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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jaa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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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三天兩覺]驚悚樂園[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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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5 00:59:30
第945章 天下風雲出我輩
  
  【殘秋,枯葉遍地。】
  
  【殘霞,酡紅漫天。】
  
  【在這殘景之中,一隊人馬行到了一座幽谷的入口。】
  
  片頭CG伊始,便有一個鏗鏘有力的老聲,用頗具古風古韻的口吻來了幾句敘述,算是定下了整個劇本的基調。
  
  【約百餘人的旅團裡,有權傾朝野的官員、有戰功赫赫的將軍、甚至還有皇親國戚。當然了,其中人數最多的……還是士兵和僕役。】
  
  伴隨著旁白的敘述,一群身著中國古代服飾及盔甲的人物先後從一條山路間行出。
  
  領頭的三名男子皆是騎馬而行,各自身著款式不同的官服,這似乎表明著他們都來自不同的機構……
  
  從這三人的眼神、身形、以及舉手投足間的氣勢來看,他們無疑都是練家子,且都是久經殺陣的高手。
  
  而跟在三位開路先鋒後面的,是一大隊腰配刀劍、身穿輕甲的兵士。乍看之下這些人只是普通的小兵罷了,但若仔細觀瞧……不難發現他們也都是有一定內功底子的習武之人,絕非是尋常的走卒。
  
  再往後看,就能望見另一些騎馬人、以及馬車了……
  
  隊伍裡的馬車總共只有三輛,在兵士們的簇擁下徐徐前行;每輛馬車都由兩匹馬一起拉動,除了一位趕車的車夫外,還有一名騎馬人始終緊隨其旁,一看便知……這是類似於貼身護衛的角色。
  
  最後,在隊伍的末尾,還有兩名騎馬人,以及十餘個身著便服之人。這些人雖然沒有配備武器甲胄,但也都是身強體健的漢子,單是看他們走路的步伐就比一般人輕健得多。
  
  【明,盛平二十二年。】
  
  【皇帝身染惡疾,急詔三位親信入宮,親下密詔。】
  
  【旬月過後,大都督府、錦衣衛、及東廠的三名實際領導者。便率領著一隊神秘的人馬,出現在了這座位於邊荒之地的山谷中。】
  
  旁白說到這兒時,玩家和觀眾們的視野中同時出現了一段字幕註解,內容如下——
  
  「注:該劇本世界中的明朝歷史與實際歷史有很大差異。基本設定為……本應在即位後同年病逝的明光宗朱常洛多活了三十餘年方才病故,由此產生的蝴蝶效應讓此後的明朝統治者、政府部門結構、王朝持續時間等情況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當前的劇本發生於一個正史上並不存在的時期,盛平為虛構的年號,皇帝及其他人物亦然。」
  
  字幕浮現並停頓了一段時間後,旁白繼續念了下去。
  
  【此谷名為「葬心谷」。地處邊陲荒涼之境,谷口極難找尋,谷內與世隔絕。】
  
  【江湖傳說,葬心谷中住著一位「閻王」,可以掌生控死。】
  
  【那些在世間走投無路之人,若能得到「閻王」的收留,入得谷中,便可保全性命。】
  
  【無論來投奔之人是誰、在外面做過什麼,無論其仇家有著多大的勢力……一旦進了葬心谷,閻王定能保他/她不死。】
  
  【然。此人,此生,再也不能出谷半步。】
  
  【否則,他/她就得把這條閻王給予的性命……再還給閻王。】
  
  這一段介紹過後,但見鏡頭一轉,畫面瞬間切到了葬心谷的深處……
  
  在一座山坳之後、一水清泉之畔,出現了一個頗具規模的村落。而在那村落的盡頭,還有一座山莊依山而立。
  
  玩家們的視線隨著鏡頭高速移動,在村莊中往來穿行著。
  
  【大漠刀王狄侯,關內第一槍馮二。飛龍劍客何自鳴,八方樓香主孟琪……】
  
  旁白每報一個人的名號,鏡頭就迅速移到一個村民的身上並停留幾秒。
  
  很顯然,這是在暗示。或者說明示……這些正在耕田的、打水的、餵牲口的村民,個個兒都曾是名動一方的風雲人物。
  
  【這些曾經叱吒武林的高手,如今都成了「閻王」手下的「小鬼」。】
  
  【他們的命,已不屬於他們自己。只因……他們曾經做了錯事……】
  
  【殘殺無辜、叛國通敵、淫人妻女、圖財害命……這個村子裡的每個人,都做過身為一個人不該去做的事,所以他們在人世間都已沒有了立足之地。所以他來到了這裡,變成了「鬼」。】
  
  【並不是沒有人曾試過追殺葬心谷中的逃亡者們,很多年前就有人試過,這些年裡也有人試過……但這些追殺者們要麼放棄了,要麼也變成了「鬼」。】
  
  【直到今天,這裡的秩序,將被打破……】
  
  劇情簡介到此為止,玩家們也在同一秒獲得了行動能力。
  
  這一回,兩隊皆是集體傳送,一開始便和隊友們待在同一處。
  
  「我去……這是什麼情況?」剛一站定,王嘆之便開口問道。
  
  此時,【地獄前線】隊的四人出現在了一片沙漠之中。而在他們前方數十米處,零零散散地站了幾十隊人馬,粗略目測一下也有三四百人之多。
  
  那些人的裝束各成一派,攜帶的兵器也各異;從人群之間的距離判斷,他們至少來自於不同的幾十個陣營……這還不包括那些單獨站著的傢伙。
  
  「這……莫非是在開武林大會?」花間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因為她迅速在人群中發現了光頭和尚群體、道士群體、道姑群體、鹽販子群體等等比較有特徵的派系……以安大小姐多年觀看武俠電影的經驗,眼前這一隊隊人馬八成就是來自各門各派的江湖中人。
  
  「呵……大概吧。」封不覺接道,「話說……我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啊……」
  
  實際上,此刻的覺哥已經推測出了這個劇本的發生地就是在《蒼靈論劍》的那個世界。其依據有二——首先,他在片頭CG中聽到了「八方樓」的名號,這個組織就是蒼靈論劍中的「一府二樓三派四門」之一;其次,在與幻魔教會深層交流後,覺哥得知了一件事……當初他在蒼靈鎮後山殺掉的「鈴魔」,其實也曾是冥淵幽王麾下的「死靈九魁」之一,她和咀魔島上的「芙靈」一樣,都是被放逐掉的「前死靈九魁」。這一聯繫,也從側面佐證了這個劇本世界是存在於驚悚樂園的主宇宙中的。而「鏖戰四界」的所有比賽劇本都是在主宇宙中進行。這一點……讓覺哥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推測。
  
  「這是蒼靈鎮的那個劇本世界吧。」數秒後,若雨也意識到了封不覺話中的意思,轉頭接道。
  
  「誒?」小嘆聽了,疑道。 「原來那個世界也在主宇宙之中嗎?」
  
  「很正常啊。」封不覺聳肩回道,「既然主宇宙中存在著那種『近似八十年代美國的星球』,那為什麼不能存在『近似十六世紀中國的星球』呢?」
  
  「嗯……言之有理,住滿了會耍拳法的兔子的星球我們都去過了……」小嘆點頭應道。
  
  就在他們對話之際,忽然!一道人影飛天而起。掠過人群的頭頂,一路踏空而行……站到了荒漠中的一塊高岩之上,立於群雄面前。
  
  那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面容英武,相貌堂堂,挺拔魁偉,器宇不凡。
  
  他身著一襲青色錦袍,腰繫一根金屬束帶,手持著衫,腳踏快靴。全身上下……沒有佩戴任何的兵刃。
  
  「各位英雄……」那人站定之後,用居高臨下的眼神掃視了腳下的人群一眼,隨即言道,「袁某……有禮了。」
  
  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也沒有用喊的,但是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很清晰地傳入了方圓數百米內每一個人的耳中。
  
  「內力傳音是嗎……」封不覺摸著下巴念道,「在這種開闊地,還能同時對那麼多人使用……可見其功力相當了得。另外,既然他敢一個人躍上高處,面對整個武林這麼大聲說話……就說明他的江湖地位也是非同凡響。」
  
  下一秒。那些江湖人物的反應便解釋了「袁某」的身份。
  
  「見過盟主!」人群中遠遠近近、陸陸續續地回應了類似的話語。
  
  「哦……是武林盟主啊……」封不覺用一種「也不過就是武林盟主而已」的語氣念叨了一句。
  
  「各位英雄不必客氣。」數秒後,盟主大人抱拳回禮,朗聲接道,「眼前情勢緊急、時不我待。袁某就單刀直入地說了……」他微頓半秒,言道,「袁某得到可靠消息,半個月之前,朝廷便派出了百餘名高手,自順天府一路奔襲至此地的葬心谷。就在不久前已經抵達。」說著,他轉身朝自己後方極遠處的山影示意了一下,「幾經打探,袁某方才知曉……原來那葬心谷中藏有一種『長生之術』,據傳練成之人便可長生不死、青春永駐。」
  
  他的話還沒說完,人群中就傳出一片鼓譟之聲。
  
  實際上……他這話說不說都兩可,因為這基本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站在下面的這幫武林人士,若不是知道了有「長生之術」這種東西,又豈會有那麼大的熱情奔赴這荒涼之地呢?
  
  「各位英雄!」盟主大人停頓片刻,接著說道,「那『長生之術』乃是我武林中人所創典籍,豈能交予那些朝廷鷹犬?」他的語氣頓時激昂了起來,「袁某以為……此事萬萬不可!」
  
  「沒錯!萬萬不可!」
  
  「盟主英明!」
  
  「決不能讓『長生之術』落到那幫走狗的手裡!」
  
  聽著這些呼應聲,袁盟主滿意地點了點頭:「今日袁某邀各位英雄前來,就是想讓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我有一種預感……」聽到此處,覺哥的臉上忽地浮現了笑容,「……接下來他會講一些非常無恥的內容。」
  
  他的話立刻就應驗了……
  
  果不其然,袁盟主的下一句就是:「只要集我們各門各派之力,拿下朝廷那些鷹犬自是不在話下。」他單手一擺、大袖一揮,「不過……想必朝廷也絕不會就此罷休,他們一定會派人再來這葬心穀盜術。因此……袁某以為,那『長生之術』應該由我們整個武林共同保管。」
  
  「盟主說得對!」
  
  「應該由我們保管!」
  
  好幾個門派的掌門都迫不及待地響應了袁盟主的號召,大聲呼喝道。
  
  「呵呵……這邏輯我也是醉了……」花間用鄙夷的神色望著高處的那個NPC,冷笑道,「且不說這個世界中的明朝政府怎麼樣,哪怕他們是一群強盜好了……這位盟主的意思好像是——『隔壁鄰居家有個寶物,為了防止強盜去把它搶了,我們就先搶過來替鄰居保管吧』。」
  
  「而且……」若雨這時也冷冷接道,「所謂的『整個武林共同保管』……說白了就是由他這個盟主先保管起來吧?東西入了他的手之後,會不會再拿出來,或者拿出來的是真是假……那可就不一定了。」
  
  「我覺得……就算他真的迫於無奈,必須和別人一起保管。」小嘆也道,「他肯定也會先抄下來或者背下來,然後再把真的交出去。」
  
  「你們都太天真了。」聽了隊友們的話語,封不覺笑著搖頭,「是我的話……今天在場的所有人,在被我利用完之後……沒有一個能活著走出這片沙漠。」
  
  他們幾個口無遮攔地講,聲音還不小,不過……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因為到目前為止,初入劇本後的「系統保護時間」還沒有過去。
  
  這一點,覺哥他們也都很清楚,畢竟都是五十級玩家了,劇本經驗多得是,對遊戲中的各種細節他們也都輕車熟路了。
  
  以當前的情況來說……他們四個大活人突兀地冒了出來,附近還站了那麼多人,結果竟沒有一個NPC察覺到他們的出現,這無疑就是系統保護的原因了。
  
  「既然可謂同道都沒有意見……」袁盟主見事情進展得十分順利,便接著說道,「……那麼,事不宜遲,眼下這日落之時,正是入谷良機。」看起來他已經把調查工作做得很周詳了,「那葬心谷中有『光霧』籠罩,夜可視物。諸位這就跟我來……我們一同剿滅那些朝廷鷹犬,將『長生之術』找出並保護起來!」
  
  話音落時,各大門派已是人聲鼎沸、爭先恐後地往前衝去……眨眼間,那數百人已經浩浩蕩蕩地跟著姓袁的一塊兒朝幾公里外的山谷衝了過去,揚起了陣陣沙塵。
  
  只有覺哥他們四個還站在原地,望著那些烏合之眾,投去鄙視的目光。
  
  【主線任務已觸發】
  
  【擊殺「紅櫻」的四名成員。】
  
  與此同時,任務提示也刷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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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6章 一入江湖歲月催
        
    從開賽後五分鐘的情況來看,這個劇本的開場,應該是分為兩段式的。

    第一段,就是片頭和旁白的劇情簡介,這個部分兩隊是一起觀看的;而第二段,則有所不同。

    地獄前線的四人被傳送到了江湖勢力的所在,在系統保護下看了一齣“武林大會”的戲碼。

    而紅櫻那邊,則是被傳送到了葬心谷中,直接見到了“閻王”。

    閻王是一個令人心生寒意的稱謂,因為人們提到這個稱謂時往往會聯想到死亡。

    或許這世上確有不怕死的人,但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死亡是可怕的。

    所以,閻王也是可怕的。

    但,葬心谷中的閻王,一點也不可怕。

    非但不可怕,還很迷人。

    因為,閻王是一個女人,一個美麗的女人。

    她的美足以令人窒息,讓人蕩魄、魂牽夢縈

    而且多年以來,閻王的容貌、體態始終如十歲的少女一般,毫無變化。

    歲月,似乎無法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跡。

    因此,沒有人知道閻王究竟年方幾許有人說四十歲,也有人說五十歲;還有人說“閻王”其實不止一個,現在的這個已是閻王的女兒。

    當然了,最後那種推測顯然是不可能的。閻王每個月至少都會與谷中的“鬼”們見上一次,假如她有過身孕,自是瞞不過去的。

    於是,就有了“長生之術”的說法

    “嗯”雖然紅櫻的四名玩家突然出現在了眼前,但閻王的神色卻並沒有起太大的變化,其說話的語氣也十分平靜。“今天倒是遇上了一件稀罕事”此時,她正用單手枕著額頭,側臥在一張寬大的玉榻之上;一身輕紗薄衣之下。玲瓏有致的和若隱若現的白膩肌膚引人浮想聯翩,“竟有人能無聲無息地闖入我這葬心谷。並來到我的山莊之中。”

    說到這兒,閻王盤腿坐了起來,掃視了四名玩家一眼“而且來得還是四位姑娘。”

    “這位”血薔薇抱拳拱手,想了好幾秒才決定用什麼稱呼,“前輩,今日我等誤闖此地,多有得罪,還未請教前輩尊姓大名”

    血薔薇是紅櫻的副隊長。也算是團隊的智囊,與npc的交涉工作大部分由她來進行。

    既然是負責這一塊工作的,那基本的原則她肯定也都瞭解。比方說在任何時候,尤其是剛進劇本時,對於那些沒有直接發動攻擊的、或是敵意不明顯的npc,完全可以客氣一點,這樣沒准就能接到任務、得到資訊、或是直接獲取利益。

    “呵呵”閻王笑了笑,乾脆站了起來,“你們闖進別人的家,然後還讓別人自報家門”

    聞得此言。絮懷殤反應最快,她趕緊上前半步,作揖言道“是我等禮數不周。望前輩見諒,在下絮”

