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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jaa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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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三天兩覺]驚悚樂園[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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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2 01:16:33
第1255章 劍神一笑(十一)

  桌上,擺著一盞油燈。

  雖只是一點火苗,但也足以照亮這間並不算大的客房。

  這個寒夜,註定是無眠的。

  所以,段克亦也根本沒有就寢的意思。

  他坐在桌邊,閉目,調息。

  對他這個級別的高手來說,這種程度的休息,已足夠恢複他白天所損耗的體力和精神。

  「對付我這麼個老頭子,何須如此興師動眾……」

  忽然,他開口說了這樣一句話。

  話音未落,他已睜開了眼,並將手伸向了桌上的劍。

  幾乎在他的手握住劍鞘的同時,其周圍猛然爆發出了「噗噗咚咚」的一陣疾響。

  那……是暗器穿透窗紙和木板的聲響。

  不僅是門窗,就連牆壁、天花板和地板也有暗器穿入……

  面對這樣的攻擊,想要躲閃,是絕無可能的;即使被攻擊者的手上拿著一塊巨大的盾牌,也未必能保證毫髮無傷,更何況,段克亦的手上,只有一把劍。

  好在,那並不是一把普通的劍。

  此劍,名喚「半玄」,只因鑄劍時,摻入了一部份「玄鐵」。

  此處引用金庸先生在《神雕俠侶》中的描寫「這玄鐵乃天下至寶,便是要得一兩也是絕難,尋常刀槍劍戟之中,只要加入半兩數錢,凡鐵立成利器。」

  很顯然,段掌門的這把「半玄」中,加入的玄鐵可遠不止「半兩數錢」;雖說和楊過那百分百玄鐵打造、八八六十四斤重的玄鐵重劍比還差得遠,但要對付眼前的局麵,也是綽綽有餘了。

  只見,段克亦單腳跺地,彈身而起,右腕疾運,劍光輕隨。

  依靠著玄鐵具備磁力的特點,他用一個看起來很簡單回旋動作,便擋下了從四面八方射來的上百支暗器。

  一息之後,段克亦從半空落下,單足點地。

  那一記輕輕的落地之聲,已告訴了屋外的人……目標還站著。

  這自然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他們今天來的目的,是要讓段克亦永遠地躺下。

  因此,他們的攻勢還不會結束。

  啪嘩嘩

  緊接著,便是一連串的木板破碎之聲,瞬時帶出兩道矯健的身影。

  這二人從地板之下直接竄出,現身之處恰是在段克亦的兩側,瞬間對其形成夾擊之勢。

  而這……儼然在段克亦的意料之中。

  他很清楚,自己落地時的響動,將會決定敵人突入的方位和方式。

  所以他幾乎沒有思考,便已出劍。

  第一劍,直劈身前之人的頭頂……那人從樓下躍上來,本以為能殺段克亦一個措手不及,沒想到自己才是被殺的那個。

  半玄雖比不上「四大神兵」,但也絕非凡物,那偷襲者尚未來得及發出慘叫,天靈蓋便已被一劍劈碎,整個頭顱都被從上到下一分為二。

  血濺到了段克亦的臉上,但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他的手依舊很穩,很有力……

  半玄也在這隻手的驅動下,劍鋒一轉,在其身側劃了一個半圓,橫劈向了段克亦身後的那名偷襲者。

  在劍鋒接觸那人的身體之前,段克亦就知道對方已是必死無疑。

  憑藉著多年的經驗和出色的耳功,段掌門只需聽對方衝破地板時的聲音,就能知道對手大致的身形、年紀、以及內功修為;所以他確信,這個人絕對接不下這一劍。

  而事實,也如他所料……

  那第二名偷襲者倒是對段克亦的劍招做出了反應,他豎起刀鋒來格擋這一劍,然後,他的刀斷了,他的胳膊斷了,他的軀幹也斷了。

  苦練五十多載童子功所換來的內力加上千錘百煉的劍招,對上一個二流刀客的刀式,就會是這樣的結果。

  在江湖這個不怎麼講究公平的地方,也只有「勤學苦練」這四個字是最公平的。

  段克亦的天資談不上有多高,也從沒有過什麼扯淡的武林奇遇(比如掉落山崖後吃了奇怪的東西而內力大增、遇到隱士高人將神功和功力傾囊相授、因某種原因被迫和美女高手滾床單並且獲得其所有功力等等),但他依然當上了點蒼掌門,並以「探雲俠客」之名睥睨江湖。

  其實,他做的事情,很多人都做過,無非「苦練」二字。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在這兩個字前麵再加上「堅持」這個前提的,也不是每個人能五十年如一日,即使在成名之後、在當上掌門後,還能保持這種刻苦的。

  就在段克亦解決掉第二名者的剎那,驚變!

  那一瞬,一支尖銳的鋼釘,從地板下驟然探出,正正好好地穿透了段克亦那支撐腳的腳掌。

  他當即在心中暗道了一聲糟,看來……對手的智計和歹毒,超出了他的預估。

  中招之際,段克亦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僅是之前的暗器齊射,就連那兩名偷襲者的性命……也是幌子。

  真正要命的一擊,是這支鋼釘。

  「我勸你不要再動。」這一擊得手後,一個粗獷的聲音自門外響起,「那只會讓毒發得更快。」

  這話,沒有讓段克亦產生太大的情緒波動,腳上那略帶麻痹的痛感,早已告訴了他這鋼釘有毒的事實。

  很快,那說話之人便推開了已經被暗器射得破破爛爛的房門。

  他的手上,提著一個燈籠,燈籠的亮光照亮了這黑暗的房間(屋裡的油燈在之前的暗器齊射中已被打滅),也照亮了他的容貌。

  那是個身形魁梧的中年漢子,好似一座人形的鐵塔;刀削斧劈般的容貌和身材,與他那嗓音十分契合。

  「屠紀……」段克亦看著那人,冷冷言道,「段某尚不知……狂虎幫暗箭傷人的本事,原來如此出色。」

  段克亦顯然是認識對方的,來者正是狂虎幫幫主,人稱「虎面羅漢」的屠紀。

  「呵呵……」屠紀冷笑,「那就對了,正因為出色……才沒人知道啊。」

  這話很有道理,死人是沒辦法到處去亂說話的。

  「可惜啊……」段克亦道,「比起這種死法,我倒是更願意死在『羅漢鬥虎掌』下。」

  「你不必用這種方法來激我。」屠紀臉上的笑意猶在,「我知道你打得是什麼算盤……我是不會上鉤的。」他頓了頓,接道,「段掌門,你我心裡都很清楚……既然我選擇了這種方式來對付你,那就表明,我已然承認了你的武功比我高;我甚至可以坦白地告訴你,即便讓我再練個十年八年,我也沒有把握能打贏現在的你。」

  聞得此言,段克亦心裡一沉,他知道……把對方引到自己身前的計劃是不可能實現了:「哼……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那是啊……若沒有這點自知之明,我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回了。」屠紀的語氣,頗有點兒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意思。

  而且……說這話時,他也是一動不動地站在房門口,半步都不往前邁,擺明了就是不給對方任何殊死反撲的機會。

  「段克亦,你是高手,也是光明磊落的大俠。」

  「所以。你有權利去高傲。」

  「但……你也有義務為這份高傲付出代價。」

  「今夜,便是你付出代價的時候。」

  說話間,屠紀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冷:「不用擔心你帶來的那些點蒼弟子,他們都已經在黃泉路上等你了。」

  段克亦的臉色鐵青,憤怒加速了他的心跳和脈搏,也加快了毒素在其體內生效的速度。

  「姓屠的……終有一天……」段掌門還想留下最後的遺言。

  但屠紀一臉冷漠地打斷了他:「我知道……不得好死嘛,這話我聽得多了,但說這話的人都死了,我還活著,活得比他們都好。」

  言畢,他緩緩退後了幾步,直到這最後的時刻,他都沒有去背對對手、沒有露出絲毫的破綻。

  「兄弟們,送段掌門上路!」

  隨著屠紀的一聲令下,又一輪暗器的集火到來,而這一次……段克亦卻是連舉劍的力氣都沒有了。

  …………

  與此同時,王窮的大宅內。

  在這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一道人影,默然地走出自己的房間,站在了空蕩蕩的院中。

  他就這麼站著,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一言不發。

  片刻後,一點亮光,忽地出現在了離他十米不到的地方。

  燈光處,有兩個人,一男一女。

  男的正面帶微笑的看著他,女的則面無表情地提著一盞造型奇詭的提燈。

  「呵……這位先生,起得真早啊。」封不覺含著笑,跟對方打了聲招呼。

  程威站在那兒,冰冷的眼神死死盯住眼前二人,沒有回應。

  「我們是來拜會王窮王老板的,不知……你可否去通報一聲?」覺哥若無其事地說了下去,並毫不客氣地提出了一個要求。

  又沉默了五六秒,程威終於開口了:「你們是誰?」

  他問這個問題,可不是因為他真的準備去為這二人通報了;程威只是想知道一下……這兩個放倒了宅邸周圍所有暗哨、成功踏入院中的人……究竟是什麼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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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6章 劍神一笑(十二)

  咚咚咚

  程威輕輕叩響了王窮臥房的門。

  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種程度的響動,已足夠將他的主人驚醒。

  「誰啊?」果然,沒過多久,王窮那半夢半醒的聲音便從房中傳來。

  「莊主,是我」程威應了一聲,又頓了半秒,再道,「院內有客人求見。」

  「啊?」王窮翻了個身,瞥了一眼窗外,天色儼然是一片漆黑,「現在是什麼時辰?」

  「回莊主寅時。」程威回道。

  一般人聽到這裡,可能會立刻喊出諸如「你有病啊,凌晨四點見什麼客?」之類的話來。

  但王窮的反應不一樣他瞬間就清醒了。

  王窮很了解程威,也很了解保護自己的防衛措施有多麼嚴密,所以,當他聽到「寅時」這個答案時,程威之前那句話裡特意帶上的「院內」二字,就顯得有些嚴重了。

  放眼整個武林,能在這個時間,來到王窮所在的院落中的人,也是屈指可數;更奇怪的是,身為護衛之一的程威,居然還幫對方來通報了一聲?這是什麼情況?

  「嗯」王窮沉吟了一聲,在這一息之間他思考了許多事,然後,他開口道,「讓他們進來吧。」

  「這」程威猶豫了一下,「直接進您的屋子?」

  他問這話的時候,屋裡的王窮已經自己把床邊的炕桌給搬到了床上,並用一個火折子點燃了桌上的油燈。

  「啊,對,你也進來好了。」王窮甩滅火折子時,如是回道。

  見屋裡已有燈光亮起,程威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回了聲「是」後,便轉身將那兩位「客人」引到了屋前。

  不多時,程威就推門進來了;他的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

  「莊主。」程威進屋後,恭敬地對王窮道,「客人帶到。」

  「這兩位是」王窮一邊打量著覺哥和若雨,一邊開口詢問。

  「好說。」封不覺順勢搶過話頭,衝著王窮很不走心地來了個抱拳拱手,並言道,「在下破劍茶寮寮主,封不覺。」他又朝若雨那邊抬了下手,「這位是我的師妹黎若雨。」

  他這次沒有給若雨冠上「夫人」的名號,倒不是因為他不想,只是因為若雨事先就跟他打過招呼,讓他不要佔這種「略顯幼稚」的便宜。

  「破劍茶寮?」王窮聽到這四個字後的反應,卻是出乎了覺哥他們的意料,「破劍茶寮破劍茶寮」他低聲地、反覆地念叨著這四個字,露出了沉思之色,足足一分多鐘後,他才看著覺哥念道,「你真是破劍茶寮的封不覺?」

  這一刻,覺哥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他笑著道:「哦沒想到,王老板竟聽過我的名號。」

  王窮沒有理會對方的試探,而是接著問道:「你能證明一下嗎?」

  「你想要怎樣的證明?」封不覺攤開雙手道。

  「無所謂,你自己看著辦。」王窮的回答也是滴水不漏。

  「呵呵好你很不錯。」封不覺笑了,他看王窮的眼神也變得意味深長。

  言畢,覺哥原地抬腿,往「上」走了一步。

  他的動作很普通,就像是走上臺階;只是他的眼前根本沒有臺階。

  但他還是「上」去了利用踏虛那可以站在半空的能力,覺哥就這麼憑空站在了離地一步之遙的高度,浮在了那裡。

  對此,若雨自是見怪不怪,但程威的表情可就精彩了。

  程管家的武功不低,他所見過的、堪稱神奇輕功也不在少數,但像這種不需要任何準備就能「踏空而立」的能耐,他全然理解不能。

  「嗯,看來你確有可能是封不覺。」王窮看到這一幕時,倒顯得挺淡定,好像是在看什麼戲法兒。

  「只是可能,而不是肯定嗎?」封不覺接道。

  「我還得問你幾個問題,才能確定。」王窮道。

  「你問。」覺哥很乾脆地應道。

  「敢問封寮主今年貴庚?」王窮道。

  「不知道。」封不覺幾乎脫口而出,且理直氣壯。

  「不知道?」王窮用疑問的口氣將那三個字又重複了一遍。

  「蒼靈論劍時,我便是這般模樣;在紫禁之巔決鬥時,我也是這般模樣;後來到葬心谷裡觀光時,我還是這般模樣」封不覺何等的機智,他早已明白,年齡並不是對方想要試探的重點,重點在於這些信息,「你要問我幾歲,我只能告訴你活得太久,記不得了。」

