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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笛兒]飄洋過海來愛你(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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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 16:34:37 |只看該作者
  二十九章 ,七年之癢(二)
  
  邁森收回放在琴鍵上的手,他已經持續練了八個小時的琴,感到十指疲累得都好像不能舒展了。拿起大衣,走出音樂廳的大門,發現左幽不在對面的咖啡館內,他忙轉過身,看得她站在橋邊的一家花店前,懷裡抱著一束白色的玫瑰,一手拎著一個白色圓形紙盒,踏過積雪覆蓋的路面,臉上帶著盈盈淺笑,施施而來。
  
  邁森自心底有股深深的滿足,他邁開步迎向她。她驟見他時眼神迸出驚喜、笑顏逐開,停足等待他來到眼前。
  
  「今天心情好像不錯?」他天天拐了她來陪他練琴,她總是聽一會就跑出去喝杯咖啡,順便幫他帶回一杯。她一
  
  「嗯,遇到了一個同胞,上海人,是日本著名的心臟外科醫生,叫冷以珊。」她把紙盒遞給他,「我們兩個一直用中文聊天,還一起逛了街。這個……是補給你的聖誕禮物。」
  
  邁森給她的聖誕禮物是一幢住居外城,可以俯瞰多瑙河的住宅,剛剛裝修一新,當她接過鑰匙時,非常愕然,邁森說房子的主人是她,但是他有一輩子的居住權。邁森總是帶給她一次又一次的意外,讓她常常不知所以然,輕易地就找到令她感動的一面。
  
  她說暫時先收下,要不要接受,她想過幾天再決定。考慮到邁森馬上的音樂專場演出,兩個人決定還是先住在內城。
  
  「不算很名貴,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邁森接過,傾身輕啄她蕩漾笑意的唇,在她唇邊低問:「是什麼?」
  
  「圍巾!」她流轉波光的眼瞳滿意修意,微踮起腳,回以一吻。
  
  「嗯,我會在冬天的每一天都戴著,一冷,就想起你的溫暖。」他戀戀不捨地結束了親吻,環住她腰間往自己懷裡帶。「那新年禮物呢?」
  
  「那個我……會準備。」她勾起唇露出期盼的笑。
  
  「是什麼?」
  
  左幽閃爍地說:「我想你會滿意的。」
  
  「好,那我等著。」邁森牽住她的手,走向聽著路邊的汽車,「和同胞見面,很開心啊!是不是想家了?」
  
  她誠實地搖搖頭,埋在他溫暖節食的胸膛,「我現在更情願和你一起。」家人帶給她太多的煩擾,血緣關係,她不忍責備,可是邁森……總是讓她快樂,讓她笑,給她安全、溫暖。她一直不太搞得清邁森對她是一份什麼感情,真摯得讓她動容,寵溺得讓她虛榮,她又是懷疑邁森是深愛她的,但怎麼可能呢?愛是天雷地動,一瞬間發生都有可能的事,不管如何桑田滄海,邁森也不可能愛上她。
  
  如果說有,她確定就是一點喜歡吧,還有更多的責任。邁森似乎很期待她能懷上他的孩子,她已經不止一次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來。這些話,讓她情不自禁鼻子發酸,讓她感到和他真的像一家人,密密的不可分。來的時候,還堅強地想獨立,現在一天天下來,她不知不覺依賴上他了,很容易,可也讓她不安。
  
  「我喜歡這句話,親愛的。」邁森一指親撫著她的唇瓣,將她勾進懷裡,拉上車,深深地一吻才鬆開,「幽,你有點後知後覺,可是沒關係,你終歸會一點一點明白過來的。」
  
  「呃?」
  
  他以唇抵住她的,「我演出那天,答應我,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當然會來!」她慎重點頭,卻又擰起了眉,「邁森,真希望我也能優秀一點,今天遇到的冷以珊和我一般大,可是她卻能做心臟移植手術,優秀得讓人仰目,唉,我好像太平凡了。」
  
  「專業不同啊,你做翻譯時不是也很出眾。我第一次和你對話,還以為你在德國長大呢!」
  
  「瞎說,有那麼厲害嗎?」她嗔他一眼,忍俊不住笑了。
  
  邁森極其魅惑地抬起她的臉,彎身與她額頭相抵,「在我眼中,你是最優秀的,沒有一個女子可以與你相比。不然,我也不會……」
  
  「什麼……」左幽吐氣如蘭,被他充滿熱力的眼神燒融、無力。
  
  「就在北京音樂廳裡,你像個戰神擋在我面前,無畏地瞪著我,告訴我我有多富有時,我才震驚地意識到……親愛的……你以前躲到哪裡了……讓我找得那麼苦……」忍不住誘惑,他攫住就在眼前的紅唇,深深吻著……
  
  左幽頭腦一片空白,忘了提問,也不知他嘀嘀咕咕地說什麼,雙頰玫紅,伏在他脈搏跳動激勵的胸口,聽著應和的心音,幸福地彎起嘴角,毫不知覺自己的眼瞳已是一片深情款款。
  
  ********
  
  「頭髮燙成這樣有點怪。」左幽對著鏡子,又一次打了個轉,直髮被燙成一個個大波浪,散在身後,配上一身波洛米亞的長裙和大大的披巾,看上去有點狂野。
  
  「不會,這回會讓你更眩目。」勞娜很滿意自己的傑作,「今天是邁森先生的演出,你應該為他閃亮點。記得要上台獻花,要懂得浪漫。」
  
  「你可不可以多提示一點?」左幽微笑問,穿上大衣,最後一次對著鏡子檢查。她不是沒參加過晚會,但第一次這麼慎重,不由地有點緊張。以前樂團來維也納演出,她呆在後台,忙碌也緊張,但那時她心裡有底,今天的緊張是不同的,帶著點慌張。
  
  「這個要自己揣摩,不能透露太多。不過,不管你怎麼做,邁森先生都會喜歡的。他愛瘋了你。」勞娜聳聳肩,誇張地攤開了雙手。
  
  左幽含笑著閉上眼,沒有作聲,「那我走了,喔,帶上花!」她抱起一束鮮紅的玫瑰,走出公寓。
  
  「唉,我真的看不出她比達琳娜小姐好哪裡,就幾天就縛獲了邁森的心,是不是會巫術呀?」勞娜看著左幽的身影,自言自語。
  
  ********
  
  汽車緩緩地停在金色大廳前面的車道上,司機打開車門,左幽優雅地跨下車,抱緊花束,理好異國風情的披巾,拾階向上。
  
  多位記者及官商政要、社會名流,站在廳裡熱烈的討論著,侍者過來接過大衣,愛慕地看了她一眼,今晚的左幽美如出水芙蓉一般。邁森給她的票是貴賓區,侍者帶領她走過去。
  
  「左幽?」旁邊一個女子忽然站起來,瞪大眼。
  
  是中文,左幽一喜,扭過頭,原來是中央台的音樂主持人小雅,她們曾經合作過。中國的愛樂樂團來維也納演出,小雅是主持人,她是翻譯。「小雅,你好,你……是來轉播演出的嗎?」
  
  「嗯,是實況轉播,邁森先生現在時音樂界最傑出的古典鋼琴演奏家,我一會要過去解說。你呢?有哪個樂團過來演出?」小雅打量了下左幽,眼中閃著不解,印象中,左幽沒有這麼隆重裝扮過。
  
  「我……是來看演出的。」左幽低下眼,臉悄悄紅了。
  
  「你現在喜歡上音樂了嗎?」小雅調侃地問。
  
  「呵,正在努力喜歡上。」
  
  「為某人還是某事嗎?」小雅很八卦地擠擠眼,左幽的臉更紅了,「不過,今天來的可都是重量級的觀眾,這趟轉播花再多的錢都值,你看,英國、法國、德國數一數二的鋼琴家雲集,還有許多樂評家。」小雅突然壓低了音量,推了左幽一把,用眼神示意她看向前方的貴賓席,「你看,邁森的女友長笛演奏家達琳娜也在,哇,好大的花束,她搶劫花店了嗎?」
  
  是很大的一束花,達琳娜抱著它,整個人都被花遮住了。達琳娜的位置似乎就在她座位隔了兩座的樣子,也是屬於貴賓席裡的貴賓席,左幽的心一下就沉下去了。
  
  「外國人的表達方式有時真讓人瞠目結舌。」左幽淡淡地一笑,手指被懷中的玫瑰一不小心一刺,生生地疼進心中。
  
  「是,讓人不太能接受。」小雅學著外國人聳肩的樣子,惹笑了左幽。「你的座位在哪裡?快入席吧,演出就要開始了。」
  
  「我的……我的在那邊。」左幽隨便指向一個空座。
  
  「好的,享受音樂吧!我去解說了。」小雅揮手,擠進了人群中。
  
  左幽悵然地站在走廊間。「小姐,你能讓一下嗎?」一個男子輕拍下左幽的肩,
  
  「你旁邊的位置是我的。」
  
  「先生,我們能換個位嗎?」左幽突然問。
  
  男子瞟了眼她手中的票,「你那個可是貴賓席,正對舞台中央呢!」
  
  「可是我一會有事要先走,那樣從貴賓席走出來,好像很不禮貌。還有麻煩你一會把這束花送給邁森先生,好嗎?」
  
  「好,好!」男子忙不迭地接過花,歡喜地和左幽換了票。
  
  左幽方坐定,大廳裡的燈光就熄去了。邁森如一個優雅而高貴的王子走上台,對著觀眾度行了一個紳士禮,全場掌聲雷動。
  
  她輕輕歎了口氣,心神全不在聆聽上,她想不通,邁森為什麼要安排她和達琳娜坐一起,是為了比較嗎?何需要比較,達琳娜左看、右看、橫看、側看都是和邁森是一個世界的人,她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外星人,暫時留在地球上,很快還是要回到自己的星球。
  
  不能貪心,不能被一時的溫柔迷失了心智,左幽,要清醒,要清醒!她拍著臉頰,命令自己。
  
  掌聲一陣陣,震得她頭暈目眩,她好像不能好好呼吸,悄然欠著身,向廳外走去。
  
  「小姐,你不舒服嗎?」為她拿大衣的侍者關心地問。這是唯一的解釋,金色大廳提前出場的觀眾只有因為身體突然的不適,這位小姐臉色確實也不好,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嗯,我……」左幽沒有說出口,摀住嘴慌忙跑向一邊的洗手間,哇哇地吐了幾口酸水,癱軟地倚在洗手台。
  
  開了誰籠頭,用冷水濕了濕額角,身上的沉重感才好受一點,她盯著鏡中慘白憔悴的面容,苦笑笑,拖著腳步走了出來。
  
  「小姐,我幫你叫車,不然,你等我一會,我送你回去?」侍者熱心地說。
  
  「麻煩你幫我叫車吧,我有點站不住。」她握住侍者伸過來的手臂。
  
  「沒關係,我會幫你。」侍者扶著她走出大門,走下台階。廳外許多沒有買票的樂迷聚散著沒有離去,還有許多記者在等候,左幽閉了閉眼,向停泊著的一輛出租車走去。
  
  ********
  
  勞娜已經回家了,她只開了盞小燈,在浴室裡稍微用熱水沖了下,換上睡衣就上床了。今天是新年第二天,在中國,現在應該是新年假期中,奧地利也是。如果沒來奧地利,蘇雯會喊著她逛街、喝酒,點評帥哥,玩得徹夜不歸。
  
  她驀地想起了俞俊,黯然一歎。她身邊的人似乎總不能呆得太久,姚旭和左靜結婚了,裴凌帆娶了肖絹,俞俊被上帝召喚去了,她自私地想依靠的邁森,即將也要成為過去。好友中,元藍和她絕交了,蘇雯遠在中國。有家,有父母,可是卻不能回。
  
  她真的是顆孤星。孿生的她可能就不配來到這個世界上,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其中一張是多餘的。
  
  多餘的人卻苟活了這麼多年,雜草的生命很頑強。她自憐地環抱住自己,一滴淚從眼底泛出。
  
  不知哭了多久,居然哭得睡著了。重重的開門聲和急促的腳步聲把她驚醒了,邁森冷著張臉站在臥室門外。
  
  「你……怎麼回來了?」她扭頭看牆壁上的掛鐘,才十一點,現在應該是慶功宴,正是狂歡的時候。
  
  「你是嫌早還是嫌晚?」他一步一步走進來,俊容凍成了一塊冰。
  
  「你……是不是把我給你的票給賣了?」那個位置正對著鋼琴,他一側目就能看到。當他看到位置上坐著一個男人時,他當場差點就呆住,手放在鋼琴上,腦中空白得記不得一節樂譜。幸好多年的演出經驗救了他,他以驚人的自製來靜了自己,不是最完美的,但是卻出色的完成了演出。他在慶功宴上露了下臉,心中卻放心不下這個讓他快要氣瘋的女人,立刻就飛車回家了,她好閒適地躺在床背上,睡得正著。
  
  「沒有,沒有,我有去看演出,但是……那個位置太顯目,我怕引起媒體懷疑,和別人換了票。」她虛弱地對他一笑。
  
  「好!」邁森咬牙切齒又問,「就算這樣,那花呢?你說結束後給我獻的花呢?我等到最後一個觀眾離開,都沒看到你。你都等不及我結束,就回來睡覺了?」他無限悲憤又委屈地瞪著她。
  
  「有買花,托換位置的先生遞給你了,等不及結束……是我身體不舒服。」
  
  「撒謊!你就是千方百計撇開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和你的關係。」他對著她,不受控制地吼著。
  
  左幽一愣,「我不想你成為樂評家的笑料,這是事實,我不懂音樂,出身一般,而且還是個外國人,我們不般配。」
  
  「與我般配是那架價值連城的鋼琴。幽,你是我的妻子,你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麼重要嗎?沒有你陪在身邊,我所有的成功都沒有意義。」他坐下,雙手握住她,熱烈的視線把她緊緊籠罩。
  
  她先是習慣性地迴避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氣,坦然無垢的肯眸迎上他的視線,她潤濕乾渴的唇,「邁森,我對你真的很重要嗎?」
  
  「傻瓜,傻瓜!」不等她意會他溫暖堅實的胸懷環繞著她。情難自禁,他溫柔的唇輕啄她的髮心,如愛語低喃。「我丟下所有的同行、所有的媒體,從慶功宴會跑回來,就是擔心你是不是有意外,你說你不重要嗎?」
  
  重要就好,不管是出於喜歡,還是責任,還是別的,她好滿足,好像永遠和他在一起……可以嗎?
  
  「邁森!」她投進他的懷抱,環住他的肩,「可是……」
  
  「沒有可是,下次一定不可以嚇我,管別人是笑是哭,你都要陪著我。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在事業的最低谷,你那時多勇敢呀,告訴我是世上最富有的人,要我珍惜。現在我成了最富有的人,你卻不珍惜我。」他吻住她帶遲疑的唇,「要永遠象第一次那樣,永遠不放棄我。」
  
  「一定要嗎?」她咬著唇,歡喜地點點頭。
  
  他加深需索的深吻,以行動證明。她輕歎一聲,猶豫的心輕易屈服了。
  
  「邁森,你想要新年禮物嗎?」她仰起臉,輕聲呢喃。
  
  「對,你不說我都忘了。是什麼?」
  
  她害羞地一笑,握住他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放在她的小腹上。「是你……一直一直盼望的天使,她來了。」
  
  一兩秒的靜默,他像呆住了,「這……是真的嗎?」
  
  「嗯,我……是在送你聖誕禮物那天去檢查的,醫生說以後不要喝咖啡,不可以晚睡,不可以……」狂喜不已的男子用唇吞去了她所有的話音。
  
  「親愛的,我愛你,我愛你!」他抱緊她,激動地身子都在發抖。
  
  她閉上眼,不想懷疑,不再恐懼,源源不絕的暖意包圍著她,就像與春天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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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 16:35:30 |只看該作者
  三十章 ,七年之癢(三)
  
  思念是甜的還是苦的?裴凌帆常這樣問自己。
  
  他有時覺得是甜的,因為有一個人可以讓他思念。
  
  他有時又覺得是苦的,因為思念的那個人永遠不屬於他,永遠不會回到他身邊,就連她過得好與壞,他都不知道向誰打聽。
  
  左幽走了快八個月,季節從冬穿越了春、夏,到了秋,那天陪著一個從國外回來的同學去香山,滿山的楓樹火紅火紅的,一陣風吹過,像掀起了一波血色的浪,讓人觸目驚心。站在山頂上,他記起來曾經和左幽約定休小假時到香山來玩,最終沒能實現。
  
  沒能實現的又豈止是沒去香山,太多太多了……
  
  他留心過關於邁森的所有緋聞,都是介紹邁森的琴技現在如何高超,他的世界巡演如何轟動,樂迷是如何為他瘋狂,甚至還有一兩條關於他和某個女音樂家、女伯爵曖昧夜會的緋聞,就是沒有提到他的妻子。他知道名人都會保護自己的家人,很少讓她們曝光,也讓自己保持一份神秘感。如果是這樣也就罷了,如果不是邁森藏起了左幽,而是左幽根本就沒和他在一起……
  
  不和他在一起,左幽又在哪裡呢?
  