    “慢著”沒想到,閻王忽然打斷了絮女神的話,並緩步走向了後者。

    頃刻間,氣氛就變得緊張起來

    雖然對方沒有明說,但紅櫻全員的心裡都明白通過剛才那兩句“我這葬心谷”和“我的山莊”來判斷,眼前這位美女極有可能就是簡介中提到的“閻王”。. 再加上她面對突然出現的、身攜武器的四個陌生人,依然能保持著這種淡定的態度這個推論是不離十了。

    咚,咚

    閻王赤著雙腳。走過木質的地板,發出了輕輕的踩踏聲。

    她的腳也很美。纖美的曲線和光滑緊致的皮膚幾乎能讓人忘了這本應是人身上比較粗糙的一個部分。

    閻王就這麼走到了絮懷殤面前,靜靜地站住了。兩秒後,她慢慢抬起右手,輕出柔荑,用食指和拇指扶住了絮懷殤的下巴,把她的臉微微抬起。

    那一刻,兩張絕美的面容近在咫尺、四目相對。

    時間。恍如靜止。

    好似就連時間也想在此刻停留。

    緊繃的氣氛一下子變了,竟變得有些曖昧

    正在觀看比賽的觀眾中有百分之九十的人無論男女在看到這個場景時吞了口唾沫,他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接著說。”閻王用嫵媚的眼神望著絮懷殤,“你叫什麼”

    “在下絮懷殤。”絮女神表面上還是比較冷靜地回應了對方,但她心裡已經在吐槽了,“什麼情況又一個姬渢瓏後宮城主”

    閻王聽罷,笑了笑然後就轉過身去,走向原來所站之處,且邊走邊道“好你們闖進來的事,我就不計較了。”

    “喂喂這樣都行啊”

    “真是個看臉的世界啊”

    “殤殤萬歲”

    “哦哦閻王的百合魂覺醒了啊”

    “決定了,剛才那一幕我要截圖當桌面。”

    不但是觀眾們很自然地接受了這種設定,就連紅櫻的隊員們也

    “幹得好,隊長。”血薔薇轉過頭,悄聲對絮懷殤道了一句。

    “不愧是隊長連npc都無法抗拒你的魅力”一旁的風信子也接了一句。

    鐵海棠也接道“看起來劇本boss基本已經站到我們這邊了。”

    “呼”絮懷殤本人則是長籲一口氣,搖頭念道,“真不知道該不該為這種事高興”

    話分兩頭,再看地獄前線隊這邊。

    在沙漠中稍作準備後,他們便迅速追上了前面那群“武林豪傑”們,隨之一起進了山谷。

    雖說覺哥他們並不屑於和這些傢伙一起行動,不過有免費炮灰帶路沒理由不利用一下。

    “呵不出所料啊”進谷兩分鐘不到,封不覺就停下腳步,轉頭對隊友們說道。“中毒了”

    之所以說“不出所料”,是因為覺哥早已揣測過這個地方的防禦模式了,他的結論是毒氣是個好辦法。

    經他一提醒。若雨、小歎和花間立刻打開遊戲菜單查看,發現狀態列裡確實出現了中毒的字樣。

    “是這霧造成的嗎”若雨的第一反應很快、也很準確。

    “想必是的。”覺哥回道。

    “既然是霧造成的”花間接道“那我用技能給你們解毒也沒有意義,解完了馬上就會再中。”

    “是啊得搞清楚中毒的原理才行啊”小歎這時摸著下巴念道,“據我推測這種能發光的霧,八成是谷中某些特定的植物與周圍環境產生化學變化所生成的,根據自然界相生相剋的法則,能解除這種毒性的天然解藥肯定也能在谷裡找到”

    “對,就在那邊。”下一秒,封不覺就懶洋洋地指了指離眾人不遠的一片樹叢。

    “哈”小歎當時就愣了。

    說句實話。小歎也是難得裝個逼。要不是因為他是學醫的,對這方面知識略有涉獵,他也不會發表什麼意見。可是他剛把理論說完,覺哥這門外漢居然就直接給出了答案,這未免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你的理論無疑是正確的,不過繞開專業知識,從單純的邏輯推理角度出發這事兒也能被推理出來。”封不覺對小歎很瞭解,光看表情就知道對方心裡想了什麼,所以他馬上就解釋道,“從片頭可知。這谷裡是住著人的,他們每天都呼吸著谷裡的空氣,那就勢必得常年服用解藥。而解藥這東西不管是水源也好、植物也好、動物也好總之其出處必然是在這谷中。”他攤開雙手。笑道,“這年頭,飛機空投物資是不可能了,葬心谷周圍又全是沙漠,若是解藥得去谷外取,那得多麻煩”

    “是啊再說閻王本就不許谷裡的人離開吧”小歎應道。

    花間也如有所思地點頭說道“就算閻王允許了,去谷外取解藥這事兒也存在著過多的變數。萬一去取藥的人因種種原因一去不回了,谷裡的人豈不是全得等死嗎”

    “所以說解藥或者說製作解藥所需的原材料,肯定只能在這葬心谷中找到。”封不覺說這話的同時。向隊友們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跟著自己走。

    四人很快就行到了先前覺哥所指的那片樹叢旁。並在幾棵樹後發現了一些已被採摘過的根莖類植物。

    “即使隔著些樹木,我也注意到了這裡有大片泥土被翻動過的痕跡。”封不覺道。“起先我也沒想明白這是什麼情況,不過在看了狀態列後我就意識到了這顯然是朝廷的人馬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解霧毒;由於他們人數很多,所以挖了一大堆。”

    “誒”小歎聞言,忽然想到了什麼,“奇怪了,朝廷的人馬才走到這裡就發現自己中毒了”

    這確是個值得推敲問題因為目前為止,走在玩家們前面的那些江湖人士們還沒有一個人發現自己中毒的事,這說明谷中的霧毒至少在剛中時是沒有什麼顯著體感的

    遊戲玩家可以通過狀態列直觀地看到自身的異常狀態,但朝廷的人又是怎麼察覺的呢

    “諸位且慢”

    就在小歎提出疑問之際,從前方百餘米外響起了袁盟主的聲音。

    “這霧裡有毒”

    幾秒後,袁盟主就講出了一個比較惡劣的事實,引得人群一陣騷動。

    “各位不要驚慌用內力護住心脈,可讓毒性暫緩。”

    姓袁的畢竟是武林盟主,老辣得很,他也很快講出了一套類似於小歎和覺哥的理論,然後讓各路人馬中通曉醫術之人儘快去周圍找找有沒有能解毒的東西。

    而此時地獄前線這四位都已經把毒給解了,而且各自留了一些解藥到行囊裡。

    “我大概明白了”封不覺想了幾分鐘後,言道,“內力修為比較高深的人,應該能比常人更快、更敏銳地察覺到自身已中毒。”他頓了頓,“所以,那位袁盟主最先發現了這件事。”他眼神微變,沉吟道,“嗯由此,又能獲知一些額外的資訊”

    若雨的思路緊跟著覺哥,聽到此處,她便接道“朝廷的人馬中,至少有一個內力修為不在武林盟主之下的人,和一個精通醫術、能迅速識別出解藥之人。”

    “沒錯,”覺哥接道,“當然了,你所說的那兩個也可能是同一個人。”

    他們幾位悠哉地聊著天,就是不告訴那幫npc解藥在哪兒

    好在那些武林豪傑中確也有一些在中草藥和醫學上比較有建樹的傢伙,他們花了十幾分鐘,便在別處找到了這種能解霧毒的根莖。

    長話短說,近三十分鐘後,那幾百人總算都吞下瞭解藥,調息完畢,準備重新上路了

    不料,就在此時,又生異變。

    叱叱叱叱叱

    破風聲,從半空傳來。

    這聲音乍聽之下很平常,在場之人,任誰都聽過這種暗器的響動。

    但當掀起風聲的東西靠近時,人們便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陰森的殺意。

    許多兵刃出鞘的聲音緊隨著破風聲響起,此起彼伏

    然,卻未曾有一次金鐵交加之響。

    這意味著剛才那些暗器,沒有一發,是被擋下了的。

    於是數息過後,有些人死了,有些人還活著。

    死了的人倒到地上,活著的人驚呼喊叫。

    而那個擲出暗器的人,則用內力將話語傳入了人們的耳中“再往前,死得就不止這幾個了。”

    與此同時,袁盟主已快步行到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具屍體前,看了一眼傷口上的暗器。那一瞬,他神情陡變“這是引月飛星鏢”他念叨了一句,隨即運起內力,高聲接道,“哼我道是誰原來是星月神鏢宋無奇啊”

    他的語氣中明顯帶上了幾分鄙夷的意味“十五年前,閣下勾結土匪殺害自己的義兄,淫人妻女,殺人全家這番獸行武林同道們還沒有忘記呢”袁盟主大義凜然,舌綻春雷,“如今你竟還敢在各路英豪面前充當攔路之犬,當真是不知死活”

    話音落,單掌揚。

    袁盟主通過這內力傳聲作試探,已然確定了宋無奇藏身之處,因此,說完這話他就運起七成功力,隔空一掌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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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7章 皇圖霸業談笑中
  
  那是一個嚴冬的晚上,天空黑紫、大地銀白。
  
  袁圻從一間酒館裡出來,帶著幾分醉意,行入了一條僻靜的街巷。
  
  這天,是他三十歲的生日。
  
  三十歲的袁圻,仍是江湖上的一個三流人物。
  
  論相貌,他算是普普通通,還稱不上英俊。
  
  論智慧,他也算明白事理,但稱不上聰明。
  
  至於武學資質……他確是比一般人強些。可惜,他的師父和他一樣是個三流人物,只能教他一些粗淺的下乘功夫。
  
  總而言之……他是個相貌平庸、智慧平庸、武功也很平庸的男人。
  
  在江湖中,像他這樣的人,多半是永無出頭之日了。
  
  若是當時有人對他說——「你今後能當武林盟主」,那他肯定會認為這話是玩笑、甚至會覺得這是一種嘲弄。
  
  然,真的有人說了這話……
  
  那是個算命的瞎子,身形傴僂,一臉爛瘡。
  
  在這寒冬的夜晚,瞎子還坐在路邊的一張破爛方桌前,支著一根長幡,等待著客人上門。
  
  路過的袁圻看見了瞎子,便走過去,坐到了桌前。
  
  「先生,夜已深了。」袁圻道。
  
  「那又如何?」瞎子的嗓音很怪,那聲音非常沙啞,好似有人正掐著他的脖子一般。
  
  「街上已沒有什麼人了。」袁圻道。
  
  「我知道。」瞎子回道,「我聽得出來。」
  
  袁圻笑著搖了搖頭:「先生,我這兒有些散碎銀兩,你拿了便回……」
  
  「我不是要飯的。」瞎子知道袁圻的意思,他直接打斷了對方。
  
  袁圻撇了撇嘴,覺得這瞎子有點不知好歹,不過他轉念一想,又覺得這瞎子倒也有幾分風骨。
  
  「那……請先生給我算一卦吧。」袁圻想了想接道。
  
  「行,你要問什麼?」瞎子問道。
  
  「呵……」袁圻笑了一聲。
  
  他本是不想算什麼命的,只是看這瞎子可憐……大冷天地還在街邊吹風。所以想給他幾個銀子讓他回去。
  
  但眼下他不想算也算了,因此,袁圻隨口回道,「那我就問問前程好了。」
  
  對於算命先生這一行。袁圻也是有所了解的……這是門說話的手藝,講究察言觀色、似是而非。
  
  像這種空口白牙的營生,很是不好做。捧、哄、激、嚇……面對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應對方法。想吃這碗飯,既定的說辭至少得準備個幾十套;非但要背得滾瓜爛熟。還得懂得隨機應變。如若說得好,掙些錢糊口不難;而若是說錯了話,拿不到報酬還算是輕的,被人打罵那也是常事。
  
  袁圻混跡江湖多年,和三教九流都打過交道,各種門道,皆是略知一二……此刻,他並不想為難這瞎子,故而問了個「入門級」的問題。心想著……聽他胡亂吹噓幾句也就得了。
  
  不料……
  
  「好。」瞎子說著,伸出雙手。 「這位客人,且讓我摸摸你的面相。」
  
  袁圻看著瞎子那雙粗糙、乾瘦的手,搖頭苦笑一聲:「好吧。」
  
  他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確也不怕被這瞎子佔去什麼便宜,摸就摸唄。
  
  於是,袁圻引導著瞎子的手,將其放到了自己的兩鬢。
  
  另袁圻感到驚訝的是……那瞎子的手很暖,並不似他想像中那樣是冰涼的,而且那雙手也很有力,給人一種與外表不符的厚實感。
  
  很快。瞎子就把袁圻的額頭、面頰、下巴、乃至頭頂、耳後都給摸了一遍,隨後就收回了手。
  
  「呵……」袁圻看那瞎子低頭不語,便推斷對方是準備開始故弄玄虛了,他笑了一聲。開口問道,「怎麼樣?先生。」
  
  「你問的是前程,那我就給你指一條前程……」瞎子沉聲回道,「自今日起,你照常修習武藝、行走江湖;十年之內,整個武林能和你比肩之人將不超過三個。屆時。若你仍未偏離正道,那武林盟主之位也是囊中之物。」
  
  袁圻聽到這話,愣了好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並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眼都快睜不開了,「這位先生,呵呵……照您的說法,我只要勤奮習武、別去為非作歹……最多十年後就霸業可成了?」
  
  瞎子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反過來問了他一個問題:「今日,可是你的生辰?」
  
  「嗯?」袁圻聞言一怔,臉上隨即現出幾分狐疑之色,並回道,「正是……」
  
  他不知道這瞎子是怎麼猜到今天是自己生日的,他只知道……這可不是諸如「你最近生活上有什麼煩惱吧」這種腦殘問題,而是猜中概率不足三百分之一的事實。
  
  「好!」得到了答復後,那瞎子高聲道了一個「好」字,然後說道,「看來這是天意。」
  
  他念叨了兩句莫名其妙的話,接著……突然抓住了袁圻擱在桌上的左臂。
  
  這一刻,袁圻的酒已醒了大半,他猛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讓自己的大腦清醒了幾許:「先生……這是何意?」
  
  「你自十二歲起習武,只拜過一個師父,在他身上學了四套半功夫,其中四套,皆是下品中的下品……」那瞎子忽然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而袁圻則是聽得心驚肉跳,因為對方所說的與實際情況絲毫不差……
  
  袁圻少時家境優渥,曾上過幾年私塾,奈何他實在不是讀書的材料,學了幾年也沒有太大長進。於是……十二歲那年,他父親請來了一位在縣城裡極有名望的老拳師,讓袁圻拜入門下,自此棄文從武。
  
  當然了,這位拳師的「名」,也僅限於袁圻家那個縣城而已;擱到江湖上,那就是個三流人物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位老師父縱然武藝有限,但師德無可挑剔。他對袁圻是傾囊相授、嚴厲督導,臨終前還把自己師父當年傳下的「半部秘笈」也傳給了袁圻。
  
  「你……你是什麼人?」袁圻驚愕地問道,「你怎麼會知道……」
  
  瞎子無視袁圻的話,抓著他的手臂接著說道:「你沒能練會的那半套功夫,叫『命辰玄功』。是一種失傳已久的絕世神功。」
  
  在瞎子說話的同時,袁圻只覺一股熱流由自己的手臂處被灌入,並在其經脈中以一種特定的模式運行起來……
  
  「這種武功非常奇特,平日里不管怎麼修煉。都不會感受到功力有半分增漲……」瞎子一邊引功渡力,一邊平靜地敘述道,「每一年,命辰玄功只能進境一次,而進境的時機……必須是在修煉者生辰的那一天。一旦錯過了那一天。那修煉者此前一整年苦練的玄功功力都會化為泡影。」
  