  「嗯」王窮點點頭,「說得有理。」他頓了頓,「但還是不能完全證實你的身份。」

  「哦?」封不覺奇道,「這樣還不夠嗎?」

  「不夠。」王窮回道,「你有可能就是封不覺本人,但也有可能,你只是一個輕功很好的、且和我一樣看過禁武秘錄的人。」

  他口中的這部「禁武秘錄」,乃是一部絕密之書,屬「三禁卷」之一。

  據傳,這三卷書皆深藏於皇宮大內,只有當今天子才有權翻閱;其他人只要敢拆開封條,便是滿門抄斬的罪過。

  由於另外兩本「禁卷」所記錄的秘密與本文無關,此處不表;這裡只說這「禁武秘錄」此書是在該宇宙的「明盛平末年」寫成,那一年,被奉為神話的武林盟主「袁圻」病逝,為爭奪他留下的武功絕學以及盟主之位,武林中爆了一場堪稱浩劫的爭鬥。而這場爭鬥的結果便是武林諸強鬥得元氣大損,朝廷見機介入,漁翁得利,將各路勢力滅得片甲不留像少林、武當那樣的傳統豪強門派,都已在那時覆滅,老牌的幫派中只有丐幫還留下一點香火,殘存下的少數幫派,只有接受「收編詔安」,方可留存。

  正是那一年,這個世界的「江湖」變得名存實亡。

  而「禁武秘錄」的性質,就像是為那個「江湖」所寫的墓誌銘;這本書的信息,大部份都由朝廷的情報機關滲透到各門各派中的臥底所提供,其中記錄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奇聞秘談。

  「破劍茶寮」和「封不覺」的事情,在書中自然也有提到,當然了作為一本以朝廷的立場所著之書,他們對蒼靈論劍和葬心谷的事倒不是那麼上心的,他們的重點反倒是放在了覺哥在紫禁城上和一位美女打架的事件上

  言歸正傳。

  王窮,顯然是看過那本書的,至於他為什麼會看過,怎麼看到的這些都不重要。

  因為他是王窮,他自然有他的辦法。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從側面說明了皇帝為什麼非要殺他這個商人不可。

  「你說的那本書,我倒是頭回聽說。」數秒後,封不覺又開口道,「但我大體猜得到上面寫了些什麼」他聳聳肩,「總之那不重要,證明自己身份的方法,我還有很多。」

  說話間,覺哥單手輕抬,二指一並,在指尖憑空變出了一張黑色的光牌來。

  「這個不算是輕功了吧?」封不覺隨即問道。

  王窮盯著那牌看了幾秒:「這個有什麼用嗎?」

  「用法很多。」覺哥淡然回道,「最簡單直接的用法就是扔出去。」

  「扔出去能如何?」王窮道。

  「能傷人。」封不覺道。

  「能傷到什麼程度?」王窮又道。

  「至少能把你梁上那位仁兄給弄個半殘。」封不覺回這話時,臉上依然帶著微笑。

  但王窮的神色,卻是有些變了:「嗯」他又思索了幾秒,終於做出了最終的判斷,「看來你真的是封不覺。」

  王老板已無需覺哥再做進一步的證明了,當對方察覺「梁上之人」的存在時,已說明了一切。

  這個躲在房梁上的人,名叫程勇,是程威的親弟弟。

  前文說過,王窮有兩個貼身的護衛,一個是兼任管家的程威,另一個就是程勇。

  和哥哥相比,程勇無論是心機城府、談吐禮數,都差得很遠;但唯有一點,程勇比程威有更強的武學天賦。

  程勇的武功非常高,高到可以讓王窮都感到「放心」的地步。

  沒人知道他練的到底是什麼功夫,也沒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厲害,人們只知道,一但程勇出手對方就會死。

  事實上,他出手的機會也不是很多,僅有的那幾次,對陣的都是江湖或朝廷中的一流高手;也只有那樣的一流高手,才有能力和機會來到王窮的面前。

  然而,這些人,沒有一個在程勇的手中走過五招的。

  如果說程威是王窮的臂膀,那麼程勇就是王窮的影子;沒有什麼比影子更可靠的,因為他無時不刻都在主人的身邊。

  甚至有那麼幾次,王窮在床笫間遭到刺殺,都被程勇給救了下來

  看到此處,想必各位也明白了,為什麼王窮敢於和那麼多武林高手面對面近距離地談話,卻絲毫不怕對方突施冷箭或暴起偷襲。

  「那麼」王窮微頓半秒,便問道,「傳說中的封寮主在這深夜來找我王某,所為何事呢?」

  「王老板是生意人。」封不覺道,「我找你,自然是為了談買賣。」他一邊說著,一邊朝前走去,並不以為意地坐到了炕沿兒上,「至於為什麼選在這個時間來,我也是無可奈何」他不緊不慢地解釋道,「白天的時候,鎮上有些狀況,導致我不方便進鎮;好在一個多時辰前,那種不便已不復存在了。」

  「那從一個多時辰前,到現在」王窮對覺哥上炕的行為倒也不是很在乎,從容地接過話頭應道,「你和你的師妹,又去做了些什麼呢?」

  「呵呵」封不覺笑了笑,「我們去找了一個人,問了他一點問題,然後把他的頭砍了下來,帶到了你這裡。」他說完,好像又想起了什麼,補充道,「哦,當然了,進你的院子之前,我們還弄暈了你宅子周圍的守衛,進來之後又和程管家聊了幾句。」

  「哦」王窮點點頭,「對了,我還沒問呢」他忽然看向了程威,「老程啊,今兒是吹得什麼風?你怎麼會乖乖幫他們傳話的呢?」

  程威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回應王窮的人,是若雨。

  「因為他輸了。」她用冰冷的語氣言道。

  「他跟你們動手了?」王窮問道。

  「沒有。」若雨回道。

  「那他是怎麼輸的?」王窮又道。

  其話音未落,若雨已微抬右手,握住了佩劍的劍柄。

  那一瞬,她目光一動,凌厲的殺氣頃刻間就充斥了整間屋子。

  那殺氣仿佛一雙無形的手,僅僅扼住了屋內每一個人的咽喉,就連覺哥都感到了那種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壓迫感。

  說時遲,那時快,若雨殺意剛起,便見一道黑影從梁上疾竄而下。

  那影子快似驚鴻、勢若奔雷,眨眼間已殺到若雨跟前,其雙手也已握住了兵刃。

  然後,他的動作就停止了。

  那不是稍稍一頓,而是完全僵住不動。

  一滴豆大的冷汗,從程勇的額上淌落,滑到鼻梁處,一分為二。

  他站在那裡,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的女劍客。

  她的容貌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那出塵的氣質和美貌讓人一眼難忘。

  但此刻,這些肉眼可見的表象,都已被凝重的劍意所掩蓋,變成了可以忽略的事情。

  若雨的手沒動,劍也還在劍鞘裡。

  但從程勇的角度來看,對方的劍鋒,已經頂在了他的咽喉上。

  他不動,是因為動不了。

  他的手、他的腳、他的軀幹、乃至是手指、眼皮都不能動。

  只要動一下,他就會被斬殺。

  這就是程勇在這一瞬所感受到的

  寂靜,持續了十秒左右。

  十秒後,程勇的身體一鬆,整個人像是垮下的積木一樣,軟倒在地,大口喘息起來。

  冰冷的汗水,已覆滿了那他那張驚駭的臉。

  這時,收斂了殺氣和劍意的若雨,才邁著四平八穩的腳步,走向了炕邊。

  她若無其事地從行囊裡取出了一個用布包裹著的、還在往外滲血的人頭,隨手便將其放到了炕桌上。

  擱下人頭時,若雨接著先前未完的話,回道:「就是這樣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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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7章 劍神一笑(十三)

    當覺哥和若雨從王窮的房中出來時,天已大亮。

    經過了幾個小時的討論,他們和王窮之間的合作關係,終於是確定了下來。

    在這個劇本的眾多npc勢力中,王窮肯定不是“武力”最強的一支,但在“情報”這方面……他卻是無人能及。

    這樣的角色,是封不覺最樂意去聯合的類型。

    通過和王窮的交涉,覺哥他們的那個支線任務【查明彌兕客棧兇案的原委】,已經順利完成。

    雖說在取“鏡”的人頭前,封不覺也已設法從其口中套出了一些事來,但他當時得到的信息還不足以結束這個任務。因為……“鏡”也並不是一個怕死的人;直到腦袋搬家時,鏡也只透露了一些劇本的基本情況而已,像這類情報……隨便去抓個二流門派的弟子,也能問得出來。

    好在,鏡的身上還有一疊來自王窮名下錢莊的銀票……

    封不覺正是通過這些銀票,才找上了王窮;而在和王窮聊過之後,那彌兕客棧的疑團,也就全部解開了。

    說起來……這“鏡”也是倒霉。

    前一天的下午,經過一番苦戰,他總算是成功地殺死、並假扮成了棉道人。

    完成了偽裝後,鏡便拿著王窮給他的銀票出了鎮,企圖到鎮外的某個地點與自己的“同伴”會和。

    沒想到,他剛走出臨閭鎮沒多遠,就遇上了封不覺和黎若雨。

    覺哥一看這貨的數據強度比一般npc高出一大截,就上前與其交涉,至於交涉的結果嘛……反正對兩位玩家來說,還是挺不錯的。

    眼下,成功聯合了王窮之後,封不覺對這個劇本裡的各種情報已是了然於胸。

    他的腦海中,也已開始對今夜之事展開了佈局。

    然而,他無法料到的是……自己殺死“鏡”的舉動,已經讓原本劇情的走向發生了劇變。

    …………

    話分兩頭,與此同時,臨閭鎮外。

    荒林之中,一塊偌大的岩石上,儼有一人正襟跪坐。

    那是個中年男人,看起來五十歲上下,鬍子拉碴。

    他戴著斗笠,穿著厚實、但破破爛爛的粗布衣服;其手邊,還放了一根用布裹著的、棍狀的物體。

    雖然是裹在布裡,但任何人只要看上這東西一眼,都會感覺到……這是一件兵器。

    “天亮了。”忽然,男人的身後,傳來了說話聲。

    那是個女人的聲音,她和她的同伴一直就站在距離這中年男人不遠的一棵樹旁、靜靜地休息。

    他們兩位,都是玩家,id分別是【織田愛】,和【佐佐木銘】。

    “我知道。”片刻後,中年男人不緊不慢地開口,應了一聲。

    “鏡沒有來。”織田愛又道。

    “對,他沒來。”中年男人道。

    “昨天你說……他最遲傍晚到,結果我們就這麼白白等了一夜。”織田愛道。

    “你想說什麼?”中年男人問道。

    “她想說的是……眼前,無非就兩種可能。”織田愛還沒回應,她身旁的佐佐木銘便用他那病怏怏的虛弱語氣搶道,“其一,鏡自己帶著錢跑了,其二嘛……”

    他沒有說下去,因為他可以感覺到,當他說出那個“二”字時,岩石上的那個中年男人的氣息……已發生了變化。

    “嗯……”沉吟一聲後,中年男子復又開口,“要殺死鏡……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哼……未必吧。”織田愛聞言,冷笑一聲,“或許對鎮上那些傢伙來說很難,但就我而言……十招之內,必可取他性命。”

    “那你覺得……”中年男子接道,“和你們相似的那些'異鄉人',也能辦到嗎?”

    “能不能像織田那樣在十招之內解決……這不好說。”佐佐木銘接過話頭,回道,“但單純追求'殺死'這個結果的話……對他們來說不會太難的。”他說著,將視線定在了對方的背影上,“只要有心的話……就算是對付你,也並非是毫無辦法。”

    “原來如此……”聽完佐佐木銘的話,中年男子冷靜如故,淡淡地接了一句。

    說罷,他便拿起了手邊那根被粗布包著的棍狀物,並從石頭上站了起來。

    “既然是這樣……”中年男子站定後,抬手拉了拉斗笠的帽簷兒,“那就不必再等了。”

    此言一出,織田愛神色一變:“什麼意思?你要進鎮?”