  裴凌帆不敢想下去,這種念頭讓他在明晃晃的秋陽下,陡地感到徹骨的寒冷。
  
  肖絹的父母調去廣東任職,中秋節時,裴凌帆陪她去廣州探親。飛機上擠滿了人,他讓肖絹坐在靠窗的位置,自己坐在靠過道的邊上。飛機升空後,開始平穩飛行,他為肖絹鬆開安全帶,請空姐送一杯熱茶過來。
  
  「凌帆,你兒子又踢我了。」肖絹拉過他的手,緊貼在她高聳的肚上,他真的感到手掌象被什麼小小的東西推了一下。
  
  「是不是?」肖絹幸福地依偎著他。
  
  「是的,他可能不適應飛這麼高。」裴凌帆柔聲說,替肖絹拉上舷窗,秋天的陽光太刺眼了。
  
  「誰說的,裴凌帆的兒子想飛多高就飛多高。」
  
  坐在前座的一位卷髮女子一怔,突然轉過頭來,毫不掩飾眼中的譏諷,瞟過他,又瞟過肖絹。
  
  裴凌帆英氣的面容掠過一絲驚喜,「你好,蘇小姐!」他認得這位女子,是左幽很要好的朋友。
  
  蘇雯淡淡地招呼,肖絹也認出了她,神情一僵,忙別過頭去。「肖中校到底是軍人,真是勇敢,肚子這麼大還敢坐飛機。」蘇雯一點也不想假裝不認識她,很熱情地露出一臉的笑。
  
  「你……認識肖絹?」裴凌帆很是驚訝。
  
  「見過一面,這樣英姿颯爽的女軍人,至情至性,我不太敢忘記。」蘇雯說著掃過肖絹的隆起的肚子。
  
  裴凌帆和她沒有過節,可是他不僅負了左幽,肖絹還逼左幽離開北京,可以這樣說,左幽突然結婚,突然出國,和這兩個人有極大的關係。裴凌帆當初說為愛情如何如何,裝得一身的落泊和憔悴,現在不照樣和老婆恩恩愛愛、甜甜蜜蜜的。
  
  愛情是這個世上最大的一朵曇花,能保掛一刻絢麗就不錯了。她看著這兩人真礙眼,無由的就想刺一刺,讓他們痛一下,她心裡也舒服點。
  
  肖絹震愕地轉過身,不知所措地看著蘇雯,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
  
  裴凌帆不敢置信地抿緊唇,憤怒的問句已到嘴邊,但他看到肖絹的肚子時,他把什麼都嚥下了。肖絹跟蹤他,然後找到了左幽,和左幽說了什麼,也許還做了什麼。可是現在肖絹是他的妻子,問出了又怎麼樣,他還能為左幽出氣還是怎麼的……
  
  他早已失去了捍護左幽的所有權利。
  
  「蘇小姐去廣州出差?」他生硬地換了個話題,肖絹在一邊悄悄地鬆了口氣。
  
  「我現在在廣州工作。」文化公司在廣州和上海設了兩個分公司,她以前的業務也算精湛,老總們考慮那件不太雅觀的事已經過去很久了,又是在外地,問她願不願去分公司工作,她想了想,同意回來。
  
  她被分在廣州分公司,依然分管日韓這條線。如果左幽不出國,現在不是在上海也就是在廣州,北京這個飄著風沙和傷感的城市,不想多留戀。
  
  「我去下洗手間。」肖絹突然站起身。
  
  「我陪你過去。」裴凌帆很體貼地扶她。
  
  「不要。」肖絹羞殘地快速瞄了眼蘇雯,「我一個人可以的。」
  
  裴凌帆沒有堅持,目光一直追隨著肖絹的身影,看到她走進了洗手間,他急切地看著蘇雯,「請告訴我……幽幽好嗎?她現在到底怎麼樣?在哪裡?」
  
  「大庭長,你丟人不丟人,背著老婆打聽別的女人的事!」蘇雯嘲笑地勾起嘴角,「左幽好與不好與你有什麼關係,記住你已經是有家室的男人,不能再玩從前有了婚約還裝自由人士追女生的那種把戲。」
  
  裴凌帆羞慚得身子不禁有些顫抖,「我知道,我知道,我有錯,可是告訴我她好嗎?」
  
  「無可奉告!」蘇雯坐正了,不再看他。
  
  「那麼告訴我她仍在奧地利嗎?」
  
  「如果在,你飛過去找她嗎?不必再問了,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的。哦,有一句要說的,離開你,是左幽做得最對的一件事。裴庭長,請去看下你的中校老婆吧,她進去有好一會了。」
  
  裴凌帆苦澀地一笑,虛弱地用手撐著椅背站起身,緩緩地象洗手間走去。
  
  現在,他連打聽左幽的資格都沒有,不該關心了。
  
  兩條線,一旦交錯開,就越行越遠。
  
  ********
  
  左靜一下班回家,媽媽已經做好了飯,旻旻剛學會走路,可是走得還不太穩,趴在沙發上把媽媽剛又疊好的衣服一件件扔在地上。
  
  「旻旻,你不乖哦!」她大笑著上前抱住兒子,猛親了幾口,「媽,姚旭還沒回來嗎?」
  
  「打過電話了,說今天公司有應酬。」媽媽從廚房裡探出頭。
  
  左靜皺了皺眉,她是姚旭的妻子,可是姚旭不管是出差和應酬從來不打電話給她。家裡現在有媽媽在幫著帶旻旻,姚旭電話是打到家裡,以後旻旻上學了,她見不到丈夫,向誰打聽去?
  
  晚上,她特地泡了香精浴,換了件超薄的睡衣上了床,旻旻和外婆睡在隔壁。
  
  午夜醒來的時候,她發現,姚旭並沒有睡在她身邊。這是從沒有過的事,她慌亂地跑到客廳找手機,發現姚旭和衣躺在沙發上,酒氣熏人。
  
  「姚旭,進屋去睡,這樣會凍的。」她扶起姚旭,踉踉蹌蹌的,好不容易才把他弄上床。她為他脫衣時,他醒了,看著她,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你到底喝了多少,醉成這樣?」左靜氣喘吁吁地坐在床邊,拉扯著他的襯衫。
  
  「我自己來。」姚旭悶悶地歎口氣,低下眼睛不看她幾乎半裸的酮體。
  
  「姚旭。」左靜蜷縮進他的懷中,像隻貓似的蹭個不停。
  
  「別亂來,你才剛生完孩子,要注意身體。」姚旭僵硬地把她推出懷,擁了被朝裡躺下。
  
  左靜突然惱了,扳過他,「你不願碰我就直說,別拿孩子說事。懷孕六個月後,你就以孩子做借口,沒有碰過我。生了孩子後,你更加有理由了。旻旻都二歲了,你還這樣說,什麼意思?我們到底是不是夫妻?
  
  「是夫妻,也有自我吧!對不起,我今天累了。」姚旭漠然地說。
  
  「你哪天不累?」她含著淚問他。
  
  「幾點了,還討論這些,明天要不要上班?」姚旭不耐煩地閉上眼。
  
  「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恨我,沒有一天愛過我。對我好,也是把我當做左幽的替身。我還知道,你永遠不會和我離婚,為了旻旻,也為了不讓左幽心煩。」她抹著淚水,嗚咽著。
  
  「我以為左幽結婚後,我們之間會改變一些。現在我明白了,不管她結沒結婚,你都不會愛我,和我結婚,你是對自己也是對我的懲罰。」她淒然地笑,「姚旭……是這樣嗎?」
  
  「這是我們應得的,我們傷害了真心愛我們的左幽,不該有報應嗎?」
  
  「報應也是有期限的,她現在過得很幸福,名財兩得。」她氣沖沖地問。
  
  姚旭冷笑,爬起床,走進浴室,關起門小便。
  
  她追進浴室裡,看著她。
  
  「你進來幹嗎?」他連忙抽起褲子,好像覺得私隱被侵犯了。
  
  「我是你老婆,又不是沒見過。」她偏要站在那裡看著他。
  
  「左靜,我只能答應做旻旻的好爸爸,你對我不要再作其他要求了。」他走出浴室。
  
  她盯著他的背影,他和她,應該是很近,很近的了;她卻覺得,她和他,已經遠了,很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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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
發表於 2014-12-1 16:35: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七年之癢(四)
  
  晚上九點鐘,北京一家會員制的健身院的一系列落地玻璃窗前,每個人都流著汗,忙碌地做著各種器械運動,他們是這個城市的風景,這個城市的風景也點綴了他們。
  
  元藍在跑步機上跑了四十分鐘,頭髮和衣服全都濕透了。剛來這裡胡時候,她不敢站在窗前,怕街上的人認出她。後來,她習慣了。是她看街上的人,不是街上的人看她。過路或停下來觀看的人,不過是流動的風景。
  
  準備去沖澡的時候,她看到一個熟悉胡人---------肖白,他在踏單車。他已正式告別舞台,但卻沒有離開樂壇,現在是最有實力的音樂製作人,手下有好幾個紅透半邊天的偶像歌手。
  
  是金子,不管是在土裡還是沙裡,都能發光的。
  
  「嗨!」肖白也看到了,跳下單車,用毛巾拭了下汗,微笑著招呼。
  
  「好久不見!」她也控制不住語音的顫抖,肖白看起來比以前多了點成熟,更帥了。而她呢,臉上大概多了些歲月的皺痕,工作不得意,感情生活更不消提了。
  
  「是很久不見了,有四年了吧!」肖白微笑著和她走向吧檯,要了兩杯果汁。
  
  「準確地講是還有三個月滿五年。你結婚了嗎?」他從台前轉到幕後,現在結不結婚,不必遮掩了。雖然同在娛樂圈,她對他真實的近況並不太瞭解。
  
  肖白笑笑搖了搖頭。
  
  太好了,他跟她一樣,還是一個人。她竊喜地看著他。
  
  「結婚需要太大的勇氣,我可能是不適合結婚的人。」肖白說。「你呢?」
  
  「要遇到一個好男人,不容易。」她聳聳肩。
  
  「緣分到了,說容易也容易。」象左幽,在一個月之內裡,連戀愛都沒談,直接就嫁了。
  
  「可能是我太苛刻了。」她深深地看著他。
  
  近五年來,她和幾個男人交往過,百轉千回,她知道自己最愛的是肖白。他在她心中的回憶,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取代,雖然只是短暫的婚姻。她竟然為了嫉妒`吃好友的醋,逼著他放棄了她。
  
  「當年,還是太年輕了。」她幽幽地自言自語,望著他,那些美好的日子千百次重複在她心裡迴盪。
  
  肖白笑笑沒有回答。
  
  「我一時之氣,失去了你,也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呵,真是不敢回首,不願相信那些事是自己做的。我後來有去找過左幽,她已經搬走了。我沒臉向她的家人打聽,我們以後就沒聯繫過。」
  
  「她結婚了。」肖白兩手交插,閉了閉眼。
  
  「真的?」元藍瞪大眼,「嫁了個什麼樣的男人?」
  
  「呵,是你想像不到的。」肖白憂鬱地笑了笑。「世界著名的鋼琴家邁森。」
  
  「天!」元藍地摀住嘴,眼直眨,「什麼時候的事?」
  
  「她結婚也有四年多了,就在我鬧緋聞的後面一個月。」
  
  「她怎麼會嫁給邁森,沒有……沒有交集的可能呀……哦,上帝,真是緣分到了,姻緣說容易也容易。她現在可能有孩子了,呵,混血兒呀,一定很漂亮。」肖白臉上露出一絲溫柔。
  
  她討厭看到肖白這樣的神情,好像那孩子是他似的。「肖白,你……有沒有喜歡過左幽?」她故意問。
  
  肖白抿了抿唇,牆壁上的一幅畫的影子遮住了他的神情。「快十一點了,我再騎會單車。你有開車過來嗎?」
  
  「有!」其實她沒有,為了驕傲,她強撐著這樣說。肖白這樣問只是禮貌,他不會送她回家的,五年前,他們就不是可以互相疼惜的人了。
  
  「嗯,路上開車小心點。有空再聯繫。」他含笑擺手,轉身向單車走去,背影依然那麼瀟灑挺拔,可惜已經不屬於她了。
  
  在他的生活裡,她已經變成一個陌生人了。
  
  ……………..
  
  英國皇家音樂廳,達琳娜走下舞台,助手遞給她一個包裹,說:「那個人又出新書了。」
  
  達琳娜在柏林呆了六年,二千多個日子以來,每隔一陣,就有一個署名史帝夫的樂迷送一本自己新出版的遊記給她。那個人似乎很愛旅遊,到過世界各地,他的遊記寫得很美,介紹各地的名勝還有美食。
  
  他送給她的每一本書,都仔細地簽好名,用絲帶包著。
  
  她隨意地把書扔在一邊,小心地用毛巾擦拭著長笛,裝好,目光穿過幕布,投向台下的貴賓席。邁森一身高雅的休閒裝,俊逸的面容一點都沒有歲月的痕跡。他今天沒有演出,是特地從奧地利飛來觀看他的好友英國鋼琴家羅伯特的演出。一個粉嘟嘟像芭比娃娃樣的小女孩坐在他的膝上,一雙藍眸目不轉睛地盯著舞台,小手情不自禁隨著音樂的節奏打著拍子。這麼年幼,就有如此精準的音樂領悟力,再大一點,不用說,一定是音樂界的又一個神童。
  
  和邁森交往時,她準備把一生都奉獻給音樂,沒打算生孩子,也沒有時間生孩子,她以為邁森和她的想法是相同的。今天看到這個小女孩,她才知道她錯得有多離譜。
  
  小女孩有邁森的藍眸、金髮,有東方女子清麗的面容,簡直就是東西血緣完美的結合。
  
  達琳娜的視線悄然移向邁森身邊的東方女子-----------邁森的太太左幽,她的注意力並不在舞台上,她不時地看看小女孩,不時地湊到邁森的耳邊說什麼。邁森並沒有責怪她打斷了他的欣賞,溫柔地對她一笑,拉過她的手,輕柔地拍著,她忽然打了個呵欠,不好意思地四下望望,羞澀地對邁森一笑,邁森寵溺地對她擠擠眼,把她的頭按向他的肩,讓她椅著休息。
  
  達琳娜整個人都呆住了,臉色一片慘白。
  
  邁森愛他的妻子,寵她寵得沒有原則,甚至可以縱容她對音樂的輕視。
  
  勞娜太太打電話告訴她,邁森太太一點都不懂音樂,邁森有可能是奉子成婚,她知道邁森是個負責任的男人。她和他之間的愛出現了一時的偏差,他可能一時寂寞,和別的女子上床,邁森心裡的人還是她,因為只有她才配得上他。
  
  她硬是忍下了心中的酸澀,默默地等著邁森回頭看她。她費盡心計地盡可能和邁森同台演出,經常和他見面。可是,不管在哪個國家,哪座城市,邁森在哪,他的太太和女兒也在哪,她沒有什麼機會可以接觸到邁森。
  
  邁森看她的目光,和看其他演出人員的目光一樣,沒有任何特別,好像他們之間沒有深愛過。
  
  達琳娜都有點恨那個不知趣的東方女人,這樣死纏著邁森,真是可笑,這樣能綁得邁森幾年呢!
  