  聽到這裡,袁圻腦中嗡然一響,差點兒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很顯然……袁圻是練過「命辰玄功」的,而且是很刻苦地鑽研過……
  
  即使他並不知道這是一種絕世神功,甚至不知道自己所練的功夫叫什麼,但他還是能看出那「半部秘笈」上的心法比師父傳授的幾門武藝要精深得多。
  
  任何一個在江湖混蹟的人,都是有野心的。袁圻也很清楚,對自己這種到了三十歲還十分平庸的人來講,那半部秘笈恐怕是他出人頭地的最後希望了。
  
  然而,在過去的那些年裡。不管他如何努力地練習那半套心法,都沒能藉此提升自己的功力。感覺上……還不如去練習那些粗淺的功夫來得實在,至少能感受到自己的實力在循序漸進地變強。
  
  直到今天,聽了那瞎子的話,袁圻終於知曉了那半部秘笈所隱藏的秘密。
  
  「前輩……」袁圻對瞎子的稱呼已經變了,因為他已明白,眼前之人絕不是什麼算命先生,而是一位自己生平僅見的高人。
  
  「少說話。」瞎子又一次打斷了他,「用心記住我行功的走勢,這是你那半部秘笈上所沒有的……」
  
  袁圻聞言。當即閉上眼睛,聚精會神地記憶起來。
  
  他是一個時運不濟的人,因此他更懂得要牢牢抓住機遇……
  
  袁圻知道自己絕非那種一學就會武學奇才,而此刻的奇遇……此生怕也不會再有第二次了。所以他更要拼了命地去記憶對方的行功之法。
  
  北風呼嘯,夜色漸濃……
  
  也不知過了多久,瞎子收斂了內力,並鬆開了袁圻的手。
  
  「好了,我已用我的內力替你衝破了命辰玄功今年的年關……你此前一年所累積的玄功之力都已被激發了出來,想必你也能感受得到……」瞎子說話時的氣息還是很平穩。可見其內力深不可測,「從今往後,你平日里還是按照你那半部秘笈上的心法修煉,而到了生辰之日,便用我今天教你的方法運行內力……這樣,才能發揮出命辰玄功真正的威力。」
  
  他話還沒說完,袁圻已經跪在了地上,渾身顫抖地磕了三個響頭。
  
  「多謝前輩!」袁圻幾乎是哽咽著道出了這四個字。
  
  這自然不是某種表演,而是發自內心的舉動。
  
  袁圻的額頭已在冰冷的雪地上撞破了、流血了……其眼眶之中,也已滿含淚水。
  
  這些淚水中承載著一個平庸之人太多的情緒,辛酸、無奈、絕望、哀嘆、喜悅、憧憬、興奮、感慨。
  
  那一瞬的感悟,袁圻終身難忘。
  
  「不必謝我,我說了……這是天意。」瞎子說著,已站起身子,摸索著拿住了身旁的木幡,「你能在此時、此地遇到我,並讓我給你算命,這都是只有老天爺才能算到的事。」
  
  他頓了頓,接著道:「其實,你還沒坐下,我就已將你的武功路數、內力修為探出了七八分。我抬手摸你的根骨,本來確是想給你算一算命相的,沒想到卻摸出了半套命辰玄功來……」
  
  瞎子說到這兒,已緩緩轉過身去:「當今武林,能自創上乘武功之人幾已絕跡,而先人留下的神功,也在些個會教不會學、會學不會教的蠢材手裡漸漸失傳。」他搖著頭,冷哼一聲,「哼……我遇見你,乃是機緣所至。若我今日的舉手之勞……能讓命辰玄功重現於世,也算為這一代不如一代的武林添了幾分趣意吧。」
  
  那時候的袁圻,完全不能理解瞎子這兩句話的意思,而二十年後的袁盟主……似乎是懂了。
  
  對那些在江湖里摸爬滾打的俗人來說,「得到」是最重要的。
  
  絕世武功、萬貫家財、烜赫之名……這些都是他們想要得到的。
  
  而對於「瞎子」那樣的世外高人來說,「得到」就不那麼重要了。
  
  當武功練到難求一敗時,得到的便是寂寥;當家財累積的到難以計數時,得到的便是麻木;當名聲大到天下皆知時,得到的便是空虛。
  
  一個強大到寂寥、麻木、空虛的人,要麼就走向毀滅,要麼就走向超然。
  
  瞎子顯然是個超然的人,超然的人會為一時之景遠涉重洋,會為一縷塵埃駐足不前,但他們不會為功名利祿而勞碌奔波,也不會為眼前得失而大悲大喜。
  
  可惜……雖然如今的袁圻已經明白了很多事,但他卻已不是當年的那個袁圻了。他知道超然的人是什麼樣的,所以他也知道……自己永遠成為不了那樣的人。
  
  …………
  
  二十年後,葬心谷中。
  
  轟——
  
  掌風綻起,掌影如山。
  
  袁圻的七成功力,當今武林誰人可擋?
  
  答案是……沒有人可以。
  
  和那些年少成名、一帆風順的武林名宿不同,袁圻的前半生是淒涼的,他深深地明白一個平庸者的痛苦,而對於這種痛苦的恐懼……就是他無盡的動力。
  
  在這種動力的驅使下,袁圻修煉玄功的刻苦程度遠遠超出了瞎子的預估……經過了二十年的沉澱,經過了二十次的突破……袁圻的命辰玄功早已臻純青之境。
  
  自從他十年前以「武功天下第一」的名號登上武林盟主的寶座以來,他就再也沒有使出過全力了。因為自那以後,放眼整個武林,也找不出一個能和他旗鼓相當的對手。
  
  說時遲,那時快!
  
  但見,袁圻的掌力以摧枯拉朽之勢輕易衝斷了一棵大樹,順勢就將藏身與樹乾後的宋無奇攔腰打成了兩截。
  
  那噴散而出的鮮血和內臟在綠色的森林裡顯得格外扎眼,在光霧的照耀下好似自身就會發光一般駭人……
  
  所有目睹了這一掌的武林中人,沒有一個不驚嘆於袁圻的強大……對他們來說,那一掌簡直就是終生不可及的境界了。
  
  然而,也有人面露不屑,在那兒吐槽的:「切……也沒有多強嘛……我再開發一下嵐腳的性能,應該也能踢出威力與其相近的招式來。」
  
  「我倒是很好奇……」花間沒有理會覺哥的話語,而是說道,「在武俠類的劇本里,像這種強度的人形NPC會不會被一般的子彈殺死呢……」
  
  「會的,我們試過。」若雨直接解答了他的疑問,「事實上,子彈在這類劇本里有奇效……大多數強度不算很高的NPC都可以被普通的槍械偷襲致死,而且他們對這類攻擊幾乎是不設防的;BOSS級的傢伙雖然不至如此,但也可以用威力較大的射擊系攻擊在遠距離秒殺。」
  
  「嗯……」花間沉吟道,「忽然覺得……這場的人員安排好像有點問題啊。」
  
  「切~」覺哥知道安大小姐的意思,他即刻甩頭應道,「就算小靈克制劇本里的NPC又如何?我們這是比賽~OK?我排出的陣容是針對紅櫻的,又不是針對劇本的。再說了……劇本也是隨機的,我怎麼知道會是武俠世界?」
  
  「明明每次都執著於完成劇情的人居然用了這藉口嗎……」若雨冷冷接道,「那我今天倒要好好看一下……你是如何專注於『比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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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8章 不勝人生一場醉

  一個人在江湖中待得久了,便能學會如何與死人交流。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但他們依然能告訴活人很多事。

  而且,死人往往比活人更誠實……

  此刻,宋無奇已是個死人了,而站在他屍體周圍的,都是活人。

  這些活人是在請示了袁盟主的意思後過來檢查屍體的。

  毫無疑問……他們都是這方面的行家。

  僅用了幾分鐘,這些人就從那斷成兩截的死屍上知曉了許多事。

  「沒記錯的話……十五年前,宋無奇已經三十七歲了。」

  「是的,已經三十七歲了。」

  「他練的是暗器。」

  「他只練暗器。」

  「暗器功夫易學難精。」

  「暗器功夫極境難求。」

  「練暗器功夫的人,四十歲後,外功和境界通常都不會再有進步了。」

  「但如今這個五十二歲的宋無奇,外功卻更勝從前……」

  「內功……亦然。」

  那些人看完屍體後,便在袁盟主面前七嘴八舌地交談了起來。

  他們的結論呼之欲出——這十五年間,宋無奇一定得到過高人指點,故而才能在一個體力和精力都已錯過巔峰的年紀,還將武功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當然了……就算宋無奇從一個準一流高手變成了一流高手,還是難逃被袁圻秒殺的命運。

  「各位英雄!」不多時,袁盟主便組織好了語言,再運內力,高聲對江湖同道們言道,「各位也都看見了……」他的語氣帶有明顯的煽動性,「且不說那『閻王』多年來包庇了多少的武林敗類、衣冠禽獸。就說眼前這個宋無奇……他入谷十五年後,武學竟然大有長進!」

  言至此處,人群中已開始議論紛紛。

  「如此看來……這葬心谷根本就是個藏汙納垢、栽惡培凶之地!」袁圻已經當了十年的武林盟主,根據他的經驗,有些話必須挑明了說出來;因為確實有很多人蠢到了你不點破他就不明白的地步。「想必其他逃入谷中的敗類也都和這宋無奇一樣……已然得到了那『閻王』的指點、功力大增。諸位英雄……可千萬不能大意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自然是所有人都聽得懂了。

  「多謝盟主提醒!」

  「盟主深謀遠慮,在下佩服!」

  還有不少人聽完以後見縫插針地拍了幾句馬屁。

  而地獄前線一行人……

  「我們走吧。」封不覺這時忽然提出了一個建議。

  「誒?不跟著他們了嗎?」花間疑道,「這麼多免費炮灰呢。」

  「這些人根本靠不住。」覺哥搖著頭,懶洋洋地回道,「他們聚集於此,有些是為了『長生之術』,這是為『利』;還有些是為了在這次行動中嶄露頭角,也就是為『名』。」他頓了頓,「無論是為名還是為利,歸根結底都是在追逐慾望、而非信念。人到了生死關頭,信念都未必靠得住,慾望就更別提了……簡單地說,如果情況開始變糟,與這些人待在一起……反而會是一種隱憂。」

  隊友們聽了他的話,沉思片刻。

  數秒後,若雨最先開口道:「有道理……這些幫派所結成的同盟本就很脆弱,每個門派、每個人都有私心。現在他們覺得情勢有利,便跟在袁盟主後面耀武揚威,想著事後能分一杯羹……而一旦情勢有所變化,這些人就會露出狐狸尾巴。」她微頓半秒,看著小歎和花間接道:「比方說……關係比較好的幾個門派,到時候可能會聯合起來陷害一些與他們交惡的門派,或是拿勢單力薄的小派開刀……強行讓對方去當炮灰。」

  「呃……」小歎聞言,表情微變,「『勢單力薄的小派』嗎……那非破劍茶寮莫屬了啊……」

  「破劍茶寮是什麼?」花間疑道。

  「嘿嘿……我們就是破劍茶寮。」封不覺笑著回道。

  「哈?」花間愣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就想到了先前若雨所說的……關於以前來過這個世界的事,她隨即就道,「哦……是你們上次來這個世界時所用的身份嗎?」

  「沒錯,我是寮主,你們都是我的徒弟。」封不覺說著,還抬手朝若雨示意了一下:「這位是寮主夫人。」

  「寮主夫人之類的設定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吧?」若雨道。

  的確,在蒼靈鎮時,若雨是為了配合封不覺製造殺人的藉口才預設了的。

  「不要在意那種細節嘛~」封不覺攤開雙手,用一個足以讓賤力值上升十個百分點的表情應道。

  「行了,你不是要我們脫離大部隊嗎?那就趕緊帶路。」若雨不想就這個話題和他扯下去,故而將話題帶了回去,「想必你已經想好了要往哪兒去才會提出這個建議的吧?」

  「哼……那當然了。」封不覺歪了下頭,用眼神朝眾人左側的一片樹林瞥了一眼,「宋無奇應該就是從這邊來的。」

  隊友們一齊朝那邊看去,只看到了紛雜的林木、並沒有明顯的路徑。

  然,過了幾秒後,小歎睜大了雙眼道:「哦!確實有留下痕跡誒!」

  「嚷什麼嚷!」封不覺趕緊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生怕別人沒注意到我們麼?」

  說實在的……確實沒人去注意他們。前方那些江湖大佬們,不是單槍匹馬行走江湖的高手名宿,就是執掌高門大派的掌門級高手,他們帶在身邊的跟班們也都是派中輩分和武功最高的弟子或親信。可以說……今天聚集在這兒的,都是同輩人中的佼佼者。這樣一群人,哪兒有功夫去理會和關注你們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輩?鬼才知道你們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山野小派……人家爭著在盟主面前露臉邀功還來不及呢,你們這些鳥人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於是乎……

  在短暫的迂回和觀察後,封不覺他們便神不知鬼不覺地脫離了那幾百人的大隊,也離開了貫穿山谷的那條大路,拐進了山林之中。

  …………

  和大多數擅使暗器的高手一樣,宋無奇的輕功不差。在山林這種複雜的地形,想要追尋他所留下的痕跡很難。雖然袁圻可以用內力探知對方的即時位置。但他並不能找出對方先前所走的路線。

  不過……這事兒對於封不覺和王歎之來說是輕而易舉的。

  他們一個有數據視角,另一個有鷹眼視覺。對他們來說,越是在複雜的地形中,追蹤的難度反而越低。

  長話短說,經過了二十多分鐘的跋涉,地獄前線的四人總算從茂密的林中行出,來到了一處相對寬闊的山坳間。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落山。

  失去了日光照射的光霧呈現出了一種近似月光的、柔和的冷色調。

  這霧光是淒冷的,幽美的。

  玩家們的心似乎也隨著周遭色調的變化沉靜了下來。

  「切……消失了嗎……」

  最終,在一條小河旁邊,宋無奇留下的痕跡消失了,覺哥當即不快地啐了一聲。

  「我倒覺得無所謂。」花間這時接道,「這谷中常年有人居住,那些人的生活必然離不開水源。我們只要沿河朝上游走,應該有很高的機率能抵達片頭cg中的山莊。

  「說得對。」若雨也同意她的推斷,「也許宋無奇的蹤跡到此消失,正是在暗示……他是沿河而來的。」

  「有道理啊!」小歎也接道,「沒準他有那種可以蜻蜓點水、一葦渡江的武功,一路水上漂就過來了。」

  封不覺聽了這句,當即虛著眼看向小歎道:「這就是為什麼你當不了偵探。」

  「誒?」小歎回道,「為什麼啊?」

  「因為稍微有點推理才能的人,在想到一葦渡江這種事之前,都會先考慮一下……對方會不會是乘著竹筏或小船來的。」封不覺的回答一針見血。

  「不對啊。」小歎又問道,「要是宋無奇是乘船來的,那……船呢?」

  「被人划走了唄。」封不覺回道,「誰規定宋無奇非得一個人划船下來的?船上還有別人也很正常吧?」

  「嗯……」小歎尷尬地笑了笑,「嘿嘿……也對啊。」

  吐槽完了隊友,覺哥便帶領著隊伍順流而上。

  在這殘秋的夜晚,於潮濕的霧中前行,玩家們的頭髮、臉和衣服自然都漸漸蒙上了一層霜水。

  這些水分也很快化作了絲絲寒意,讓他們的精神更為抖擻了一些。

  由於河邊的地勢較為平緩,四人的行進速度比起在林中要快了不少,半小時不到就走了好幾公里的距離。

  隨後,他們的前方,便出現了一汪清泉。

  那是一個由各種奇詭山石圍繞的小潭,河流從石潭兩端穿過,上游處地勢陡然增高,下游則漸趨平緩。

  此刻,在那石潭邊上,竟是有一道人影……孑然而立。

  那是個清瘦的身影,身著一襲白色的長衫。

  他的左手置於背後、握拳墊腰,右手……拿著一個酒壺。

  他默默地望著眼前的石潭,時不時拿起酒壺飲上一口。

  石潭的當中,只有水,水中也沒有月亮。沒人知道他在看些什麼,也沒有人覺得這兒能有什麼好看的。

  但……他已經饒有興致地在這裡站了許久,而且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嗯?」在相距還有百米的時候,那人就察覺到了玩家們的存在。