    “對。”中年男子給出了肯定的回應。

    “喂喂……這可跟說好的不一樣啊。”織田愛顯然對對方的這個決定有些意見。

    “對你們來說,也並沒有太大區別不是嗎?”中年男子卻是沒多大反應,他的口氣還是很從容,“只是'時間'上提前了一些罷了。”

    “這……”織田愛還在猶豫。

    “放心吧。”中年男子接道,“我是講信用的……我們之間的交易不變;待我們聯手殺光那幫武林中人和所謂的'異鄉人'之後……”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竹卷,平舉在身側,“這'劍舞草記',我自然雙手奉上。”

    “戰國”的兩名玩家看到那件物品時,眼神都有些變了,但他們並沒有任何的異動。

    “當然了,你們也可以選擇……現在就向我拔刀。”停頓了幾秒後,中年男人又道,“只要能殺死我,這東西自然就歸你們所有。”

    他們當然不會拔刀……

    如果織田愛和佐佐木銘想偷襲這個男人,那他們早就動手了。

    他們之所以在對方身後不到五米的距離站了一夜都沒出手,就是因為他們覺得沒有把握……

    在他們看來……和這個npc聯手去殺死其他玩家和npc的難度,遠遠低於他們兩人去挑戰這個npc的難度。

    事實上,這也的確是正確的選擇。

    客觀地說,這個持有“劍舞草記”的中年男人非常強。

    他的戰力在這個武俠世界中至少能排進前三,當然了……這份名單只算活著的人,已經不在世的那些不算。

    論單打獨鬥的功夫鏡、水、月,這三人都已是當今武林的超一流水平,他們比段克亦、棉道人、謝修文這種級別的高手還要強上一籌。

    但是,和這個男人比,他們仍差得遠。

    就連他們自己也會很坦然地承認這點,因為……“鏡花水月”,都是這個男人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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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2 01:17:38
第1258章 劍神一笑(十四)

    除夕,正午。

    臨閭鎮的街面兒上,已是空無一人。

    即便是鎮上的尋常百姓,也都知道今天是不該出門的。

    他們都非常識趣地緊閉門戶,看緊了自己的孩子、栓好了院兒裡的牲口,祈禱著這個年能平平安安地快些過去。

    而那些平日里往來於鎮上的商旅們,今天也沒有出現;畢竟……這是大年夜,對我們中國人來說,假如你一年裡只能歇上一天,那也就是這一天了。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找地方躲了起來。

    除了各路武林人士之外,鎮上的酒鬼混混、地痞無賴們,也都懷著一份好奇心,藉著點兒酒勁兒,聚集在了一處處暗巷和街角。

    畢竟機會難得……他們也想要見識一下,那些“江湖豪傑”究竟會演繹怎樣的一齣好戲。

    “幫主,前後都查探過了,只有丐幫的人手比我們多,其他門派最多的不過十餘人,只是……”這人話說到一半,猶豫了一下。

    “只是什麼?”屠紀冷冷問道。

    “只是……他們人數雖少,但其中一半以上都是硬手……”這名狂虎幫探子的武功一般,只有輕功還算出色,不過,他卻有能力分辨出哪些人才是真正的高手,而這種能力……也使他的心中產生了相當的不安。

    “怎麼?”屠紀瞬間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並朝他投去了一道森冷的目光,“你怕了?”

    他這一眼,讓那名探子渾身劇顫、心跳驟停。

    此刻,在這個臨街的小院中,只站了他們兩個人,狂虎幫的其他人手,都在附近的區域內埋伏下了。

    也就是說,如果屠紀一個不高興,把這名探子給“就地處決”了,也不會有半個人來管。

    “屬下……該死……”那探子知道自己的想法全都逃不過屠紀的眼睛,與其狡辯,不如直接認錯。

    “哼……”屠紀笑了,“相比之下,你是更怕他們,還是更怕我?”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似乎哪一種都是錯的答案。

    所以,那探子沒敢回答,他只是站在那兒……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無關緊要。”片刻後,屠紀卻是望著自己這名手下,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其實我和你一樣,我也怕。”他頓了頓,平靜地說道,“我怕死、怕輸、也怕今夜奪不到劍舞草記。”

    聽到這兒,那名探子臉上的恐懼淡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疑惑。

    “害怕是對的,恐懼能讓你遠離危險。”屠紀的話仍在繼續,“但你不能因為怕,就失了冷靜、失了分寸、甚至是失了立場……”他說那最後兩個字時,特意加重了語氣,“記住……越是害怕的時候,你越是得清楚地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並且把事情做好。”

    “屬下明白了!”豆大的汗珠從那探子的臉上滾落,他用近乎感激的眼神望著屠紀,作揖道,“謝幫主教誨!”

    “嗯……你去吧。”屠紀說罷,便背過身去、揮了揮手,示意那人出去再探。

    探子得令,也是即刻施展輕功,轉眼間已離開了這個院落。

    屠紀,則依舊佇立著,沉思著。

    從外表看,這位狂虎幫的掌門好像是個粗人,但實際上,此人可謂狡如狐、殘若狼、毒似蛇、猛勝虎……

    他那穿著打扮、談吐形象、乃至他這幫派的名字和他那獨門武功的名稱……都是他刻意的偽裝。

    他就是想讓別人認為他是一個粗人、一個武夫,從而產生輕視、放鬆警惕。

    客觀來說,他做得很成功……段克亦的死,就是很好的印證。

    事實上,還不止是段克亦。

    昨晚,被狂虎幫偷襲的高手足有十人,且十人無一倖免。至於那些高手的弟子門人到底死了多少,就沒人會去算了。

    這種成功率,自不是巧合,只因屠紀選擇的目標,都是“有把握”的目標。

    在動手前,他不但調查清了這些人的武功、年紀、身體狀況……就連他們的習慣、嗜好、特殊怪癖等等,也都查得清清楚楚。

    而對於那些他無法調查清楚的人,比如王窮(辦事比屠紀更加周到)、冷欲秋、棉道人(無門無派、獨來獨往)等等,他是不會貿然出手的。

    這就是屠紀做事的原則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

    然,這種策略,在今天,卻是行不通的。

    至少……以狂虎幫的實力而言,無法在此做出“不敗”的佈局。

    因此,正如屠紀自己所說……他很害怕。

    但今日之局,值得他去擔驚受怕,也值得他將智計無法控制的那部分,交給所謂的“天命”、“運氣”……去搏上一搏。

    門軸轉動的聲音,打斷了屠紀的思緒。

    他懷著幾分驚疑,回身轉頭,看向了距離自己數米遠的那扇木門。

    那是一間民宅的門。

    雖然屠紀把人家的院子當成了自己的據點,但他可沒經過屋主的同意;當然了……他也不認為這間民宅的屋主有膽子開門出來和自己理論。

    但眼下,這民宅的門愣是被打開了,而且從中走出來的二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尋常百姓。

    “呵……”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劍少和不怕,屠紀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我也是疏忽了……”他自言自語般念道,“就算感應不到內力,我也該進屋看一眼才是的……”

    屠紀今早來這兒的時候,確是考慮過直接闖進屋把裡面的住戶給殺了算了;但他終究是怕節外生枝,所以,他只是在屋外用內力查探了一下,在確認了屋裡總共就兩口人、且沒有任何內力反應後,他便得出了“屋內只是兩個普通百姓”的結論。

    “我要是沒記錯……”說話間,屠紀已做好了迎敵的準備,但他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望著劍少道,“這位應是皇甫少俠……”說著,他又看向了不怕妹子,“而這位……是柴女俠。”

    屠紀早已買通了客來軒的掌櫃,故而對那間客棧內的各種情況瞭如指掌;以屠紀的智略,要記下每一個客人的名字,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屠幫主消息很靈通嘛……”不怕接道,“明明是初次見面,卻好像對我們很熟悉啊。”

    她的反應很快,幾乎是立刻想到了對方得知她和劍少姓名的方式,隨即就是出言試探。

    “哼……我也只是'消息靈通'而已……”屠紀冷笑著應道,“但你們……可就是'本領高強'了。”他停頓了一秒,接道,“且不說二位昨日能在冷欲秋的面前全身而退,也不提你們能斂藏內力的事;我最好奇的是……你們究竟是怎麼埋伏到這間屋裡去的?”

    這個問題,的確讓屠紀很疑惑,因為他也是今天早上臨時決定選擇這間民宅作為據點的,若要提前埋伏,除非是未卜先知。

    “沒有什麼埋伏不埋伏的。”狂蹤劍影用很輕鬆的語氣回道,“只因我們料到了昨晚不會很太平,所以決定離開那間客棧、另找個地方安身,免得被捲入什麼不必要的麻煩中。於是……我們就隨便找了這麼間民宅藏身。”他聳聳肩,“這家人收了點銀子(他們從冷欲秋那裡訛來的錢足夠讓這戶人家過上一年),便非常高興地離開了鎮子,準備去女主人的娘家過個十天半拉月的再回來。”

    他這話,半真半假。

    “避免被捲入麻煩”只是他們來到這兒的原因之一,其實,他們來到此的主要目的,還是想埋伏生魚片和夢驚禪。

    江湖這兩位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進鎮的時候自然也發現了秩序二人組以及那些“音貝”的存在。

    但……絮懷殤那種利用自身能力在音貝中“隱形”超難技巧,劍少和不怕是施展不出來的,因此,他們想出的應對計策,是以逸待勞二人假裝成完全不知道被監視的狀態,吃吃喝喝歇歇,順便在鎮上和各種npc聊天對話、蒐集情報,彷彿在玩單機rpg遊戲一樣,到了晚上,還找個民宅躲起來休息,好似這樣就萬事大吉。

    這一切,都是給監視者製造出一種“我們不知道自己被監視了”的錯覺。但實際上,他們時刻在戒備著敵人的動向,準備在對方來襲時反殺一波。

    誰料,到了晚上,生魚片被絮懷殤給幹掉了;音貝作為生魚片用技能所生成的特殊物品,也隨其死亡一同消失。

    而發現了這一情況的劍少和不怕,卻是沒敢輕舉妄動……

    假如二人是在鎮外,那沒什麼好顧忌的,察覺到音貝消失之後就可以肆無忌憚地進鎮了;但他們卻是在白天就進了鎮子的……這就意味著,在音貝消失前的一刻,他們的方位仍然在敵人的掌握之中。

    那麼,他們就不得不考慮這樣一種情況是敵人故意讓音貝失效,製造出一種“監視已經消失了”的假象,以此讓他們露出破綻。

    這麼一想,他們就不太好活動了,只能繼續等下去。

    這一等,就等到了早晨,沒等來生魚片和夢驚禪,卻等到了前來踩點的狂虎幫。

    誰能想到……屠紀恰恰就選中了這間民宅的院子,作為他躲藏和接頭的據點,他的幫眾們也都是以此地為中心在待命著。

    事已至此,劍少和不怕乾脆就不出來了。以他們倆的聽力,坐在屋裡不動就能把屠紀在院內的每句話都聽得一清二楚;他們正好能通過屠紀和各個探子的交流,掌握鎮上的情況、靜觀事態的發展。

    “哦?”屠紀對劍少的解釋也不是很買賬,“那照你的意思,你們會出現在這間屋裡……只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已經不重要了。”不怕接道。

    “那什麼才重要?”屠紀也不拐彎抹角,一針見血地提問。

    “我們出來了,這很重要。”狂蹤劍影道。

    屠紀略一思索,覺得對方說得有道理,他也不禁在心中疑問:他們為什麼要主動出來?如果要偷聽,他們該繼續待在那屋裡;如果要偷襲,那他們更不會這樣光明正大地開門現身。

    “這麼說來……”屠紀的思維也是敏捷得很,“是有什麼事,讓你們不得不出來?”

    “正是。”狂蹤劍影道。

    “可否將那原因……告訴屠某呢?”屠紀問道。

    “當然可以。”劍少並不介意把他們出屋的原因告訴對方,因為就算他不說,對方也很快會知道的。

    “有個人,進鎮了。”劍少先和不怕交換了一下眼色,隨即就應道。

    “什麼樣的人?”屠紀道。

    “我並不知道他的名字。”劍少回道。

    “那你應該知道些別的。”屠紀道。

    “啊……”劍少神色一凝,肅然道,“我所知道的就是……他的武功很高,高到你想都想不到的地步。”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另外就是……他的身上,帶著'劍舞草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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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9章 劍神一笑(十五)

  正午,天空一片陰霾。

  灰暗的雲層遮蔽了陽光,就連老天爺似乎都在幫忙製造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氣氛。

  就在這個時刻,三道人影,出現在了空曠的街道上。

  走在中間的為首之人,是一個中年男人。

  他穿得很破爛,手裡拿著根由破布包裹起來的棍狀武器,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地走著。

  跟在他身後兩側的二人,看起來要比他扎眼得多;織田愛和佐佐木銘畢竟是玩家,樣貌和氣質都與劇本中的一般角色大不相同,即使系統對他們的外表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和諧」,他們依然也很惹眼。