  一綁都六年了,邁森仍在繼續容忍著。
  
  原來不是容忍,她今天才發現,邁森已經愛上了他的妻子。她不會看錯,只有深遯上一個人時,才會流露出那種無法言表的眼神,曾經,邁森也這樣看過她。
  
  她輸了,再也等不回邁森了。
  
  達琳娜頹然地蹲在地上,失落地拿起一邊的包裹。包裹裡,除了書,還有一張小小的卡片,卡片上簡短地寫著「聽說,去到每一個城市,寫下幾行文字,就像打聲招呼,留個帶不走的紀念。希望我的這些紀念裡都有你和你的音樂。」
  
  她勾起嘴角,自嘲一笑,紀念不是帶不走的,它留在回憶裡。多少年了,她和邁森有過許多難忘的往事。
  
  在江邊她吹長笛,他彈琴的MV,已成絕唱。
  
  *******
  
  波特貝露道是倫敦最著名的古董街。除了放眼望不盡的古董店之外,還有許多賣水果的攤子,剛剛出爐的麵包,阿拉伯人做的燒雞和咖啡的香味。左幽把一包無花果抱在懷裡,一邊走一邊吃。她還是頭一次吃到新鮮的無花果,那種清甜的味道使她迷醉。
  
  邁森抱著琪琪,來到一個賣花的攤子前面,挑了一束英國的紅玫瑰給她。
  
  她笑著接過。結婚六年多了,邁森對她的好沒有減一份,反到如醇厚的美酒一樣,越來越濃郁。
  
  夏威夷的蜜月似乎還在昨天,轉眼琪琪都五歲了,日子過得真快。琪琪是她和邁森的結晶,有邁森的優雅和高貴,她的細膩和柔美,邁森常摟著她深情地說,琪琪是他和她種下的一粒珍珠。
  
  剛懷上琪琪時,強烈的反應讓她消瘦了許多。邁森推掉所有的錄製和演出,專心地陪她。林中的散步,湖邊的小鈞,迷人的琴聲,她才慢慢適應了過來,臉上重新有了少婦的紅韻。琪琪的出生,讓邁森欣喜若狂,深夜為女兒所作的曲子一經發表,立刻成為各國父母爭購的樂碟。
  
  邁森是稱職的父親,也是優秀的愛人。在經歷了無數次心痛後,她過得比想像中都要幸福。
  
  「謝謝!」她惦起腳吻了下他的唇,在國外這幾年,她習慣了西方人外露的肢體語言。
  
  「琪琪也要!」琪琪嘟著小嘴湊過來。「好!」她疼愛地印上一吻,邁森也笑著加了一個,藍眸溫柔地看著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
  
  「邁森,下次演出,我和琪琪不要再同行,好不好?」這六年,不管大大小小的演出,邁森固執地都要帶著她和琪琪。出國對於她來講,就是逛街一般正常。歐洲,她都跑濫了。
  
  「不好!」邁森斷然拒絕,騰出一隻手攬住她的腰,「親愛的,你們不在身邊,我就不能專心演出。何況琪琪也這麼愛音樂,我想多多熏陶她。」
  
  「邁森,你不會真要讓琪琪學小提琴吧?」他們今天來這條古董街,邁森說要來為琪琪挑一把古老的名琴。
  
  「她已經拉得很好了,這麼高的音樂天賦,怎麼能浪費?」邁森再所當然地說。
  
  「可是這樣孩子就沒有童年,我捨不得。」她想起邁森說他小時候,除了練琴就是練琴,沒有玩耍過。
  
  邁森吻吻她的腮,「上帝造人的時候,就注定了一個人的命運。琪琪天生屬於音樂,親愛的,你應該驕傲呀,生了個這麼美麗又慧黠的音樂小天使。」
  
  「她好小,可不可以再等幾年?」她仍不捨,這麼小小的人兒以後每天就要關在琴房幾個小時。
  
  「五歲也不算小了,琪琪已經有一定的音樂基礎,正式開始學琴,很快就能演出的。親愛的。」他放下琪琪,讓她去一邊的玩具攤上找寶貝,兩手環緊左幽的腰,讓她貼近自己。「我們該考慮再添一個天使了。」生下琪琪後,左幽為了專心照顧孩子,一直避孕。
  
  左幽臉一線,「琪琪還小……再等幾年,好嗎?」
  
  邁森溫柔地含著她的唇瓣,「不好,我想要許許多多的天使,你和我的,我很貪心,一個琪琪不夠的。」這樣,就能永遠鎖住她了。
  
  「你把我當生育機器呀!」她笑著推他,他不放,抱得更緊。
  
  「你不是生育機器,你是我的太太,我的小天使們的媽咪。幽,再生三個,好不好?」他一點點地吞噬著她的氣息,加深需要的熱吻,藉機要求。
  
  「嗯……」輾轉親吻,在喘息的片刻,依稀聽見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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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 16:36: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七年之癢(五)
  
  「邁森,今天戴這條領帶,外衣有點暗,領帶的色彩就跳一點。」左幽拉開衣櫃,從領帶架上抽出一根領帶,放在自己的胸前,對著鏡子看了又看。
  
  邁森從洗漱間出來,鬍渣剛剃盡,襯衫半敞著,走到左幽的身後,半不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髮心,「行,親愛的,穿什麼、吃什麼,都聽你的,那你也聽我的話,好不好?」
  
  左幽微微一笑,放下領帶,轉過身,替他扣好襯衫的鈕扣,鼻音重重地說:「你只去兩天,是為匈牙利音樂中心剪綵,一定是一堆的應酬呀、宴會啦,我感冒還沒好,這次和琪琪就不去了,就在家等你。」她踮腳淺淺一吻。
  
  邁森無奈地歎了口氣,兩雙眸膠著,「那我今晚一定不能好睡了,結婚快七年了,我們沒有分開過。」
  
  她有些觸動地投進他的懷中,「邁森,只分別一晚,以後不管去哪,我都陪在你身邊。」
  
  如他不習慣一樣,她也不習慣身邊沒有他,可是感冒初癒,她渾身都懶懶的,一點都不想動。
  
  「好吧!」邁森牽著她的手下樓,「我明天盡早回家,你記住要去接琪琪,不讓她練琴練得太晚。」
  
  「嗯!」
  
  早餐桌上,兩人喝著剛煮好的咖啡,看著窗外。
  
  自琪琪出生後,邁森的家就從內城搬到了外城,為了讓琪琪方便玩耍,邁森把原來送給左幽的寓所換成了一間帶花園的別墅。住所幽森,院內樹木繁茂,花園里長起神奇的灌木叢,現在是秋日,發出一陣陣清新的芬芳。六年前栽下的楊樹,現在長成了大樹,直插雲天,表皮上有了智慧的皺紋,梢頭不停在顫動著新葉。
  
  清晨的鳥兒開始一日的啼鳴,和著秋日的香氣,飄進室內。
  
  每當這個時候,左幽心中就浮現出絲絲縷縷毛茸茸的幸福感,她很少想起從前的事了,現在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她都是快樂的,嘴角掛著笑容,一抬頭就是丈夫寵溺、疼愛的目光、女兒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敬愛。可能因為太幸福,她又會常常生出一點不安感,有些謹慎地對待這一切,小心地守護著,生怕失去。
  
  幸福在患得患失之間最顯珍貴。
  
  「幽,這個冬天我們回一趟中國?」邁森溫柔地笑著,俯向前吻吻她的前額。助手的車已經在花園外等著了。
  
  左幽呆望著他。就像是一種默契,七年,她沒提過回國,他也沒建議過,除了偶爾和爸、媽通下電話,她差不多和以前的朋友、同學都失去了聯繫,蘇雯是個例外。
  
  「離家那麼久,親愛的,你該回去看看了。」邁森合住她的手,深深一吻,笑容間有小小的自得。七年,他相信他已經成功地趕走左幽心中所有的影子,現在,左幽的心裡只有他了。
  
  「我要你、還有琪琪都陪著我。」她嫣然一笑,撒嬌地勾住他的脖頸,星眸閃爍。回就回吧,前塵往事都已如煙,現在的她有夫有女,不再是從前膽怯的左幽。
  
  他看著她好久,才緩緩地微笑,額頭輕輕地與她相碰,「親愛的,我們是一家人,當然要一起。「
  
  「邁森……」她突然臉一紅,唇緊抿著,眼羞羞地低下,像有點緊攻,「明晚,我們……一起出去吃晚餐,就我們倆,請勞娜太太帶琪琪,我……有些話要告訴你。」
  
  他微怔,在三十歲的少婦身上,竟然有著少女的清純和羞澀,「是我……等了……很久的話嗎?」他控制不住地顫聲問。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要求浪漫的二人晚餐,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他的妻子終於愛上他,要向他表白了嗎?
  
  「明天就知道了。走吧,路上小心點,明晚見!」左幽抬起臉,看著他,眼中全是坦率的真情。她的丈夫,一如溫柔的微風,吹進了她渾渾噩噩的生命裡一般,喚醒了她的意識。她從未像此刻如此清醒,從未像此刻深切而真實的感受到婚姻的甜蜜。
  
  他不是她最初愛的那個人,也不是她最深愛的那個人,但卻是帶給她幸福的人。七年,一天一天的,他已經融進了她的生命裡,成了她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她不想再猶豫,也不想懷疑。
  
  左幽深吸一口氣,是的,她愛上了她的丈夫,花了七年,她才積蓄下愛人的勇氣。明晚,她要告訴他,她愛他,希望可以一輩子陪在他身邊,還有個要求,他必須也要同樣的愛她,牽著她的手直到閉上眼的那一天。
  
  「嗯!」邁森用力點頭,優雅的唇角勾起愉悅的笑意。
  
  明晚,將會是一個浪漫而又激情的夜晚。
  
  琪琪正式進候小提琴,師從於奧地利最著名的小提琴家-------莉迪亞小姐。莉迪亞和邁森是朋友,舞台上的表演激情奔放,生活中卻是一個不易相處的人,左幽開始有點擔心她不會和琪琪相處,後來陪了幾個月,發現真正從事音樂的人在遇到有著極高音樂天賦的孩子,那種喜悅和珍視不亞於得到天下珍寶一般。
  
  邁森小提琴也拉得不錯,可是他太寵琪琪,不捨得嚴格要求,他知道沒有紮實的基本功,是無法提高琴技的,他只好請好友來教授。
  
  莉迪亞對琪琪的寶貝,不亞於左幽。左幽一般是早晨把琪琪送過去,下午的時候接回家。
  
  邁森出發後,左幽等琪琪起床,吃完早餐,送她去練琴,然後在街上轉了轉,為邁森添了幾件新襯衫,琪琪最近也長得快,換一個季節,衣服就短一截,她又去了童裝店,大包小包提了一手,才回家。
  
  車停進庫,她一扭頭看到樹下停著輛插著中國國旗的轎車。「太太,中國駐奧地利大使館有位官員來拜訪邁森先生和太太。」勞娜走出客廳,幫著提包。
  
  左幽有點訝異,她到奧地利後,一直很低調,很少來參加華人聚會,沒有幾個人知道邁森太太是中國人。這個大使館的官員從哪裡得知了這個消息?
  
  「嗯,你先送茶點進去,我換件衣服就下來。」她匆匆上樓,換了件舒適的休閒裙裝,裙裝有點素,她翻出邁森送的一個黃鑽的楓葉胸針,想別上。手不知為何,有點發軟,她放棄地握在掌心。
  
  客廳裡,一個高大的男子背對著正門,正觀賞陳列櫃中的獎盃。
  
  左幽僵立在樓梯上,那挺拔、壯偉的背影,看上去很熟悉很熟悉。「你好,我是左幽!」她緩緩走下樓,輕聲招呼。
  
  男人的身子一怔,好一會,他才轉過身來。
  
  兩雙眼眸於膠著的剎那,畫面停格了,空氣凝結了,連呼吸都停止了。
  
  直到她手上握著的楓葉胸針掉落了,兩人才回過神來使勁吸取忘卻的氧氣。
  
  許多許多泛黃的記憶躍然眼前,那些以為已經忘記的了原來還如此清晰。裴凌帆依然英氣逼人、俊朗軒昂,較之七年前,更多幾分成熟的男人味,只是眼中的憂鬱和無奈破壞了他的嚴峻。
  
  左幽雙唇顫抖,在他深情款款的眼神中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幽幽,好久不見。」裴凌帆含笑,向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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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七年之癢(六)
  
  就左幽全身的神經在一殺那凝固,裴凌帆的眼神和臉上淡淡的笑意讓她心疼,他過得不好嗎?「凌帆,七年不見了。」她接過他的手,只是輕觸,他稍微有點顫抖,兩人很快就鬆開了。
  
  七年,竟然就像昨天。
  
  「請坐。」她禮貌地把他讓進沙發,斟了一杯奧地利濃郁的午後紅茶,把盤中的糕點推過去。「剛剛看到你的背影,我還以為眼花了呢!你到奧地利大使館工作了嗎?」
  
  「嗯!我從國防大學進修結束後,就進了外交部,一直負責東歐和北歐的事務,三年前,我被派到德國大使館工作,一個月前,我要求調來奧地利大使館。」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仕途很順利。」她微笑地傾起唇角。
  
  「我這種人怎麼可能不順利?」他挑挑濃眉。
  
  「這句話聽著有點自戀,可卻又有點酸酸的。呵,凌帆,不要這樣,你若是扶不起的阿斗,給你機會,你也做不成什麼事。客觀一點,你確實是優秀的。」
  
  他呷了一口茶,「幽幽,你一點都沒變。」
  
  「不要安慰我,歲月無敵,我看上去是不是象中年婦女?」
  
  裴凌帆深情而溫柔的黑眸柔柔地打量著她,「你比七年前還要美,你……過得很幸福?」
  
  左幽輕輕點頭,「嗯,邁森對我很好,我們有了一個六歲的女兒,她有極高的音樂天賦,現在開始學習小提琴。你呢?也該有孩子了吧?」
  
  「我有一個兒子。」他笑著,「特調皮,也六歲了。我一直沒有你的消息,報紙和雜誌上也沒有有關你的報道。這次來奧地利,我也是抱著試試的心情向人打聽,邁森在奧地利簡直就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一問,人家就告訴了我你們住在哪。真的很驚奇,你這樣的名人住宅,竟然這麼安靜,沒有好事者打擾嗎?」
  