  但直到封不覺他們靠近到十米之內時,他才緩緩偏過頭,開口道:「這還真是……人間處處有相逢啊。」

  對方還沒開口時,覺哥就已經把他給認出來了,所以這會兒覺哥很淡定地抱拳拱手道:「封某,見過曹公公。」

  沒錯,那個立於石潭邊喝酒的人,正是曹欽。

  「紫禁城一別,又過去十多年了吧……」曹欽言道,「封寮主不愧是當世奇人,能夠在世間隱姓埋名、動輒便是數十年杳無音訊……且每次現身時,還是這青春不改的模樣。」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來。

  然,下一秒,曹欽竟是神情一變,並輕輕「咦?」了一聲。

  「呵呵……」封不覺笑了笑,他知道對方是看到了自己的隊友也沒變老才會疑惑,於是順勢就解釋道,「曹公公猜得沒錯……我破劍茶寮一脈的武學,確有益壽延年之效,所以我的徒弟也和我一……」

  不料,他的話還沒完,曹欽就打斷道:「你妻子不是已經死了嗎?」

  「呃……」封不覺忽然想到,在紫禁城和絮懷殤單挑那次,為了刷時髦值,他確是說過「把我和妻子葬在一起」這樣的臺詞,「……這個嘛,其實她並沒有死。」

  「嗯?」曹欽又疑道,「那當年那位絮懷殤姑娘,是在明知你妻子沒死的情況下癡纏於你咯?」

  此言一出,全世界……都安靜了。

  大約五秒後,所有的直播平臺都像炸了的油鍋一般,迎來了可能是遊戲比賽直播史上最恐怖的一輪彈幕爆發。

  「哦?」若雨面無表情地斜視過去,朝覺哥投去了一道飽含殺意的目光,「還有這事兒?」

  「是啊……」花間有些幸災樂禍地看向他,「……還有這事兒?」

  「誒?」小歎則是好奇地接道,「還有這事兒?」

  「不……那個……其實……」封不覺吞吞吐吐地對曹欽道,「她並不知道她還沒死。」

  「那你為何要隱瞞呢?」曹欽道,「如果你告訴那位絮姑娘……自己的妻子還沒死,或許她就不會再來纏著你了。」他說到這兒,貌似突然想到了什麼,「慢著……莫非,你是欲擒故縱?有意不告訴她你的妻子還活著?」他頓了頓,「亦或者……絮姑娘早已跟你表露過她願意做小?所以你反其道而行之?」

  「臥槽……」封不覺當時就驚了,他在心中暗罵道,「你這死太監少說兩句會多長個器官麼?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八卦兼狗血,而且記性好得一逼……這是要我狗命啊?」

  「嗯……」這時,若雨在旁若有所思地念道,「我好像忽然明白……為什麼你在後宮城裡會順口叫她四姨太了。」

  其實,她心裡也大概已猜到了此事不過是NPC的誤會,但是……像這樣當眾調戲封不覺的機會著實難得,若雨可不想錯過了。

  「那個……曹公公啊……」封不覺憋了許久,終於憋出一句,「……咱能聊點兒別的嗎?比方說天氣什麼的?」

  「天氣?」曹欽聞言一怔,繼而抬頭看了看頭頂那發光的濃霧,然後「呵呵……」了兩聲,仰頭喝了口酒。接著,他竟用吐槽般的口吻接道,「……我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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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9章 提劍跨騎揮鬼雨

  「死刑!」

  「絕對死刑!」

  「死刑+65535!」

  「四姨太是什麼鬼?」

  「居然敢在劇本世界裡到處散佈殤殤癡纏於你的謠言?」

  「燒死這個人渣!」

  「瘋不覺必須死!」

  「絮懷殤官方粉絲團表示瘋不覺的人頭我們已經承包了!」

  「殤の親衛隊參上!對瘋某立斬不赦!」

  由於半決賽是分時段播出的,所有關注巔峰爭霸S2的觀眾,此刻全部都在觀看著同一場比賽。

  而他們看到這一幕時的心情……基本上也都反應在以上這些彈幕和評論中了。

  當然了,大部分人只是在吐槽而已。大家也都明白,曹公公的結論肯定也是在某個劇本裡被忽悠以後所得出的。

  一個在遊戲世界裡的誤會,本就沒人會去當真。

  但……縱是如此,瘋不覺的行為還是不可原諒的,絮女神的粉絲們一致認為還是讓他去死一死比較好。

  …………

  說完了場外的事兒,視線還是回到劇本當中。

  在一陣頗為尷尬的沉默過後,曹欽再度開口了:「對了,封寮主……我確實有一事想問你……」他看向覺哥,用一種不置可否的語氣隨口問道,「當年在紫禁之巔,你和那位絮姑娘先後化作白光散去……用的又是哪一路的術法?」

  「哦……那個啊……」封不覺回答起這類問題來可是經驗豐富,「曹公公早已以武入道,難道您真的看不出來嗎?」

  他這話似是而非,好像是講了些什麼的樣子,但等於又把問題給拋了回去。

  曹欽聞言微笑,接道:「呵……封寮主還是老樣子啊……行了,不說便不說吧,我不會強求的。」

  和上次見到覺哥時相比,曹欽的心性顯然又有所變化。

  十多年前的他,身上還是有著幾分戾氣的,從他對那三名武林俠客的態度便可看出……他雖不嗜殺,但也不厭殺;他可以慈悲,但還稱不上慈悲;他看淡了名利,但還是執著於尊重。

  然而,十餘年的時光過去……

  如今的曹欽,容顏、體態都已恢復到了四十歲不到的模樣,看上去甚至比在蒼靈鎮時更加年輕。

  而他的一言一行之中……總是流露出一分淡然、一分灑脫、還有半分與年齡不符的玩世不恭。

  那些江湖的事、武學的事、人與人之間的事……他且聽、且問,卻已不會在乎、不去執著。

  以曹欽現在的境界,他更多地是在思考「自己應該如何去看待世人」……至於世人如何看待他,他都可一笑置之。

  「如此……甚好。」封不覺回了一句,並順勢問道:「說起來……封某也有一事不明,想要向公公您請教……」他朝石潭瞥了一眼,「常言道……寡酒難飲,這大晚上的,曹公公一個人站在石潭邊喝酒望泉,卻是為何呢?」

  覺哥並沒有問曹欽為什麼會出現在葬心谷中,因為那種事他靠推理就知道了——無非就是和片頭那群朝廷兵馬一起進谷來的。而覺哥所無法推測出的內容,就是眼前的這個問題了……

  「哦……這個嘛……」曹欽輕笑一聲:「一個時辰前,我駐足此地,忽然參悟到了一套新的武學,眼下正在進行完善。」

  「哈?」小歎聽了這話,一臉好奇地問道:「站著喝酒發呆就能完善武學?」

  「哈哈哈……」曹欽聽了這話,大笑起來:「這位小哥,那你說……我當如何?在這石潭邊擺好了架勢,演練拳腳招式嗎?」

  「嗯……」小歎本想回答「是啊」,但他總感覺對方的語氣好像不是在說疑問句。

  「呵呵……讓曹公公見笑了。」封不覺趕緊插嘴道:「我這個徒弟是所有寮客中資質最差的,當年我看他長得眉清目秀,本以為是個聰明孩子,沒想到收入門下才發現是個呆子。你瞧……這都跟了我幾十年了……武學境界還是十分拙淺。」

  「哦……」曹欽點頭:「封寮主也是挺不容易的啊。」

  他倆這話一來一回,口氣像是兩個成年人在討論小屁孩,甚是讓人惱火。好在小歎的脾氣極好,或者說他天生就有很好的心性,基本沒讓這話往心裡去。

  「話說……」攀談了幾句後,封不覺覺得時機成熟了,便將話題引向了劇情方面,「我若是我沒猜錯的話,此次曹公公來這葬心谷中……可是為了替皇上來取那『長生之術』?」

  「哼……封寮主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啊。」曹欽的回應等於是默認了覺哥的說法。

  「曹公公您說笑了……」封不覺笑道:「……這難道不是公開的秘密了嗎?」

  這個問題,同樣是一次試探。

  「呵……這倒也對。」曹欽接道,「葬心谷『閻王』擁有『長生之術』一事,江湖素有傳聞;而皇帝病危的消息……也是瞞不住的。在這種時期,錦衣衛指揮、大都督府副使、以及本座三人一同趕赴此地,其目的自是昭然若揭。」

  「嗯……」兩秒後,覺哥便點點頭,順著對方的話道:「那些江湖中人也是知曉了這些以後才聞風而動的吧……」

  「唉……人啊,就是有這毛病。」曹欽搖頭輕歎,「閻王的傳說在江湖上已流傳了數十年,知道的人很多,但信的人極少,至於敢來這兒一探究竟之人……更是屈指可數。」他停頓數秒,又喝了口酒,「可如今,皇帝的密詔一出,朝廷的兵馬一動,這些人就坐不住了……突然之間,他們就都信了、也都來了。」他笑了笑,「但實際上呢?哼……關於那『長生之術』,皇帝本人也只信三分罷了。說句難聽的,他也是自知死到臨頭、想著死馬當活馬醫,才會下那密詔的。」

  「曹公公……」封不覺聽到這兒,戲謔地笑道:「你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啊,要誅九族的哦~」

  「哈!」曹欽大袖一擺,「我還在乎那個?」他仰頭望天,「若不是為了報答先帝的賞識和恩德,我早已拂袖離朝。普天之下……誰能攔我?」他又是一口烈酒下肚,「至於誅九族……我一個太監,幼時入宮便已是孤家寡人了,入宮後更是不可能有什麼後人,要誅就去誅那些認我當乾爹、乾爺爺的人去吧,多半也是些趨炎附勢的奸黨,少一個是一個。」

  「那麼……」封不覺聽到這兒,大概也明白了曹欽的立場,隨即又問道:「曹公公對於眼下谷中的局勢,又有何看法和謀劃呢?」

  「謀劃?呵……我有什麼好謀劃的?」曹欽反問道:「我要是有謀劃,還會獨自來此飲酒賞泉麼?」

  「袁盟主和那班武林人士可是奔著殺人奪術而來……」花間這時開口提醒道:「難道公公不怕朝廷的兵馬被他們殺光嗎?」

  曹欽聞言,看了花間一眼,隨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姑娘……你似乎把一個人給想簡單了。」

  「哦?」花間疑道,「誰?」

  曹欽的回答十分出人意料:「袁圻。」

  「袁盟主?」花間又問道,她也是剛剛知曉那武林盟主的全名。

  「正是。」曹欽回道。

  「聽起來……曹公公您好像知道些什麼啊?」封不覺則從對方的話裡聽出了更多資訊。

  「是啊……我知道得可多了。」曹欽回道。

  「公公,那您讓我們也知道知道唄?」封不覺笑著接道。

  「嗯……」曹欽沉吟道:「就這麼說出來,未免太無趣了吧……」言畢,他從石潭邊走下。「各位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看場好戲。」

  …………

  同一時刻,葬心谷另一處。

  此時,袁盟主已率領著武林同道們沿著大路行了許久。

  這一路上,他們先後遭遇了十餘名「小鬼」的阻擊。雖然有袁圻這等神人坐鎮,但人員的傷亡仍是不可避免的。

  畢竟他們是數百人一起行動,而且葬心谷的地形十分複雜,山、石、林、峽、水……一樣不缺,還有光霧籠罩……谷中的「小鬼」們想要打個埋伏什麼的,簡直是易如反掌。

  再者,這些葬心谷裡的居民基本上全是「硬手」,很多人在入谷之前就是江湖上的一流人物,入谷後武功更是有進無退;像宋無奇那樣的傢伙,在谷裡基本算排不上號兒的雜兵,比他厲害的人可是一抓一大把。

  被這樣一群人反復偷襲……不死個把人是絕對不可能的。

  「盟主……各門各派的死傷人數相加……已逾百人……這樣下去,我怕……」此刻說話的這個人名叫季能,乃是當年「八方樓」樓主季通的後人,也是八方樓的現任樓主;其「八方至尊心法」的功力比起祖上的幾位前樓主來要差了好幾分,但論武功,他仍可算是周圍這些掌門級高手中的翹楚。

  此處,是個趁勢說明世界觀的好機會,我就簡單介紹一下……

  「蒼靈論劍」之後,這個世界的武林格局發生了相當大的變化,原本那「一府二樓三派四門」的排行被徹底顛覆。

  葉府在那次事件後元氣大傷,從此一蹶不振。至少在最近這幾十年中,葉府中再也沒有出現過一個能和當年的家主葉承相提並論的高手,就是達到「花影六劍」那個水準的人也挑不出來。

  於是,萬霞樓和八方樓順勢上位,成了武林中最強的雙雄。

  至於那「三派四門」,基本還是可以用「在傳承中沒落,在沒落中傳承」來總結。就像當年指點過袁圻的瞎子所說……很多人會教不會學,還有些人會學不會教。大門大派中論字排輩的模式根深蒂固,也不乏一些同輩間勾心鬥角的破事兒……這就造成了歷代掌門通常都不是門派中天資或武功最高的人來擔當。當然了,也不是說天資最高的人就一定適合當掌門……但傳承武功的事情,的確是講究這個的。除非某一代出個能重振宗派的曠世奇才……否則,這樣往下傳,必然是武功一代不如一代的節奏。

  總之,這樣的格局,保持了二十多年……

  直到十五年前,練了五年命辰玄功的袁圻在江湖上闖出了威名,至此,武林的局勢再次開始變化……

  又過了五年,袁圻已成了淩駕於所有門派之上的蓋世豪俠。人品方面,他算得無可挑剔;在對抗邪道時,也是一己之力可敵千軍;最重要的是……他當時的武功已天下無敵(這兒的「天下」自然只限江湖,不包括朝廷)。

  於是乎,袁圻就順理成章地當上了武林盟主……

  以上,便是這幾十年來這個劇本世界的大致變化了。

  「季樓主……」袁圻聽了季能的話,沉聲回道:「難道你是怯戰了?」

  「不不不……這話從何說起……」季能嘴上否認,心裡可是著急的很。因為他們八方樓衝得比較靠前,按比例來說,死傷的弟子已經相當多了,「只是……季某以為,如今這樣行動,似乎有些欠妥……」

  「季樓主所言極是,我等也這樣認為。」下一秒,立刻就有幾名掌門聚到了季能的身旁附和道。

  看起來……若雨先前的推理果真是一語中的,這些傢伙在情勢有變時……就要為了自己的利益開始黨同伐異了。

  「依在下愚見,應該在各路英雄中挑選幾位武功恰當之人……分散到前路擔任斥候,以試探敵情。」

  「不錯,這樣一來,我方也不致一味地遭遇偷襲了。」

  「是啊,袁盟主,眼下這敵暗我明的情形……」

  「好了,不必多說了。」袁圻又怎會不明白他們的意思,他可不是二十年前那個三流人物了,他的心機城府比身邊這些人要深沉得多,「既然各位掌門皆有此意,那就這麼辦吧。」

  袁圻說罷,略微想了片刻,便準備轉身傳話。

  不料,就在此時……

  「哈哈哈哈……一群蛇鼠之輩,驅之不退,如今還要窩裡鬥,真是可笑之極!」

  一個高亢的聲音突然響起,以內力傳音之法,對這數百人的武林豪傑們來了一番嘲諷。

  他的這段話,除了字面上的意思,還傳遞出了兩個資訊:其一,我,不是來偷襲你們的,我是來肛正面的;其二,袁圻,連你和你身邊那幾人的對話我都聽得到,我的功力……你自己掂量掂量。

