希望我單獨進餐嗎,大人?」

  「不,夫人,由妳決定。我無所謂。」

  他不經心的回答抹除了她心中剛萌芽的溫柔情愫,她銳聲回答。「我向來自己決定!」

  他眼中又多了些幽默,長滿鬍子的臉上白牙一閃。「這我已經知道了。甜心,妳的位置會為妳準備好,請自便。」

  雖然她無法決定要答「是」或「不」,但最後她還是同意在大廳進餐。她不願立下這種先例,更不願玫妲夫人以為她怕她。不,她會出席,而且表現得像任何貴族夫人一樣端莊合宜。

  蘭娜向來不認為貴婦與女僕有多大差別,她們多半都一樣器量狹小而且自私,不過前者較會掩飾。只有她的母親才有資格被稱為淑女,不過蘭娜有時也會苦澀地懷疑那是否只是她孩童時期的幻想。

  看著玫妲夫人,蘭娜可以判定她就和諾曼底一般的貴婦沒什麼兩樣。她只是不懂這樣的女人怎會生出芮莎如此甜美可愛的女兒。

  芮莎是一位年輕寡婦,有兩個活潑的孩子。她竭盡心力想彌補母親的無禮,低聲地對蘭娜解釋。

  「家母向來就是伯爵夫人。」她在進餐時對蘭娜說。「在諾曼底時我們一直在宮廷裡,每當公爵──就是你們的國王──來諾曼底時,家母在宮廷裡才能玩得愉快些,暫時忘記我另一個哥哥死去的傷痛。」

  「另一個哥哥?」蘭娜疑問地挑起眉。

  「是啊,路克本來會繼承產業的。」芮莎低望著她的手片刻,才又抬起頭來。「路剋死後,父親立洛伊為繼承人,沒多久父親也去世了,而母親卻始終無法原諒他們兩人。」

  「老伯爵是怎麼死的?」蘭娜為自己魯莽的問題感到臉紅,但芮莎只是微微一笑。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已不介意談它。他死在海斯汀一役中,當時他深入英軍陣地去救回威廉最寵愛的吟遊詩人崔佛。」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他死在敵陣中,崔佛也是。」

  蘭娜好半晌沒有說話,過了一陣子才開口。「我很難過,這種傷痛我能體會。」

  「是啊,但洛伊比我更痛苦。我很愛父親,但不像洛伊總是陪在他身邊。他看著父親死去,回家後又得到這種待遇。」她清清喉嚨,瞥了母親一眼。「母親為家父與洛伊的母親有染受到很深的傷害。」

  蘭娜掩飾自己的驚訝。「老伯爵有了洛伊時已經結婚了?」

  芮莎看著自己的盤子,過了一會兒才抬頭,對蘭娜鬱鬱地點點頭。「這在諾曼底並不是秘密,家父與洛伊母親的事人盡皆知。她也是一名貴族,父親曾向教皇請求解除與家母的婚約以便和她結婚。」她憂傷地微笑。「這對家母是奇恥大辱,而且當教皇拒絕了家父時,父親仍繼續與洛伊的母親來往了好一陣子。」

  「妳不感到困擾嗎?」蘭娜訝異地問她。

  「當然也會,不過這些都發生在我出生之前,我已習慣了這些閒言閒語。這事大家都知道,我敢確定以後妳還會時常聽到。」

  「是的,大家都愛說閒話──除非是自己的。」蘭娜瞄洛伊一眼,他坐在她的左側,芮莎則在右側。玫妲夫人坐在洛伊另一邊,正專注地與萊歐交談。洛伊則陰鬱地注視著杯子。

  整頓飯下來蘭娜一直注意著洛伊,他始終凝望著酒杯,對週遭的一切視若無睹。儘管樂手及賣藝人、雜耍動物在大廳上賣力演出,他都置若罔聞。他吃得不多,酒也喝得很少,眼晴似乎只盯著高腳杯緣鑲飾的一圈珠寶。

  這些酒杯是蘭娜的嫁妝之一,是丹斯送給她的。看來先前已有人拆卸行李了。也許是玫妲夫人?不過她並不在意這些金盤、鑲嵌珠寶的酒杯及精細的亞麻。

  她只在乎她的自由。

  蘭娜飲下最後一口酒,一名侍僮立刻上前要重新注滿。

  「不。」洛伊低語,一手蓋住她的杯口。侍僮立刻服從,蘭娜則被他嚇了一跳。「我的妻子說過,喝太多酒會讓她不舒服。」他對她懶懶地一笑,這才移開目光。

  蘭娜突然感到一股怒氣。她向來不耽溺於杯中物,但這個諾曼惡棍休想干涉她!