  「奧地利人喜歡的是音樂,對音樂人特別尊重,很少有人打擾我們的。」她忽然歎了口氣,喃喃地說,「幹嗎要打聽呢,自己過得好就可以了。」
  
  裴凌帆笑的深了些,有些無奈的惆悵,「怎麼能不牽掛?你一個人飄洋過海在異國,心就像揪著,沒有一天舒展過。」
  
  「凌帆!」她投向他疼惜的黑眸,「不要說這些好嗎?現在你看到了,我過得很好,你也快要達到了你的理想,這說明我們當初的決定是對的。」
  
  「對與不對,都已成事實。」
  
  他不經意流露的落莫只有她看得出來的落莫,讓她怔住了。
  
  「七年前,七年後,什麼也沒有改變,總是差那麼至命的一環,呵,幽幽,這真的是我們的命嗎?」
  
  這句話,左幽一直琢磨來琢磨去,不懂裴凌帆說的是什麼意思。有許多感覺輕易地就泛上來,但她嚥下去了,也不想追問。
  
  她要去接琪琪放學,沒有留他吃晚餐,裴凌帆請她隔天吃午餐,她思索了下,請他到家中吃午餐,她應盡一點地主之誼。
  
  這一夜,左幽沒有睡好,一夜的夢中都是從前的記憶,醒來後看到鏡子中蠟黃的面容,她歎了口氣,突然很想邁森。
  
  她坐回床邊,拿起電話。
  
  「親愛的,我沒有睡好,現在正在補眠。」電話那一次,邁森睡意惺忪。
  
  「我也沒睡好。」
  
  「讓勞娜送琪琪去學琴,你上床再睡會。今晚,我們有特別節目,一定要把精養飽。」邁森暗啞的嗓音,聽著有說不出的性感。
  
  左幽臉不由地就燙了,「知道啦!你什麼時候能到維也納?」
  
  「好像不會太早。親愛的,我建議我們就在家中過燭光、鮮花晚餐,讓勞娜準備。」
  
  「也好!等你回來,路上車不要開太快。」
  
  「嗯,嗯!愛你,親愛的!」
  
  打過電話,一顆慌亂的心才稍微平靜了一點。
  
  要準備正式的午餐和晚餐,勞娜有些忙碌,家中另外還有請了鐘點工,每週來三天,打掃房屋、修剪花園、洗衣什麼的,勞娜一般是輕鬆的,她很喜歡秀她引以為傲的廚藝。
  
  「太太,昨天那個大使館的官員是什麼職位?你們以前就認識?」左幽怕她忙不過來,送完琪琪後,過來幫忙。
  
  「他說是外交參贊,具體的我也搞不清楚,我們以前是國內的朋友,他出身名門,有點像歐洲一些伯爵的後代那種。」
  
  「是貴族?」勞娜瞪大了眼。
  
  「中國不是君主立憲制,不分貴族與平民,大家都平等。」
  
  「太太,你原來還有這麼高貴的朋友!」勞娜有點對左幽另眼相看。
  
  左幽淡淡一笑,抬手看表,裴凌帆該到了。她洗淨手,在草坪上慢慢踱著步,張望著車子過來的林蔭道。
  
  時間淡逝了曾經的刻骨銘心,現在想著裴凌帆是種親人般的溫馨。
  
  「幽幽!」沒發覺,裴凌帆的車已經到了,這次是他自己開車過來的,站在車邊,眼中有淒傷,也有柔情,她一陣震顫。
  
  「我……在等你!」她絞著十指,風吹起薄暱的長裙,長髮飛揚。
  
  他微微一笑,「我知道。這就是我從前做過無數次的夢,你站在路邊,有些慵懶,倦倦的,等著我回家。」他替她捏去樹上剛剛掉下的一片落葉。
  
  「凌帆,我們……已經不適合說這些了。」他口中的企盼和動情讓她心酸,眼眶一紅。
  
  「陪我走走,好嗎?」他黯然地問。
  
  「嗯!」她點點頭,勞娜的午餐還有一會,兩人面對面坐在家中,氣氛會更迷離。
  
  兩個人沿著林蔭道慢慢地走著,陽光從樹縫間漏進來,灑在兩個人的身上,秋風吹著樹葉,風力恰到好處,聽著卻感到莫名的寂寞。
  
  「幽幽,我猶豫了很久,本來不想說,可是我還是想說……我有些奢望,」風中,響起了裴凌帆低沉的聲音。「這七年,我對你的愛意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我只是把她深藏了,很盡職地做兒子、丈夫、父親,一天天的過,不去想明天會是什麼樣。你不要說話,讓我說完。我今天說這些話,是想問,幽幽,你對我還有沒有一點愛產電?」
  
  「凌帆,不要胡說。我們都各自有家了,不可以……」他突然按住她的唇,灼熱地看著她,「有什麼是沒有?」
  
  「有與沒有,結論都是一樣的。」心神一陣顫抖,記憶開始重疊。
  
  「不一樣,幽幽,不一樣的。」他拉住她的手,悄悄偎上他的唇,「我……現在是自由身了,我能娶你,能……」
  
  「肖中校呢?」她的臉唰地白了,失聲問道。
  
  「三年前,她到山區駐定去採風,遇到泥石流,沒能回來。我應該三年前就來找你,但我對她必須有一個尊重,我守了她三年,現在才過來。你嫌晚了嗎?幽幽,這次不會有任何阻擋,相信我,只要你對我還有一點點的愛意,我帶你走,回國或者去其他國家,我一定能讓你幸福。」他寬大的手掌疼愛地撫著她的髮,滑至耳際,細緻的撫弄著。
  
  「不行,不行。」左幽慌亂退後,「我不能那樣,凌帆。你是自由了,可是我是邁森的妻子,琪琪的媽媽,我不能對不起他們,我要和他們在一起。「
  
  「你愛他嗎?當年,你匆忙結婚,我知道你是想安撫所有人的心,你不愛邁森,你不愛,是不是?」他捧起她的臉,輕輕柔柔地吻著。
  
  「不,凌帆,放開我,我們不可以這樣。」
  
  「可以,可以,幽幽,讓我吻你,你是我的,跟我走,跟我走。這是上天給我們的一個厚賜,我們不能錯過,不能。」他一邊用舌頭撥開她的唇,一邊模糊不清地說。
  
  「凌帆!」她哭泣地用力推開他,「做人不能這樣自私,錯過了就是錯過,我不能回頭,我不想和我的丈夫和女兒分開,你看到了我過得很好,很幸福,我怎麼能忍心破壞這一切?」
  
  「我能讓你更幸福,我會視你的女兒如已出,我們重新組織一個家庭。」
  
  「凌帆,真的沒用的,你不要固執,我……愛上了邁森,如果失去他,我怎麼可能還會幸福、快樂?」淚珠沿頰而下,說出來後,心情突地明朗了。
  
  「你愛他?」裴凌驚愕地問。
  
  她輕輕點頭,「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愛上的,但我確定,他是我所愛的人,我們之間七年前就結束了。凌帆,這是事實,不管我和邁森有沒有婚約,我都不能和你一起了,我的身邊只想有邁森陪。你不知道,他有多寵我,多疼我,我們七年來,沒有分開過,我在音樂廳聽琴聽到睡著,他只會抱著我讓我睡得更安穩,不會說一句埋怨的話。他……曾經是那種為了音樂廳裡有一兩聲異聲都憤而退場的人。他給我的不止是物質上的,還有心,他……真真的對我好,我已經習慣我醒來就看到他的睡臉,我愛他……很深了。」
  
  裴凌帆震在那兒,彷彿不敢置信。「真的……沒有一點點可能嗎?」他喃喃地問。
  
  「沒有,沒有。呵,你說七年前,七年後,都差至命的一環,是的,差了,就是差了,就是錯過了,我們沒有夫妻緣。我愛你時,你是別人的未婚夫。你可以愛我時,我是別人的妻。我們已經不是為愛而瘋狂的日子,我喜歡現在這種恬靜安定的生活,不想、不願、不能、不可再改變了。凌帆,謝謝你一直牽掛著我,可是我還是象七年前回答你的一樣,我們不能在一起。」
  
  「不一樣,那時候你愛我,可是你現在不愛我了。」他看著她,瞳中有淚。
  
  「七年,什麼都變了。我們做朋友,好嗎?」她拭去淚,向他伸出手。
  
  「情感讓我不答應,可是理智卻又命令我接受。我不能誘拐一個深愛著丈夫的妻子,幽幽,你永遠都這麼坦白,為什麼不騙騙我?」他哀傷地握緊她的手,一點一點地往懷中拉。
  
  「騙你,你會好受嗎?凌帆,你以後會遇到一個比我好許多的女子。」
  
  「這些話不准從你口中說出,我只愛你,只愛你。幽幽,我抱一下,就一下。」
  
  看著他淚流滿腮的蒼白俊容,左幽心陣陣刺痛。他是帶了希望來的,現在要帶了絕望走了。
  
  原諒她不能回報,她現在要守護的是對邁森的愛。
  
  「聽我說,凌帆……」她捉住他的手。
  
  「不說,不說,什麼都不說。靜靜地,讓我抱一下,以後,以後……我不會再這樣做了。」他按緊她的後背,讓她的頭抵在他頸間。
  
  秋風瑟瑟,落葉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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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 16:36: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七年之癢(七)
  
  夜,已深;人,不安……
  
  自窗外透入的月輝拉出長長的影子,一點點地潛入沉寂素靜的室內,伴著微微飄動的窗簾緩爬上點著燭火的餐桌,沿著置於桌下清雅的長裙延伸,到了極限,於夜將盡……
  
  擺在桌上一瓶怒放的玫瑰,自在地散發著幽香,裝在精緻餐盤上的菜餚慢慢冷卻了,玻璃杯注滿了琥珀色的香檳,映射出左幽憂鬱、惆悵的面容。
  
  邁森的助手說他們是下午就回到維也納了,她催著勞娜準備晚餐,把琪琪接回來之後,照應她洗了澡、吃了飯、講了睡前故事、等琪琪睡著後,她洗澡、換衣,特意在發後、手腕處還灑了幾滴香水,她很細心地化了妝,在鏡子裡看到美麗的自己,她才下樓,親自佈置餐桌。和鋼琴家生活了七年,她多少也沾染上一些貴族習氣,知道如何調節氣氛、增加情調。
  
  浪漫的晚餐,鮮花、香檳、燭光是少不了的,對,還有音樂,她沒有選邁森的鋼琴曲,而是挑了近似於呢喃低語的黑人爵士樂,那種吟唱讓迷離的夜晚變得更加煽情,今夜,不要太過於高雅,要不著痕跡的心跳,要熱吻、狂亂、失控。
  
  真是好笑,結婚七年,她還是第一次主動的想誘惑自己的丈夫,想和他調情,想讓他迷戀自己。
  
  第一次就第一次,以後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她不再被動地享受邁森的疼愛,她也要對他報以同樣的愛,她要讓他們的幸福再深一點。
  
  一切就從今夜天始……
  
  可是,今夜已經快結束了,邁森還沒有回來。她打他的電話,他不接。問他的朋友,他們也都說沒見到他。
  
  助手說他應該很早就到家了,人呢?
  
  心一下懸到了半空中,她從屋內走進花園,從花園再到屋內,來來回回不知走了多少遍,對面的車道,她都看酸了,仍然看不到一絲邁森的車影。
  
  她急得抓狂,不在意什麼晚餐了,她只要他好好的、平安的回來就好,她在胸前畫著十字,真心地向上帝祈禱。
  
  時間每過去一秒,她的心就驚一次,臉色越來越白,她考慮到是否要報警時,屋外響起車輪磨擦地面的聲音。
  
  「邁森!」她眼眶一熱,驚喜地衝出門。真的是邁森,她撲進他的懷中,緊張勾住他的脖子,無法自制的狂顫,她迭聲喊著:「邁森,邁森,你去哪了?我快被你嚇壞了。哦,感謝上帝,回來就好。「
  
  「你在擔心我嗎?「他輕撫著她柔軟的長髮,用他一如往常的聲音問。
  
  她在他懷裡猛點頭,情緒激動難平,「我不是一點擔心,我是很擔心很擔心。「
  
  「我……就是到多瑙河邊坐了坐,心裡有點煩,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左幽猛地抬頭,瞪大淚眼看著他。「出了什麼事,很要緊嗎?」
  
  「不要緊,就是下一個決定,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他痛楚地一笑,把頭埋在她發間,「親愛的,我好想就這樣抱著你,時間在這一刻停駐,該有多好!」
  
  「邁森,到是件什麼事,說出來,讓我和你一起承擔,我是你的太太,不管遇到什麼,我都會永遠地和你在一起。」
  
  「親愛的,」他抬起頭,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你……太善良了,總是考慮別人,從來不考慮自己。走,進去吧,我很累了。」
  
  「嗯!」她不願和他分開,挽著他的腰,和他緊依著走進客廳。
  
  「小聲說,不要吵醒了琪琪和勞娜。」她豎起手指在唇間,壓低音量提醒他。
  
  邁森點頭,眼睛瞟到餐廳裡的鮮花和燭光,心狠狠地一震,「你準備了晚餐?」
  
  她撒嬌地側過身,面對著他,柔聲柔氣地說:「不是和你約好的嗎?我會記仇哦,你破壞了我的浪漫晚餐,害我失望、擔心,人家第一次……第一次……「她羞澀地不好意思說下去,索性眼一閉,甜甜蜜蜜地用吻代替算了。
  
  毫不留情的深吻一下子就挑起了邁森所有的感覺,臉部的肌肉痙攣地抖動,他反被動為主動,一下子主控了整個局面。左幽有如窒息般的喘氣,全氣乏力地靠在他結實溫暖的胸膛,嬌下的身軀貼著他輕輕挪動,邁森猛抽一口氣,手臂突地加堅硬的身體熟稔地頂向她柔軟的嬌軀------左幽歡悅地發出一絲嚶嚀,她不由地輕顫。
  
  「邁森,上……樓!」她用最後的一絲理智提醒他,客廳裡是個不太適合表達情感的地方。
  
  邁森胸部劇烈的起伏著,長臂一抬起,他抱著她急促上樓梯,灼熱的眼神在黑暗中閃爍,世界彷彿只有他和她的吻,左幽如溺水者攀著浮木般攀在他身上。
  
  一接觸到臥室的大床,邁森因極度氣喘勉強放開左幽,猛換口氣又無限愛憐地順著她的耳根啃咬向下有脈搏急速跳動處稍作停留,摩挲地輕啄,挑逗她靈敏的神經,惹來她嚶咽的抽氣聲……她顫抖著,任他除衣、輕撫她的身體、歡迎他的侵入。
  
  都結婚七年了,今夜,兩人急切、失控得如人生第一次,他不知疲倦地深入她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再一次,她像餐桌上那束怒放的玫瑰,在他的懷中綻放著自己的幽香,迷亂了他的心。
  
  「邁森,我好……累!」她倦得連手臂都抬不動,窩在他的懷裡,「明早再洗澡好不好?」
  
  「嗯!」他吻著她的髮絲,溫柔地點頭。
  
  「喔,上帝,我的每根骨頭都被你拆了嗎?明天我要起不來,都是你的錯。」她嬌柔地在他懷裡換了個位置,眼睛一直閉著。
  
  「我送琪琪去上學。」他咬住她的耳朵,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我送吧,你也累……邁森,」她嘟囔了一句,貼近他,「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什麼?」他正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中,沒有聽清她說什麼,隨意問道。
  
  她嘴角噙笑,趴在他懷裡已經睡著了。
  
  修長的手指一遍遍地撫摸著她的臉頰,他深情地凝視著她,想把她臉上的每一絲細紋都刻在腦中。直到天放亮,他都沒捨得合眼。外面響起勞娜和琪琪的笑語,他輕輕地把她移到旁邊,起來洗澡。
  
  穿好衣,站在床邊,看著仍在熟睡的左幽,邁森十指不由地彎起,俊容痛苦地扭曲著,很久,他才平靜下來,把她伸出被子外的手臂放進被裡,掖好被角,才不捨地走出臥室。
  
  太久沒有如此運動過度,左幽累得不肯睜眼,一直快近中午時,她才睜開眼,邁森不在身邊。她掀開被子,瞧見自己光裸的身子,臉一下就羞得通紅。匆匆梳洗了下,急促下樓。家中空蕩蕩的,琪琪一定被邁森送去練琴了,勞娜也不在嗎?
  
