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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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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甲魚不是龜 】大潑猴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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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4-3 00:15:10
第一百三十一章:三尖兩刃刀

    來勢洶洶!

    這些戰艦不同於玄龜部那些戰艦般厚重遲鈍,也不同於天河水軍派往昆侖山的那三艘。

    它們看起來比先前的都小很多。顯得修長,四周的帆不多,卻更大。甲板上也看不見中看不中用的樓閣,顯得十分圓潤。

    遠遠看去,如同一群巨雁。

    而它們的速度,則比先前所見過的任何一艘戰艦都要最少快上一倍有餘。

    見到這些忽然衝出雲層的戰艦,地麵上的妖眾頓時一片嘩然,慌亂之中所有的妖眾都丟下吃食拿起武器迅速彙聚。

    但還沒等他們準備妥當,那些戰艦已經從他們的頭頂劃過,數十枚烈焰彈被直接拋了出來。

    “注意——隱蔽!”獅子精拉長了聲音嘶吼。

    那些烈焰彈在空中如同煙花般爆開,化作一陣密集的火雨灑落。

    地麵上的妖怪紛紛抓起身旁的東西做好準備。

    “咻——”的一聲,火雨砸落地麵。

    然而,第二次遭遇烈焰彈了,妖眾們都知道這無根之火不能碰,他們抓起身旁的物品,無論是盾牌也好衣物也罷用來阻擋烈焰彈降下的火焰,然後迅速將被點燃的物品拋開。

    放眼望去,地麵如同一片火海將天空映得昏紅,隻是真正沾染上火焰的妖怪卻極少。

    熊熊烈火中,首領們站在高地上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呼喊,妖眾們開始有序地彙聚了。

    高空,立於艦首的天衡低頭俯視地麵上的妖怪軍團,嘖嘖地笑了起來:“玄龜部已經連烈焰彈都用上了,居然都沒打敗他們,反倒讓他們學會了如何規避,真是一群廢物。不過,他們不會真以為打敗了個夥夫似的玄龜部,就能和我們天河水軍叫陣吧?”

    揚起手,他高喊道:“出擊!”

    火紅的令旗揚開,艦尾赤膊上陣的鼓手揚起手中的重錘。

    戰鼓擂,號角響。

    驚天的戰鼓聲迅速充斥了天地間的每一個角落,一記記如同直接擊打在妖眾的心口,無數的天兵蜂擁而出遮天蔽日。

    這些天兵與玄龜部的天兵有著天壤之別,也不同於猴子在天玄山見到的天兵。

    他們身穿輕甲,右手上都套著一個長長的輕盾,左手持弓。那弓足有人長,兩邊均是鋒利的劍刃,看起來既能射擊,又可近戰。看起來極之驍勇。

    很快,這些天兵在天空中井然有序地列開陣來,每十人一組,除了六名弓箭手之外,還有刀斧手,長戈手。每十組,又有一名天將居中手持各式法器。

    而後方的編組又與前方不同,他們幾乎都手持各種靈力法器。

    陣型團團環繞,拱衛著戰艦。

    如此陣勢一擺開,猴子的心頓時咯噔一下。

    地麵上的妖眾也都大開眼界了,見識較為廣博的妖怪更是一個個臉色發紫。

    “有兩千的樣子,可我怎麼覺得比起先前的那些不是一個檔次呢?我寧願對東路軍五千也不願對這一千。”站在猴子身旁的獅子精憤憤唾了一口,低頭握緊了武器。

    “誰是敵人,什麼時候輪到我們選了?既然來了,打便是。”

    天空中,站在旗艦艦首的天衡手持巨斧,高呼道:“天河水軍暗箭部,奉我主天蓬元帥之命,下凡剿妖,匡扶天道。爾等妖物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快快束手就擒!快快束手就擒!”所有的天兵都敲打著盾牌,齊聲應和。

    在他滔天的聲勢麵前,地麵上的草木,天空中的雲朵都在顫抖。

    地麵上的一些妖眾隱隱有些膽怯了,猴子見到許多妖眾悄悄往後挪了一步。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匡扶天道?說得真好聽。”老虎精在一旁嘖嘖笑了起來:“束手就擒?他們的意思是伸長脖子給他們宰,然後早點投胎是吧?”