  其話音落時,但見……

  籠罩於眾人頭頂的光霧竟是急速朝半空湧去,好似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上去了一般。

  頃刻間,那些江湖人士們的視野就開闊了數倍。他們很快發現……自己此刻所站之處,乃是一個三面環山的險峽。

  「哼……天堂有路你們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數息過後,又有第二個聲音用內力言道:「既然走到這『斷魂峽』裡,就都留下吧!」

  伴隨著這類似「死亡通告」的豪言,三面的山道和石隘間陸續湧現了大量的人影……粗略目測也有百餘人。

  這些人站在高處的陰影之中,遠遠圍觀著峽中的人群,好似一群盯上了獵物的惡鬼,蠢蠢欲動……

  「這次來得很多啊……」袁圻見狀,竟是面不改色,「……來得好啊。」

  話至此處,他的右手……動了。

  接著,一把軟劍,便從其腰間的束帶中被抽出,從其手中垂下。

  「我倒要看看……」袁圻用冷然的目光、殺氣逼人的語調,對高處的「群鬼」們喝道:「今夜這『斷魂峽』中,留下的是人……還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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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0章 屍骨如山鳥驚飛

  光霧急升,殺意染塵。

  斷魂峽中,血雨腥風

  峽上的「鬼」,峽中的「人」,在短暫的對峙後……便展開了廝殺。

  此時,武林豪傑們雖已傷亡過百,但還是有近三百人的戰力。而葬心谷中的那些流亡者們,總共也只有一百多個。乍看之下……似乎還是前者比較有利。

  但……人數並不是決定勝負的最主要因素,因為這是一場「江湖爭鬥」,而不是軍隊間的較量。

  如果這是一場軍隊間的較量,那決定勝負的因素多半是人數、陣型、士兵素質、地形、以及弓弩和火器方面的運用度。

  可是在江湖群鬥中……這些東西的參考價值並不大。

  那些各門各派的掌門和弟子們可不是什麼訓練有素的士兵,雖然以單兵作戰能力而言,他們肯定要比一般的士兵厲害得多,但他們內部分為了幾十股勢力各自為戰,而且彼此間幾乎沒有任何協調作戰的能力……別說是不同門派的人了,即使是同門之內,都未必有幾個人能配合起來的。

  簡單地說,就是一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狼上狗不上……

  而另一邊……那些閻王麾下的「小鬼」們雖也不怎麼配合,但他們在地形上占了很大優勢;由上而下、又是包圍之勢,打起來自然是事半功倍。再加上他們的武功也都屬一流行列,取得優勢也是順理成章。

  很快,各大門派就有幾十個炮灰在敵人剿殺中斃命了;而葬心谷的那些高手們,則只有寥寥幾人受了輕傷而已……

  然,這種情勢,在袁圻出手後……就瞬間改變了。

  但見,袁盟主身影疾出。手腕一抖,其手中之劍立刻似活物般狂卷而出。

  此劍,是一把軟劍。確切地說……是一把「布劍」。

  布,是普通的布。

  人,是不凡的人。

  三十歲以前,袁圻是不會用劍的。事實上,當時的他不會用任何兵刃。

  但三十歲之後,他體內有了玄功之力,有了這種近乎完美的內力做基礎,無論修煉任何兵刃、招式……皆是信手拈來、一日千里。

  所以,三十歲後的袁圻,陸續學會了很多武功,逐漸到了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的境界。有些功夫……他只是看上一遍,就能使得比練了多年的人更強。

  而到了四十歲後,袁盟主就很少再用兵刃了,常伴他身邊的武器,也只剩下了這把嵌在腰帶中的布劍……

  有道是「利劍無意,軟劍無常」,在袁圻那深不可測的內力催動下……那軟劍時而剛猛如龍,時而陰詭如蛇,時而狠辣如蛟,時而虯勁如蟒。

  彈指間,已有近十人死在了他的劍下,且每一個都是被一劍命中頸部……身首異處。

  「哼……」就在此時,一聲冷哼傳來,帶出一條魁偉身影,「素聞袁盟主內力深不可測,今日一觀,果然是不同凡響。」

  說話者,是一名虯髯大漢,其身形體貌宛若羅漢金剛,手中還端著一把八環大刀。聽他的聲音……無疑就是不久前那第一個通過內力喊話之人。

  「大漠刀王……狄侯。」袁圻凝視對方,沉聲言道。

  「哦?」狄侯笑道:「袁盟主竟能認得我?我可真是受寵若驚啊。」

  其實,袁圻認得狄侯的理由很簡單……由於他們倆年齡相仿、屬於江湖中的同輩,所以過去曾在一些武林中的大小事件中有過數面之緣。不過……當時的狄侯已是名動江湖的大漠刀王了,而袁圻還是個無名小卒而已。於是,後者記住了前者,而前者甚至都不知道後者的存在。

  「哈!哈哈哈哈……」袁圻聽了狄侯的話,大笑出聲。

  狄侯不知道他在笑什麼,在旁邊看到這一幕的人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只有袁圻自己的明白,對方的這句話是多麼諷刺、多麼可笑……

  「狄刀王……」笑了一陣後,袁圻的表情冷了下來,「我記得……你在逃入葬心谷前,曾是大漠八刀會的統領?」

  「不錯,我是。」狄侯回應這個問題時,心中頗有些疑惑,他不明白為什麼對方要在這種時刻跟自己扯些無謂的往事。

  「你可記得,你的門下有多少弟子門人?」袁圻接著問道。

  「五六百人吧……」狄侯隨口應道:「你問這個作甚?」

  「你能報出其中二十個人的名字嗎?」袁圻又問道。

  「袁盟主……你這是何意?」狄侯已決定不再回答這些奇怪的問題。

  「報不出來吧。」袁圻冷冷道:「但是……你卻能報得出我的名字。」他用眼神朝周圍示意了了一下,「還有在場所有一流高手的名字。」

  狄侯沉默著,他想聽聽袁圻到底要說什麼。

  「世人皆是如此,你們從來不記得那些平庸的人,因為你們的眼中看到的只有名聲、武功、相貌……」袁圻說這話時,顯得略有些激動,「你們的眼睛只能看到那些,以至於你們反而忽略了『人』的本身。」他頓了頓,「所以我才笑,我笑你們就像一群瞎子……比真正的瞎子還瞎。」

  「袁盟主,恕狄某人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狄侯說著,舉起了大刀,「我也不是來聽你故弄玄虛的!」

  「也對……」袁圻閉上了眼睛,「你這種人是不會懂的……」他也舉起了手中的布劍,「你就是個來領死的人而已,要來就來吧!」

  不用他說,狄侯也來了。

  大漠大王,絕非浪得虛名。其手中八環大刀乃是獨門兵器,由當世名匠為狄侯量身打造。

  此刀重四十餘斤,刀背共嵌八環,刀刃如鯊齒一般,吹毛斷髮。

  過去曾有無數江湖名宿在此刀之下死無全屍,足可謂驚世凶兵。

  而狄侯這個人……也屬刀門奇才。他自幼天生神力,十二歲便可舞起重八十斤的大關刀;對於刀法的悟性也是極高,年紀輕輕便將各家所長融會貫通、自成一路。十五歲時,狄侯便成為了大漠八刀會最年輕的執刀(類似於不良少年中「幹部」的職位,具體階級各位可自行腦補),二十八歲就當上了八部總統領,風頭一時無兩。

  只是,三十歲後,其刀法境界遭遇瓶頸,躁練之下,走火入魔……接著他開始到處濫殺無辜、以高手之血祭刀,不久後便成了武林公敵,被迫遁入這葬心谷中。

  近二十年過去,作為目前谷中最資深的逃亡者之一,狄侯自然早已突破了當年的瓶頸。他如今的武學境界,比起並稱武林雙雄的萬霞樓和八方樓二位樓主來也是不遑多讓。

  「喝——」

  說時遲,那時快,但聞狄侯一聲暴喝,其身影已然閃至袁圻側方,八環大刀也若奔雷般斬落。

  他的刀很重,但卻很快,快到人的眼睛幾乎看不見。

  但,袁圻看得見。

  非但看得見……還看得很清楚。

  「太慢,太拙。」這是袁圻送給對方的評價,也是狄侯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下一秒,狄侯的頭就離開了自己的身體。

  而他的刀……則斬到了空處。

  的確,狄侯是個一流高手,在場的人當中,能接住這一刀的人或許都不超過十個。

  可是在袁圻的眼裡,狄侯的刀法還遠遠不夠火候……從武學境界的角度來講,袁圻的布劍是在「招式的極致」之上再加以「變化的極致」。只要是還處於「有招」境界之下的人,哪怕將內力練到和他一樣的程度,也最多能和他戰得旗鼓相當。像狄侯這種內外功都和他差了許多的人,根本就稱不上什麼對手……

  「袁盟主神功蓋世!」

  「大家跟著盟主殺呀!」

  附近的人看到了袁圻秒殺狄侯的一幕,順勢就喊出聲來,算是為武林陣營壯了幾分聲勢。

  袁圻也沒有令同道們失望,他隨即便施展高絕之輕功,似游龍般飛掠而出。所過之處……留下的皆是谷中人的屍體。

  「在哪裡……」混亂的戰局中,袁圻心如止水。他一邊進行殺戮,一邊在思考著,「這些人是不可能把霧給升上去的……他們之中一定有個『特殊的人』,是那個人的功力已經強到可以引導氣流的程度,必須把他從暗處找出來……」

  思索之際,他已殺掉了數十人,比其他幫派殺敵的總數還多。在人數的差距被拉大後,雙方對抗的形勢便逆轉過來了。

  武林人士們現在尚有二百多人可戰,而葬心谷高手們只剩了三十餘人,這樣一來,無論地形怎麼有優勢,也都沒用了。

  包圍……演變成了反包圍。就算谷中人的武功高強,但一個人被五六個人圍著打……其結果也是不言自明的。

  才一盞茶的功夫,斷魂峽中已是屍橫遍地。

  鮮血如雨落,如霧散,帶走了一條條亡魂……

  眼瞅著谷中的「鬼」們就要被趕盡殺絕了,終於,那個把光霧「升起」的人……出現在了人們的視線中。

  「真沒想到……」這人一開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除了閻王之外,世上還有武功如此高絕之人。」

  同樣是內力傳音,根據說話者的功力不同,呈現的效果也是不同的。

  比如此前的狄侯和馮二(就是開打前第二個說話的,此刻也已經領便當了),他們用內力傳音時,說話的調比較高,本人用的聲音也較大,這樣「氣」才能把話給送出去,讓遠處的人聽到。

  然,眼下這個說話的人,他的語調和聲音聽上去竟是輕描淡寫般的感覺;在場的武林人士中,能做到這點的只有袁圻一個,那說話者內功修為可見一斑。

  「終於肯現身了嗎?」袁圻抬頭望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是百米外的一處山岩之上。

  此刻,一個農夫打扮、相貌平凡的老人,正背著雙手站在了那裡。

  不多時,人群中已有一些人認出了他,由此引出一片驚惶之聲。

  「魔……魔魔……」

  「居然是他!他居然還沒死?」

  「魔教前教主……杜贏……」

  這個名字,袁圻知道,但他沒有見過這個人。

  十二年前,袁圻確也見過一位魔教教主,但不是眼前的杜贏。

  那一年,魔教教主柳相如自認神功大成、天下無敵……遂大舉進犯武林各派。

  眾所周知,武俠世界的「正道中人」都有個習慣,那就是……在情勢不利的情況下,他們總能找到理由,名正言順地人多打人少,至於理由,大家也都清楚……

  當然了,在這裡把這句經典臺詞再說一遍也無妨——對付這些邪魔外道,不用講什麼江湖道義!

  總之,那一年……魔教被剿滅了。而這個事件中最大的功臣,你們猜的沒錯……就是袁圻。

  柳相如到死也沒明白,這個姓袁的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雖然當時的袁圻也已經是公認的一流高手了,但由於他過去太過默默無名,誰也不知道他的武功的極限到底有多高。直到他單槍匹馬幹掉了柳相如……武林各派才意識到此人過去似乎被嚴重地低估了……

  而那件事,日後便成了袁圻當上武林盟主的關鍵性資本。

  不過,眼前的杜贏,和柳相如比較的話……那又是一番雲泥之別了。

  按照輩分來說,杜贏是柳相如的師叔,而且他的年紀反而比柳相如要小上幾歲,到今年也不過六十出頭。

  柳相如練到四十八歲才練成的那門功夫,杜贏在三十歲時已練成了……此後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就連魔教中的幾名護法長老都不知道。

  值得慶幸的是,杜贏這個人雖是練武奇才,但他並不喜歡爭鬥,所以他當魔教教主的那些年,魔教始終保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作風。

  直到四十三歲那年,杜贏因厭倦了教內紛爭,憤然將教主之位傳給了野心勃勃的柳相如,隨即便拂袖而去,從此再無人能覓得其蹤。

  萬萬沒想到……今時今日,這個杜贏,竟然出現在了葬心谷中。

  「盟主……他……」季能是認得此人的,他趕緊上前幾步,想提醒袁圻一句。

  但袁圻擺了擺手,打斷了季樓主的話。

  數秒後,袁圻抬頭,用與杜贏完全相同的手法,以內力傳音回道:「杜贏,我聽說過你,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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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1章 塵事如潮人如水

  「杜贏練的功夫,乃是魔教教主代代相傳的神功——無息功。」曹欽遠遠望著斷魂峽中的戰局,淡然地對身邊的四名玩家解釋道,「這門的武功的名字聽上去甚是平凡,實則是極為精深的上乘武學。若將此功練到大成境界,內力便似滔滔江水、無窮無盡,修習者僅憑一口丹田之氣即可活動三天三夜。」

  「嗯……聽起來……有點兒像武當的玄武定(即龜息功)啊……」封不覺在旁接了一句。

  「不,差得遠了。」曹欽否定道,「玄武定講究的是『定』,潛息如龜,甯心靜氣,識念沉凝……一看就是道家內功。」他說著,抬手指了指遠處的杜贏,「而杜贏所練的無息功,乃是地地道道的魔教功法;這種武功需要修習者逆行經脈,神識出離……以奪天地之造化,將身外之氣為己所用。」

  聽到這兒,對武俠領域頗為瞭解的花間疑惑道:「逆行經脈……難道不會有什麼危險嗎?」

  「呵……當然有。」曹欽笑道,「按常理來說,逆行經脈者……輕則內外俱損,中則走火入魔,重則爆體而亡。」

  「居……居然會爆……」小歎瞪大了眼睛接道。

  曹欽沒去接他的話,只是繼續說道:「魔教武功,其路數多半都是偏離正統一脈的,甚至有很多是與傳統的武學之理背道而馳的……故而被正道中人認為是『邪功』、『魔功』,並加以污蔑和唾棄。」他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哼……但實際上,能創出這類『邪道』功法之人,才是真正的曠世鬼才。」

  「嗯,這點我十分同意。」封不覺接道。

  曹欽聞言,轉頭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封寮主這是在自誇麼?」

  兩秒後,曹公公接著說道:「假如一種武功只能讓練的人走火入魔或者爆體而亡,那誰還會去練呢?這事兒說白了……還是人的問題。因為創下那些武功的人天分都太高了,所以他們創出的奇功也只有天分很高的人才練得成;然而,這世上終究是資質平平的人居多,尤其是那些所謂的正道人士,十之八九都是迂腐愚鈍之輩,還特別喜歡固步自封……無息功這樣的功夫若是到了他們的手裡,那自然就是練了只會走火入魔的玩意兒。」