  「勞娜,勞娜?」她站在樓梯上喊了兩聲。
  
  「她有事出去了。」邁森在餐廳裡回答。
  
  昨晚的晚餐已經收拾了,只有那瓶花還在,不過,花朵已經開始凋謝了。邁森端著杯咖啡,對著窗慢慢地啜著。
  
  「早,邁森。」左幽湊到他的臉腮,送上一吻,微笑著對著他坐下。「天氣真好!你今天要去樂團嗎?」
  
  邁森替她倒了杯咖啡,從烤箱中拿出剛烤好的吐司遞給她。「不,今天不去。」
  
  「那我們今天去郊外玩玩,現在是秋天,維也納的冬天太長了,現在的季節最美了。我想去森林野餐。」睡得不錯的她,滿臉都透著少婦的清麗和嫵媚,耳背微微躁紅。
  
  「以後再去吧!幽,我有點事想和你說。」等她喝完杯中的咖啡,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啟口說。
  
  左幽放下杯中,溫柔地抿抿唇,「說吧,什麼事?」
  
  他強作鎮定地一笑,「這事情有點突然,可是我真的有慎重考慮。幽,我們離婚吧!」
  
  左幽手一抖,瞬間呆住,「邁森,你……剛才說的是什麼?」
  
  他僵硬地抬頭快速瞄了一眼,沒敢多作停駐,冷硬的唇一緊,「我說我們離婚吧!」
  
  「呵,邁森,能……告訴我原因嗎?我們……現在不是相處得很好,我們共有一個孩子……」心中早已慌作一團,十指冰涼,她命令自己鎮靜,要問清楚,不要衝動,她屏息等待。
  
  沒有一絲預感,昨晚他們還共有一個美麗的夜晚,他明明是愛她的,為什麼要離婚?她找不到答案。
  
  「我們的結合不是因為相愛,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我必須對你負一份責任,那時候我也孤單、寂寞,你也正巧需要一份婚姻,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了。後來有了琪琪,為了孩子,我們在一起過了七年。現在琪琪大了,能接受爸爸、媽媽不住在一起,我們也該為自己考慮了,和自己所愛的人一起生活。」邁森語氣冷凝著,有條不紊地說給她聽。
  
  她命令自己不哭,可是眼中還是一熱,她死命握緊雙手才不讓自己驚暈,「邁森,你在撒謊,是不是?你曾經對我說希望我們多生幾個小天使,一家人永遠不分開。告訴我,不要騙我了,到底出了什麼事,求求你,說,說,不要說這些絕情冷漠的話,要多說事實。
  
  「我渴望有一個能真正懂我、懂音樂的妻子,努力了七年,你沒有為我改變一點,我們沒必要再湊合下去了。「
  
  「湊合?你說湊合嗎?」她雙唇情不自禁的哆嗦,眼睛因為驚恐而瞪得很大,「我以前……就是這樣的,我沒有隱瞞過,你……為什麼不早點放了我?」
  
  她漸漸地有些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是說真的。五雷轟頂,她的世界在這一個瞬間倒塌了。
  
  「我說過為了琪琪,你是她的生母,我不想她有心理創傷。」他糾著眉,繃著臉,眼睛冷漠地盯在窗外,不再看她。
  
  她陡地跌進了時光的魅影中,從前的隱痛、現在的真實,像把利劍,一點點地割著她的心,她疼得按住胸口,臉色蒼白一片。
  
  「從一開始,我知道我們不般配,不曾奢望過我們有將來,可是……這七年你給了我勇氣,讓我以為真的可以和你一輩子生活。」她想忍,忍也忍不住,淚拚命地從眼眶中奔出來。
  
  「那是你的錯覺,任何一個歐洲紳士都會做得像我一樣的。我對你是同情,不……是愛。」
  
  「邁森,就算是這樣,你不愛我也沒關係,可是我們現在有了琪琪,我們不能那麼自私……」她哀求地看著他。
  
  「琪琪交說給我來撫養,她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你……琪琪交給你?」她驚惶得摀住嘴,「邁森,你是不是已經遇到了你愛的人?」
  
  「是!」他咬著唇重重點頭。
  
  她苦澀地帶淚一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沒關係,我……同意離婚,可是……請把琪琪給我,好不好?我已經失去了許多,不能再失去自己的骨肉。琪琪是女孩子,跟著媽媽比較好。」
  
  「她是個音樂天才,跟著你,你能給她什麼?你要把她毀在你手上?你……也不曾失去什麼,這世上總會有人愛你的。」
  
  「我會……想盡辦法讓她學琴的,邁森,我什麼都答應你,什麼時候簽字都可以,不對媒體聲張,可是琪琪不行,我要她,她是我的、我的……」她顫抖著手合在胸前,低聲懇求。
  
  「幽,你理智點想想,你以後即使花再多的錢,讓琪琪學琴,能有跟在我後面好嗎?我是她的父親,我愛她,我可以給她指點、疼愛她。放心,我一樣可以把她教好的。」
  
  「不要這樣,邁森,琪琪好小,才六歲,她不能沒有媽媽。」
  
  「她的媽媽永遠都是你,這個不會改變。」
  
  「邁森,這樣好不好,我答應離婚,不要你的任何財產,但請讓我仍住在這裡,我……不會妨礙你什麼,我只是想和琪琪在一起,我明天就去找工作,我能養活自己,也一定可以盡好母親的責任。」她抬起淚眼,堅定地說。
  
  他面色冷凝地搖搖頭,「幽,我已經把亞洲的四家琴院全部轉到你的名下,還有這所房子也是你的,我和琪琪會搬走,你不需要找工作,四家琴院可以讓你以後過得很好。」
  
  她突然像明白了什麼,恐懼地站起身,拚命地跑向琪琪的房間,一切如她所料,琪琪的衣服
  
  玩具全都不見了,她又跑到勞娜的房間,一樣,勞娜的衣物也不見了。
  
  在她熟睡的時刻,整個世界都變了。
  
  左幽踉踉蹌蹌地走下樓,邁森冷然地站在客廳內。這個人真的是和她生活了七年的丈夫嗎,不,他是一個惡魔,在這一瞬間,掐滅了她所有的希望,把她從幸福的雲端一下扔進了地獄,她恨他,真的恨他。
  
  「你原來早有準備。呵,就我像個傻瓜。」她澀然地笑著,又哭,卻不再面朝著他。
  
  「幽,我希望你以後過得幸福。所有的手續漢斯和律師會找你的。我……走了。」
  
  「除非把琪琪給我,不然,我不簽字。」她斬釘截鐵地告訴他。
  
  「不要任性,這樣對我們都有好處。你……會有更適合的人來愛你。」
  
  「謝謝!這個離婚已經晚了七年,我也許該偷笑。有時覺得日子太美好了,好像是從上帝那麼偷來的,小心翼翼地過著,不敢張揚,真的是這樣偷來的呀,呵,邁森,把琪琪給我,我從你面前消失,能走多遠就走多遠,不給你困擾,好不好?」
  
  「該說的,我都說了。幽,保重。」他容許自己再流露出一絲溫柔,眷戀地凝視著她倔強的背影,心痛地轉身而去。
  
  偌大的空間裡靜了,只有她在哭,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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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 16:36: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絕緣體與肥皂泡(上)
  
  邁林陰鬱的站在內城原先寓所的窗邊,神情憔悴不堪,指間的煙燃到了盡頭,直到燙著了手,他才發覺。過去的分分秒秒都是痛苦難熬的,他不知道左幽怎麼樣,是不是還在哭?會不會理怨他?
  
  早晨他請莉迪亞帶琪琪去瑞士代他參加一個公益演出,他對莉迪亞說讓琪琪感受一下現場演出的氣氛,他要求勞娜同行。琪琪出發的時候,嘟著小嘴,一直回頭問他為什麼媽咪不陪她去。他回答不上,撫著琪琪的臉頰,親了又親。
  
  琪琪真的大了,不像小時候看不到媽咪就鬧個不停,現在她知道練琴、學習是最重要的。一臉的失落,仍跟著勞娜上車了。
  
  他知道琪琪是左幽的心頭肉,可是他又能怎麼辦呢?
  
  和心情相反的是今天的天氣格外的明媚,山坡上野茴香濃郁撲鼻,遠處的多瑙河水面一片金黃,與之相應,心精就格外的灰暗。
  
  他第一次產生一種恐懼,他害怕他這次會挺不過去。
  
  「邁森,你還是請律師去和她說吧,這種缺德的事我做不出。」坐在沙發上的漢斯細細看了幾遍離婚協議,揉揉額角,聳了聳肩。「七年前,你和她結婚的時候,我去我過她,坦率地告訴她,她配不上你,只會是你藝術生涯上的絆腳石。她對我說,她和你的婚姻不會有實質上的意義,我無須擔心。呵,我不知道你們當時其體是什麼情形。可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她絕對配得上你,她讓你重新煥發出對音樂火熱的激情,婚後,你的琴技達到了前所未落的高峰。邁森,現在正是你狀態最佳的時候,你婚姻幸福不幸福,不要我多作描述,你的家是奧地利音樂圈裡最讓人羨慕的,美麗嬌柔的太太、音樂天才的女兒,你還想怎麼樣?事業、家是都有了,為什麼要離婚?邁森,我也是男人,以男人和男人的對話,失去那個東方女子,你以後不管和誰結婚,都不會有從前那樣幸福了。你還是不要衝動,放下架子,去抱著她,向她道歉,給她送花買珠寶,來個浪漫的晚餐,然後共度良宵,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邁森痛苦地轉過身,苦澀地傾了下嘴角,想浮出一絲笑容,但他失敗了。「不要勸我,我好不容易才做了決定。我心裡什麼都考慮過了,以後我的生命裡不管來了誰,都代替不了她。我何嘗不想鎖住她,把她的眼蒙縈住、耳朵堵住,不,我甚至恨不得她失去了記憶,或者她醜了、殘了,那樣我就能把她牽得牢牢的,永遠就不會離開我了。邁森,我愛她,很愛,很愛……」
  
  「離婚是她提出來的?」漢斯不懂了,站起身踱向邁森。
  
  「不,是我提出來的。漢斯,當年我和她結婚時,她正深愛著一個男人,也準備結婚了,但是因為對方家庭的顯赫還有一些無奈的因素,他們沒能走到一起,不過,如果她堅特,事情也會有挽回的。我問她為什麼執意要分手,她說因為深愛,所以分手。深愛那個男人,就為他著想,成全他做一個孝子,成全他的理想,成全他作為男人肩負的責任。」
  
  漢斯眨眨眼,清了清吼嚨,「她是個挺傻的女人。」
  
  「是,很傻!」邁森沉痛地點點頭,「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一次到北京時就愛上了她,愛情來的時候非常微秒,就是那一個瞬間,我抗拒過,不相信那種突然的情潮。可是我失敗了,離開北京之後,我還是想她,剛好達琳娜那時鬧著和我分手,我順水推舟就同意了,其實我那時也已經變心了。她和那個男人分手時,我剛好在北京,這些都是上天的美意,為了擁有她,我承諾了婚姻,用孩子綁住她,我渴望有一天她也能像我愛她那樣愛上我。」
  
  漢斯攤開雙手,「她愛你,很明顯的事,你不要質疑。」
  
  「錯了,錯了,漢斯,你不懂中國女子根深蒂固的傳優觀念,她和我結婚了,不管愛不愛我,只要和我有了孩子,她都會和我永遠在一起的,再深的愛和再大的無奈,她理藏在心底。我以為過了七年,我們一定可以一起過七十年,沒想到,幸福是只美麗的肥皂泡,不經意的,破了。」
  
  「發生什麼事了?」漢斯被邁森語氣中的悲痛震住了,倒抽了口涼氣。
  
  邁森像是不願回顧,痛苦地閉上眼,手緊緊地握成拳,俊容抽搐著,許久,他有開口,「那個男人來了,追到奧地利來了。」
  
  「上帝!」
  
  「我從匈牙利回維也納的那天,我親眼看見了那個男人抱著她在哭,她在替他拭淚,她眼中的疼惜、愛意和不捨,表露了她最真的深情。她從沒有那樣看過我,七年來,她沒育和我說過她愛我。我的心在那一刻碎了,我非常狼狽地逃開了。」
  
  邁森雙手捧住臉,漢斯聽到一聲聲壓抑的抽泣。他在邁森十二歲時就做他的經濟人,不管遇到什麼困難,他都看過邁森哭過。邁森永遠是優雅、超群、自信的。
  
  「邁森,我想你……可能考慮得太多了,東方人內斂,並不像我們西方人這群擅於表達,你的妻子愛你,一定愛你。七年前,她沒有嫁給那個男人,現在更不可能的事。都是有家有室的,不是年少衝動時。」他安慰她拍著邁森的肩。
  
  「情況和七年前不同了,那個男人現在是自由身了,他的妻子已經故世,他特地為了她來奧地利工作,他對她的愛沒有一點減少,他來搶她了。」
  
  「你沒有自信抓住她嗎?」漢斯到是奇怪了。這是一向自信滿滿的邁森嗎?
  
  邁森放下手,倏然抬頭,「她是個傻女子,她不可能我,更不會離開我。她承諾我有一個浪漫的晚餐,她痛苦著也會一心一意的準備。」
  
  「你真不知足,那還鬧什麼?」
  
  「因若深愛,所以放她走。」邁森突然平靜了下來,「我希望她可以和她所愛的人一起生活,不要為了一份責任被我圈住。我知足、不貪心,她已經給了我七年的幸福,給了我一個小天使。所以我自私的強行留下琪琪,沒有琪琪,我一定會撐不下去。」
  
  「上帝,原諒我可憐的腦袋不太理解你所講的一切。愛她,卻要分手,你也傻了不成?愛要強悍點、霸道點,死死地抓緊有是對的。」
  
  「漢斯,那些我以前已經用過,但沒有用的。只有她愛上你,真心的愛上,你身邊,你才會輕鬆、幸福。當你把她抱在懷裡,她心裡在想著另一個男人,那種幸福只是自欺欺人。」
  
  漢斯張大嘴,半天都合不擾,「對不起,我不是愛情顧問。你說的有道理,可是我卻覺著不太對勁。」他長歎地搖搖頭,頹然地坐回沙發,又拿起那份離婚協議。
  
  「邁森,你是個厚道的前夫。亞洲四家琴院每年的收益都非常可觀,你真是捨得。」
  
  「我連我最愛的人都捨去了,那些又算什麼?漢斯,麻煩你去和她講,我沒有勇氣見她,也不敢見,律師太冷冰冰,你和她算熟悉,好好勸慰她,不要顧慮我和琪琪,找自己的幸福去吧!」
  
  「我就這麼和她說,你為了成全她的幸福,所以放手?」漢斯挑起了眉。
  
  「當然不是,那樣她死也不會離婚的。你不提別的,讓她簽字好了。」
  
  「我看上去很像她的仇人吧?」漢斯無奈地瞪了邁森一眼。
  
  邁森幽幽地歎了口氣,「誰讓你是我的經濟人呢?」
  
  她坐了多大?不清楚,天先是明亮的,然後黑了,接著天又亮了,她還坐在樓梯上,癡癡地看著大門,等著她和琪琪張著小手向她撲來。
  
  充滿琪琪笑語的客廳和花園,現在沒有一個人影,沒有一絲人聲。一刻間,她就像被什麼神力搬到了一個孤島上,四周空茫茫,只有她一個人。
  
  邁森沒有回來,她不驚訝。男人若是起了外心,任是十匹馬也拉不回的。可笑的是她還苦心積慮、花盡心思準備向他表白,幸好沒有說出口,不然多難堪啊!想起從前他在她苦悶時為她彈琴、為她吹薩克斯,已像一場夢。那時,他是愛她的吧,現在,不愛了。
  
  事實,很簡單,也很殘酷。
  
  她不努力去挽回他的愛,她對他絕望了,她是愛情的絕緣體,事實征明。一次又一次的痛,心裂了又補好,補好又裂了,千瘡百孔,傷痕纍纍。
  
  不過也不怪他,他們本來就沒有堅實的基礎,風雨一來,當然會動搖的,能一起過了七年,已經是奇跡。絕望歸絕望,仍感謝他給了她七年的平靜,還給了她一個琪琪。
  
  琪琪是她的寄托,是她生命的延續,她可以不要愛情,但她不能沒有琪琪。
  
  「邁森太太?邁森太太?」漢斯停下車,看到大門洞開著,卻聽不到聲音,站在門外訝異地張望著。
  
  左幽抬起沉甸甸的頭,扶著樓把手站起身,「我在這裡。」
  
  「上帝,你的臉色好差,別動……」漢斯慌地衝上前,一把托住搖晃欲墜的左幽,把她扶到沙發上。
  
  「感冒剛好,臉色差是自然的。」左幽撐起精神,沙啞著喉嚨,「勞娜不在,漢斯先生,你要喝點什麼?」她的眼晴瞟到漢斯手上的牛皮袋,心「咚」地沉了下去,手臂不禁顫慄著。
  
  「我什麼都不要喝。你今天用餐了嗎?」漢斯看著她真是心疼,人恍恍惚惚的,笑意都很縹緲。
  
  「暫時沒有胃口,一會再吃。漢斯先生,你……找我有事嗎?」她揪著沙發上的布藝,臉色越來越蒼白。
  
  「你先上樓休息會,我的事以後再談。」漢斯不忍地說。
  
  「不,現在說。我很好的。」她把身子倚緊沙發後背,想找點支柱。
  
  漢斯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心中不太敢認同邁森的話,他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個奔赴幸福彼岸的女人,而像是一個被丈夫拋棄心灰意冷仍假裝堅強的女人。
  
  「我……是受邁森的委託,因為他……是個名人,不太方便去事務所辦理一些事情……他擬好了一份文件,你看過後,沒有異認,就簽宇吧!我會極快把你那些資產改在你名下。文件在這。」他從牛皮袋中抽出文件,遞給左幽。
  