  三人就這麼走在臨閭鎮中間最寬的那條主幹道上,走在無言的冷風中,走在無數道躲藏在暗處的視線中……

  咻——

  忽然,一聲破風疾響,劃破了空氣,也劃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壓抑。

  織田愛眼疾手快,單手一抬,便用自己的護腕將那飛來的暗器輕鬆格開。

  但,這只是個開始……

  第一把暗器尚未落地時,後續的攻擊便已到來。

  彈指間,三人的四面八方湧來了如驟雨般的黑點。

  那些暗器有鏢、有刀、有針、有彈……每一種暗器,都有其獨特的速度、力度、以及殺傷方式。

  淬毒之類的手段的自不必說,有些暗器還加了火藥,被格開的瞬間會爆炸;還有些會在行進中分裂,變成兩個或數個;甚至還有能夠突然改變飛行軌跡的玩意兒。

  在毫無掩體的地方面對這樣的圍攻,一般來說也只有往天上跳這一條路了。

  然而,那三人……卻是站在原地沒動。

  「病劍……」那一瞬,佐佐木銘出手了,他報招式名時,也是一副病怏怏的狀態,「……圓剎。」

  話音落,劍招現。

  下一秒,一個透明的圓形力場便以佐佐木銘為中心擴散開去,將一旁的織田愛和中年男人也都籠罩了進去。

  也不知他這招病劍·圓剎是什麼原理,其佩劍分明還在鞘中未出,卻一樣能製造出一個飽和狀的劍氣力場,將那些暗器統統擋在了那個「圓」的範圍之外。

  這一輪合擊過後,三人竟是毫髮無傷。

  「啊——」

  沒想到,數秒後,又生異變。

  但聞一聲慘叫響起,緊接著,便有一人從路邊一棟建築的二樓窗戶內飛了出來。

  這人剛落到地上,更多的慘叫和兵器碰撞之聲便陸續出現。

  「哼……開始狗咬狗了嗎……」織田愛看著那些從建築內、暗巷中不斷飛出的人影,便已知道在其視線看不到的地方發生了什麼。

  她的推測的確沒錯,眼下就是個「黑吃黑」的狀況。

  率先對他們動手的那伙人,是「挾風會」的人。

  這個門派,說得難聽點……就是一武裝盜竊團伙,會中之人皆以暗器和輕功見長;要論光天化日下的公平決鬥,他們算不上很強,但要搞暗殺、埋伏、盜竊之類的勾當,他們的手藝可是不差。

  昨晚,挾風會幹掉的武林人士,比狂虎幫要多得多,當然了……殺得基本都是嘍囉,真正的高手他們沒能解決幾個。

  和老謀深算的屠紀相比,挾風會那位掌門的頭腦就相對簡單一些了,以至於那一整晚的暗殺行動過後,他們自己的損失也很慘重。到了今天正午,他們總共還剩下了三十來人。

  這樣的實力,要搞定「劍舞草記」,顯然是夠嗆的。

  於是,挾風會就想到了一個簡單直接、卻也很有可能奏效的策略……先下手為強。

  他們特意選在了距離鎮口不是很遠的區域埋伏,定下的計劃就是搶先出手,務求將攜帶秘笈之人一波帶走,然後利用自己門派在輕功方面的優勢,拿了東西趕緊跑路。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那番醞釀已久、勢在必得的攻擊,竟被目標輕易化解;不但如此,丐幫、海龍門、白梅教這三個昨晚被他們偷襲得最慘的門派,早已在更外圍的地方布下了埋伏。挾風會的人一出手,那三個門派的人就來了個「黃雀在後」,把他們包了餃子。

  廝殺……很快就結束了。

  與其說是廝殺,這更像是屠殺。

  一百四十多人殺三十個人,而且還是有心算無心,後者能堅持個一兩分鐘已經算不錯了。

  待挾風會的會眾一個不剩地在地上躺平後,黑壓壓的一隊人馬,便從街巷各處冒了出來,堵在了那三人的去路上。

  他們那兒為首的,也是三人。

  第一人,是一名灰發披肩,穿一身淺色勁裝的男子,看相貌,他至少也有六十歲了,但其舉手投足間,不見分毫的老態。

  這個人,名叫羅殘,是現任的丐幫幫主。

  作為一個歷史悠久的幫派,丐幫的歷任幫主中,出過許多傑出的英雄人物;可惜,無論在天賦、武功、還是智慧上,羅殘都屬於排不上號兒的那種。

  要說他身上有什麼值得稱道的事,那就是……他憑著從各處搜集到的一些缺本殘式,成功還原出了已經在幫內失傳數十年的絕學——「降龍十八掌」。

  若是放在百多年前,這也不叫個事兒,那時候比降龍十八掌更高層級的外家功夫還有很多,但在這個「後武林時代」裡,身懷這樣一套掌法,已足夠羅殘躋身超一流高手行列、獨步天下。

  再說第二人……

  此人名叫顧蛟龍,其穿著倒也普通,亦是習武之人常穿之勁裝,但他那長相很有特點,可說是——虎背熊腰、眉清目秀。

  是的,你沒看錯,我也沒有寫錯,他就長這樣;因此,這位海龍門的少幫主,便有了「玉面蛟龍」這樣一個綽號。

  海龍門這個門派,顧名思義,是靠海吃飯的,算是半武半商;與其他門派不同的是,海龍門和官府之間一直就「關係不錯」,因為他們會定期給一些朝中大員和地方官提供海中的奇珍異寶、珍饈美味,所以就獲得了很多便利。

  在江南沿海一代,海龍門可謂獨霸一方,舉個不算誇張的例子——只要在他們的勢力範圍內,私鹽生意都可以公開著做。

  至於這個門派的武學嘛……一般,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上乘武功,但門中有幾套剛猛的外家功夫,在實戰中還算過得去。

  最後,再看那第三人。

  那是一個女人,一個胖得讓你難以分辨出性別的女人。

  或許現在看來不稀奇,但在那個以農業為基礎、物質相對貧乏的社會,你要是看見一二百多斤的胖子,那也是挺稀罕的。

  這位女掌門……或者說……女教主,名叫鳳美玉;這個名字,是她長大後自己取的。小時候,她沒有名字,也可以說,有很多個名字……

  說來可能也沒人信,眼前這位鳳掌門,十五歲時,曾是京城某個特別有名的風月場所的頭牌,那個時候,她的名字是「鳳兒」。

  當年的鳳兒,可是個美人胚子,縱然還只是個少女,但她那早熟的肉體,已經征服了無數京城的公子王孫。

  因為她是妓院老鴇撿來的孩子,從小就生長在那樣的環境裡,所以她似乎也並不排斥通過出賣肉體來過上優渥的生活。

  但,某天,她變了。

  一個女人的轉變,通常都會和某個男人有關,鳳兒也不例外。

  十九歲那一年,她愛上了一位出身寒門的公子,她愛他的相貌,愛他的才情,愛與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即使是很多年後,她都還記得那份溫存。

  然而,這場感情,很快便以那位公子的英年早逝而告終。

  他的死,並不是意外,只因他和鳳兒走得太近、且讓後者產生了贖身從良的念頭;這顯然是某些人不願意看到的,而那「某些人」,皆是在京城裡能夠翻雲覆雨的人物,對他們來說,要弄死一個寒門儒生,和捏死一隻螞蟻也差不多。

  從那時起,鳳兒表面上雖然沒有任何反常,但實際上,她的內心已完全被復仇的火炎所吞噬。

  她用自己的法子,弄到了一些武學秘籍,並暗中苦練。

  仇恨是一種可怕的動力,且不會因時間的推移而減弱,反而會越來越強……

  人在那樣的動力下,無論做什麼,都是極有效率的。

  三年後,鳳兒便完成了自己的復仇。

  她只花了一個晚上,就殺光了自己的仇人們,並將京城最大的妓院付之一炬;她還把老鴇的人皮剝去、將其屍首掛在了那條花街的牌坊上。

  那晚之後,鳳兒就消失了。

  直到十多年後,江湖上出現了一個叫「白梅教」的門派,她們的教主是一個極胖的女人,自稱「鳳美玉」。

  她的肥胖,並不是因為好吃懶做……只因她在缺乏最基礎的知識和章法的前提下,全憑自身領悟、拼命去修習多種迥然不同的內功,最終導致了她的經脈和氣息異常,經過了一些年月,這些異常逐漸在她的身體上顯現了出來。

  肥胖只是最直觀的表現而已,她的身上還有很多其他的問題,都讓她備受煎熬;然而,這十幾年來,縱使她尋訪了天下名醫,請教了許多武林泰鬥級的人物,也沒人能治好她這極端的「走火入魔之相」。

  終於,身體的痛苦讓她的精神也產成了問題……她放棄了治療,將痛苦變為了新的動力,將殺戮變成了釋放壓力的途徑,將權欲變成了自己的止痛劑……就這樣,白梅教誕生了。

  「丐幫……海龍門……白梅教……」待那三人和一干幫眾站定,那中年男人方才緩緩開口,「看這架勢……諸位這是聯手了?」

  他猜得沒錯,由於昨晚發生的種種事態,讓各門派之間的實力對比發生了變化,這三個門派經過交涉後,決定聯合起來,以確保今天的勝利。

  「廢話少說!」顧蛟龍今年三十有二,正是血氣方剛之年紀,平日裡他在自己幫派的地頭上說一不二,早已養成了習慣,所以其言辭談吐已經不能說是「衝」,而是「橫」了,「交出『劍舞草記』,饒你不死!」

  「哦?」中年男子聞言,語氣還是不慌不忙,「你怎麼知道……『劍舞草記』在我身上?」

  顧蛟龍還沒回答,羅殘便接道:「『殺害江家六十三口的兇手,會在除夕之夜,帶著劍舞草記,出現在臨閭鎮上;其人五十歲上下,斗笠遮面,手持一件包裹在破布內的兵刃』……」他將這段早已傳遍了江湖的信息,一字不差地復述了一遍,隨即再道,「眼下,除了時間還沒到『夜晚』之外,你完全符合這條消息的描述。」他頓了頓,將目光移到了佐佐木銘的身上,「再者……你那名手下的功夫,我們方才也都看到了……那想必就是劍舞草記中的招式了吧?」

  他們的推測倒也合情合理,佐佐木銘的那個「技能」,在正統的習武者看來堪稱神奇,而這正好可以用「他從劍舞草記上學到的」來解釋。

  「嗯……你說得倒是有點道理,但有件事,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思考過……」中年男人依舊很平靜地應道,「你口中的那條『消息』,似乎有些過於精確了……不是嗎?」

  他這句話出口時,他身後的兩名玩家並沒有什麼反應,因為他們在此前已從中年男子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但是,此刻正躲在暗處同樣聽到了此言的絮懷殤、狂蹤劍影、才不怕呢,可都是神情一變。

  「那又怎麼樣?」鳳美玉站在那兒,活像個大肉球似的,連說話都有點吃力的感覺,「事到如今,你再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難道你還想否認東西在你的身上?」

  「我並不是想否認什麼……」中年男人回道,「相反,我是想承認一些事……」

  「你不就是想說……消息是你放出來的嗎?」忽然,另一個人的聲音,加入了對話。

  眾人循聲望去,迅速在街邊一間民宅的房頂上,發現了一個人。

  「封不覺!」

  在覺哥現身的剎那,這三個字便如同馬群過境一般,從其他玩家的心中奔馳而過。

  「嗯?」中年男人的注意力也被覺哥所吸引,他抬起頭,用手指輕輕向上推了推斗笠的邊檐,看了覺哥一眼,「你是……」

  「小心……」織田愛的低語立即傳入了中年男人的耳中,「這小子很難對付……」

  「喂!你又是哪根蔥?」兩秒後,顧蛟龍高聲衝覺哥嚷道,「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呵……」封不覺輕笑一聲,應道,「顧少幫主息怒,在下只是前來說幾件各位可能會感興趣的事,並沒有要妨礙諸位掌門的意思。」

  「我們可沒時間聽你說什麼故事。」羅殘道,「我勸你還是趕緊……」

  「且慢。」不料,中年男子這時卻搶道,「我倒是想聽聽……他能說出些什麼來。」

  他這話一出口,那三名掌門都愣了一下,他們看覺哥的眼神,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當然了,這時的他們,依然沒有把這張年輕的生面孔當回事兒,他們只是在疑惑那個中年男人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呵呵……其實我要說得也不多,一時半刻就能講完。」封不覺見沒人打斷自己了,便順勢接道,「簡單地說……今天這個局,是你一手策劃的。」他看著那個中年男人,笑道,「不出我所料的話,你應該就是當初那個『不知曉劍譜真正的價值,拿去當鋪將其低價典當的東瀛浪人』。」

  話音落時,除了中年男子、織田愛和佐佐木銘之外,在場的所有人皆是神情一變。

  封不覺則是不以為意,娓娓道來:「事實上,對於劍舞草記的價值,你清楚得很……所以你才會拿它當『誘餌』,來佈下這個局……」他停頓一秒,接著道,「首先,你故意讓江三得到劍舞草記,然後,你再製造出江家堡的滅門慘案,將劍譜奪回;你知道,段克亦肯定會來給徒弟報仇,將事情追查到底……因此,你正好利用點蒼派的名頭,將劍舞草記現世的消息傳出去。

  「人們在聽到相關的消息時,都會想當然地認為……這是『點蒼派查到的』,好像一切都順理成章。」

  「但我一聽這事兒,就覺得事有蹊蹺……。」

  「且不說段掌門和他的弟子們是怎麼從一個完全沒有活人的兇案現場裡得到『兇手是為了奪走一本劍譜才滅人滿門』這種結論的……就算他們認準了殺人者的動機是『為了奪走某件重要的東西』,並以此為線索追查下去……想要查到所謂的『東瀛浪人』、『當鋪』這條線上,其可能也著實微乎其微。」

  「而事後流傳出的那條『劍舞草記會在除夕夜出現』的消息,則讓我徹底確定了……行兇者本人,就是放消息的人。」

  「正如你所說……那條消息描述得實在太具體、太精確了,不但時間地點、連你的穿著打扮都交代得絲毫不差。」

  說到這兒,覺哥不禁笑出聲來:「呵呵……最可笑的一點是,既然這條消息已經傳遍了江湖,引來了那麼多的門派和人,那麼消息中的『那個人』十有八九*也已經知道這事兒了……在這種前提下,他怎麼可能還會在消息中所說的時間和地點出現呢?明知整個武林都在埋伏他,還來送死嗎?」

  他這個問題,顯然是拋給那幾位掌門、和正在周圍潛伏著的其他武林人士的。

  「所以,真相只有一個。」封不覺抬起一手,指向了那個中年男人,「那個帶著劍舞草記的人……那個放出消息的人……那個通過重重算計、造就了今日這般局面的人……並不認為自己會死。」

  他說著,轉過身去,看向了那三位掌門:「會死的……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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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2 01:18:21
第1260章 劍神一笑(十六)

    “哈!哈哈哈哈……”覺哥話音未落,顧蛟龍便大笑出聲,“還以為你有何高見……結果竟說出了這種廢話。”

    他說著,便上前幾步,眼睛望著封不覺,手指則指向了前方的中年男人:“按照你的意思,憑他們這區區三人,就想對抗整個中原武林?”