    “這是在壯聲勢嚇我們呢。聽多了,習慣就好。”老牛隨口嘟囔了一句,舔了舔嘴唇,握緊了大刀。

    該說的場麵話說完了,隻見天衡伸手一揚:“殺!”

    頓時,天兵戰陣朝著妖眾所在的方位開始壓進,箭如雨下。

    ……

    與此同時,在東邊的一處樹林上空,兩艘劫持而來的玄龜部戰艦正緩緩航行著。

    “也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月朝扭過頭去朝著西邊張望。

    在他身後的甲板上,昏厥的楊嬋平躺著,麵容安詳。

    此時,船艙裏幾乎所有可以騰出的空間都被騰了出來給受傷的妖眾,便是楊嬋也隻能呆在甲板上。

    許是過於勞累的關係,戍守在甲板上的妖眾們一個個東歪西倒地,隻留下保底的人數在警戒。

    “月朝哥哥,猴子哥能逃出來嗎?”小狐狸抬頭仰視月朝問道,眼眶裏兩滴淚在打轉。

    “會的。”月朝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你那猴子哥啊,武功蓋世,弄不好,現在是敵人在逃呢。”

    “真的嗎?”小狐狸頓時破涕為笑。

    “那肯定是真的了,他是我師叔,我還不知道麼?放心吧,隻要沒了我們的拖累,他比誰都強!”

    正當此時,爬在桅杆頂端的呂六拐忽然尖叫了起來:“發……發現敵艦——!戒備!戒備——!”

    這一呼喊,兩艘戰艦上原本疲憊不堪的妖眾們頓時精神一抖,一個個驚慌失措地站了起來。

    有把控不住的妖怪竟在此時因為過度緊張一刀砍中身旁的戰友,甲板上一片混亂。

    前方的雲層中,兩艘懸掛天河水軍旗幟的戰艦衝出了雲層!

    頓時,尖叫聲此起彼伏。

    所有的妖眾都驚慌失措地拿起了武器,持弓地更是緊張地拉了個滿鉉,倦態一掃而空。

    “這是怎麼回事?到這麼近了才發現?”月朝對著玉簡狂吼。

    “我……我也不知道,他們潛伏在雲層裏躲過我們的偵查了。”

    “快點回援!”

    “是。”

    扶著船沿,月朝咬緊了牙。

    做夢也沒想到,會被伏擊。

    這些天河水軍,當真不是南天門的部隊可比啊。

    掉頭已經來不及了,便是來得及也沒用,對方戰艦的速度遠遠超過了自己這邊的兩艘。眼下,隻能是硬碰硬死磕了。

    隻是如果自己這一支都被伏擊了,那主力部隊呢?

    想到這裏,月朝不由得心中一顫。

    想來,自己這方的一舉一動從頭到尾天河水軍都是了如指掌啊。

    那來襲的兩艘天河水軍的戰艦連招呼都不打,便已經擂動戰鼓吹響號角放出了兩百餘名天兵,朝著己方的戰艦壓了過來。

    作為臨時總指揮的呂六拐也手忙腳亂地下起了命令迎擊。

    若是按照數量算,妖這邊可謂占足了優勢,便是除開傷員,能上場的最少也有四百名飛禽妖眾不隻,算上短嘴的斥候軍團回援的話,更是達到六百之多。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優勢之下,兩軍剛一交戰,妖的這一方便敗象立現。

    到底是被伏擊了,毫無準備的妖眾對上養精蓄銳的天軍……

    慌忙中,妖眾們搬出了靈力索,可惜的是嚇退玄龜部的靈力索在天河水軍麵前毫無作用。當靈力索靠近的時候,那些天兵總能非常準確地用盾牌接住,然後反手一削,從粘合處直接將靈力索切開。