  左幽睜著眼望著他,隨即淚如雨落,「不必……看了,只要把琪琪給我,他要我簽什麼我都簽。可現在我……不簽,我要見我的琪琪。」
  
  「不要哭,琪琪小姐是個音樂天才,跟著邁森有不會被埋沒。」漢斯覺得自已的天平在倒向左幽,他也有點恨邁森了。
  
  左幽點頭,使勁地點頭,痛哭失聲,「我問意這句話,我不回中國,就住在奧地利,琪琪跟著她父親後面學琴,但是和我一起生活,我不要他的錢,什麼錢都不要,我只要琪琪。」
  
  「唉,邁森太太,做了專業音樂人,其實不會在某個她方呆太久的,他們一直要參加比賽、演出、深造,飛來飛去,你都要跟著她嗎?」
  
  左幽咬著唇,「為什麼一定要做個音樂人,只要琪琪過得快樂,做別的也可以。」
  
  「琪琪小姐和她父親一樣,有難得一見的音樂天才,你不懂音樂,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邁森太太,我……沒別的意思……」他突地看到瞪大一雙淚眼,憤怒地盯著他。
  
  「不懂音樂就沒有發言權嗎?不懂音樂就低人一等嗚?懂音樂的人就高尚嗎?以前我還覺得聽音樂是一件高雅的享受,現在我鄙視音樂,它讓我噁心。」左幽激動地站起頭,但是突然的頭暈又讓她跌坐在沙發上。「如果琪琪學了音樂成為一個沒有道德的人,我寧可她非常平慵,做一個平凡的人,像所有玩娃娃、泥巴,不識音符的其他女孩。漢斯先生,請轉告邁森,我同意離婚,條件就是把琪琪給我。」
  
  左幽說完,把身子轉過去,表明沒有商量的餘地,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的必要。
  
  漢斯怔怔看了看她,「我會轉達。你要多保重身體。」
  
  「謝謝。」
  
  聽到汽車的引擎聲遠去,左幽的淚有無聲而落。她曾為琪琪的音樂天斌而驕傲,現在,她不這樣想,她要帶著琪琪回中國,遠離歐洲,遠離音樂,遠離她愛上沒來得及表白就夭折的愛情。
  
  她的愛情,開始都非常絢麗,但都不得善終,就像是個惡性循環似的。姚旭是,斐凌帆是,邁森也沒有例外。她非常清楚姚旭是被左靜設了圈套,才做下了那種錯事,她心疼他卻又無奈,因為左靜是她的妹妹。斐凌帆是因為家庭的特殊肩負的責任。他們兩個人對她不是不愛,更不算背叛,更多的是一種無奈。
  
  邁森呢?她不想評論,東西方不問的愛情觀、家庭觀,愛的時候火辣辣,不愛的時候冷冰冰,很坦白,她欣賞他的隨意,只是欣賞。
  
  但是姚旭和斐凌帆離開她時的痛,都不及邁森帶給她痛的一半。邁森就像生生地割著她的肉,一刀又一刀,她疼得血淋淋的,又不能很快地死去。
  
  都已經決定要離婚的人,前一夜還瘋狂地和她做愛,深入她的身體,沒有什麼羞辱比這個羞辱更大了。
  
  她剛醒悟來的愛,很快的就死得光光。她一點都不留戀他的愛了,她也渴盼分手,他優秀也罷、俊帥也好,和她沒有關係,她只要帶著她的琪琪走得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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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 16:37: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絕緣體與肥皂泡(中)
  
  漢斯走後的一整天、一整夜,左幽沒有接到任何電話,也沒有其他人來過,她連床都沒有敢碰,她怕一不小心錯過了什麼會很後悔。
  
  等待好像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她要走出去。
  
  幾天沒換衣服了,左幽決定要吃點東西、洗個澡,不然琪琪還沒見到了,自己就先倒下,那怎麼行呢?
  
  她和邁森的臥室對著一座山,到了晚上,看出去便像黑夜的海那麼漆黑,邁森在這樣的夜裡,抱著覺得更近,像不可分隔的連體嬰。他不能和她分開,哪怕一個晚上都不行,於是他去哪裡都要帶上她和琪琪,就像她們是他必須的行李。七年,只分開了一次,什麼都變了。
  
  冥冥之中的注定,她信命。
  
  床單皺著,留著他和她的痕跡,她心慌意亂地把床單揉成一團,如同她和邁森的第一次,她把床單塞到了床下,不,她哆嗦地從抽屜裡找出剪刀,對準床單狠命地剪鉸著,用力、拚命,亞麻的床單很快變成了一塊塊、一條條,她仍在剪,對準指頭一下子就剪了下去,知道鮮血淌滿了掌心,她才感到疼痛,低頭一看,指頭生生被剪下了一大塊肉。一塊肉就流下這麼多的血,琪琪是她心尖尖上的肉,如果失去,她一定會死的。
  
  左幽胡亂包紮了傷處,急急衝了澡,換了衣服,她從車庫裡倒出車,發瘋似的往城內開去。
  
  她去了莉迪亞的琴室,幫傭說小姐去瑞士演出了,晚上才會到家。
  
  她去了邁森的樂團,邁森不再。她給邁森打電話,電話關機中。
  
  她去了音樂廳,維也納大大小小的音樂廳,她一間間的找,沒有邁森。
  
  她去了以前的寓所,散亂的襯衫和床單,證明邁森晚上住在這,可是他現在不在。
  
  她開著車,內城到外城,城南到城北,城西到城東,她能想到的地方,她一個都沒放過。可惜,上帝與她作對,她伏在方向盤上開始哭泣。
  
  夜,默默的漆黑如沒有星星、月光的海洋。
  
  她在城市裡轉圈,在每一家餐廳的櫥窗邊張望,在邁森的寓所下徘徊。在她被絕望的潮水快淹沒時,她終於看到了她的琪琪。
  
  左幽整個人在發抖,她的雙腳變得虛弱,虛弱得幾乎承受不起身體的重量。
  
  那是一間音樂家們愛聚會的高級會員餐廳,以前她和邁森也來吃過。琪琪穿著可愛的裙裝,梳著公主頭,坐在莉迪亞和邁森的中間,小臉興奮地閃著光,小手激動地比劃著,動情時,跳下椅子,從琴盒裡拿出提琴對著父親,顯擺地演奏著。邁森和莉迪亞交換了下會意的眼神,兩個人鼓勵地拍掌,一曲結束,兩個人一起大笑,在琪琪的左右兩腮各獻上一吻,琪琪開心得臉頰紅紅的。
  
  晚餐送上來,莉迪亞疼愛地把琪琪的餐盤移過來,先為她切分割好,小心地提醒她應如何注意不碰到身上,琪琪乖乖地點頭,邁森一直噙著笑意,藍眸溫柔地看看琪琪,又看看莉迪亞。
  
  琪琪專心地吃著晚餐,邁森和莉迪亞舉杯含笑。
  
  他們在裡面談笑風生、吃晚餐,她站在夜色裡,捂著嘴,痛哭失聲。
  
  任何人看到這一幕,都不會懷疑這是一個多麼和美的家庭,而她就像是個外人、漠不相關的陌生人,如何能擠進去?
  
  怎麼也沒想到,邁森現在的心上人原來是莉迪亞,她知道莉迪亞喜歡琪琪,最後喜歡到連琪琪的父親也一併喜歡上了。不,也許是邁森喜歡上莉迪亞。
  
  莉迪亞是小提琴女王,有這樣的的母親,鋼琴家的父親,琪琪的明天怎麼能不燦爛。莉迪亞魅力又是音樂家,有誰還能比她更適合做琪琪的母親呢?
  
  自己對邁森已經一無用處了,邁森有沒有感謝她為他生下這麼一個音樂天才的女兒呢?
  
  左幽好想笑,淚堵住眼,眼前模糊一片。琪琪離開她,一樣快樂。邁森說得很對,跟著他,琪琪才會像鑽石一般閃亮。
  
  她只是負責生下琪琪的母體。
  
  左幽拚命咬著唇,直直地盯著裡面輕快用餐的三人。她曾經為琪琪生出的勇氣和膽量、決心,在這樣的夜風裡,這樣的畫面下,輕輕一吹,慢慢飄遠了。
  
  琪琪會被疼愛,會被照顧得很好。她不配做一個音樂家的妻子,是不是也不配做一個音樂家的媽咪?
  
  不需要特別去問別人了,答案自然揭曉。
  
  無需鬥爭,邁森暗示過,漢斯也說過,是她自不量力,以為琪琪離開媽媽會很可憐,錯了,會有新的媽媽疼琪琪,比她會疼,會教育。因為琪琪有一個深愛著她的父親。
  
  左幽默默地轉過身,然後,她又回過頭,對著櫥窗看了又看。過十年、二十年,這一幕,她都會記著的。
  
  他們一家三口在裡面談笑風生的用餐,她在外面哭。
  
  不是一定要把自己弄得這麼悲哀,而是生活本來就是如此。
  
  …………
  
  漢斯打電話給邁森,說左幽字已經簽好了,她想和他見一面。邁森有點吃驚,然後就開始陷進深深的悲痛之中。
  
  字一簽,他們就真的成了沒有任何關係的外人了。
  
  左幽在金色大廳附近的一家咖啡館等他,以前,他在裡面練琴、綵排,她就愛坐在這裡一邊喝咖啡,一邊等他。
  
  他走進咖啡館的時候,她手托著下巴,對著窗外出神,頭髮齊齊地紮成一束,穿了件米色的毛衣,寶藍的牛仔褲,看上去像個清秀的大學生。
  
  「幽!」他走過去,低聲招呼。
  
  「你來了。」左幽轉過臉,出奇的平靜,甚至還禮貌地站起身,請他坐在對面。
  
  侍者走過來。
  
  「卡布其諾!」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侍者笑了,他們也笑了,只不過,笑得很酸楚。
  
  咖啡很快送了上來。
  
  左幽盯著咖啡,淡然一笑,「幸福的咖啡,要加上牛奶,一點甜酒,放入榛果的香料,打上滿滿的泡泡,撒上甜甜的巧克力米……」她端起溫熱的咖啡,嘗了一口,笑意更大了,「我這樣喝的時候,以為真的嘗到了幸福的味道,這麼的濃醇、芳香,可是再喝幾口,我喝到了苦澀,回味又回味,還是苦澀。所以,我決定以後不再喝這樣的咖啡了。」
  
  他一如往常深深的看著她,再平靜的表情也蓋不住內心的洶湧澎湃。他失去她了,真的失去了,失去了……
  
  他聽到心裡有個聲音一遍遍在哭喊,但是他不能哭,他得忍著。
  
  她放下杯子,從包裡掏出離婚協議,徐徐推給他,「我看過了,亞洲的四家琴院和現在外城的那幢別墅,請轉到琪琪的名下,我是個無用的媽媽,能給她的也不多,那些對她有多少作用,我也不知,反正就是我的心意吧!」
  
  「不行!」他失聲說道,她和他結婚七年,沒有工作過,如果沒有這些,她就一點收入都沒有了。「你總有些不必要的開支,不能什麼時候都向別人伸手要錢。琪琪那部分,我會給的。」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不一樣。生琪琪的時候,我想過,在她小的時候,給講扎花辮、穿花裙;在她第一次生理期時,安慰她的恐懼、教導她男孩和女孩有什麼不同;在她收到第一封情書時,我要分享她甜蜜的心事;當她遇到了愛的人決定要結婚時,我希望我能幫她穿婚紗,看著她走上紅地毯……多少事都來不及做,來不是實現,我這個媽媽卻要離開她了。不要拒絕我,就按照我說的去做吧!」左幽說得情緒有些波動,但她抬手把什麼都嚥下了。她不願再在邁森的面前流露出一點柔弱。
  
  邁森卻失控了,淚水慌亂地眼中打轉,他似乎做錯了什麼,讓幽說出這麼無奈的話。「幽,你錯了,不管我們之間怎麼樣,你永遠都是琪琪的媽咪,無人可替代。你可以常常和她見面,那些事你都可以做……天,你的手怎麼了?」他發現沒有端咖啡杯的另一隻手半隻手掌都裹在紗布裡,隱隱還透著血痕。他心疼地忙坐過去,握著就要解開。
  
  「放開我的手,請坐過去。」左幽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別在身後,眼神非常疏離。
  
  「幽!」他抿緊唇,心痛地看著她。
  
  「我們已經離婚了,你沒必要再表現這樣的關心。」
  
  「你以後不會再和我聯繫嗎?」
  
  「是的!不再聯繫了。」她低下眼簾,「你也沒必要關機,那個號碼,我不會再打的。以後,我會和我愛也愛著我的人,好好地生活,我不打擾你,你也別打擾我。」
  
  「你不要琪琪了嗎?」
  
  她抬起頭,茫然一笑,「你不是說過,她跟著你比我更適合嗎?」
  
  他的臉慢慢慘白了,「你是不是要離開奧地利了?」
  
  「不是要,我現在就要去機場了。這是別墅的鑰匙,都在這。那些手飾和結婚戒指,我都鎖在保險櫃裡,以後,也請留給琪琪吧,不要送給別人,這是我另外的一個要求。」她的聲音抖顫著。
  
  「你要離開奧地利了?」是和那個大使一起走嗎?她就這麼急?連琪琪都不要?邁森的眼睛濕得更深了。
  
  決定只是一個想法,到真的實施時,才發現自己有多驚恐,恨不得那是個夢。他開始後悔了,不想裝偉大,他想哀求她留下,為他留下,為琪琪留下,哪怕就是為責任,不愛他沒關係,他愛她就行了,可是他再也開不了口。
  
  左幽沉默了片刻,抬手看表,那塊從中國帶出來的那塊舊表,「我該去機場了。」
  
  她提起皮箱。
  
  「我送你去機場!」他握住皮箱。
  
  「謝謝,我自己可以,不能總倚靠別人,一旦別人放手,跌倒了,還要爬起來,再自己走,不如一開始就學會獨立。」她對著他嫣然一笑,從他面前走過去。
  
  皮箱太重了,她的肩膀重重地向一邊傾斜,但她的背挺得很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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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 16:37: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絕緣體與肥皂泡(下)
  
  黃昏時分,邁森快到家門前了,他緩緩放慢車速,習慣地露出一臉微笑看向花園,然而他失望了,從今天開始,再沒有人會站在花園的楊樹下等他回家了。
  
  柔順的長髮,淡雅的衣裙,恬靜如水的笑眸,羞澀柔媚的神情,七年來,在他的腦海中定了形、刻了印。秋風讓花園的草坪泛起了金黃的波浪,維也納的冬天馬上就要來到,沒有她的陪伴,他怎麼抵擋得住嚴冬的寒意?
  