    “不止三人。”中年男人接過了他的話頭,“原本……有五個人。”

    “呵……”封不覺聞言,惡意滿滿地笑了,“現在,一樣是五個人。”

    “哦?”中年男人從他這話裡聽出了什麼,神色微變。

    “我想,你也應該知道,‘鏡’已經死了。”封不覺道。

    “我知道。”中年男人道。

    “但你還不知道的是……‘花’的任務,也失敗了。”封不覺道。

    這個消息,讓中年男人的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陰沉。

    “這不可能……”他應道。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封不覺道,“反正你今天註定是要死在這裡的,我想你也沒有餘裕再去關心別人了。”

    中年男人沉默了,但沒有沉默很久。

    “你既然能看破我的計畫……”他再度開口時,聲音變得很冰冷,殺意已在他的周身彌散開,“……就該明白,哪怕只有靠我一人,今日之局,我也有九成的把握。”

    “你原本的把握有幾成,跟我沒有半點關係。”封不覺卻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輕鬆念道,“你只要記住……既然現在我來了,那你就連一成的機會都沒有。”

    這話,未免有些狂了。

    至少在那中年男人聽來,這是不自量力。

    但周圍的玩家們卻沒有那種感覺,因為……說這話的人是封不覺。

    你永遠不知道他是在虛張聲勢還是在闡述實情,對他來說,“不可能”和“可能”之間的界線很模糊。

    “你們聊完了沒有?”完全沒聽懂那兩人在說什麼的顧蛟龍這時又發話了,這位海龍門的扛把子可是很討厭被人無視的,“什麼五個人十個人的?你……”

    那個“你”字出口的瞬間,他便反手往自己腰間一摸,快速出刀,刀尖直指中年男人的鼻樑。

    面對這突然的出手,中年男子卻是紋絲未動;結果……那刀的確也沒有碰到他。

    顧蛟龍的臂展加上刀身的長度,剛好讓刀尖來到了距離中年男子的臉兩公分的地方。

    “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打得什麼主意。”顧蛟龍就這麼拿刀指著對方,高聲言道,“本少也是講理的人……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只要你交出劍舞草記,我便饒你不……”

    最後那個字,他沒有說出來。

    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不出來了。

    冷欲秋的劍很快,快似閃電。

    當他的劍刺入顧蛟龍的咽喉時,後者連反應的餘地都沒有。

    “有些人的兵刃,就算出了鞘,也和放在地上沒什麼兩樣。”冷欲秋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收回了劍,邊收邊道,“還有些人的眼睛……”他說著,又看向了羅殘、鳳美玉和那些三幫弟子們,“……雖然睜著,但和瞎了也沒什麼區別。”

    “冷欲秋……”鳳美玉即刻用森冷的目光瞪住了冷欲秋,厲聲道,“你這算是何意?想從咱們的嘴邊兒搶食?”

    她此時的表情看起來非常兇狠,這並不是因為她有多恨對方,更多的……是一種本能。

    方才冷欲秋是從哪兒殺出來的、是怎麼拔劍的……鳳美玉和羅殘都沒能看清;也就是說,如果冷欲秋剛剛的目標是她或者羅殘,那他們兩個的下場多半也和顧蛟龍一樣。

    因此,鳳美玉現在的反應,就好像是弱小的野獸遇到了比自己更強大的捕食者時一樣唯有張牙舞爪,期盼著從氣勢上壓倒對方,才能占得一些先機。

    “搶食?呵呵……”冷欲秋笑了笑,“別把我說得和你們這些人似的……我可從來沒說過自己來臨閭鎮是為了搶劍舞草記。”說話間,他瞥了眼已經倒在地上的顧蛟龍,“我殺顧蛟龍,只是因為……”他又退後半步,轉頭朝身旁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他冒犯了我的師父。”

    “什麼?”

    不僅是羅殘和鳳美玉,所有明處的、暗處的武林人士,以及幾名尚不知曉這一情況的玩家,都被這話給驚了一跳。

    他們雖不清楚那個中年男人的實力,但冷欲秋的實力人們還是略知一二的。

    即使假設這個男人的武功只比冷欲秋高那麼一點點,今天的這場勝負也是很難料了。

    “諸位中原武林的幫主們、俠客們、武道家們……”片刻後,那中年男子,忽然運用內力開始傳音,“事已至此,我就有話直說了……”

    他才說了半句,已經有很多人冷汗直流;而這些緊張的、恐懼的、震驚的人,多半都是武林中準一流以上的高手……正因為他們的武功修為已到了一定的境界,才能體會到支撐這次傳音的人內功有多可怕。

    “在下……賀陽信次。”那中年男人說出自己的名字時,人們也都明白了覺哥所言非虛這還真就是個東瀛人,“用你們中原的說法……吾乃‘神傳極劍流’劍派的掌門。”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中原了,他對漢語的掌握、對中國文化的瞭解,比起很多中原人來可能都要更深刻。

    “今天,我設下此局,將各位引來,只為一件事……”做完了自我介紹,賀陽信次便接著說道,“素聞中原武林鐘靈毓秀,臥虎藏龍……在下不才,想以自創之‘神傳極劍流’劍法,向天下英雄討教一二。”他微頓半秒,“諸位……不必跟我客氣,無論是一擁而上、還是暗箭傷人……在下都能接受。只要你們能殺了我……”

    話至此處,他從懷裡拿出了那本讓所有人武林中人魂牽夢縈的那件東西。

    “……那這本由‘劍聖’裴旻所著之‘劍舞草記’,自當歸你們所有。”雖然賀陽信次所說的內容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不利到了極點,但他的語氣依然很平靜,平靜得讓聽的人都感到頭皮發麻,“但……倘若今日無人能勝過在下……”他又把秘笈收回了懷裡,“那麼……從今日起,中原武林,便由我賀陽信次統領,誰若不從……七日內,我便會讓他的門派從世上消失。”

    “笑話!”聽到這裡,羅殘忍不住打斷道,“且不說你今日能不能活著離開此地……就算你的武功真的冠絕天下,就憑你們這幾個人,也想把別人的門派趕盡殺絕?”

    “你說的……的確有些道理。”賀陽信次終止了傳音,用普通的說話方式,對羅殘道,“像江家堡那樣的地方,幾十口人,殺起來是很快的;但像你們丐幫這樣幫眾滿天下的門派……當年連朝廷都沒能殺盡,我肯定也辦不到。”

    “哼……”羅殘聽到這兒,冷哼一聲,臉上還閃過了一絲得意之色。

    然,下一秒,賀陽信次便將話鋒一轉:“不過……那也沒關係,我可以只殺掌門。”

    羅殘的臉僵住了,他的身體則已本能地運起了真氣。

    “殺一個掌門不夠,我就殺兩個,誰當上掌門,我就殺了誰……殺他的時候誰在他周圍,我也一併殺了。”賀陽信次的話還在繼續,“我想,不需要太久,這個門派就不會再有人願意當掌門了……就像一條沒有頭的蛇,很快就會是一條死蛇了。”

    “豈有此理!”羅殘再也等不了了,他爆喝一聲,當即擺出架勢,欲先發制人。

    這個時刻,倒並不是羅殘急著想出手,只是因為賀陽信次和冷欲秋僅僅是站在那裡,也幾乎要用氣勢將眾人壓垮……羅幫主若再不出手,只怕他身後那些幫眾就要四散逃跑了。

    “欲秋。”賀陽信次這邊,卻是對羅殘的行動不以為意,他淡定地喊了冷欲秋一聲。

    “師父,有何吩咐?”冷欲秋在師父的面前,就可以正常說話。

    賀陽信次隨即就轉頭朝封不覺那邊看了一眼,言道:“要活的。”

    “明白。”冷欲秋應了一聲,一晃眼,就從原地掠出去十余米,直撲路邊屋頂上的封不覺。

    覺哥也是機警無比,見得此景……轉身就跑,一個閃身便不知躍出了多遠。

    冷欲秋見狀,不禁對覺哥的“輕功”暗暗心驚,但他既已承了師命,肯定得竭力為之,故而運上了十成的腳上功夫,拼命追了上去。

    同一時刻,羅殘也出手了。

    降龍十八掌乃是外功巔峰,天下無雙,即便羅殘的天資不算絕頂,但能將這失傳的武功重現出來、且融會貫通,其武學造詣亦可見一斑。

    眼下,羅殘全力施招,打出的掌勁駭人之極……別說是十八掌了,在旁觀戰的武林群豪中,有自信接下他二招三式的人都屈指可數。

    然而……

    “這掌法確是不錯。”賀陽信次低著頭,看著手中那條正在滴血的右臂,波瀾不驚地評論道,“可惜……你的功力太差了。”

    話音落時,羅殘踉蹌著後退了兩步,他雙眼暴突,緩緩轉過頭,茫然地看向了自己的右肩。

    他不敢相信……自己不但沒看見對方出手,甚至連自己的手臂被人斬斷都是後知後覺……

    不止是他,正在看著這邊的各幫派掌門、弟子……也全都沒有看清賀陽信次幹了什麼。

    他是什麼時候移動的?什麼時候出手的?用何種方式斬斷羅殘右臂的?又是什麼時候回到原位的?

    這些問題就像恐怖的夢魘,迅速在人們的心中蔓延……

    “多餘的動作太多、且太慢,內力運行的速度也是慢若靜止……明明內力也不算多強。”賀陽信次說話間,隨手將羅殘的手臂扔到了地上,“你這樣的人,也能當上一幫之主……中原武林的水準,令人擔憂啊……”

    他這無疑是在嘲諷,但一時間,也沒人出來反駁。

    隨之響起的,只有羅殘倒地時那痛苦的呻吟……

    “啊……啊”一息過後,一名海龍門的幫眾率先慘叫出聲,並連滾帶爬地開始逃跑。

    他的舉動,瞬間就激起了連鎖反應,海龍門的人幾乎在轉眼之間就跑了個乾淨,連他們少幫主的屍體都不要了。

    丐幫的人倒是比他們好點兒,也不知人群中誰喊了一嗓子……“快保護幫主!”接著,便有幾個離得近的丐幫弟子衝上去把已經昏迷的羅殘拖了回來,跟著大夥兒一起撤了……

    這兩派一跑,按說白梅教也沒必要再留了。大家都不傻,誰都能看出來,這個賀陽信次的武功之高,已經不是用“人數”可以填的程度了;蝦兵蟹將再多,對他也不管用。

    沒想到……

    “白梅教眾聽令!”鳳美玉的神態,卻是出奇得冷靜。

    “在……在!”她身後的弟子們被她這麼一喝,也紛紛回過神來。

    “你們立刻兵分兩路,撤出鎮外,申時不見我出來,你們就自行撤回總壇,再行計議。”鳳美玉用十分堅定的態度下達了命令。

    而她手下的教眾們……在略微的猶豫後,也很快執行了這個命令。

    和很多影視作品中表現得不同,他們沒有說出“教主,我們不走!”或“要走一起走”之類的臺詞。

    真正的江湖,真正的人,在生死關頭,往往都是薄情寡義的,能將生死置之度外去盡忠義的人,並沒有那麼多……事實上,少得可憐。

    不多時,白梅教眾也都跑光了;街心,就剩下了四個人、一具屍體、和一條胳膊。

    “看這架勢……你是打算以死相搏了。”賀陽信次並不著急動手,他知道,要將恐懼種到那些人的心裡,自己就不能太快。

    有時候,恐懼不僅源自“未知”,也會源自“理解”。

    他需要放慢殺戮的節奏,才能讓人們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我不怕死。”鳳美玉說的是事實,她的人生早已是一齣悲劇,復仇之後,她得到的也只是無盡的空虛和身心上的雙重折磨,所以她並不很在意自己的性命,“但我也不打算白死。”

    “你打算和我同歸於盡?”賀陽信次又問。

    “那也未必。”鳳美玉道。

    “哦?”賀陽信次其實已經察覺了正悄然靠近的威脅,但他依舊是不慌不忙地示意對方說下去。

    “因為……和我一樣不怕死的人,還有不少。”鳳美玉接道。

    當她這句話出口時,街上,又多出了幾個人來。

    準確地說,是五個人。

    這五人有男有女,年紀不同,門派也不同,不過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五個人,用的都是劍。

    “儒劍客謝修文,紫竹居士孟禾,天縱劍裘八奇,毒蛛劍唐玲,南海駝仙馬踏雲……”賀陽信次的視線依次掃過這些人的臉,口中則一一報出了這些人的名號,“嗯……差不多了。”

    “什麼差不多了?”裘八奇是個四十多歲的瘦子,看上去文質彬彬,但他的個性卻是相當衝動好鬥,“你的壽命嗎?”