    論修為,這些天兵並不比玄龜部高,但論戰鬥經驗,這些每日奔波在征討妖怪第一線的天兵,恐怕豐富的不是一丁半點。

    無奈之下,幾輪箭雨對射之後,隻得真刀見白刃了。

    一隻鴿子精衝在第一線與一名天兵糾纏在一起,眼看占了優勢,卻被從身後飛過的天兵劃破了背。

    劇痛間回頭,又被從身旁穿梭而過的兩名天兵各補了一刀。

    一隻麻雀精拿著長槍衝刺,還沒到敵人跟前,便已經被一箭射中,緊接著在三個天兵的配合下被淩空肢解。

    一陣陣血雨當空灑落……

    天空中的戰鬥比地麵的戰鬥、遠程戰鬥更加考驗配合。而這些妖眾隻懂得各打各的,在兩百名緊密配合的天兵的衝擊下,整個戰線摧枯拉朽地崩壞。

    四艦交錯之際,對方戰艦上的弩炮朝著己方的戰艦一陣狂轟,陣陣火花飛濺,整艘戰艦顫抖不已。一些弩炮甚至直接鑽入船艙之中。

    船艙之中的傷兵此時也死傷無數。

    相比之下,己方的那些妖眾甚至還沒弄清楚弩炮怎麼啟動……

    如果再這麼來兩次,月朝絲毫不懷疑己方這邊的戰艦會被直接擊沉。

    眼下,已到了絕境。

    “這下怎麼辦?”月朝忐忑地攥緊了拳頭,劇烈地喘息著,仰起頭,他看到對方戰艦艦首上兩名天將正微笑地盯著他。

    深深吸了口氣,月朝低頭瞧了呂六拐和小狐妖一眼:“聽著,別讓他們登艦。”

    “明白!”呂六拐握緊了匕首重重地點頭。

    一陣狂風掃過,月朝揚起衣袖隨風而去,迅速加入了戰團。

    在他的手中幻化出三柄細小的飛劍,隨著卷動的雙手朝著四周擴散,穿刺!轉眼間已經有五名天兵命喪黃泉。

    而就在此時,那兩名天將也動手了。兩人分別手持長劍彎刀,朝著月朝直衝了過來。

    見到這一幕,月朝心中一驚。

    悟者道最怕近身,而眼前的這兩個竟都選擇近身戰鬥,莫不是都是行者道?

    不得已之下,月朝隻得召回飛劍,口中念念有詞,環繞著戰艦逃竄了起來。

    妖眾與天兵的戰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無論月朝是否願意,戰火已經蔓延到了甲板上。

    廝殺中,包括大角和呂六拐在內的十餘名妖怪環繞成一個圈死守在楊嬋邊上,而從天空中落下的天兵,則手持各種武器將他們團團圍住。

    包圍圈一步步地縮小,妖眾一個個地倒下,而落到甲板上的天兵卻越來越多。

    眼看著馬上就要全軍覆沒了,月朝卻隻能無奈地歎。

    兩個煉神境的行者道天將,若是猴子還能應付,可他……此時的他,根本是分身乏術了。

    這一切來得太快,快到目不暇接,根本就容不得他半點的斟酌。

    這才是天軍應該有的戰力。

    “天河水軍,天下勁旅,果真名不虛傳啊。”月朝無奈地笑了出來。

    轉眼間,那包圍圈已經小到退無可退,往後一步便是楊嬋。

    混戰之中,一個天兵穿越人群舉著長刀,對準了楊嬋就要砍下。

    隨著他刀尖揚起,呂六拐慌亂之中抱住了他的腿,大角揚起戰斧側身想要擋下,月朝放出了飛劍。

    可是,誰都沒有那天兵的刀快,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長刀朝著楊嬋劃去。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楊嬋必死無疑之時,一道白光如同閃電般從天際一閃而下,瞬間,那天兵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下一刻,一道血痕從眉心沿著上下緩緩裂開,劃過鼻梁,透過嘴唇,越過頸,便是身上的鎧甲也一並被劃開。

    當血痕到達腹部之時,他整個身體好似煙火一樣炸成了一地肉泥!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在那天兵原本所在的位置,一支三尖兩刃刀無聲無息地插在滿是血肉的甲板上,手柄末端微微抖動。沾染其上的鮮血正緩緩地被刀身吸收,一滴不留。

    待到刀身上的紋路完全顯現,在場的天兵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頓時,原本慘烈的戰場仿佛被從正中撕開一般,以三尖兩刃刀為核心,天兵與妖眾分開邊退卻。

    仰起頭,天空中流雲滾動,如同漩渦一般,在漩渦的中心,他們看到一個白衣文士從天而降。

    天河水軍死在這柄三尖兩刃刀刀下者無以計數,在場的天兵天將,又如何能不知道來者何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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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4-3 00:15:29
第一百三十二章:不該管