  「媽咪,媽咪!」琪琪激動地一直敲打著車窗,不等車停穩,推開車門,像只小粉蝶一般翩翩地往屋中飛去,一邊飛一邊叫著,「媽咪,琪琪回來了。」
  
  脆嫩的童聲在屋中迴盪,但卻沒有人回應,琪琪開始著急,小臉慌慌地漲得通紅,她奔向廚房、餐廳,然後又急忙上樓,猛地推開左幽和邁森的臥室,都沒有看到媽咪的身影,她咬著唇,把旁邊的書房門打開、浴室的門拉開,甚至門背後她都有細細地看過,小鼻子上開始密密地滲出汗,淚水慢慢湧出眼眶,她仍在找,仍在找……
  
  「媽咪,不躲迷藏了,琪琪找不到媽咪,媽咪你出來。」
  
  「媽咪,琪琪乖,一定好好練琴,媽咪,你出來聽琪琪拉琴。」
  
  「媽咪,琪琪餓,我要吃媽咪做的中國餛飩。」
  
  「媽咪,媽咪……」
  
  琪琪驚恐地在樓上哭喊著,小小的腳步聲樓上樓下響個不停,勞娜靠在廚房的爐台邊抹淚,邁森面無血色地坐在沙發上,頭埋在兩手間,痛苦失色。
  
  不該帶琪琪回別墅的,小孩子健忘,過一陣就會記不起以前的事了。可是他好懷念這裡,自琪琪出生後,他和左幽就一直住在這裡,花園裡的一草一木都見證著他和左幽共度的歲月。
  
  「爹地,媽咪不見了……」琪琪一臉的淚撲到他懷中,「她不要琪琪了。」見不到母親,讓孩子陷進前所未有的驚恐,滿臉的淚但不敢任性地哭鬧,小心翼翼地扯住父親的衣角,無助地說著。
  
  邁森強抑住悲痛,抬起頭,把琪琪抱在懷中,「琪琪知道,媽咪是哪裡的仙子嗎?」
  
  琪琪輕輕點頭,「爹地說過,媽咪是從很遠很遠的東方來到維也納的仙子,因為爹地,她才留了下來。」
  
  「對呀,媽咪現在就是回東方去了,她去看望外婆,不是不要琪琪,是因為媽咪也想她自己的媽咪了。」
  
  琪琪似信非信地盯著邁森,藍眸瞪得溜圓,「那為什麼媽咪不帶琪琪去?」
  
  「琪琪要練琴呀!等琪琪能上音樂廳演出了,媽咪就會回來了。」
  
  「媽咪不是不愛琪琪?」
  
  邁森含淚親親女兒的臉頰,「愛,媽咪很愛很愛琪琪。」
  
  琪琪騰地一下從邁森的腿上跳下,「那琪琪一定為媽咪練琴,爹地不能騙琪琪,琪琪進音樂廳演出,媽咪就會回來。」孩子認真地伸出小拇指,邁森抿緊唇,控制著不讓淚落下,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勾住,重重地拉了拉,直到覺得疼,琪琪才破涕而笑,蹦跳著找芝娜要吃的去了。
  
  多希望這是真的,當琪琪能進音樂廳演出時,幽能給她送花,為她驕傲。可是邁森卻相信,那一天估計不回來了。幽和那個大使成婚後,會有自己的家,也會生下他們的孩子。是他從幽手中硬奪下琪琪的,她會恨他一輩子。
  
  能夠恨他,也就不會忘記他,他只怕她記不住他。邁森苦笑地想道。
  
  很安靜的晚餐,琪琪吃完後就急急洗手,要求練琴,她可能是巴不得一夜就練成了專業選手,明天就能進音樂廳演出,那麼媽咪也就會回來了。孩子口中不說,強裝著小大人樣,暗暗地努力,這是孩子單純的夢想。邁森心酸地聽了會琴,就走了出去,獨自在花園中散步。
  
  花園中本來沒有小徑,是他和左幽踩出來的,左幽說花園中有條小路,感覺很詩意。晚飯後,他們會手牽手在花園中散步,踩著傍晚的夜露,依偎著,忘記了身體的疲倦,他們會說一會琪琪,他有時會聊音樂,她靜靜地聽,溫柔的視線凝視著他,說著說著,他記不得說到哪兒了,因為他想吻她。明明天天一起,卻總覺著不夠,隔一會就感到分別了很久,去匈牙利的那一夜,他根本沒辦法入睡,幾次想給左幽打電話。
  
  現在才知道,是不夠,人生太長,他們的幸福太短。
  
  「琪琪睡了嗎?」沾了一身的夜露,走進客廳,琪琪屋中的燈已經熄了,勞娜在燈下翻著本書。
  
  「睡之前,又哭了,哭累了,就睡著了。先生,太太她真的回中國了嗎?」勞娜也不太清楚邁森和左幽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知道他們離婚了。
  
  邁森無力地點點頭。「以後就請你接送琪琪練琴,家中的事忙不過來,再找個幫工吧!」
  
  「這些都沒什麼。先生,可是琪琪小姐她……應該有個母親來疼愛。」勞娜猶豫地看了眼邁森,吞吞吐吐。
  
  「她有我就夠了。我會疼她。」邁森說著,抬腳上樓。
  
  「先生,達琳娜小姐……她還是……一個人。」
  
  邁森擰著眉,緩緩轉過身,「勞娜太太,你知道的事未免太多了。我不知道這些年你和達琳娜還有聯繫,不要做無謂的事,你在我身邊有些年了,不要破壞我們之間的和諧。」
  
  「對不起,先生。」勞娜臉一紅,低下頭,「那,晚安,祝你有一個好夢。」
  
  好夢!邁森傾輕嘴角,繼續上樓。
  
  臥室中所有的布藝、床單都換成新的了,這一定是左幽做的,她心情不好時,就愛換床單。
  
  她是個不喜歡改變的女子,生活習慣也是,愛情也是。默默地在心裡愛一個人許多年,那個人為什麼不能是他?
  
  邁森握緊拳,痛苦地對天自問。清冷的臥室中,沒有人來回答,沒有燈光,唯有風從窗外吹進,把左幽留下的一縷痕跡也吹淨了。
  
  …………
  
  左幽沒有告訴任何人,她要回國。父母在天津,維也納沒有直飛天津的航班。她決定先到北京,然後再坐火車回天津。七年沒有回國,照理要和左靜和姚旭見下面,可是她現在真的有點怕左靜的冷言冷語,想想還是不見了。
  
  沒想到,她在領行李時,竟然看到了姚旭。七年不見,恍如隔世。姚旭張口結舌,什麼也說不出,左幽也很有些愕然。
  
  姚旭老了不只是一年,他應該和自己一般大,頭上的頭髮稀少了許多,前額有點禿,眼角的皺紋很深,衣著雖然講究,卻遮不住清瘦的身形。這是從前那個斯文白皙的姚旭嗎?
  
  左幽揉揉眼睛,生怕看錯。
  
  姚旭身邊一個嬌小豐滿懷著身孕的女子察覺到他們兩人的表情,示威似的挽住姚旭的手臂,仇視地瞪著左幽,「喂,你還想勾引你的前夫?對不起,他現在是我的老公了,請你自重點,不然我可就不客氣了。」
  
  左幽納悶地直眨眼,臉色突然發白,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姚旭。
  
  「莉莉,別這樣。她不是左靜,她是左靜的孿生姐姐。你認錯人了。」姚旭苦澀地一笑,對左幽無奈地點點頭。
  
  女子斜了眼,細細端詳著左幽,「哦,我說今天怎麼清純得像個女大學生,氣質也好多了,原來是你的前大姨子。」
  
  「莉莉,你先回家,我和左幽說幾句話。我們原來是同學,她一直在國外。」姚旭細聲細氣地說。
  
  「不好,老公,不好啦!人家要和你一起走。」女子撒嬌地在姚旭懷中扭著。
  
  「乖,我一會回家帶你去吃好吃的。」姚旭一直保持好好先生的微笑。左幽看得心越來越涼。
  
  「那,只准說一個小時,都是從前的親戚,能有什麼好說的。一個小時後,我電話查問。」小嬌妻撅著嘴說。
  
  「嗯,嗯,就一個小時。」姚旭妥協地點頭,嬌妻臨走前,丟給左幽一記凌厲的眼波。
  
  他們來到機場咖啡廳,他要了一杯黑咖啡,左幽要了杯果汁。
  
  七年不見,想不到再次看到她,她清清純純的眼眸,輕易地觸動了他身上所有的感官,時光突然回流,他想起了從前許許多多和左幽一起的日子。七年,他變了許多,而她,還是老樣子,那個鋼琴家一定很愛她,為她擋住了歲月的風霜。
  
  沉默了一會,左幽抬起頭,「什麼時候的事?」
  
  姚旭淡然一笑,「其實你應該不意外,人的忍受能力是有限的。當初,我們都錯了。我不該為一夜的衝動背負起所有的責任,就衝動地和不愛的人結婚。天天吵、月月鬧,離婚就是她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是不是把我和你的愛人作比較,挖苦我、羞辱我,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三年前,我提出離婚。再這樣生活下去,不僅會影響孩子的成長,就是我們也會死得很早。離婚,放了她,也放了我。」
  
  她久久地望著他,嘴唇在顫抖。「我……以為她……是愛你的。」
  
  姚旭低下頭,望著自己那雙不知所措的手,「她不是愛我,她是愛屬於你的一切。幽,左靜妒忌你,非常妒忌,自哀邁森之前,我是你擁有的最貴重的物品。那個晚上,你去德國,她用你們公寓的電話一直打我的手機,我有點微醉,跑過去,敲門,門好一會才開,屋裡沒有燈,樓梯上的燈光也很弱,我好像看到你站在裡面,不著寸縷,我還沒回過神,她就撲了上來,拚命的吻我,拉扯著我的褲子,拚命的摩挲我。幽,你知道那時我有多渴望你,我頭腦一熱……當我突然看到你站在床前時,我知道我中了她的圈套,但是我能說嗎?能說嗎?」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左幽捂著嘴,別過臉,哽咽著。「對不起,我替她向你說對不起,你不該認識我。不然,你不會過得那麼辛苦。」
  
  「幽,我們之間不需要說這些。即使現在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了,我仍不後悔愛上你。你並不比我過得輕鬆,你是我心底唯一的幸福。」
  
  她抬起頭,盯著他眼睛的深處,擠出了苦澀的微笑、
  
  在正確的時間,遇見正確的人,是一種幸福;
  
  在正確的時間,遇見錯誤的人,是一種悲傷;
  
  在錯誤的時間,遇見正確的人,是一種無奈;
  
  在錯誤的時間,遇見錯誤的人,是一種折磨。
  
  她和姚旭在正確的時間相遇,因為命運的戲弄,錯過了,是悲傷、是無奈、是折磨,但也曾幸福過。
  
  「孩子呢?」長久的沉默過去之後,她又問。
  
  「昱昱被外婆帶回天津了,他們不放心丟給左靜。孩子判給了左靜,所有的家產也都給了她,我空身走人。」
  
  「她哪裡會帶孩子,你怎麼能把孩子給她?」
  
  姚旭迴避了她的目光,「你不曉得她的性格嗎?不管是人還是物品,只要和我有關,她寧可毀了,也不會給我的。」
  
  「天啦,怎麼一點都沒改呢?」左幽心痛地按住心口,「那左靜現在人呢?」
  
  「聽說她和一個體育老師結婚了,體育老師非常強悍,她有點怕他。以前,她還經常打電話來罵我,這一年多,沒有了,可能一物降一物,她終於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
  
  「你也找到了你新的幸福!」她真誠地替他高興,在受盡了她們姐妹倆的折磨之後,姚旭解脫了。
  
  姚旭淒然地一笑,「她是我的秘書,比我小八歲,彼此很熟悉,她主動向我示好,我就順其自然吧!不想再挑,也挑不動了,你看我很老吧!」
  
  「還好,姚旭,以後你會幸福的。剛剛看你的妻子那麼緊張你,她一定很愛你。」
  
  「愛?幽,沒有人像你這樣的,現在一切都和愛無關,現在的女孩子都很現實,知道我有什麼價值,她們才會投多大的注。我要是一聞不名,收入低微,她會嫁給我嗎?」他難過地說。
  
  「不要那樣講,沒有一點感情怎麼能一起生活呢?愛情沒有,總有親情。她懷孕了,你很開心吧!」
  
  「我很想念昱,常常週日去陪他,離婚對孩子是個非常大的傷害,昱很早熟,話也少,不像同年孩子那麼活潑,看到他,我心裡就酸酸的。幽……你怎麼了?」姚旭突然發覺左幽變了臉色,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哦,可能是沒睡好。沒關係的!」左幽心裡悲痛如割,她想起了她的琪琪,會不會也變得像昱一樣呢?
  
  「對了,你怎麼一個人回國?」
  
  「邁森要演出,琪琪要練琴。我很想家,就一個人回來看看。」
  
  「琪琪像你嗎?」
  
  「頭髮和眼睛象邁森,其他都像我,完完全全的中西結晶。」
  
  「下次她來中國,一定給我電話。我想見見。幽,我一直想左靜生一個女孩,長得像你,那樣我可以全心全意地愛她,沒有人會和我搶的。」他深深地看著她。
  
  「呵,姚旭,這些都是夢。我也常想,如果不生出這些事,我們……也會狠幸福吧!你是個非常優秀、體貼的男子。可惜,我們沒有……那樣的命。」
  
  「幸好,我們之間,你總算過得很幸福,離開我也不是完全不對。」姚旭自嘲地調侃。
  
  左幽微笑,笑而不答。
  
  「要去看看左靜嗎?」
  
  「不,我在國內不能呆太久,我還是去天津吧!以後回國時,再見左靜。姚旭,好好地過,忘記從前,不要恨,也不要怒。珍惜眼前人。」她站起來,伸出手,「一個小時到了,回去吧,不要讓你的小嬌妻擔憂。」
  
  他輕輕地握住,訝異地發覺她的手上沒有結婚戒指,心中一驚,可他不敢問,怕承受不住什麼的。「幽,你過得好不好?」
  
  「我的樣子看不出嗎?」她開玩笑地揚起頭。
  
  他半信半疑地點點頭,「你若是不快樂,我也會不快樂。幽,再見!」
  
  「再見!」她笑顏如花,對他擺手。他微笑,轉身而去,她也轉身,淚,唰地就從眼角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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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馱著謊言過活(上)
  
  寒冷的黃昏,從西北利亞來的寒流席捲了整個中國,滿街刮著刺骨的寒風,風中還夾著一兩片雪花。火車站的候車室裡到是暖暖的,沒到春運,旅客去已經多了起來,到處可見擔著行李的打工農民,一群一簇的聚在一起,樂呵呵地等著自己的班次。他們臉上那種幸福與滿足,左幽看著很羨慕,不管多苦多累,遠方有一個家等著他們,一切的辛苦都是快樂的。
  
  她呢?
  
  「把昱昱放下來吧,別抱著,七歲的小子,挺沉的。」媽媽挪開左幽的行李箱,騰出一個地方,拍拍左幽的手。
  
  左幽還沒動,懷裡的姚昱越發摟得她更緊了,「我不下來,我就要大姨抱,就要。」
  
  「好,大姨抱著。」左幽溫柔地拖住昱昱的腰,任由他伏在肩上,像很小很小的嬰兒一般。說起來好奇怪,昱昱第一眼看到她,就和她很親,纏著和她一起睡,一起吃飯,一起玩耍,就連做作業,都要她陪著,一點都不像一個七歲的男生該有的表現,似乎小了四五歲。
  
  「這孩子真是的,盡纏你了。」媽媽好笑地斜了昱昱一眼,然後歎了口氣。
  
  「大姨,我喊你媽媽好嗎?你和媽媽長得一模一樣,你把我帶回德國吧。」昱昱忽然抬起頭來,問道。
  
  「亂講什麼,你又不是沒有媽媽,快下來,大姨馬上就要上車了。」媽媽一把搶過昱昱,按在旁邊的空座上,眼眶一紅。昱昱扁著小嘴,倔強地扭過頭,眼淚珠在眼中直打轉。
  
  左幽捨不得,「媽媽,讓我再抱會昱昱吧!」
  
  「不要了,你的班次就快進站了。唉,離家九年,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呆了二天,這麼遠,還不如不回來呢!什麼時候和我那洋女婿還有小琪琪一同回來,多呆些日子,讓我也疼疼你們。」媽媽說著,淚就下來了。
  
  左幽用手握成拳堵住嘴,不讓自己哽咽出聲。
  
  「我和你爸爸生了你姐妹倆,就沒太平過。幸好你嫁得不錯,不然我和你爸還真撐不下去。左靜她……」
  
  「媽媽,不要說了。她常回來看昱昱嗎?」左幽忙轉換話題。當年,她清楚左靜對姚旭設了圈套,爸媽又何嘗不知,只是是自己的家人,能說什麼呢?牙齒打落了,連著血,硬生生咽進肚裡。
  
  媽媽不安地瞟了眼昱昱,放低嗓音,「左靜……她懷孕了,這個年底就該生了。為了和現在的丈夫好好地過日子,她怎麼能常常回來看昱昱呢?姚旭到是經常來,但現在他老婆也有了孩子,他要照顧老婆,也不能常來。各自重組了家庭,都有了孩子,他們都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就是可憐了我們的昱昱,像個多餘的、不該來到這個世上的孩子,只有我們外公和外婆來疼著。」媽媽抱著昱昱,大顆的淚珠一滴滴滾落下來。「如果夫妻不能一輩子到老,就不要有孩子,有了孩子,無論如何都不能離婚。他們離婚了,都能找到新的家,孩子呢?就像沒了根一樣。」
  
  昱昱小小的面容上浮現出不合年紀的憂鬱,左幽咬著唇,心疼得都要象撕裂一般。她發誓,無論如何,她永遠都不要再婚,這樣,她就是琪琪的一個家,只要琪琪回過頭,她永遠都會給她所有的愛,不會被任何人佔去一絲一毫。
  
  候車室廣播裡開始廣播到站的班次,許多候車的人拎著行李都站了起來。
  
  「媽媽,我……走啦!」左幽拭去淚水,不敢看媽媽蒼老、憔悴的面容。如果媽媽知道她也離婚了,一定要瘋掉的,不管怎麼樣,她裝也要裝得很幸福。「邁森經常要出國演出,琪琪要練琴,我總是陪著他們,你不要給家裡打電話,越洋電話也挺貴的,我給你打,至少一個月一次。「
  
  「嗯,行,一定要記住,讓小琪琪也和我說幾句話。看照片,真是個漂亮的小洋娃娃。」媽媽想起琪琪的樣子,露出慈祥的笑容。
  
  「好!」左幽又蹲下身,摸了摸昱昱的頭,不是怕媽媽發覺,她真想把昱昱領在身邊帶著。「昱昱,親下大姨。大姨會記得給你郵件,也會給你寄禮物。」
  
  昱昱濕濕的小臉碰了碰左幽的臉頰,咬著下唇,堅強地不讓淚水掉下來。
  
  「幽,那個那個……電子牌上顯示的是去上海的班次,你是不是聽錯了?」媽媽指著檢票處。
  
  「沒有,不是這一列,是上一列。我進去了。」左幽慌忙轉過身,拖著行李往檢票處走去。
  
  「到了維也納給我電話。」
  
  她沒有回頭,只是舉著手向後示意地揮著,淚流滿面。
  
  「大姨!我會想你的!」昱昱在後面叫著。
  
  她噙淚重重點頭。
  
  她有二個家,維也納的那個家,把她關在了門外,天津的家,她把自己反鎖自愛外面。從此以後,她就是無家可歸的人。
  
  流浪吧,非常時髦的行為!她笑,她哭。
  
  列車響著汽笛,緩緩駛出站台,天津漸漸遠了。
  
  …………
  
  清晨,蘇雯站在上海北站的出口處,一邊呵著手,一邊向裡焦急張望著。天津過來的列車,半小時就進站了,怎麼現在都看不到出國七年的那個人呢?
  