    “呵……”賀陽信次輕笑一聲,對這挑釁不以為意,“我的意思是……你們幾位往這裡一站,中原武林威名顯赫的劍客,便算來得差不多了。”

    他這話不差,除了段克亦和棉道人這兩個已死之人,以及冷欲秋這個神傳極劍流的傳人之外,江湖上就屬這五名劍客的名聲最盛。

    “你知道就好。”唐玲的手已握在劍上。

    “我這就讓你瞧瞧,中原武林是不是無人了!”裘八奇顯然是那種為了一口氣可以不要命的人。

    “其一,我想要劍舞草記,其二,我不想聽命於你,所以……我覺得……還是殺了你吧。”紫竹居士說話有個習慣,就是按部就班、主次有序,而且……他也不愛說謊。

    “哼……我倒是沒有別的意思,反正只要是倭寇,我見一個殺一個!”馬踏雲的兒子、兒媳、孫子……皆是死於倭寇之手,可謂苦大仇深,所以,對於東瀛來的人,他不分好壞,就是個殺。

    “你這倭國的蠻夷……今日我便要你血債血償!”而謝修文會站出來,也不算意外。

    這位已在府中處於半退隱狀態的謝家門主,這次是特意喬裝改扮,暗中來到臨閭鎮,只為在關鍵時刻能保護自己的孫兒。

    他本以為,孫子有劉伯陪著,也不必太過擔心;到了晚上、還有除夕這天,才會需要自己出手。

    沒想到……謝無花竟會在大白天死在客棧裡。

    謝修文得知孫子的死訊後,就一直在找冷欲秋,但那時,後者已離開客棧、不知所蹤,直到今天才在這裡現身。

    因此,無論是作為中原武林的一份子,還是出於個人恩怨,謝修文肯定也是要出來跟對方拼上一拼的。

    “好……來得好……”賀陽信次面對五大劍客加一個白梅教主,仍是面無懼色。

    相反,他的臉上,顯出的竟是興奮。

    “你們不用客氣……六個一起上吧。”這一刻,賀陽信次……解開了他手邊那根兵器外的帶子,扯下了那一層包裹用的破布。

    接著,一把總長在一米五左右、無鞘的、鋒刃奇鈍無比的武士刀……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賀陽信次抄起兵刃之時,終於擺出了真正意義上的“架勢”,並言道:“你們的話……應該能讓我稍微享受一點樂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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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1章 劍神一笑(十七)

    天空,依舊陰霾。

    一陣陣如有實質的殺意彌漫在臨閭鎮的街頭,縱是那凜冽的北風,也無法將其吹散。

    風聲中、殺陣中……

    佇立的七人,已是箭在弦上。

    而戰圈之外的織田愛和佐佐木銘,則是全神貫注地戒備著周圍的動向……他們很清楚,真正的威脅,只有玩家,至於那些江湖人物……絕不可能是賀陽信次的對手。

    呼

    那一瞬,風止。

    隨之,便是劍動。

    第一個出劍的,是毒蛛劍唐玲。

    她是五大劍客中唯一一個女劍客,輕功絕逸、劍法詭變,而且她用毒的功夫,也是天下一絕;有時……她甚至不需要用劍傷到對方,就能致對手於死地。

    說時遲,那時快!

    僅一個照眼,唐玲的身形已閃現到了賀陽信次的背後。

    她使得是輕巧的快劍,劍尖取的是對手的後心。

    “劍者之血……”同一秒,賀陽信次用頗為感慨的語氣念道,“乃世上絕豔之花……”

    乒

    說話之間,他已用手上那把狹長的鈍劍,格開了來自身後的攻擊。

    他的格擋姿勢看起來十分怪異,任何一種中原的劍法,都不可能會含有這樣的架勢;可是這看起來不可思議的動作,卻非常奏效……賀陽信次在全身幾乎都沒動的情況下,只靠手腕的運動和兵器獨特的形狀,便擋下了一位超一流劍客的疾襲。

    僅僅是這一手,已讓圍攻他的那六人心中暗暗一驚。

    “而這花……只有在生死之間,才會綻放……”這後半句話出口時,賀陽信次……終於出劍了。

    斬斷羅殘的手時,他沒有用劍,他用的只是自己的手……

    方才的格擋,也算不上是“出劍”,他只是很隨意地在防禦罷了。

    他真正的功夫,此刻才要真正顯現……

    嗡

    一聲怪響,破風而起。

    這不像是劍會發出的聲音,反倒像是沉重的長兵器被揮舞時的動靜。

    “小心!”下一秒,一聲厲喝,帶出一道疾影。

    喊這一聲的人,自是看清了賀陽信次招式的人。

    五大劍客加上鳳美玉這六人中,只有兩個人……能看清這一招。

    第一個,是紫竹居士孟禾,但他並沒有喊那一嗓子。

    所以,一邊喊著“小心”,一邊衝上前去的人,是另一位南海駝仙馬踏雲。

    放眼整個武林,馬踏雲的武學天賦也是數一數二。他七歲習武,十五歲已是名動一時,可惜的是,他患有一種罕見的先天疾病,少年時還看不出來,但二十歲之後,其背部便慢慢隆起、且變得越發畸形;三年不到,他的後背已像是個凸出的鍋底一般,整個人都直不起腰來。

    就這樣,一個本有可能取得極高造詣的武學奇才,被生理上的限制給耽誤了。

    好在,馬踏雲也沒有自暴自棄,經過多年的苦練和適應,他自創了一套奇特的“背鍋劍法”;這劍法只有像他這樣有嚴重駝背的人才能用,正常人反倒是無法施展……不但無法施展,也很難應付。

    因為“武功招式”這種東西,99%都是以“對手是一個直立著的人”為基本而創造的,若對手的身體異於常人,往往會讓很多招式都失去效果。

    舉個簡單的例子,同樣的招式,擊向一個身高一米七的人,可能就是紮向心口的,但擊向一個一米四的人,沒準就擦著對方的肩膀過去了;同理,要是擊向一個兩米高的人,那最後八成會捅到胃或者腸子。

    因此,跟背鍋劍法的使用者對戰時,武功再高的人,都會感到力不心;這些與直著上身的對手打慣了的高手,面對一個一直彎著腰、且已經適應了以這種姿態來戰鬥的人,可就不習慣了。

    不過……賀陽信次的劍術,卻是不會受這種影響的。

    “賊人看劍!”

    馬踏雲今日雖也是為了“劍舞草記”來的,但他確是俠義之人,這一刻,他看出了賀陽信次的劍招兇險,唐玲恐難以招架,於是,他立刻出手,利用自己獨特的身法,整個人似彈弓一般彈出,後發先至……以手中的松紋古劍直取賀陽信次的下肋。

    他的這次突襲,可說是“圍魏救趙”之舉;馬踏雲心想:賀陽信次畢竟是以一敵眾,他不可能為了殺傷一個對手,而讓自己受到重大的傷害。所以,他一定會設法來防禦自己這一劍,而這一躲、一格、或是一猶豫的間隙,便已足夠輕功高強的唐玲從那鈍劍的斬擊中逃生了。

    “來得好……”賀陽信次見狀,卻是不緊不慢、不慍不火地出聲,“我就一次把你們兩個都解決掉吧……”

    嗡嗡

    又是兩聲連續的異響傳出。

    但見,賀陽信次馬步深紮、運腕變招……

    剎那間,那狹長而沉重的鈍劍,竟在眾人的視線中消失了!

    呼

    在稍縱即逝的一秒之間,那鈍劍的異響,忽地變成了迅疾的風聲。

    然後,唐玲和馬踏雲的動作,也隨著那風聲……停止了。

    “神傳極劍流·居合·力封閃。”收劍之際,賀陽信次手中的鈍劍,才算是重新出現在了其他人的視線中。

    在他把自己的招式名報完的那一刻,唐玲和馬踏雲的身體……也同時斷成了兩截。

    或許……賀陽信次說得沒錯。

    那兩名劍者的生命,在消逝的瞬間,便化為了兩點鮮紅,綻放在了這冰冷的大地上。

    “真是個不得了的怪物啊……”此刻,在後方觀戰的織田愛不禁低聲嘀咕道,“‘無需鞘具的拔刀術’……我可是聽都沒聽過,沒想到今天居然親眼看到了。”

    “是啊……”佐佐木銘聽見了隊友的話,也輕聲接道,“更不用說……他使的還是那種大小和重量都異常誇張的武器……”

    “呵……”下一秒,賀陽信次少見的輕聲了一笑,言道,“捨棄鞘具……才是‘居合’踏入大成之境的開始,當你的腕力極限和對力量的掌控度都達到一定的境界時……劍柄的長短、劍刃的鋒利程度、以及劍鞘這種東西……便全部失去了意義。”

    很顯然,他是聽見了兩名玩家的對話,所以順便就指點了他們兩句。而他這種遊刃有餘的態度,無疑也源自他對自身實力的自信……

    他,有權自信……

    兩大劍客的屍體,和他身前身後那兩塊已被鮮血蘊染的土地,都是他那驚天武學的極佳佐證。

    “再來啊,不會就這麼結束了吧?”數秒後,賀陽信次又看向了對面剩下的四人,用平靜的語氣挑釁道。

    就在此時,突然!

    “四位!”一聲高喝,自街邊的巷中響起,“讓屠某來助你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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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2章 劍神一笑(十八)

    喝聲起時,只見十餘道人影已從街道兩旁疾躍而出,並從賀陽信次的頭頂上交錯著掠過;若仔細看還會發現……在他們每個人飛過的路徑上,都留下了一條極細的銀線。

    這些人,自然都是狂虎幫的幫眾,他們的行動,一看就是經過多次演練的,十分熟練。

    轉眼之間,一張細密的“鐵網"空中布成。

    “收!”見殺陣的第一步已經完成,屠紀便現身在了街上,下達了第二道指令。

    他那“收”字一喊,幾十名狂虎幫眾便從四周的街巷和建築上齊齊冒頭,並開始做出一種類似“收攏風箏線”的動作。

    “這是……”

    當鳳美玉他們意識到了什麼時,那張“鐵網”也已急速收攏起來;數十道鐵線就像是數十道利刃,從四面八方割向了賀陽信次。

    對於這次突襲,屠紀還是很有信心的。

    眼前這鐵網的材料,乃是他聘請多名巧匠、以稀有的礦材所打造的“金剛絲”。

    而使用這金剛絲網來“圍切”目標的作戰方式,則可說是狂虎幫壓箱底的殺手鐧;在偷襲段克亦時,屠紀都沒捨得將這“狂虎碎鐵陣”拿出來用。

    不過,在見識了賀陽信次的武功之後,屠紀果斷地做出了佈陣的決定。

    他不能再等了……

    眼下,還有四名高手在和賀陽信次對峙著、能夠在很大的程度上吸引他的注意力;但過一會兒,也許四人就會變成三人、兩人……甚至可能會有人因畏懼賀陽信次的武力而倒戈。

    到那個時候,屠紀就是想出手,對方也未必會中招了。

    再者,現在出手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無形中,他救了那四大高手一命;等過會兒解決了賀陽信次,即使他不能獨得“劍舞草記”,至少也能分上一杯羹。

    可以說,屠紀那小算盤打得是叮噹響,他唯一擔心的一點就是……在鐵網“織成”之前,賀陽信次就及時反應過來,逃出“圍切”的範圍。

    好在,那種情況並沒有發生……

    很快,鐵網的“線間距”就縮小到了人類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無傷穿過的大小。

    “哼……區區番邦蠻夷,竟敢和我中原武林作對,我屠紀這就送你一個死無全屍!”眼瞅著賀陽信次就要被急速收攏的金剛絲網割成碎塊,屠紀安心地發出了必殺宣言。

    這金剛絲鋒利無比、堅韌勝鐵,在幫中演練此陣時,他們曾用一輛帶金屬支架的馬車做實驗,最後連馬帶車全都切成了碎塊。

    因此,屠紀堅信,在已然收攏的“狂虎碎鐵陣”面前,縱是賀陽信次,也將必死無疑。

    萬萬沒想到……

    “來了個無趣的傢伙呢……”面對這幾乎不可抵擋的攻擊,賀陽信次卻是面露不屑之色,念叨了這麼一句。

    說著,他又一次出劍了!