    原本震天的廝殺聲仿佛被直接扼斷了一般。

    天空中流雲滾動,地麵上枝葉飛卷,耳邊隻剩下狂風吹拂帆布的聲響。

    所有的天兵都屏住了呼吸後撤,連天將也是如此。

    至於那些個妖眾,更是一個個瑟瑟發抖。

    風雲色變之間,肉眼可見的靈力在他的身上彙聚,泛出的熒光照亮了那張英俊無比卻冷若冰霜的臉。

    三隻眼,三尖兩刃刀,眉宇之間英氣盡顯,顯聖二郎真君的名號,普天之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隻見楊戩乘風落地,穩穩站住,那目光淡如止水,軍陣在他眼中恍若空無物。

    所有的天兵都幹咽了口唾沫。

    拂了拂衣袖,楊戩伸手拔起已經吸盡了血肉光潔如初的三尖兩刃刀,向著剛剛降落到甲板上的月朝點了個頭,便朝著楊嬋走去。

    那動作很輕,很慢,慢到如同凡人,慢到所有人,所有妖,都有足夠的時間品嚐這當中的恐懼。

    所有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彙聚,一雙雙眼睛眨巴著,大氣不敢出。

    躬下身子,楊戩伸手把了下楊嬋的脈門,這才抿嘴一笑站了起來,刀柄一頓!

    頓時,不需要將帥的命令,原本凶悍無比的天河水軍如同喪家之犬一般,一個個驚慌地後撤,擺起了防禦陣型。

    在楊戩麵前,難不成他們還想進攻?

    “楊……楊戩怎麼會在這裏?”為首的天將瞪大了眼睛瑟瑟發抖道。

    那呼吸是從未有過的急促。

    手持弓弩的天兵都拉得滿鉉對準了楊戩。

    楊戩卻隻是迎風站著,任由如雪的月光灑落在身上,依舊麵若寒霜,分毫不動,不理不睬。

    “甲板上那個……好像是楊嬋……”有士兵小心翼翼地提醒天將。

    “什麼……楊……嬋?”那天將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深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喊道:“二郎神!這裏不關你的事!若你敢袒護妖怪……他……他日我等必定上奏玉帝,治……治你個通敵之罪!”

    話音剛落,隻見二郎神嘴角微微上揚,緩緩轉過身來,依舊不言語,隻是三隻眼睛同時瞪大朝著那天掠去。

    這一瞪,那天將心都快跳出來了,一時間曆盡戰火無數的他,竟驚地喊出聲來。

    眼角抽搐,他捂著胸口一步步後退:“撤……撤退!”

    “將軍,我們就這麼退了?”

    “沒聽見嗎?我說撤退!”

    陣型即刻散開,所有的天兵迅速朝著戰艦彙去,緊接著,那兩艘驚慌失措的戰艦一溜煙跑沒影了。

    望著遁入雲層的兩艦,月朝這才鬆了口氣,恭敬拱手道:“晚輩月朝,見過顯聖二郎真君。”

    楊戩也是恭敬地回禮:“禮重了,舍妹既已拜入斜月三星洞門下成為您師妹,楊戩也受不得這虛高的輩分。”

    這楊二郎,還是如同往常般的儒雅。

    淡淡歎了口氣,月朝道:“晚輩有個不情之請,還望顯聖二郎真君出手相助,他日報恩,必是萬死不辭。”

    “請講。”

    “我那孫師叔如今還身處險境,若是能得真君出手相助,必可解困……”

    話音未落,月朝便見楊戩拱手作揖:“天庭與妖的事,楊戩不該管,也不能管。若是管了,怕是要害了不少人。楊戩早在一個時辰前便已到,事情的前因後果,大致明了,之所以遲遲不出手,隻因為若得楊戩相助而解困,傳到玉帝耳中,怕是要惹出更大的事端。到頭來,也說不清是幫他,還是害他。今日情急之下出手,已是僭越。還請道兄諒解。”

    話到此處,月朝也不便多言了。

    “看來,隻得看師叔自己的造化了。不管如何,有楊戩在,這一支算是安全了吧。”

    他想。

    ……

    在正麵戰場上,號稱精英的兩千妖眾也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急襲而來的天河水軍在第一輪的火攻未奏效之後迅速改變了策略,十五艘戰艦被分成十五個小隊環繞著妖眾來回移動,利用速度及遠程射擊的優勢不斷消磨著妖眾的意誌。