  「侍僮,」她叫住那小伙子。「我家大人太關心我了,但我感覺還好,可以再喝一點酒。」

  這時洛伊的注意力已完全轉向她,慵懶的微笑已變成輕微蹙眉。侍僮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洛伊不禁對他感到同情。

  「照伯爵夫人的話做,高文。畢竟一天下來我們都累了。」

  洛伊沒有和她爭論,蘭娜的怒氣急遽消逝。她不該和洛伊唱反調,尤其此刻有玫妲夫人及許多她的朋友在場,她何必為這些人提供話題?要反抗洛伊可以等到他們私下相處時。

  「大人,謝謝你的體貼。」她甜美的語調令洛伊懷疑地瞇緊眼睛。他注視她良久,但她只是端莊地啜飲酒液,扮演著賢妻的角色。這可讓他有得想了,她惱怒地想道,他一定以為她又在搞什麼把戲。

  的確,接下來整個晚上洛伊不時望向她,彷彿在等待何時將有刀子落下。這讓蘭娜有種佔了上風的感覺,她終於扳回一局了。

  但這種感覺維持得並不久。洛伊終於起身,攙著她的手肘要她同行。「上床時間到了,妻子。」他簡短地回答她的抗議。

  音樂聲使他不得不低下頭才能聽見蘭娜說話。「我想多待一會兒,魔術師的把戲很有趣。」

  「下次吧。」當她眼中閃著叛逆時,洛伊把她抓得更緊了些。「夫人,妳再反對就不太明瞭,玫妲夫人正迫不及待地想羞辱妳。」

  最後這句話終於令蘭娜僵硬地點點頭。「是的,大人,我想我現在又感到疲倦了。」

  洛伊輕笑著拉她走過大廳朝樓梯走去。士兵與女僕們正在飲酒作樂,廳內一片嘈雜,偶爾可聞一聲尖叫。

  這些景象蘭娜並不陌生,但當一位急躁的士兵怒吼一聲,粗魯地摟住一名尖叫的女僕時,蘭娜仍忍不住發怒。

  「阻止他!」她扯著洛伊的手臂。「那個莽漢會傷害她!」

  洛伊漠然地瞧了那一對一眼。「我可不覺得。包查德和黛西這樣鬧已經一年多了,黛西似乎享受得很。」

  「享受!你沒聽見池尖叫嗎?」

  「她像是受傷了嗎?」他豎起眉。「這只不過是他們玩的方式。蘭娜,我不會允許手下強迫女僕的。」

  「只怕你自己連這一點都做不到。」

  洛伊將蘭娜拖到他身前,眼神冷酷。「妳不是女僕,妳是我的妻子。現在給我閉嘴,我不想再和妳討論這件事。」

  看著他已瀕臨失控,蘭娜忍住湧到嘴邊的譏諷。他可不是好惹的,她只有保持沉默。過了一會兒他才滿意地點個頭,拉著她走上階梯。

  他們的房間很大,中央有個大銅火爐使室內常保溫暖,雕花的木床四周掛著簾幕,地上則鋪著厚地毯。床邊的小几上擺著一個棋盤,似乎正等人來下完這一局棋。

  蕊琪把她的衣服都掛好了,牆邊則放著她的櫃子。房內燭光搖曳,洛伊關起門,帶上木栓。

  蘭娜不禁微微顫抖,洛伊注意到並微笑著。

  「還害怕嗎,勇敢的蘭娜?」

  「不,只是覺得有點冷。」

  「冷?」他走到她面前。「那讓我來溫暖妳吧!什麼樣的丈夫會讓妻子受凍呢?」

  「諾曼人。」她憤恨地低聲說,但並未拒絕他的擁抱,她只是一如往常地全身僵硬。

  「妳這麼恨我,連我的碰觸也無法忍受嗎,女郎?」

  她想了一會兒。「不,並不是因為你,任何人都一樣。」

  「身為妳的夫婿,我希望妳能保持對其他人的厭惡,但唯獨對我例外。」他的口氣諷刺,但蘭娜能察覺其下的疲憊。「我不是個只看不摸的人」

  「那就別看。」她立即反駁,光影搖曳中只見他白牙一閃。

  「啊,另一個挑戰嗎,甜心?」他懶懶地愛撫著她的手臂,深思地凝望著她不自禁的顫抖。「儘管妳不喜歡被碰觸,可是妳必須習慣我摸妳,蘭娜。我不會傷害妳的。」

  她不敢置信的眼神令他露齒一笑。「如果妳允許的話,我會向妳證明男人與女人的結合也可以是很美好的。」

  蘭娜感覺到他的勃起,急急掙開他。「我發過誓要抵抗。」她低喃道,望著他盔甲上的飾紋,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只怕自己眼中露出降服之意。然而即使如此,她仍感到他的手撫弄著她的纖臂,把玩她頸背的鬈發,幾乎令她無法承受。