    那電光火石之間,倏見賀陽信次運劍連斬。

    暗淡無鋒的鈍劍,竟在其手中舞出懾人寒茫。

    絢麗的劍華,燦如熾白的烈陽。

    “神傳極劍流快斬豪蓮。”賀陽信次似乎習慣於在收招之際報出招式的名稱。

    這一回,他倒是沒有殺人,他只是用自己那神乎其技的斬擊,將已經逼到咫尺的金剛絲網切成了無數的碎線。

    屠紀驚愕了,他曾做過測試即便以他的功力,拿上一把鋒利的寶劍,也只能一次切斷一兩根金剛絲而已。若是將三根金剛絲纏在一起,他只用一劍也是斬不斷的;而若是將金剛絲排列成網狀,那他一劍斬過去,最多也就只能砍斷最先接觸到的那一根了。

    但眼前的賀陽信次,竟是在一息之間就把周身的“金剛絲大網”給切得粉碎……且不說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究竟出了多少劍,就算撇開速度單論力量,也是難以想像的境界。

    另一方面……如果說屠紀是“震驚到忘了害怕”,那剩餘的幾人、尤其是那幾名劍客,就是“驚恐交加”。

    因為他們並不很清楚“金剛絲”這回事兒,所以他們關注的重點主要還是在賀陽信次的速度……

    在看到方才的劍招之前,他們都認為自己的劍很快。

    而現在,他們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快”了。

    過去他們對於“快”的定義,似乎已經變得毫無意義,他們多年來所建立的自信、以及對劍這項事物的理解,也都已瀕臨崩壞……

    “屠紀,作為一個武者來說,你很無趣。”賀陽信次的話語,將他的對手們從一種半失神的狀態中拉了回來,“但我知道……作為一個江湖中人、一名幫主,你很識趣。”他微頓半秒,“我不介意你剛才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只要你……”

    “屬下明白!”屠紀都沒等對方把話說完,就搶著回了一句,並已自稱“屬下”。

    無論他的城府多深、智略多高,他終究是個小人,所以他不是王窮,也不是封不覺,他只能是屠紀。

    “你!”屠紀話音未落,裘八奇已是對其怒目而視,“你這不知廉恥的東西……也配……”

    “狂虎幫眾聽令!”屠紀可不會跟那種他沒有自信打贏的對手多說,他一邊高聲下令,一邊已退到了賀陽信次所站的一側,“全力掩護賀陽盟主!至於那些不識抬舉的貨色……一個都不要放過!待盟主一統江湖,我狂虎幫便是開宗立盟的功臣!”

    就在他說完這話的當口,忽然,一個男人的聲音,自他的後方響起。

    “啊~啊……真是無恥啊。”

    眾人一怔,循聲望去,卻見一身披黑甲、肩扛長戟的小將,從鎮口處……即賀陽信次他們的後面……緩緩走來。

    “本來還想再觀望一下的,但你這傢伙實在是太招人厭了……我都看不下去了。”倦夢還說著,已漸漸逼近了織田愛和佐佐木銘,“我就試試……能不能把你們幾個一併解決掉吧。”

    …………

    同一時刻,距離主街道百餘米的一棟建築頂上。

    有兩道人影,正潛於此處,遠遠觀望著街上的場景。

    “這難道是……”倦夢還現身的那一刻,方盡的神情變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腰間的佩刀之上。

    “【青鳥】又有反應了嗎?”絮懷殤的視線還是緊盯著需要監視的方向,但她的思緒已迅速跟上了方盡,“不過……也不算奇怪,我們這些‘異鄉人’,基本是人手一件神兵利器。”

    “不……”方盡卻是神色凝重地應道,“這次的感應很特別……”他也重新看向了戰場那邊,並盯住了手執長戟的倦夢還,“如果我沒猜錯,他手上拿的,怕是……【重樓】。”

    …………

    再看街上。

    “哈?”織田愛用一種不良少女般的眼神和語氣回應了倦夢還的言論,“你小子是傻的吧?一併解決?解決我?”說話間,她的手已搭在了武士刀的刀柄上,並朝著倦夢還迎了上去,“像你這樣兒的……老娘一個人就能砍翻四個你信不信?”

    “且慢……”就在此時,佐佐木銘卻是快速上前,攔住了織田愛,“隊長……你冷靜一下……”他頓了頓,“別忘了,對方應該也有兩個人……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位‘倦夢還’小哥在s2時的幾名隊友,可都是極難對付的角色;【廢柴叔】自不必說,那【鴻鵠】和【影王】皆是遠程作戰能力極強的類型……萬一他此刻是在故意挑釁,引我們上鉤……”

    經他這麼一提醒,織田愛的腳步還真就停了下來;她雖是有勇無謀,但也不是完全不聽勸,只要隊友說得有理,她還是能克制住衝動的。

    “呵……到底是職業的,掌握的情報以及對情勢的分析都不錯嘛。”倦夢還聞言,卻是笑道,“不過,你猜的都不對……我不妨告訴你,我這次的隊友,是【畀老濕】。”

    從倦夢還的角度來說,這是在暗示“我基本上也不靠這隊友”;作為s2“廢柴聯盟”隊的成員,倦夢還自然是知道畀老濕真正實力的。簡單地說……這就是個來湊數的。

    可是……

    戰國這兩位,不知道。

    事實上,幾乎所有的玩家,都不知道。

    由於畀老濕萬年替補的特性、以及他在超維入侵中華麗地打了醬油的表現,再加上網路上對這位“幾乎沒有出手記錄”的種子隊神秘替補進行過大量的神級惡搞……一種類似“春哥效應”的效果已經在畀老濕的身上產生了。

    不知道為什麼,廣大玩家們都莫名地達成了一種共識,要問驚悚樂園裡最強的玩家是誰?那應該是【吞天鬼驍】;要問驚悚樂園裡最難對付的玩家是誰?那應該是【瘋不覺】;而要問驚悚樂園裡最高深莫測的強者是誰?那就是【畀老濕】了。

    “切……偏偏來了個最麻煩的……”在聽到那三個字之後,織田愛不爽地啐了一聲,然後……退後了兩步。

    “聽他的語氣不像是在虛張聲勢呢……”佐佐木銘則是露出一副頗為苦惱的樣子,他講話時的那副病腔也好像也更加嚴重了,“這下可就得謹慎行事了。”

    “喂喂……這是鬧哪樣啊?”倦夢還見狀,心中暗暗吐槽道,“好不容易下了以寡敵眾的決心,來了個很有氣勢的登場……怎麼搞得像我靠著畀老濕的名頭才有恃無恐地出來嚇唬人一樣啊……都給我弄清楚狀況啊!我真不是這種人啊!封不覺才會幹那種事吧!”

    面對戰國那兩位的反應,倦夢還也不知此刻自己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

    這幾名玩家之間,一下子生出了一種微妙的氣氛……

    …………

    “阿嚏!”

    話分兩頭,就在倦夢還華麗登場之際,封不覺已經把冷欲秋“遛”到了鎮外的一片小樹林中。

    逃跑中的覺哥,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打了個噴嚏。

    “這小子是怎麼回事……”在他後方緊追的冷欲秋,追得都有點兒內力不濟了,“每次我要追上時,忽然就會快上幾分,但距離一拉開,他又是一副快要力竭的樣子……”

    冷欲秋思索道:“難道……他是故意的?”他很快推翻了這個設想,“不可能啊……江湖上輕功內力加起來能勝我的……除了師父,就只有‘月’了;但這個小子……憑他的年紀,他就是從娘胎裡開始練輕功,也不會比我高多少……再者,想要做到控制速度來戲耍我,輕功只比我高一點兒是不夠的,他至少得有師父那種修為才行……”

    冷欲秋的這些想法,自然是錯誤的。

    只因賀陽信次還沒能把關於“異鄉人”……即玩家們的相關情報告訴他的四個徒弟,這便造成了冷欲秋依然在用自己的常識去評估眼前的男人。

    假如先前在和狂蹤劍影起衝突時,冷欲秋能和對方再過幾招,讓劍少多顯露一些實力,也許他也能發現關於“異鄉人”的事,可惜……那只是假設了。

    “嗯……這傢伙是他喵的快啊,要不是我體能值充足,‘計畫’還真有出意外的可能。”眼瞅著馬上就要到達“目標地點”了,封不覺漸漸放慢了速度,並將注意力散到了四周。

    “我瞧瞧……哦……在那兒。”數秒後,覺哥便利用資料視角找到了埋伏在林中的“那個人”,然後,他就放慢了腳步。

    “且慢!”他也是很乾脆,自己要停下之際,先回頭打聲招呼,“我不跑了!”

    冷欲秋見對方的確是不跑了,便也慢了下來。雖然他判斷……對方應該是內力耗盡,實在施展不起輕功了才停下的;但他也留了個心眼兒,甭管這小子打得什麼主意,先把劍架到其脖子上再說。

    “冷兄……不用這樣吧?”當然了,封不覺是不以為意的,就算脖子貼著劍刃,他說話的態度也很輕鬆。

    因為他很清楚,既然賀陽信次下令要“活的”,那冷欲秋就絕不敢帶個“死的”回去。

    “我也不想這樣……”冷欲秋竭力控制著自己的內息,壓抑著想要大口喘息的衝動,並裝出挺從容的樣子道,“但我更不想的是……等你喘上氣來,再跟著你跑上十里地。”

    “放心,你不會的。”就在這時,一個沙啞的男聲,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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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2 01:19:16
第1263章 劍神一笑(十九)

  冷欲秋目光側移,看向了聲音的來源。

  「你是誰?」冷欲秋很少會主動開口問對方的姓名但在看到那個說話者時,一種武者的本能,讓他產生了好奇。

  「程勇。」程勇用波瀾不驚的語氣應了一聲。

  他和冷欲秋倒是有很多共同點——他們的武功都很高,江湖中人對他們的實力上限都不甚瞭解,另外…他們倆除了在殺人的時候,都不怎麼愛說話。

  「你是王窮的護衛?」冷欲秋聞言後思索了兩秒,又問道。

  「正是。」程勇回道。

  「嗯…」冷欲秋點點頭。

  「閣下之名,素有耳聞,今日一見…」他說著,手中的劍,已離開了封不覺的脖子。

  「果然是名不虛傳。」

  「我還沒出手,你便知道我名不虛傳?」程勇接道。

  「那是當然…」

  冷欲秋道:「憑你的步法、氣息,還有…」

  他的視線慢慢移到了對方手中的那對兵器上。

  「…你手上的那對【玉鈎】…我已可斷定,你的武功絕不在段克亦或是棉道人之下。」

  「那麼…」

  程勇又道:「你也該明白,我等在這裡的目的了。」

  「呵……」冷欲秋微微一笑,「明白是明白,但我覺得……你並不能達成你的目的。」

  「你覺得我打不贏你?」程勇道。

  「打不贏。」冷欲秋搖了搖頭。

  「即使我的武功和段克亦、棉道人差不多,也打不贏你?」程勇道。

  「打不贏。」冷欲秋重複道。

  「即使『鈎』是『劍』的剋星,而且我用的還是【玉鈎】,還是打不贏你?」程勇又道。

  「打不贏。」冷欲秋用很有把握的語氣,連續說了這麼三個「打不贏」。

  「唉……」程勇嘆了口氣,看他的神情,他似乎是認可了對方的觀點,「好吧。」

  說完這兩個字後,他便做了一件很驚人的事情——他跑了。

  就連冷欲秋也沒料到這種變故,他就這麼愣在原地,眼睜睜地目送著程勇施展輕功朝著臨閭鎮的方向跑了回去。

  「有點奇怪對吧?」封不覺看穿了對方的心思,順勢笑道。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冷欲秋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後,便轉頭看著覺哥問道。

  「很簡單。」封不覺道,「我們有兩套方案……」他聳聳肩,用頗為輕鬆的語氣解釋道,「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們事先已商量好了地點,由他在此地設伏,而我則負責把你引過來;不過呢……把你引來之後,就有兩種可能了。」他頓了頓,「第一種情況是——經過近距離的觀察和試探後,程勇若是覺得自己可以勝你、或至少能和你打個不相上下,那麼,跑的那個就是我,他則會負責留下來拖住你。可能的話……最好是把你給殺了。」

  「所以……」冷欲秋接道,「眼下,就屬於你們計劃中的『第二種情況』了?」

  「然也。」封不覺直言不諱道,「毫無疑問……程勇承認了自己沒有戰勝你、乃至和你打個平手的把握,於是,這裡接下來就由我負責了,而他……還有別的任務。」

  「哼……」冷欲秋聞言,冷笑一聲。

  「怎麼了?有什麼好笑的嗎?」封不覺問道。

  「我自然是在笑你這計劃了。」冷欲秋道。

  「我的計劃有什麼問題嗎?」封不覺還是一副很有自信的樣子。

  「且不說……此刻留在了這裡的你,是不是我的對手。」冷欲秋道,「就算你真的可以和我周旋一段時間,那意義又何在呢?」他微頓半秒,「退一步講,你們要真想殺我,何必跑那麼遠?只要把我引到離我師父稍遠的地方,然後二人合力出手,成功的機率……豈不是比現在這樣高得多嗎?」

  「嗯。」封不覺點點頭,「看來……道理你都懂啊。」他一臉?瑟地接道,「那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再好好兒想想,我這個計劃是不是真的那麼好笑。」