  「蘇雯!」左幽拖著行李,笑盈盈地站在一邊看著她著急的樣子,見她仍沒發覺自己,只好出聲。
  
  「天,你這個壞蛋,害我脖子都仰酸了。」蘇雯退後兩步,上上下下打量著左幽,忽然一把上來狠推了她一下,「你個沒出息的東西,不是出國做什麼太太去了嗎?怎麼灰溜溜地被人家趕回來了。我以前還一直羨慕你,對人炫耀說我有個什麼什麼高貴的朋友,現在,你讓我吹什麼呀?」
  
  「就炫耀你比我幸福啊!」左幽自嘲地一笑。
  
  「還笑,還笑!」蘇雯衝上前,狠命地抱住左幽,「幽,你要讓我和俞俊心疼死嗎,你怎麼就這麼命苦,為什麼全天下的不幸都少不了你?」
  
  「證明我很有大眾緣。蘇雯,你看上去氣色很好。」蘇雯比以前胖了許多,珠圓玉潤的,眉宇間溢滿富態。
  
  蘇雯搶過她的行李,兩個人並肩往外走去。「你直接說我胖就得了。我到廣州工作了兩年,認識了一個做地產的商人。你以後會見到的,又矮又醜又顯老,不過很有錢,人也很實在。歷盡滄海之後,累了也倦了,就想吊個我能掌控的大款過下輩子,我很現實的,對愛情那奢侈的事早就厭煩了,他很適合我。呵,於是我就嫁了,給他生了個兒子,兒子像我,不像他,他把經濟大權全交給我管,非常疼我,整天巴著想讓我再生個女兒。後來,他到上海這邊來開發地產,我們就把家搬到這邊了,也是為了孩子,這邊教育比廣東那邊好。」
  
  「有首好老的歌叫《最浪漫的事》,最浪漫的事就是陪著你慢慢變老,到我老得哪裡都去不了,你扔把我當成掌心裡的寶。呵,蘇雯,雖然你說你很現實,我卻覺得你過得很浪漫很幸福。」
  
  「少來吧!浪漫那詞和我無緣,我是俗人,不像你們那種小資情調的人講究這講究那的。」
  
  兩個人來到停車場,蘇雯把行李扔上車,倚著車門,深深看了眼左幽,「幽,說起來都是很優秀很極品的男人喜歡你,怎麼到了三十多歲,你卻落得孑然一身,財產沒撈著,連女兒也搶不到。「
  
  「有什麼辦法,我是個笨人呀!」左幽笑得酸酸的。
  
  「文化公司在上海的分公司差德語翻譯,你若回去,他們一定會高薪聘你的。我老公的公司也差文秘人員,你願意來嗎?」
  
  「不行,我不能出去工作,我對爸媽說我在奧地利,萬一什麼時候在車站、街上被他們碰到,我爸媽就會崩潰的。他們因為左靜,已經不能再承受什麼了。」
  
  「那你只有嫁人嘍,嫁個有錢人。」蘇雯說。
  
  「我想做文字翻譯。」左幽抬起頭,「我本身就是學德語的,在奧地利又生活了七年,那邊的口語和一些常用語我都非常熟悉,翻譯起來應該比較快,也會很順手。」
  
  「天,那能賺幾個錢。」
  
  「我對物質要求不高,我選擇來上海,一是有你,也是因為譯林出版社在這邊。幫我在郊區租個小房子,清靜點就行了。」
  
  「你是正式開始隱居了。」
  
  「不然又能怎麼樣?我會做的事很少。」左幽幽幽地說。
  
  「這事再說,到我家後找我老公再想想辦法,現在回家。」蘇雯探身進車。
  
  「不,你先送我去北京路上的一個餐館。」左幽俯下頭。
  
  「幹嗎?」
  
  「我有個朋友剛從日本回上海探親,她約我見個面。」
  
  「什麼朋友?」
  
  「心臟外科醫生。」
  
  …………
  
  左幽一下車就看到冷以珊站在餐館外面,清麗的容顏凍得紅紅的。「以珊!」她笑著招呼,兩個人淺淺抱了下。
  
  雖然只在維也納見過一面,可是一個下午的傾心交談讓她們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七年沒有見面,但聯繫去沒有間斷過。「怎麼會這麼碰得這麼巧,我回國你也在國內?」左幽掩飾住眼中的失意,故作輕鬆地說。
  
  冷以珊一雙清眸不捨地凝視著她,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我不放心你,也是很久沒回國,也想看看你,就按著你的行程算好日期來上海的。」
  
  「我其實很好的。」被朋友這樣體貼著,想著她這樣的大醫生為了自己扔下病人,心裡特別的暖。
  
  「嗯,我知道你很好。來,我介紹我先生我的好朋友給你認識。」冷以珊挽住左幽的手臂,兩個人穿過餐館的廳堂,走進一間別緻的雅間,推開門,左幽怔住了。
  
  「肖白?」
  
  肖白正和一位清靈的女子說著話,聽到聲音,愕然地抬起頭,「哦,上帝,左幽你怎麼在這?」
  
  「你呢?」
  
  冷以珊和清靈的女子相視而笑,房間裡另有兩位俊美的男子站起身來招呼。
  
  「我先生大島浩,這位是我的朋友容妍,她是江蘇人,是作為交換學生到台大讀書,然後就在那裡安了家,嘍,她先生冠世傑,他們也是剛好回國。肖白是容妍的朋友。這位呢,是我的好朋友左幽。」冷以珊微笑著逐一介紹。
  
  大島浩很歐式地上前抱了下左幽,冠世傑則伸出手,溫和地笑笑。
  
  左幽驚愕地瞪大眼,她看看容妍,詢問地把目光轉向肖白,肖白微微閉了下眼,用兩個人的默契暗示了她的疑問。
  
  這就是讓肖白深愛在心底的小女生呀!果真是清靈不俗,毫無豪門少婦的姿態,清清雅雅,淡然出塵。
  
  「他們都是成雙成對的,只有我們兩個落了單,左小姐,如果你不介意,今晚就讓我做你的護花使者吧!」肖白優雅地對左幽做了個請坐的手勢,惹得眾人大笑。
  
  「這是我的榮幸。」左幽微笑地回應他。
  
  人都到齊了,菜式陸續上來。
  
  左幽左側是冷以珊,右側是肖白。
  
  這個房間今天真的是帥哥聚會。冷以珊的愛人大島浩是服裝大師,也是模特兒,斯文俊雅的面容中帶著一絲狂野和邪魅的氣質,非常性感,可是他好像不知自己的魅力,眼神祇專注地看著妻子冷以珊,那種癡戀溢於言表。容妍的愛人冠世傑有點冷漠,像獵人般犀利精明,他的俊偉有點冷,但對著容妍,卻柔成了一汪水,可能是年歲差異大,他非常寵愛容妍,一直幫著容妍佈置著菜點,體貼地問這問那。左幽驀地想起邁森,邁森的帥氣是種歐洲紳士般的迷人優雅,和他的職業有關,他的俊美如鋼琴曲般,有時如行雲流水,有時會波濤洶湧,可能因為境界太深,她才不能領會。
  
  肖白探過頭,為她加了點果汁,她扭過頭笑笑。肖白的帥象微風,恰到好處的微風,不像他們三個人給人距離感,他很親近,笑起來很陽光般溫和,難怪曾經那麼多的少女、少婦為他瘋狂。
  
  而他卻為了當年的心動一直堅守在原地,默默地注視著,不打擾,不讓容妍困惑。這樣也是一種愛吧!這樣的愛高尚得近似於聖潔。
  
  吃吃談談,不熟悉的人很快就熟稔了,就大島浩不懂中文,需要冷以珊翻譯,不時鬧出個笑話,讓大家笑翻了。
  
  「幽,你女兒幾歲了?」容妍是三個女子中最小的,可是孩子卻最大。女兒都八歲了,兒子五歲。
  
  「六歲,比以珊的大兒子大幾個月。」說起女兒,左幽彎起了嘴角,「可能是混血兒的緣故,她比較高,齊我這兒。」左幽站起身比劃著腰向上的部位,比著,比著,她忽然默不作聲坐下來,心情一下沉重起來。
  
  肖白捕捉到她臉上的失落,心中不禁一怔。
  
  「容妍,似蕾現在怎樣?」冷以珊問。
  
  「嗯,和雷鑫結婚後,一直懷不上孩子。去年終於懷上了,前幾天在醫院剛生了對雙胞胎,一對小男生,一模一樣,我根本分不出誰是老大,誰是老二。」
  
  冷以珊側過身,看看左幽,「幽就是雙胞胎。」
  
  容妍和冠世傑驚訝得瞪大眼,「是不是也分不出彼此?」
  
  左幽淺然一笑,「對,這很驚奇,無需用鏡子,你就會看到自己。但是也是件很麻煩的事,你常常會為此失去自己。」
  
  「來,嘗嘗這塊魚,聽說是長江裡的鰣魚,非常鮮美。」像是察覺了左幽口氣中的憂傷,肖白夾了塊魚放在左幽的盤中,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左幽唇角感謝地蕩起一抹動人的弧線。
  
  用完餐,考慮到孩子都丟在外婆家,兩對爸媽急著回家。冠世傑攬著容妍的肩,向肖白伸手道別,他知道這個曾經的歌星、現在的音樂製作人對妻子的愛意,他欣賞這個男人的風度,但也讓他感到許許多多無形的壓力,提醒著自己更要珍惜現在的幸福,慶幸的是容妍愛的人是他。
  
  「以後旗下歌手去台灣宣傳,你也過去玩玩,讓我盡點地主之誼。」容妍真誠地說。
  
  「知道你是有錢人,不會放過叨擾的機會的。快回去吧,不然小寶貝們會哭的。」
  
  「嗯,再見,肖白。」
  
  「再見!」
  
  「幽,你有什麼打算嗎?」這邊,冷以珊不捨地抓住左幽的手。
  
  「我準備從事文字翻譯,做個時下流行的奼女。放心吧,我有一技之長,一定會過得非常好的。」左幽安慰著好友。
  
  「來日本吧!那邊我和浩認識的人都很多,我也能照顧到你。」大島浩聽不懂兩個人的話,只要妻子看他一眼,他就急忙點頭,看得左幽笑出了聲。
  
  「你有兩個小男生,還有一個大男人要照顧,還要救死扶傷,有什麼精力照顧我?我是有行為能力的人,無需照顧。我會經常打電話,向你匯報近況的。」
  
  「如果遇到心儀的人,幽,不要錯過。」
  
  「呵,再說,走吧!肖白會送我的。」左幽把冷以珊推上車,幫他們關上車門,低頭擺擺手。
  
  肖白瀟灑地兩手交插,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邊,「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了,去哪?你安慰我,還是我安慰你?」
  
  左幽斜睨了下他,「你很脆弱嗎?我才不安慰你,喜歡的人和別人結婚、生子,這麼多年你都能忍,現在還要人安慰?對了,怎麼還不結婚?」
  
  「誰說我沒結婚?哦,是沒結婚,呵,可是我的紅顏知己很多呀,對我投懷送抱的美女多了去,你看剛剛過去的那位還對我拋媚眼呢!倒是你,要不要反省一下?」肖白揚了揚眉,深究地看著她。
  
  左幽微怔,像是怕冷,環抱著肩,沿著路邊的林蔭道,慢慢地往前走,正是午後,陽光稀稀落落從一幢幢鋼筋水泥中射過來,她的身影看上去有點蕭瑟。
  
  他漠然地走在她的身邊,像是為她遮著風。
  
  「看別人幸福好像很容易,為什麼臨到自己就這麼難呢?肖白,你在娛樂圈中潔身自好,又有才華,見過的美女如雲,唯一心儀的人卻成了別人的妻子。我,呵,談過兩次戀愛,結過一次婚,每一次都認認真真開始,用心付出,結果,一把年歲過去,仍是兩手空空。我們都不是壞人,也不是惡人,為什麼要過得這麼辛苦?我有時真不懂了。」她苦笑地仰著臉看肖白,他回以一笑,含著一份藏匿的深眸中的不捨。
  
  「不管是愛情還是婚姻,我都絕望了。是的,我現在很痛,痛得恨不得死去,一邊要承受失敗婚姻和失去女兒的心酸,一邊還要對父母佯裝笑臉扮幸福。但不管怎麼累,怎麼苦,我都會活下去,馱著謊言認真過活。」
  
  肖白環視下街人,視線緩緩地又落在她的身上,「對朋友也絕望了嗎?」
  
  「呵,不會,朋友是我現在唯一的財富了。剛剛是蘇雯,你也見過,以前在文化公司的同事,她去車站接我的,她為我在選住處,會幫我、聽我傾訴,以珊特地為我從日本趕回上海。」
  
  「我呢?」肖白輕輕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沒把我圈在朋友裡嗎?」
  
  左幽張著嘴,微愣,「不是,只是我們還算不……上很熟悉的朋友。」
  
  肖白迎視她那雙閃爍的星眸,「那麼就從現在開始吧,我做你的朋友,好朋友哦,對我不可以有非分之想,特此聲明,喜歡上我,會受傷的。」他壞壞地對左幽擠擠眼。
  
  「去!什麼和什麼。」左幽成功地被他逗笑了,「多個朋友多條路,你是名人,當然我樂意佔你的光,不過,我可沒光給你沾。」
  
  「誰說的?」肖白一皺眉,「鬱悶的號死後一起喝個茶,借個肩給我流淚呀,陪我看個電影、散散步,不然我一個人做那些事,別人看到會緊張的。」
  
  「哈哈!」左幽笑出了眼淚,「好像是,那些事我非常擅長,不過,好朋友,現在我就咨詢一下,我想從事文字翻譯,你說譯哪些書會比較賺錢?」
  
  肖白瞪大眼,「你還真問對人了。我認識一個外文出版社的朋友,他想引進一系列德國現在比較暢銷的玄幻小說,還讓我找翻譯呢!」
  
  「真的嗎?」左幽驚喜得兩眼直閃光,「那快給他打電話,推薦我呀!」
  
  「瞧你急的,」肖白一樂,「你現在不應該好好賄賂下我嗎?比如去喝杯咖啡。」
  
  「可以,可以!只要是不太貴,吃什麼都可以。等我賺了錢再請你吃大餐。」
  
  「條件真不少,走,我現在就陪你去見我那個朋友。」肖白溫和又神秘莫測地對左幽擠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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