  「那麼……」若雨這時問了一句,「杜贏的無息功,現已到了什麼境界呢?」

  曹欽把懸於腰際的酒壺拿了起來,淺酌一口,回道:「大約三十年前,杜贏就把這功夫練到了第八重境界。單論內力的話……當時的武林中就只有一人可以比擬。」

  「哈!」小歎立即接道,「那個人……想必就是曹公公您了吧?」

  「當然不是。」曹欽回道,「我說了,是『武林中』只有一人可以比擬,官門中人和大內高手我可沒算進去。」

  「那……」花間追問道,「那個人是誰?是袁圻嗎?」

  「哈……」曹欽笑了,「那時候的袁圻還是個嘍囉而已,怎麼可能和魔教教主相提並論。」他也不等對方再問了,微頓一秒後直接言道,「三十年前的武林中,能在內力方面勝過杜贏的人,只有『閻王』。」

  「說起來……這『閻王』到底是何許人也?」封不覺順勢問了下去。

  「這個嘛……等見到她了我再跟你們說吧。」曹欽沒有回應,看來是提問的時機未到。「你們別打岔,我這兒說了一半呢……」他搖頭晃腦地接道,「傳說……無息功共有十重境界,但那第十重『天地無息』沒有文字記載,而且只有創出這套武功的魔教初代教主一人練成,他死去之後,無息功的心法總共就只傳下了九重。後來的那些年裡……魔教也出過一些人才,但他們皆是止步於第八重『山水無息』。於是,久而久之,他們就認為練到第八重即可算是『完功』了。」

  「聽曹公公的口氣……」封不覺表情微變,「杜贏怕是已經超越那個境界了吧?」

  「然也。」曹欽應道。「當今世上,有三個人將無息功練到了第九重『鬼神無息』,而杜贏……就是其中之一。」

  「我去……說好了很多年都沒人練得上去呢……結果當世就有三個人練成了啊?」小歎驚道。

  「呵呵……」封不覺這時卻是笑了,「既然曹公公說了『當今世上』,而非『當今武林』,想必這三個人裡……也有曹公公您的一席之地吧?」

  「封寮主……當真是機敏過人。」曹欽誇了覺哥一句,算是默認了。兩秒後,他又不緊不慢地說道,「十五年前,魔教與中原武林大戰,最後一任教主柳相如被袁圻所殺,魔教中人幾被趕盡殺絕,所幸……還是有一些人活了下來。由於江湖中已無他們的立足之地,他們便決定投靠朝廷。而那《無息功》的心法,便是他們獻給錦衣衛的見面禮。」

  「誒?」小歎聽到這兒,忍不住打斷道,「獻給錦衣衛的東西,怎麼讓公公您給得到了呢?」

  「呵……」曹欽回道,「起初,東西確是落到了錦衣衛的手裡,而且上官汜(錦衣衛指揮使)還悄悄地練了幾個月。直到有一天我在宮外見著他……隱隱覺得他體內的真氣似有亂象,再探之下,發現他已瀕臨走火入魔,於是我就點播了他幾句。三天後,他便主動把《無息功》獻上,並坦言自己資質有限,請我『笑納』神功。」

  「哦……這位上官大人玩兒得也是遛啊。」封不覺吐槽道,「發現自己沒辦法練下去,就來個借花獻佛。」

  「他是個聰明人……」曹欽道,「他很清楚……有些東西,即使沒什麼用也可以留著;但還有些東西,如果不能帶來利益就得儘快出手,否則便會招來災禍。」

  話到此處,曹欽將目光投向了袁圻:「對了……說到聰明人,這裡還有一個。」

  「袁盟主?」花間問道。

  「是的。」曹欽回道,「袁圻,是一個值得所有人去敬佩的人。」

  「ho~」封不覺語氣一變。「竟然能得到曹公公這番評價?看來那袁圻一定是天賦異稟啊。」

  「天賦異稟?」曹欽笑了,「呵……不,他很平庸。但也正因如此……他才值得敬佩。」

  …………

  就在地獄前線向NPC套取各種情報之時,斷魂峽中的戰局……也有了新的變化。

  短暫的對峙過後,杜贏便從高處飄然躍下。

  而那些陷入頹勢的谷中人,也都趁著這當口逃出了重圍,退到了杜贏所在的那個方向。

  數息過後,杜贏倏然落地,其所立之處,竟是連一絲塵埃都沒有揚起。

  此等天人修為,讓許多門派的掌門都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袁盟主。」杜贏落地後,完全無視周圍的人,只看著袁圻,說道,「久仰了。」

  縱然杜贏現在的打扮和一般的農夫無異,但他身上的那番高人氣度卻比當年更盛。其舉手投足間所流露的氣勢皆似淵渟嶽峙;簡單的一句話、六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便彷彿有千斤的分量。

  「杜先生。」袁圻沒有稱杜贏為「教主」,也沒有再去直呼其名,而是找個折衷的、較為禮貌的稱呼,「按理說,我該稱你一聲『前輩』……」說是這麼說了,但袁圻並沒有做出一個後輩應有的姿態,他仍是一手持劍、一手放在背後這樣講話。

  「袁盟主客氣了。」杜贏的聲音顯得冷淡、無力,「老朽一介山野村夫,你稱我一聲先生已是在抬舉我了。」

  「那好吧……」袁圻還真就不再跟對方客氣了,「杜贏,我們閒話少說……」他順勢問道,「你是來攔我們的?」

  「不是。」杜贏回道,「我是來殺你們的。」

  「哼……」袁圻冷哼一聲。

  「葬心谷有葬心谷的規矩。」杜贏接道,「閻王讓你進來,你才能進來;閻王不讓你進來,你就得離開;而若是閻王讓你三更死……」

  「廢話!」袁圻打斷了對方,「我們現在已經進來了,且不打算離開,更不打算死。」

  「我知道。」杜贏道。「所以我來送你們一程。」

  「你若覺得可以……那就試試。」袁圻也不怵對方,他把軟劍重新收回腰間,接道,「我說過了……你還活著,對我來說是一件幸事,我已多年沒有遇上像你這樣的對手了。」

  他說這話,倒也不怕得罪人,因為背後那些武林人士早已公認他是天下第一。

  「好!」這一瞬,杜贏的神態變了,他那內斂的氣勢也在頃刻間爆發了出來,伴隨著一股怒濤般的氣流朝前方席捲而出。

  袁圻背著雙手,傲然而立,完全不為所動。

  但他身後那些人可就遭殃了,掌門級別的倒還可以,無非就是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基本還是可以立穩身形的;但那些門徒級別的、還有些江湖上的二流人物,就有不少被震得單膝跪地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霸王色霸氣。」

  「嗯……也可能是靈壓。」

  見此情景,在遠處山上觀望的封不覺和王歎之,先後都一臉中二地吐了個槽。

  而他們的行為……換來的無非是黎若雨和安月琴的鄙視目光。

  「不差。」曹欽看到這一幕後,仍是一臉淡定地評價著,「隔空施力,如潮似濤,這便是第九重和第八重的最大區別。若是第八重境界的話,就只能對正前方一線施展。」他說著,又喝了口酒,「但……他還是贏不了袁圻。」

  聽到這句話,除了封不覺以外,地獄前線的其他三人以及正在觀看直播的觀眾們全都感到了疑惑。

  從場面上來看,杜贏似乎要比袁圻厲害才對,畢竟他的內力都可以影響到霧氣了。而袁圻在實戰中表現出的也不過就是速度和力量而已,感覺逼格並沒有這個前任魔教教主來得高。

  沒想到,戰鬥伊始,曹公公卻說出了這種彷彿是蓋棺定論般的言論……

  也就在他話音未落之際,袁圻……出手了。

  在杜贏那龐然的內力前,快和巧都是沒用的。

  所以袁圻出手的動作並不快,他也沒有使出招至極致的軟劍。

  他只是用最簡單的方式,單刀直入地衝到杜贏身前,一指點向了杜贏的丹田。

  指尖未至,其威勢似已蓄然無窮。

  那一刻,杜贏的臉上忽現震驚之色。

  他以為沒有人會這樣正面去對抗第九重無息功,因為這種行為就好似在用拳頭擊打大海……再強的拳頭也只能破一時的風浪,但海的力量是延綿不絕的,拳頭很快就會被淹沒。

  然,袁圻卻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這種看似最愚蠢的做法……

  因為他一眼就看穿了——對方這套看似毫無破綻的功法,唯一的弱點……正是其最強之處。

  「豈有此理!」震驚之後,杜贏心中升起的竟是憤怒。

  一個本來就不喜爭鬥的人,又逾花甲之年,按理說不太會有這種情緒了。一般人尚且如此,杜贏這樣的人物更應如此。

  但此刻的杜贏……卻是怒了,當一個習武之人發現自己窮畢生之力所達到的境界竟被另一個初次見面的後輩瞬間破解時,他自然會怒……

  無息功,的確是一種很強的武功,命辰玄功也是。

  長遠來講,只要修煉的年份夠長,修習命辰玄功者的內力是一定會超過無息功的。但實際情況中……至少在三十年以內,第九重無息功肯定比命辰玄功要強。

  可是……功法強,不代表就會贏。

  人,才是勝負的關鍵。

  杜贏的天資是很高,他的無息功功力也在袁圻之上,但他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實戰了。

  縱然是在他尚未退出江湖的那些年,他也沒有經歷過太多的打鬥,因為敵人往往還沒出手……就被他直接用內力壓垮了。

  而袁圻……他的戰鬥經驗,是在場任何的一個人都無法比擬的。他初入江湖那幾年,三五個土匪蟊賊都可能要了他的命,三十歲前,經歷大大小小數百場生死之鬥(因為不是很強的對手都可能讓他死);後來他的武功逐步提升,遇到的對手才越來越強……

  要比喻的話,袁圻簡直就是個從街頭械鬥一路戰鬥到世界拳王的人物。說得直白點……論「打架」的才能,杜贏比起他來差得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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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2章 只歎江湖幾人回

  但見,袁圻一招祭出,指尖氣勁沖旋而至。

  的確,用拳頭攻擊海浪,最多只能破壞掉浪潮中的一個點,但有時候……勝負就分在這一點之上。

  杜贏縱有龐然似海的內力,但在眼前這一時、一點的攻防上,他卻是無能為力……

  叱——

  一聲輕嘯過後,命辰玄功的內勁透指而出。

  在最後一刻,杜贏將無息功的內勁回收圓融,堅守命門。

  然,此舉的效用也不過就是……讓他不至當場斃命而已。

  杜贏的名字裡,有個贏字,可這並不代表他就會贏。

  贏的人……是袁圻。

  袁盟主的資質是一般,但他早已在無數的實戰中悟出了一套屬於自己的戰鬥方式,無論遇到怎樣的對手和功法,他幾乎都可以在瞬間看破對方的弱點。而這……才是他立於武林之巔的真正法寶。

  「說實在的……」一招過後,袁圻平靜地念道:「……我很失望。」話還沒說完,他看杜贏的眼神已變了,變得跟看其他人時的眼神一樣,「像你這樣的人,無論天資多高……都不該去練武,也不該在江湖中留名。」他頓了頓,「因為……你缺乏一個武者應有的、最基本的鬥志。」

  「呵……」聞言,杜贏苦笑。此刻,其丹田氣門被破,以至內息大亂,那彷彿無窮無盡的真氣已盡數散去,一時半刻內是不可能再運功了……知道自己已成待宰羔羊的杜贏,便也不再惱怒,他釋然地回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如果一開始我就可以選擇,我也不想涉足武林。可惜……當我可以『選擇』時,我已是神功大成的魔教教主了。」

  「『選擇』?」袁圻冷冷看著對方,「你選擇了什麼?」

  「歸隱山林。退出江湖。」杜贏回道。

  「不,不對。」袁圻否定道。

  「不對?」杜贏疑道。

  「不對。」袁圻說著,抬眼看向了杜贏身後那三十餘人,「你、和這些被迫逃入葬心谷中的人沒什麼區別……你們以為來到這裡就擯棄了『過去』,可恰恰相反,正因為你們的『過去』,你們才被困在這裡。不管你們來的時候是為了歸隱、逃命、還是什麼別的理由,究其根本……都是『自欺欺人』。」

  話至此處,袁圻已揚起一掌,準備送杜贏「上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們真想退出……就到陰曹地府去見那真的閻王罷!」

  言畢,掌出。

  袁圻這一擊只用了兩成功力,看來他是打算給對方留個全屍。

  而杜贏也已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他只是默默等待著這不算很強的一掌劈向自己的天靈蓋。

  然!就在此刻……

  一道刀芒驟然閃現,宛如奔雷閃電,直擊袁圻右臂。

  那一瞬,袁圻的臉上……首現驚異之色!

  「怎麼回事?」袁盟主當即心道:「這般威力的刀氣……竟不是用內力發出的?」

  他一邊想著,一邊急急收手、匆匆而退……繼而戒備地看向了天空。

  數秒後,分立兩端的葬心谷人和江湖群豪也都紛紛露出驚詫之色,齊齊抬頭望向了刀光斬來的方向。

  他們的眼中,首先出現的是白。

  雪一樣的白。

  白衣飄飄、輕風動裾。

  然後就是紅。

  血一般的紅。

  點綴在白衣上的血櫻,隨著衣襟搖曳在風中。

  片刻後,一道倩影翩然落地。

  這時,人們看到的……還是白和紅。

  雪白的肌膚,傾城的紅顏,讓每一個人的目光都為其凝駐。

  這一刻,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住了,他們每一個人都很確定……自己此生之中從未見過眼前的這位女俠,因為如果見過,他們一定會記得她。

  於是,一個問題出現在了人們的腦海——她是誰?