    妖眾們隻能拿著玄龜部的重盾築起盾牆來抵禦箭矢的攻擊,可惜的是這種盾牆隻能抵禦箭矢,卻無法抵禦威力更大的,直接來自戰艦的弩炮。

    每一擊弩炮轟下來,都直接在妖眾的軍陣中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印記,這其中最少都有五名以上的妖眾喪命。

    每一擊之後,這些妖眾根本連哭喊的時間都沒有就必須踏著戰友的屍體填補盾陣的位置,因為一旦慢了,流竄的天兵就會利用箭矢將缺口撕得更大,讓死傷更多。

    而他們透過盾陣的縫隙射出的箭矢麵對機動性極強的天軍,再扣去有下至上的減持甚至是天將凝聚的拒流陣,收效甚微。

    飛禽類的妖眾除去派往護送戰艦離開及保護凝神境小妖的一些,早已經損失殆盡。就是僅存的也不敢在這時候露麵。

    至於先前嚇退玄龜部的靈力索,在這些天河水軍麵前同樣沒用。

    可以這麼說,妖眾潰敗隻是時間問題。

    “這次真的完蛋了。”獅子精苦笑著站在猴子側邊上:“不過,我們已經做得前所未有的好,我們當中沒有一個化神境的妖王,卻吃了一波有兩個化神境天將的天軍,擊退一波有三個化神境天將的天軍。就算死在這裏,也不虧。哈哈哈哈。”

    仰著頭望著天空中來回竄動的天軍,猴子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這些天河水軍的精銳可不是南天門的天兵那樣整天窩在軍營裏,他們的戰鬥經驗豐富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便是與妖王作戰,也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可這是他本來預料中的敵人嗎?

    透過楊嬋,猴子拿到了本次進攻的南天門玄龜部的詳細資料,對天河水軍的資料卻一無所知。

    南天門是天庭的大門,那種地方誰會去進攻?便是進攻,沒有滔天的實力如何突破南天門外的法陣?從某種角度說,南天門的守軍,比後方的後勤兵還安逸。

    打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那支部隊紀律鬆散,真正的戰役幾乎從未打過,也知道偷襲能取得奇效。

    俗話說“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隻要他們敢拚,玄龜部這支少爺軍絕對沒有膽量決戰。

    可他到底是算漏了。

    就好像玄龜部沒想到這麼多年的重複作業會在這次撞鋼板上一樣,猴子同樣沒想到會在這次遇到天庭內部糾紛,冒出這麼一支天河水軍。

    倒黴的是這支天河水軍現在似乎改變了攪局的初衷,直接參戰了。

    從遭遇未攜帶標誌的天軍斥候屍體開始,他便意識到了這支部隊的存在,可走到那一步了,他除了繼續往前走,還能怎麼樣?

    “到底是輸了啊。”眨巴著布滿血絲的眼睛,老牛長長地歎:“如果我們這裏完蛋了,除了兩艘戰艦上的,該是沒有逃得過的吧。”

    “逃過?呵呵,兩艘戰艦上的也難,惡蛟的術法還有九天才解開,九天時間,逃到天涯海角,也夠天軍把他們追回來幾次了!”老虎精麵無表情地答。

    此時此刻,一種極度悲觀的情緒已經在隊伍中彌漫開來,不同的是,似乎因為酒精的作用,這種悲觀的情緒並沒有令隊伍的士氣受到打擊,反而使得那些妖怪看起來更加癲狂。

    猛獸般歇斯底裏的嚎叫聲充斥著每一個角落,甚至壓過了天軍的戰鼓聲。

    可惜的是震動天地的嘶吼聲從血肉飛濺的戰陣中響起,到頭來也不過是為這場戰鬥增添一些悲劇色彩罷了。

    兩千妖眾,戰鬥開始到現在天軍幾乎沒有傷亡,而自己這邊的死傷卻早已超過五百。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握緊行雲棍的手在瑟瑟發抖。

    “也許,還有一線希望。”猴子睜著布滿血絲的雙眼仰望天空中來回穿梭的天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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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4-3 00:15:44
第一百三十三章:毫無勝算

    “也許,還有一線希望。”猴子睜著布滿血絲的雙眼仰望天空中來回穿梭的天軍說。

    可是希望在哪裏?