  這句話一出口,冷欲秋的笑容就僵住了,因為他已經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什麼……

  接著,冷欲秋真的按覺哥所說……把自己剛才的那番分析重新想了一遍,並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切……」失算的鬱悶、以及先前那自作聰明的推斷,很快就轉變成了一種惱怒,直衝冷欲秋的腦門兒,他啐了一聲,盯著覺哥的臉道,「真是個讓人火大的傢伙……」

  「想明白了是吧。」封不覺用戲謔的笑容回應著對方,「沒錯,我這計策的重點……本就不在於『殺了你』,而在於『把你引到一定的距離外,並在一段時間內讓你的同伴們對你的安危產生擔憂』。」他停頓了一秒,又補充道,「說實話,如果你和『月』二人堅持藏在暗處不出來,我反倒難辦;還好你選擇了來到明處,和你的師父會和,這可省去了我不少麻煩……」

  說這些話時,覺哥顯得條理清晰,遊刃有餘。很顯然,對於今日之局,他早已想好了很多種萬全的策略,無論實際生的是那種情形,都有相應的辦法。

  「你就這麼確定……『月』會來找我?」數秒後,冷欲秋又開口道。

  「我不需要確定,只需有五成以上的把握就行。」封不覺歪著頭道,「再者……你覺得程勇返回去的『任務』是什麼呢?」

  冷欲秋不知道程勇的任務是什麼……後者可能是去通風報信、可能是去搬救兵、也可能是去把「冷欲秋已死」或者「冷欲秋受了重傷」之類的消息散佈出去。

  這些,只是冷欲秋在短時間內能想到的,至於他想不到的……雖然他自己想不到,但他也很清楚,眼前這個一臉欠揍的小子肯定什麼都想到了。

  經過這番對情勢的分析,冷欲秋立刻做出了一個目前來說最合理的決定——先把對方的手腳打斷、迅帶回臨閭鎮再說。

  這樣,既不違反師父那「要活的」的命令,又可以有效地防止自己的同伴陷入某種圈套。

  想好了要做的事情,他就二話不說地採取了行動……

  呼——

  就在覺哥前一句話剛說完的當口,冷欲秋已是驟然出手。

  按理說,像冷欲秋這樣的人,基本不會悶聲不響地去突然襲擊別人,但他一想到覺哥的輕功、還有其狡詐的個性……就決定:「為了追求一擊成功,我還是稍微捨棄一下高手的矜持和風度吧。」

  然,冷欲秋沒想到的是……他的對手,是一個從一開始就立於「下限之彼端」,俯視……哦不……仰視眾生的存在;在封不覺得面前搞「突然襲擊」,說「班門弄斧」都算是客氣的了。

  如果冷欲秋的實力在封不覺得兩倍以上,並且在偷襲前非常巧妙地隱藏自己、直到出手的瞬間都不曾被現,那他還有點機會……

  可實際情況嘛……

  「謔~還掌法也不錯嘛。」封不覺一邊閒庭信步地躲閃著對方的連續攻擊,一邊還用嘲諷的語氣言道,「擒拿手也玩兒得有模有樣呢……看來你師父對中原武學挺有研究嘛。」

  說話間,冷欲秋已連出十招,但皆被覺哥用古怪的姿勢和步法給化解了。

  面對這種「不敢下殺手」、又侷限於近戰攻擊的對手,封不覺用零時差演算可以隨意戲耍之。

  「哼……」冷欲秋也不傻,十招後,他已明白靠這樣的方式是絕對拿不下對方的,「我師父可沒教過我中原武功……」他說著,已停止了攻擊,「這些……都是我從那些被我打敗的中原高手身上學到的。」

  「哦?」封不覺挑眉道,「莫非……『鏡』的本領,你也會?」

  「你知道得還挺多的……」冷欲秋也猜到了覺哥的信息來源,「是王窮告訴你的吧?」

  「他是說了不少事,但他並未提過……你這『水』……也會模仿別人的功夫。」封不覺接道。

  「呵……雖說『鏡』中有倒影,『水』中也有倒影,但二者……卻是不同的。」冷欲秋一邊說話,一邊將腰間的佩劍解了下來,插在了地上,「我的大哥,練的是師父所授的獨門內功,這種功夫可以讓他『模仿』一萬種別人的功夫,但無論表象如何,實質上……他用的還是自己的那套武學;而我……並不是在『模仿』,我只是單純地把看過的東西『學會』了而已。」

  他這話,有點兒自吹自擂的意思,但也確是事實。

  冷欲秋的天資是「鏡花水月」中最高的,大部份符合武學常理的、不算太複雜的武功(尤其是外家功夫),他只要看上一遍,就能學到七八分;假如再讓他和練這種功夫的高手實際切磋一下,將對方運功和呼吸的方式都看一遍……那他就有很大機率能完全掌握。

  「不過……說句實話。」冷欲秋的話還沒完,「即使學起來很容易,我真正會去練的中原武功也不多。因為……至今為止,我在中原領教過的所有拳掌功夫,都和師父教我的相差甚遠。」

  話至此處,他已將自己那件白衣的下襬給紮了起來,纏在了腰間,並擺出了一個重心很低的、側身對敵的架勢。

  「ho~」封不覺見狀,還是毫無壓力的樣子,「原來你們師父不僅會耍劍,拳腳上也會兩手是吧?」

  「說起來……我還沒問你的名字。」冷欲秋無視了覺哥的試探,並反問了一個問題。

  「嗯……」封不覺想了想,「看在你馬上就要死了的份兒上,我就告訴你好了……」他說著,也擺出了一個架勢——身體直立,雙腳微分,兩臂高舉,五指併攏,頭部稍稍上抬,目光凝視天空;擺好了這莫名的姿勢後,他用一本正經、且有些自我陶醉的語氣回道,「我……就是傳說中的……撲克俠。」

  「胡言亂語!」冷欲秋給出了一個很客觀的評價,隨即就是一個「縮地」箭步,一記直拳直取覺哥軀幹而去。

  就在他前衝的剎那,封不覺得雙腳……也離開了地面。

  冷欲秋本以為對方只是單純地「跳起來躲閃」罷了,所以他也順勢變招,向上一躍,準備追擊。

  沒想到……覺哥就保持著那個直立的姿勢,直線上升……越飛越高……

  很快,冷欲秋上升的度就開始減緩,隨後便開始下落,但封不覺……卻保持著勻,上天了。

  「怎麼可能……」冷欲秋落地時,不禁抬頭望天,輕聲念道,「難道他會飛?」

  不,覺哥是不會飛的,而且此刻他也沒有使用月步。

  他只是在擺出方才的姿勢之前,悄悄地從行囊中取出了一件東西——【「撲克俠」英雄ID卡】。

  本來,這卡在他退出「宇聯」之後也就沒什麼用了,但……蛤蟆俠和錫箔紙俠為了感激覺哥對他們那個宇宙做出的貢獻,合力做了一套「戰鬥盔甲」作為謝禮,並用他們的黑科技將其存在了這張卡裡。

  眼下,覺哥就是動了這張卡片的「變身」特效,變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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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2 01:19:32
第1264章 劍神一笑(二十)

  「鏡花水月」,自然不是賀陽信次那四個徒弟的真名,那只是他們在「江湖傳說」中被人授以的名號罷了。

  他們的本名,除了本人以外,就只有賀陽信次知道。

  十多年前,四人隨師父來到中原,唯有「水」得到了「冷欲秋」這樣一個固定的假名字;而其他三人的狀況是「鏡」一直在換身份,用別人的名字;「花」每次執行完任務,就得換個新的假名;至於「月」……作為一個一直在搞潛伏和暗殺的人,他更不可能使用真名了。

  但今天,這種隱姓埋名、活在陰影中的生活,已算是到頭了。

  「方捕頭,別來無恙。」月在說這句話時,已經出現在了方盡和絮懷殤的身後。

  他就像是個鬼魅,來去無蹤,即便是絮懷殤,在對方靠近到自己周身五米的範圍之前,也沒有察覺到月的存在。

  「我們……」方盡戒備地回頭,疑道,「……見過?」

  這兩天見得高手的多了,對於這種有人從背後突然冒出來的狀況,方盡已是見怪不怪;再者,眼下對方已主動開口打了招呼,既沒有發動偷襲,也沒有顯露殺氣,所以方捕頭也沒理由太過慌亂。

  「見是見過……」月回道,「但恐怕,方捕頭是認不出我來了。」

  他的長相的確是沒什麼特點,屬於往人群裡一站就不見的那種,但這並不是他要表達的意思。

  「幾年前,我們在江南見過一次,那時候……我的身份,是風波鏢局的一名趟子手。」月接道,「我記得,我還和捕頭在一張桌上吃過飯,只是……沒能說上幾句話。」

  「那麼……」方盡也不跟他拐彎抹角,他知道趟子手什麼的只是個假身份罷了,「閣下現在的身份是……」

  「呵……」月笑了笑,不緊不慢地從懷中取出了一塊金牌,抬手便在兩人面前一亮,「我想……方捕頭對這個,還是挺熟悉的吧?」

  方盡自然是識得那塊金牌的,他自己也險些成為了身懷這種金牌的人,但是……他沒有。

  因為,他還有良心。

  「原來是密探大人……失敬……」不管心裡怎麼想,吃著皇糧的方盡,還是得對眼前這位「上差」表示一下尊重的。

  「嗯……」月點點頭,視線移到了絮懷殤的身上,並問道,「不知……這位女俠又是……」

  「絮懷殤。」絮懷殤沒等方盡來介紹自己,自己便報出了名號。

  「哦……」月沉吟一聲,好像也沒把她當回事兒,又轉頭對方盡道,「方捕頭,我就有話直說了吧。」他微頓半秒,朝主街的方向瞥了一眼,「那邊的賀陽信次大人……是我的養父、也是師父,我的名字是賀陽智彥……如你所想,我也是東瀛人。

  「通過我的身份,你大概也猜到了,今日……我們的行動,不僅是我師父的意思,更是當今聖上的旨意……

  「所以,我特來提醒你一聲,希望你能夠清楚自己的立場……」

  他的話,讓方盡覺得後脊發涼,但細細想來,也合情合理。

  曾經一度消失的「江湖」,經過了這些年,在不知不覺中又死灰復燃,且再次脫離了朝廷的掌控。

  這顯然是統治階級所不願意看到的……

  而為了收複這片「獨特的」失地,即便是使用賀陽信次這樣的人,也不足為奇。

  反正對於朝廷來說,這種「灰色地帶」由誰來管都可以;莫說是東瀛人,哪怕是西洋人、蠻人、或者不是人……只要在朝廷面前肯「聽話」,其他的細節都無所謂。

  事實上,他們巴不得賀陽信次把整個中原武林都給屠了,順帶把自個兒也弄個半死不活,這樣朝廷可就省心了。

  「你的意思就是,讓方盡站到你們那邊?」數秒後,方捕頭還沒回話,絮懷殤就搶先問道。

  「怎嗎?」賀陽智彥從絮懷殤的話中聽出了幾分敵意,但他的態度也很強硬,「絮女俠……對此有什麼異議嗎?」

  假如這件事發生在一個更早的時間點上,絮懷殤可能也沒什麼意見,但現在……她已經看到了敵方陣中有織田愛和佐佐木銘這二人,那她肯定不能任由事態這樣發展下去……

  比起早已跟賀陽信次結盟的兩名戰國玩家,僅僅爭取到方盡這一個同盟NPC的絮懷殤,若是讓方盡變成了賀陽信次徒弟的狗腿……那她自己可就徹底沒立場可言了。

  「你說呢?」絮懷殤沒有回答賀陽智彥那明知故問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

  話音落時,雙方那劍拔弩張的殺意已在空中碰撞。

  就連周遭的空氣,仿佛都為之一沉。

  叱嚶

  那一瞬,一把刀,出鞘了。

  出刀的人……竟是方盡!

  【青鳥】甫現,刀氣絕頂,這第一刀,便是豁命的決殺。

  目不及瞬,短兵相接,激出一記怵栗的刀鳴。

  賀陽智彥應招用的兵器,是一把短劍;他握劍的手法,則是反手。

  一招過後,方盡退了三步,而賀陽智彥……只退了一步。

  「方捕頭……好俊的功夫。」從賀陽智彥還能用冷靜的語氣去誇獎對手來看,剛才的對招……他無疑是佔了上風,「不愧是『刀凰孟情』的嫡傳弟子,和那些拜在高門大派之下、虛有其名的武者有著天壤之別……」

  「過獎了。」方盡強忍著虎口迸裂的疼痛、以及胸中氣血翻騰的不適,冷冷回道,「師父的武功,我學了九成,但我的修為……怕是不及她老人家的十分之一。」

  「但是……」賀陽智彥轉移了話題,「我卻是不懂……方捕頭你為何要與我刀劍相向呢?」他又將目光轉向了絮懷殤,「難不成……是為這個女人?」

  方盡面無表情地回道:「與絮女俠無關。」回這句話時,他那紊亂的內息已漸漸調整過來了,「我與你們為敵的理由很簡單……」他肅然言道,「官職和俸祿,我可以丟……」說著,他摘去了自己頭上的帽子,隨手一扔,「但中原武者的尊嚴,若是丟了……」他又一次舉起了刀,擺好了架勢,「……他日我還有何顏面去面對師父的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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