  「來者……何人?」袁圻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人。

  不得不說,袁盟主的心性比起周圍的其他人來要高了不止一個境界,即使他的心中也為絮懷殤的美貌所驚歎。但他不會僅僅因為眼前出現一個絕色女子就讓自己動搖。

  「絮懷殤。」絮懷殤報出了自己的名諱。

  「姑娘。」袁圻瞪著他,「我從未見過你。也沒有聽過你的名號。」他瞥了眼側前方地面上的刀痕,接道:「不知……你出手干預我與杜贏的較量,是何用意?」

  絮懷殤的回答,倒也是言簡意賅:「我等……奉閻王之命……」

  當她說出「我等」這兩個字時,紅櫻的另外三名隊員【血薔薇】、【風信子】和【鐵海棠】也先後從天而降,與隊長站到了同一戰線上。

  「……來取你們的性命。」後半句話說完,絮懷殤身形丕動。

  紅櫻的三人也緊隨其後,瞬然殺出。

  她們似乎不需要那些谷中人來幫忙,僅靠四個人,就衝向了前方那二百多人的敵陣。

  「小心應敵!」下一秒,袁圻立刻大喝出聲。

  這是他第一次在戰鬥中直接對群豪們下達指示,因為他知道……眼前的這四名對手是極為危險的,如若他不說這一句,他身後的那群人也許會在頃刻間就死傷大半。

  叱嚶——叱嚶——

  刀芒兩現,刀聲齊鳴。

  絮懷殤箭步而來,毫不猶豫地把袁圻定為了首殺的目標。

  而袁圻的反應亦是神速,他當即抽劍運勁,反手一卷,迎上了對手的雙刃。

  絮懷殤的刀是很快的,因為他是一名玩家,她的身體素質早已超越了正常人類的極限。

  先前在與大漠刀王狄侯過招時,袁圻還可以遊刃有餘地避刀而過、一擊制敵。但面對絮懷殤的攻擊,袁圻選擇了「擋」。

  「她究竟是什麼人……」一招過後,袁圻心中疑惑更甚,「看相貌……她至多二十餘歲;但這等外功修為,絕不是這個年紀的人可以練就的……」

  嗆——嗆——嗆——

  袁圻思緒未定,絮懷殤又是數刀攻來。

  她的雙刀實在是太快了,當一個人的刀快到這種地步時。她的刀便已無所不至、無所不在。

  假如袁圻用的不是布劍、而是一把形態固定的兵刃,恐怕他早就已經落敗。

  「為什麼……」袁圻越戰越是心驚。他已多年沒有體會過這種在刀尖上打滾的感覺了,「為什麼她施展這等輕功和刀法、卻沒有絲毫的內力流動?」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因為玩家操控的能量體系和他們不一樣。

  但是作為劇本中的一個NPC,袁圻是不可能超越自身維度去得到這個答案的。因此,既摸不清對方的招式套路、又感受不到對方真氣走勢的袁盟主……就只能靠單純的五感去判斷對手下一步的動作了。

  考慮到雙方的基本身體素質根本不在一個水準上,袁盟主落於下風便也順理成章。

  另一方面,紅櫻另外三名隊員的戰鬥也已展開。

  她們的做法堪稱蠻橫,但非常有效。說白了就是——亂槍掃射。

  鐵海棠是一名主器械、輔射擊專精的玩家,她平時裝在行囊裡的槍……比古小靈帶得還要多。此刻,她和血薔薇、風信子三人每人都拿上了兩把衝鋒型槍支,對準人群就突突了起來。

  那些江湖中人倒是認得火槍,但對於這種科技領先他們時代至少幾百年的槍支……就是擺在他們眼前他們也不知道有什麼用處。

  於是乎,在十秒不到的時間裡,就有六七十人在驚愕中命喪黃泉。

  看著各門各派的高手們像是麥子般一片片倒下,連葬心谷那邊的人都驚了。他們從死者們身上的血洞推斷出……這些人應該是中了某種「暗器」而死的,但他們完全看不到這些暗器的飛行軌跡,只能聽到「突突突突」的發射之聲。

  「唉……要是小靈在的話,這會兒我們至少已經用狙擊槍放倒一個紅櫻隊員了吧?」

  山緣之上。花間望著遠處的景象歎息道。

  「其餘的紅櫻隊員也會由於對狙擊手的顧忌而自亂陣腳。」若雨接道:「周圍的NPC可以成為我們極佳的助力。」

  又一次遭到了有理有據的拆臺言論打擊,封不覺虛著眼回應道:「你們倆沒完了是吧……不就是想說我決策失誤嗎?」

  「是的。」若雨和花間異口同聲地回道。

  「好!」封不覺一拍大腿。「我就用實際行動來證明……沒有狙擊手也一樣!」

  言畢,他也管隊友們的反應,直接就縱身一躍,跳入了谷中。

  「呵……這下有好戲看了。」曹欽雖然聽不懂「狙擊手」之類的詞彙,但地獄前線這幾位的語境他還是能體會到的,所以他基本明白……封寮主要去幹什麼。

  嘭——

  來到半空之中的封不覺猛踏月步,有意識地發出一聲震響。

  他這一舉動,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當然了,這「不少人」基本都是葬心谷勢力的人,江湖人士這會兒可都忙著呢……基本上九成的倖存者都在抱頭鼠竄,只有少數幾個比較厲害的人物在用武功扛子彈的……

  「那又是何人?」

  「不知道……從未見過。」

  「難道他也是閻王派來的援兵?」

  「未必……也許他也是來闖谷的。」

  「武林中竟有輕功如此卓絕的後輩嗎?」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覺哥則是一步、一步……在空中踏著月步沖襲而來。

  當封不覺離地面只有二十幾米的距離時,他忽地擰身一旋,朝著紅櫻的三名隊員便踢出一溜青芒。

  此時,紅櫻的隊員們自然也都察覺到了他的動向,她們當即分別散向三個方向、避開了嵐腳的攻擊,並調轉槍口,開始齊射封不覺。

  「哈!普通槍械也想傷我?」懸停於半空的覺哥連躲避的意圖都沒有,不但不躲,他還停在原地來了句嘲諷。

  很顯然,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在槍林彈雨中毫髮無傷。而這份自信的根源……就是他身上的兩件裝備。

  其一,是他的腰帶——【I wanna be a belt】。

  經過了n個劇本的積累,這「成長型」裝備已經開始展現其逆天級的真實威力……

  當初剛入手時,這件裝備的防禦力只是「較弱」,但經過時間的推移……憑藉著「每次受到攻擊時,該裝備都會提升一丁點兒的防禦力」的特效,這玩意兒的防早已被「養」成了「極強」。

  這也是為什麼……在上一輪與刀鋒的比賽中,孩童身形的封不覺吃了近似成人體型的龍傲旻一擊【盾牌猛擊】居然也沒被秒。

  再加上……他還有第二件神裝【13/20的刻薄戰甲】。

  「強度判定為『強』以下的遠程攻擊無效」這個特效,配合同樣是「極強」級的防禦力,以及「緩衝」屬性,皆可說是子彈的剋星。

  以封不覺目前的防禦能力而言,科技向的遠端攻擊……恐怕也只有使用重火力武器和特種彈藥才能對其發揮作用了。

  「切……偏偏在我們做支線的時候出來攪局嗎……」血薔薇見覺哥根本不吃普通彈藥,當即心生一計,並對隊友們說道:「風信、海棠,你們繼續做任務……我來拖住他!」

  話音未落,血薔薇已從行囊中取出一根羽毛,發動了召喚技能。

  白光之中,一隻巨鷹化形而生。這一變故,讓所有看向此處的NPC們駭立當場……此刻,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已將突然殺出的這幾名男女歸結為了「妖道」或「神仙」之類的存在,放棄了進一步的揣度。

  「雖然你那個成長型的召喚生物很厲害……」封不覺看著那巨鷹背上的血薔薇念道:「但你想憑一己之力來拖住我……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喝聲起,嵐腳又出。

  這一次,覺哥使出的是空中版的【嵐腳-群狼連星】;那淩厲紛雜的攻勢交錯著竄向了正欲騰空而起的巨鷹,儼然是避無可避之勢。

  不料……

  就在封不覺的攻擊即將得手之際,一股真氣的洪流自側方兀地卷來,竟是讓嵐腳踢出的大片斬擊統統改變了方向、偏離了目標。

  經此變故,血薔薇的巨鷹也順利升空,來到了比覺哥更高的地方盤旋。

  「謔~本寮主不來惹你,你倒主動作起死來了……」封不覺神情一變,轉頭看向了遠處的杜贏,「看來只能把你也一併解決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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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3章 歸者煢煢心已倦

  斷魂峽中,戰局一波三折。

  最初,是谷中人這邊佔據優勢,對武林群豪形成圍剿之勢。然後,是袁圻單槍匹馬、力挽狂瀾,生生將形勢逆轉。接著,杜贏的出現似乎又撐住了場面,但……袁盟主很快又把局面給扳了過來。

  就在谷中人以為大勢已去時,突又有四名身著血櫻白袍的美女從天而降,用奇門暗器對武林勢力發動了慘無人道的屠殺,並且成功壓制住了袁圻。

  可以說,谷中人也好,武林人士們也罷,他們的心情在這半個小時裡簡直就像在玩蹦極一樣……

  而當封不覺現身的時刻,他們這段大起大落的心路歷程也迎來了最高潮……

  「袁盟主,絮懷殤和天上那個我來對付,地上那兩個交給你。」封不覺還沒落地就想好了接下來的策略,他也不浪費時間,直接就喊著向袁圻下達了一個指示。

  袁圻並不知道封不覺是誰,也不知道對方是從哪兒殺出來的,但剛才的幾下【嵐腳】他可都看見了。

  此刻,袁盟主心道:「既然這小子也是個高手,而且有意要給我助戰,我自然是沒有理由去拒絕的。反正我現在也處於下風,不如就讓他來試試……」

  「好!」兩秒後,袁圻便高聲應道:「這位少俠,你可要小心了!」他在脫戰之前,還特意提醒了覺哥一聲,因為他真心覺得絮懷殤這個對手非常棘手,萬一那「少俠」一下來就被秒了可就太難看了。

  「袁盟主請放心,對付她……我自有辦法……」封不覺回應他時,還順腳對著遠處的杜贏來了一波嵐腳連擊,驚得那老頭兒連催內勁,邊退邊擋。「對了,還請袁盟主知會各路英雄一聲……勞煩他們把杜贏和那些谷中人給壓制住。」

  覺哥很清楚,這話由他來說未必管用……那幫武林人士很可能理都不理他。所以,他得借袁圻之口來進行調度指揮。

  而袁圻聞言後,立刻在心裡小算了一筆賬,並得出了一個結論——這是個好主意。

  就在這一瞬,封不覺已從半空斜著殺入,抄起菜刀和軍鏟就朝著絮懷殤砍了過去。

  絮懷殤雙刀一回,一式三變,綻出漫天刀影,不但擋下了覺哥的攻擊,還將袁圻逼退了丈許。

  這一交一錯之間,袁圻便順利脫戰。接著,他二話不說就照著封不覺的意思對眾人下達了命令,並馬不停蹄地沖向了風信子和鐵海棠二人。

  以袁圻的修為,在他有所防備的情況下,自然是不會被子彈所傷的(已經有護身氣罩了),這也是為什麼封不覺會安排他去對付紅櫻那二人。

  當袁盟主殺到近處時,風信子和鐵海棠就不得不改變戰法來應付這個超強的NPC;這樣一來,那些受到槍火蹂躪的武林人士們也就騰出了手。

  目前還沒死的這群武林中人,基本都是武功達到掌門級或近掌門級的強手。讓他們去對付玩家……或許是有點強人所難;但讓他們對付一個已經被破了氣門的杜贏和三十餘名谷中人,至少也是旗鼓相當。

  於是乎,在封不覺降臨斷魂峽後不到兩分鐘。

  戰局又一次傾向了武林勢力,新一輪的激烈廝殺也順勢上演……

  「你的隊友呢?」絮懷殤與覺哥過上招後,即刻問道。

  雖然她本人是非常期待與覺哥單挑的,但這畢竟是團隊賽……作為紅櫻的隊長,絮懷殤有義務去考慮戰場中的其他因素,以防中了對方的計策。

  「哼……」封不覺冷哼接道:「怎麼了?看不到人……反而更不安是吧?」

  他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而是用模棱兩可的態度反問了一句,以此來製造更大的心理壓力。

  「也罷……」絮懷殤神色一淩,「我本來也沒覺得你會說……」

  言畢,絮懷殤身形疾動。飄忽之間,已使出【踏燕飛渡】之絕學,騰空而起。

  緊接著,但見她纖腰一扭,回身便接上了一招【北天十字凰】。

  那一瞬,鳳鳴破天,斬波落地。

  冰冷的紅炎從數米之外直襲而至,將封不覺全身上下都掩殺其中。

  然……

  「這種連招,我早就已經看穿了……」覺哥淡定地評論了一句,同時迎刀而起,奔著十字刀芒飛行的軌跡逆沖而去。

  下一秒,便見其整個人似一條在水中加速衝刺的章魚一般……將頭伸在最前、拖動全身,而身體則保持放鬆、自然伸直、還帶了一點點自轉……

  封不覺就用這麼個極為古怪的極限動作從十字刀芒其中一側的夾角中「鑽」了出來,與那斬波相錯而過。

  這世上,恐怕再無第二人會用出這種破招的方式了……也只有具備零時差演算和怪異思維的他能想得出來、且能做得出來。

  「哈哈哈哈……」破招成功後的覺哥急速殺到了收招未穩的絮懷殤身前,囂張地大笑道:「十字型的斬擊好難躲啊!就這麼反殺過來了真是不好意思呢!」

  乒——哐——

  瞬息過後,兩記金鐵交加之聲響起。

  第一聲,是絮懷殤用左刀擋下了【必須破防之刃】的聲音;第二聲,是絮懷殤用右刀擋下了【WJQ-308軍鏟】的聲音。

  「哦?這倒是令人有些意外呢……」半秒後,反擊未成的封不覺神情微冷,沉聲念道:「我可是緊扣著你收招的間隙出手的,你居然也來得及防住?」

  「呵……裝得還挺像……」絮懷殤眉宇間閃過一絲薄怒,厲聲回道:「你不是『早就已經看穿了』我們的『這種連招』嗎?」

  其話音落時,一道巨影已從空中直衝而下。

  那影子,無疑就是血薔薇所騎乘的巨鷹。而這次衝擊,便是這個召喚物自帶的技能之一——【寂靜衝襲】。

  顧名思義,這招的特點就是發動時不會發出絲毫的動靜,甚至連空氣的震動和風壓都不會產生,目標往往要等到巨鷹無比接近時才能察覺到攻擊已至。

  在實際戰鬥中,只要和隊友配合一下,血薔薇經常可以靠這招將敵人一擊帶走。

  當然了,封不覺是不會被帶走的。正如他先前所說……這種連招他早就已經看穿了。

  絮懷殤的【北天十字凰】凝而未發之際,覺哥就已經察覺到了對方的意圖,因為他始終有留意血薔薇在空中的走位……

  從斬擊的縫隙中鑽出後,封不覺還故意用神態和語言進行誘導,想給對方製造出一種「我大意了」的錯覺。

  不過,絮女神也不簡單……基於多次和覺哥交手的經驗,她在發出十字刀芒時就留了個心眼兒,並沒有以全力發招。

  結果不出所料,對方用一種非常極限的方式穿過了攻擊,抓到了反擊的機會。

  這時,絮懷殤留手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沒有全力放技能的她剛好能趕在對方的突襲到來前做出反應。

  可惜,在接下封不覺那一刀一鏟的瞬間,絮懷殤意識到……對方還是沒有露出破綻。

  對於絮懷殤這個級別的高手來說,武器上傳來的打擊感已可以告訴她很多資訊。所以在擋了封不覺那兩下後,她就明白……這兩下的目的並不是「殺傷」,而是想借助格擋的反作用力來「推」自己一把。

  也就是說……封不覺這一系列的舉動,都是在看穿了對手的配合後才做出來的。他的每一步應對,看似驚險,實則遊刃有餘……

  不管他是在用這種方式試探對手的底線還是在戲耍對手,這對絮懷殤來說都是一種不怎麼愉快的戰鬥體驗。

  「不錯嘛……」封不覺向後反彈一丈,堪堪閃過了巨鷹的衝擊。「不管我怎麼引誘,就是不露破綻。」

  他說話之間,那巨鷹已然「衝入」了地面,就如同可以穿牆的幽靈一般,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泥土中。

  召喚生物可以穿牆,但血薔薇不能,因此,在【寂靜衝襲】發動時,她就已經離開了巨鷹的背部。此刻,血薔薇還在天上,不過她所騎乘的東西已不再是巨鷹了,而是一隻……

  「天上還那位把【化石翼龍】給召出來了,這是打算轉頭去攻擊那些NPC了嗎……」封不覺說著,抬頭看了看在高空盤旋的龍影,「說起來……你們這會兒是在做支線任務吧?任務內容是什麼呢?替閻王來肅清入侵者?」