  蘭娜握緊拳頭,強迫自己轉開注意力,她幾乎是絕望地開口道:「大人,我以為諾曼人比較有自制力,難道你只要看見女人就無法克制慾望嗎?」

  「只要我選擇自制,當然可以做到。」他抬起她的下巴直視著她。「但我現在不想自制,妳是我的妻子,我有權利看妳、摸妳。」

  「啊,那我很高興知道你被我的美色所惑,只是看著我你就沒辦法自制」

  「夠了。」他粗聲說道。「妳以為找不知道妳的企圖?」

  「我認為你根本無法自制,像動物一樣無法控制原始的本能,生理衝動凌駕於理智之上。」

  洛伊垂下手怒瞪著她。「妳真知道怎麼惹火男人。」

  他低沉的吼聲令她心驚膽跳,但她仍深吸一口氣站穩腳跟。

  「我無意惹火你,大人。只是請你瞭解,我只看見你男性盲目的熱情,而非你所說的男女喜悅的結合。」

  她的話似乎使他大受傷害。他深吸口氣,黝黑的臉上多了一抹深紅。蘭娜突然明白男人取悅女人的能力極受重視,無法取悅女人簡直是奇恥大辱。

  好一會兒,洛伊才粗聲說道:「克制慾望並不難,只是滿足它是比較好的方法。」

  「如果禁慾不難,大人,」蘭娜反駁道。「你為什麼不讓我自己體會看看呢?」

  「妳要我怎麼做?」洛伊輕握著她的手臂。「如果妳要我從此不再碰妳──」

  「不是,」蘭娜立刻說道。「或許只是證明你做得到吧。」

  「做得到什麼?」他一手耙過頭髮,懷疑地問道。「妳說話像打啞謎一樣,我已經累得無法猜了。」

  「只看不摸。」洛伊緊盯著她,但她只是聳聳肩。「你自己說過這很容易,我只是想確定你說的是不是事實。」

  「妳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這不是把戲,而是一項考驗,大人。你能通過嗎?」

  「考驗?我倒認為妳是在捉弄我,女郎。妳的測驗測不出什麼,我也不在乎妳認為我抗拒不了妳。我曾經好幾個月沒有女人,如果妳以為妳的美貌令我克制不住,那妳就錯了。」

  儘管他憤怒地說著這些話,蘭娜仍看出他有一絲不確定,她只是輕輕聳肩。

  「好吧,大人。我相信你的話,你只是選擇碰觸我,並非控制不住自己。」

  「沒錯。」他彷彿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雙手拉近她並移向她的乳房罩住它們,蘭娜只是定定地望著他。終於,洛伊詛咒一聲將她推開。「該死的妳,女人。妳以為我這樣對妳,就表示我的自制力比妳差嗎?」

  「不,大人。」她矜持地垂下眉。「我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我只是個女人,天職就是服侍與服從──」

  洛伊憤憤地詛咒。「我聽夠了。今晚不用擔心我的「原始需求」了,夫人,我已經不想碰妳。但下回我絕不會放棄的,妳放心好了。」

  「是,大人。」蘭娜雖言語服從,但口氣卻是明顯的勝利。洛伊憤怒地瞪她一眼。

  「上帝!但願天堂裡的女人都是啞巴,否則那裡根本不是天堂了。」

  「大人,你對上帝不敬嗎?」蘭娜低喃著,繞到床鋪的另一邊。

  洛伊只是哼一聲,開始脫下他的盔甲及其它衣物。當他卸除所有衣物,走到火爐邊添加煤炭時,蘭娜根本不敢看他。她急忙鑽入被中,不想再惹火他,以免他打破自己的承諾。

  他爬上床時,她僵直地躺著,擔心她隨便一動便會引發他任何反應。但他一上床便背轉向她,小火爐中的火焰減弱,洛伊鼻息也逐漸輕淺平穩。

  蘭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道。她今晚竟逃得過他的「寵幸」,她不禁閉上眼鬆了口氣,她打勝了第一回合。下一次得更加小心,他一定不會乖乖認輸的。

  然而儘管如此,蘭娜仍為他如此輕易就放棄感到一絲悵然。如果他真的想要她、抗拒不了她,那他應該會繼續堅持才對。蘭娜無法明白自己互相矛盾的念頭,許久後才終於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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