  絮懷殤沒有回應封不覺的問題,這數秒之間,她正在以稱號技【子彈視界】觀察著戰場的形勢。

  雖然只是數秒,但這已足夠她把整個戰場中的每一個細節都看得仔細分明了……

  「薔薇!」待覺哥把話說完時,絮懷殤當即朝天上的隊友喊道:「掩護風信和海棠……撤!」

  這句話,是「隊長的命令」,因此毋庸置疑。

  不管這決策是對是錯,作為職業選手,紅櫻的隊員們是不會在比賽過程中去質疑和爭論的。她們要做的就是完美地執行,有什麼問題等比賽結束後再說。

  於是,下一秒,血薔薇就操控著化石翼龍,朝著袁圻掩殺而去。

  不久前遁入地面的巨鷹也反衝而起,突然出現在了袁圻和紅櫻的兩名玩家之間。

  熊——熊——

  袁圻立足未穩,兩團火光便從半空襲來。好在袁盟主輕功卓絕、妙到顛毫,他竟是用身法避過了無形的火柱,閃到了一旁。

  不過,風信子和鐵海棠也趁此機會,躍上了巨鷹的背部,隨其乘風高飛而去。

  「怎麼?」封不覺見狀,心知對方是決定撤退了,讓他以一追四也不太現實,所以他乾脆也不再動手,只是望著絮懷殤道:「你不是很期待和我交手嗎?這就要走了?」

  「我們來這兒是做支線任務的。」絮懷殤回道:「既然現在已經做不成了,那就該儘快撤離,以免遭受更多損失……」她頓了頓,柔美的面容轉向高處,瞥了一眼,「你的隊友們在那邊的山上吧?」

  「果然發現了嗎……」封不覺知道【子彈視界】的效用,所以他也沒必要否認。

  「其實我看得不是很清楚,那個距離……對我來說太遠了些。」絮懷殤微笑道:「不過……聽到你親口確認,我就放心了,看來我的決策沒有錯。」

  「哈?」封不覺聞言一愣,「謔~你居然詐我?」他這句話後面還有句潛臺詞沒說出來,那就是——「而且還成功了?」

  「呵……」絮懷殤笑得更可愛了,但她沒有正面回應覺哥的問題,而是接道:「你我間的這場勝負……已等了太久,我也不急於這一時。想打的話,你們就到『葬心山莊』來打吧。」

  說罷,絮懷殤收刀轉身,輕躍而起。憑著【踏燕飛渡】的絕技,她輕而易舉地遊壁而上,跳出了山峽。

  在其身影消失於山緣前,她還回眸一盼,深深望了覺哥一眼。那一刻,其衣袂在風中獵獵飛舞,秀髮亦是隨風輕揚,遠處瞧去,儼然一位出塵仙子、又兼具颯爽俠姿,就連不少NPC都已看得癡了。

  「看什麼看!」三秒後,封不覺暴喝出聲:「你們是來幹什麼的?」這回他也不等袁圻說話了,直接就用扛把子的語氣對著武林群豪吼道,「殺人!洗地!」

  他的大喝將不少人從恍然中驚醒,雖然人們依然不知道這貨到底是誰,但不得不承認……他罵得有理。

  …………

  五分鐘後,斷魂峽一役……宣告結束。

  由盟主袁圻率領的武林群豪死傷近兩百,目前倖存者四十八名,其中十三人輕傷以上。

  葬心谷一方,全軍覆沒,僅一人生還……

  那個人,無疑是杜贏。

  這老小子玩兒得也是遛,當他聽到絮懷殤說出那個「撤」字時,他就跑了……跑得比紅櫻的隊員們還快。除了袁圻以外,其他的武林高手還真就攔不住他。

  不過……如今的杜贏,精神狀態已如喪家之犬。此時,倍受打擊的他正神情恍惚地往葬心山莊跑去,只因他心中有諸多的疑問……想要去問那「閻王」。

  另一方面,待一切塵埃落定後,袁圻終於來到了封不覺的面前,客客氣氣地作了一揖,言道:「袁圻代各路英雄多謝少俠出手相助。」他的目光朝覺哥身上一定,「不知少俠高姓大名,師出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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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5 01:03:02
第954章 紅顏白首生羅帷

  當地獄前線的其餘三人來到斷魂峽中時,封不覺剛好講完了一段長達千餘字的貫口。

  而袁盟主和武林群豪臉上的表情……已完美表達了他們內心深處的極度震驚和身體上某個部分的劇烈疼痛。

  但覺哥對此卻是不以為意,他順勢就揚起一手,朝自己的隊友們示意了一下,說道:「對了,我還沒介紹呢……這三位,皆是我破劍茶寮的寮客。」他指了指若雨:「這位是我的夫人,另外兩位是我的弟子,盟主你要不要順便聽聽他們的名號?」

  「不用了!」袁圻瞪大了眼睛,高聲驚道:「真的不用了!」

  袁盟主此刻的表情彷彿在說「求你別說了,哥給你跪了」。

  一旁的八方樓主季能也是箭步上前言道:「封寮主,貴派的俠士威名……我看還是下回有機會再聽好了……眼下咱們這兒還有更要緊的事情……」

  「不錯。」袁圻趕緊接茬兒,「此地地形不利,不宜久留……」他拿了拿武林盟主的派頭,高聲(這會兒已經不需要再用內力傳音了,因為周圍的人加起來不足五十個,而且耳力都不錯,所以直接靠嗓子說就行了)說道:「想必各路英雄也都調息得差不多了(封不覺扯淡的時候大家也沒閑著),我們還是應儘快上路……待事成之後,再回來好好安葬同門的屍體吧。」

  「是是是!袁盟主所言極是!」

  「的確,事不宜遲啊!」

  「對啊,大夥兒趕緊起來趕路啦!」

  倖存下來的武林人士們也是紛紛快速響應,為了防止封不覺再來三段評書,他們可說是不遺餘力。

  於是乎,這尚存五十餘人的隊伍,就這麼重新上路了……

  …………

  另一方面……

  葬心山莊前。

  光霧籠罩之下,山水掩映之間,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行到了山莊入口處。

  此時,山莊外的村子裡,已是一個人都不剩了……

  很顯然,斷魂峽的那場伏擊戰,乃是葬心谷居民傾巢出動的一次行動。可惜……結果只有一個人倖存下來。

  當然了,就算這群人全都活著,也不會去阻攔這些朝廷兵馬的……因為閻王早已有令,要「請」這隊人馬進來。

  這也是為什麼……袁圻率領的武林群豪們一路上連一具官兵的屍體都沒發現。

  事實上,他們不但沒發現屍體,也沒發現任何打鬥的痕跡……就連馬蹄、車轍、腳印等都沒找到。

  毫無疑問……朝廷的兵馬在入谷後不久便拐向了一條和武林人士們不同的道路,而且谷中人還很周到地替他們把足跡給消除了。

  「諸位大人,請留步。」

  當隊伍最前方的騎馬人行到山莊門前時,一名老嫗攔在了他們的面前。

  那是個看上去六十多歲的老婦人,身形偏瘦,滿臉皺紋,身著樸實的農家裝束,衣服上還打著補丁。

  見狀,三名領頭的騎馬人中行出一名身穿戰甲的壯漢,在馬上言道:「大娘,您可是這山莊裡的人哪?」

  這條漢子名叫魯元,乃是大都督府(這個機構在正史中很早就已被廢除)的一名將軍。魯元外表長得很糙,性子也差不多。瞧他張口一聲「大娘」,也能知道這位大人不拘禮節,十分親民。

  「正是。」老嫗回道:「老身奉閻王之命在此恭候各位大駕。」她雖是年邁,但講話的語速破快,聲音也是中氣十足,「葬心山莊內不容活的牲畜走動……」她看了看那行人胯下的馬和拉扯的馬匹,接道:「還請諸位下馬離車,隨老身步行。」

  「嗯?」聞言,第二名騎馬人的臉上泛起了一絲不悅之色。

  此人名叫鮑奇,官居錦衣衛鎮撫使。雖說名中有「奇」,但他的相貌生得卻是平凡無奇(特務機關就愛招這種人);不過……他身上的官僚做派,倒是為首三人人最甚的。

  「你這婦人,怎麼說話的?」鮑奇言道:「你可知馬車上坐得是……」

  「哎~」這時,第三名騎馬人擺手出了一聲,打斷了鮑奇的話,「鮑兄,正所謂入鄉隨俗嘛……你且容我去跟『那位爺』通報一聲,再作計較嘛~」

  這位語氣比較娘、面容有些微胖的,自然是一位官拜東廠的公公了。他名叫毛進財,聽名字就知道從小家裡不富裕,所以很小就被送進宮去了……

  「是啊,鮑兄……」另一邊,魯元也接道:「何必去為難一個老人家呢,咱們就先聽聽『殿下』的意思。」

  「哼……也罷。」鮑奇見毛公公已經調轉馬頭朝後行去了,也就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不多時,毛公公便回來了,而且是「走」回來的。

  「二位,殿下有旨,咱大夥兒一塊兒走走吧。」毛公公笑著對馬上的兩位言道。

  聞言,魯元和鮑奇皆是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馬車中的幾位大人物也都紛紛從車裡下來了。

  於是,他們也趕緊下馬,準備領兵入莊。

  不料……

  「且慢。」那老嫗又一次抬手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又怎麼了?」鮑奇這回可有點兒不耐煩了。

  「閻王有令,入莊者……最多十人。」老嫗回道。

  「什麼?」鮑奇高聲道:「大膽刁民!你……」

  正當他準備拿「官威」來唬一唬這個不知好歹的老太婆時,其後方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哎呀~鮑將軍你幹嘛那麼大的火氣呢?十個人就十個人嘛。」

  一聽這聲音,鮑奇立刻就慫了,不但慫了,他還轉身跪了。不僅是他跪了,隊伍中的大部分人全都跪了……

  很明顯,說話的這位乃是一名皇家子弟——晉王朱知楂。

  或許有人會覺得這貨的名字很奇怪。沒錯……就是很奇怪,但對明朝的王子皇孫來說,取名從來就是件身不由己的事情……

  根據老祖宗的規定,王爺家得按字排輩。以晉王家為例……一共就二十個字:濟美鍾奇表,知新慎敏求,審心咸景慕,述學繼前修。

  同樣是老祖宗的規定(朱元璋在這方面莫名執著),他們老朱家的後人,名字裡第三個字必須是五行部首,而且得按照金木水火土這麼排下去。

  但字是有限的,子子孫孫是無窮盡的……因此,到了明朝末年,我們有幸看到了名字叫朱由榔的皇帝。

  就這……還真不錯了,有些混得比較慘的庶王子孫,到後期就得自己造字兒來取名了。你要是在字典上看到那種意義不明的,帶五行部首的字,那十有八九是明朝的時候整出來的。

  好了……吐槽完畢,咱們還是回到故事中來。

  「殿下……」兩秒後,鮑奇跪著言道:「……您乃是萬金之軀,只帶十個人入此險地,萬一有個閃失……」

  「行了行了。都起來,先起來說話。」朱知楂用十分隨和的語氣接道:「都省省吧……我算什麼萬金之軀……」他說到這兒時。臉上帶著幾分苦笑之色,似有些自嘲的話要講,但欲言又止。頓了頓之後,他才接道:「再說了,十個人也就夠了……除了我和常大人之外,正好有你們這八位絕頂高手在旁保護……有什麼好擔心的?」

  朱知楂所說的常大人,名叫常威。

  好了,我知道各位此刻在想什麼,請立刻放棄那個念頭。

  沒錯,這位大人是叫常威,但他不是那個自稱不會武功的常威,而是一名六十多歲、鬚髮皆白的御醫。

  至於另外那「八大高手」,其中自然有魯元、鮑奇和毛進財這三人的席位。不過……他們只能算是四天王裡最弱……哦不,是八大高手裡最弱的三人。

  剩餘那五名高手,咱還得分開說……

  第一位,是錦衣衛指揮使上官汜。此人是個頗有城府之人,也是曹欽認定的「聰明人」。這一路上,他都騎馬跟在隊伍的最後方,而且穿得是一襲普通的錦衣衛官服;乍看之下……絕不會有人認為他是這裡官職最大的幾個人之一。

  至於武功方面……上官汜今年五十歲出頭。十年前,他已將一身外功練到金剛不壞之境界。可惜他習武的路數太剛太正,實在無法參悟「無息功」,要不然他的修為還能更上一層樓。

  接著,是第二位高手。

  此人名叫卞吉,乃是大都督府的副使。平日裡給人的印象只是個紙上談兵的文官,但實際上……他的內功修為在大內高手中可得上前三,就是比起那杜贏來也毫不遜色。

  順帶一提,在曹欽離開馬隊以前,卞吉和曹欽是一同坐在一輛馬車裡的,而另外兩輛馬車則分別供朱知楂和常威乘坐。

  接著,可以一口氣說一下第三、四、五人。

  蔣許、曹果、俞飛;即分別騎馬跟在三輛馬車的旁邊的三人。

  如前文中所說……他們是專門負責護衛車隊中的幾名達官顯貴的。三人皆是為了這次行動而從上十二衛中挑選出的一流高手,且都是世襲的皇家死士,關鍵時刻可以毫不猶豫地為朱知楂赴死。

  以上,便是朱知楂所說的八大高手了,算上他和常御醫,正好十個。除去離隊solo的曹公公之外,隊伍裡剩下的基本就都是嘍囉了。當然了……「嘍囉」也是相對而言;嚴格來說,這整隊兵馬可都是練家子,而且還是正規軍,真要打起來,戰鬥力是絕對不會輸給那幾百人的武林勢力的。

  「這……」鮑奇想了想,「既然殿下您都這麼說了……」

  「好了,鮑奇,你且隨那婦人頭前引路吧。」上官汜的介入,直接終止了這番爭論。

  得到了頂頭上司的指示,鮑奇也沒有什麼好多說的了:「屬下遵命。」他諾了一聲,回頭對那老嫗言道:「那……就勞煩老人家您帶路了……」

  「請十位先進來吧。」老嫗讓開了路,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接著,朱知楂、常威、上官汜、卞吉、魯元、鮑奇、毛進財、蔣許、曹果、俞飛這十個人便先後跨入了葬心山莊的門檻。

  「其他人,請在莊外等候吧。」待那十人進來以後,老嫗便對外面的走卒們道了一句,隨即只是雙掌一揚。

  下一秒,山莊的厚實的莊門便被一股無形巨力催動起來……轟然閉合。

  見此情景,那八大高手中已有六人神色陡變,唯有上官汜和卞吉保持著淡定,對這一幕毫不意外。

  關門之後,老嫗轉身挪步,走到了諸人前方,接道:「諸位……請隨我來。」

  說罷,她便頭也不回地朝莊內行去。那十人也乖乖跟著,沒有再多言語。

  很快,他們便跟著這個老婦人穿過了一片景致典雅的庭院,來到了一座大屋前。

  這屋子的樣式很怪,其對著庭院的一側,是一條門廊;廊上的門居然沒有把手,而且看上去像是一大片木制的柵欄,空隙處還糊著一張張白色的紙。

  咱們現代人自然可以很輕易地分辨出這是和式的拉門,不過初入葬心山莊的那十人,皆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門扉。

  「主人,人已經帶到了。」老嫗站在門廊前,垂首稟道。

  「你下去吧。」門中,也立即傳來一聲回應。

  僅僅這一聲回應,就讓門外那十人浮想聯翩。因為門裡傳出的語聲宛如黃鶯出谷,儼然是少女嬌柔清媚的嗓音。

  「是。」老嫗回了一句,便緩步退下,悄然遠去。

  數息過後,廊上的拉門便朝著兩側打開了。

  門後,出現的是一張寬大的坐榻。

  榻上,罩著一幅粉色的輕紗羅帳。

  而在那帷幔之中,隱隱可以見得一道側臥的身影。

  雖然閻王還未真正地在這些人面前現身,但僅是她那誘人的身體曲線和嗓音……就已經讓門外的數名男子心生浮念、躁動不安。

  「呵……」一聲輕笑後,朱知楂第一個上前了。

  正所謂不知者無畏,對這位年輕的王爺來說,眼前那婀娜的倩影,又豈能和「危險」二字聯繫上?

  「……這位姑娘。」朱知楂作揖言道:「難道……你就是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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