    天河水軍的實力,超過他的意料太多太多。這是一支真正身經百戰的軍團,根本不是現在自己身邊這樣一支胡亂拚湊起來的妖怪部隊能對付的。

    可除了打贏,他還有別的路可走嗎?

    目光在天兵的身上來回閃動,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呼吸越發急促了。

    飛速盤旋的戰艦上,狂風橫掃而過,高大魁梧的天衡手持戰斧冷冷地俯視著下方妖的軍陣。

    “還不出來嗎?”他冷冷地笑著,神色之中盡是調虐。

    “將軍在等什麼?”

    “等十萬金精自己跑出來。”天衡目不轉睛地盯著妖的軍陣看,低頭舔了一口斧刃,道:“看來還不夠啊,既然如此,那就再加注!”

    “諾!”

    一個化神境天將祭出了鬼雲幡,無數的惡魂嘶吼著穿越盾牌築起的圍城。

    沾染上的妖眾身形驟然膨脹,失去理智地朝著自己的同伴揮舞兵器。

    整個軍陣頓時血光四濺。

    原本看似鞏固的盾陣迅速崩塌了一片又一片,妖眾們陷入了自己與自己的戰鬥之中,一個又一個的妖怪倒下。

    遍野的哀嚎中,獅子精嘶吼著奔走,穿梭在妖怪之間試圖穩住整個陣型。

    從缺口中射入的天兵的箭紮在他的臂膀上,被他狂吼著一把折去,仰起頭,捂著血,依舊咆哮著指揮。

    然而,那些惡魂依舊在軍陣中亂竄,鮮血已經濕透了腳下的泥土。

    猴子呆呆地看著,攥緊了武器。

    “一定……一定有辦法的。”他低聲囔囔自語道。

    眼角不斷抽搐。

    可他能有什麼辦法呢?一個煉神境的妖修,能有什麼辦法?

    擒賊先擒王?

    雖然對天河水軍不了解,但先前與楊嬋的一些接觸中也知道,他們與南天門不同,主將一般喜歡任用行者道修者。

    該就是站在艦首手持巨斧的那個吧。

    距離限製,猴子無法感知到對方的具體實力,探測靈力的家夥也已經在剛剛的戰鬥中丟失無從測起,但憑直覺,他知道這不是一個他能對付的對手——哪怕是全盛時期也無法對付。

    可除了這個,眼下還有什麼辦法嗎?

    高高的戰艦上,天衡麵露微笑:“看你們能撐多久!”

    又一波烈焰彈化作火雨下落,大地再一次如同火海,混亂中,無數妖眾沾染了無根之火尖叫著燒成焦炭。

    更多的惡魂被召喚出來混入軍陣,妖眾們早已無心作戰,轉而提防著周遭的戰友。

    對他們來說,那或許是更可怕的敵人。

    一個惡魂附上了虎精,他的雙眼瞬間變成紅色,朝著四周揮舞著手中的彎刀。

    鮮血飆灑,轉眼間已經十餘名妖怪倒在他的刀下。

    “怎麼辦?”有妖怪問獅子精。

    咬著牙,獅子精死死地盯著發狂的虎精。

    就在剛才,他們還一起喝酒,他還幫他烤了一塊肉。

    眨巴著眼睛想了許久,獅子精最終隻能答道:“殺!”

    十餘名妖眾手持長槍奮勇向前,洞穿了虎精的身體。

    抽出長槍,血流如注。

    高大的身軀搖搖欲墜之際,惡魂逃離了宿主的身軀。仰望天空,那雙眼睛又一次回複了先前漆黑的模樣。

    在眾妖驚恐的目光中,這隻從開始一直奮戰至今的虎妖轟然倒地。

    彌留之際,他朝著猴子的方向伸出手,張大了嘴巴似乎想說什麼,卻被噴灑而出的鮮血迅速淹沒,沒了聲息。

    那雙眼睛裏,是深不見底的黑。

    一個個黑影在頭頂盤旋,嘶吼,惡魂們又在尋找新的獵物了。

    “不要——不要——”

    有妖怪發狂地衝出了軍陣將自己的武器投向天軍,片刻之後,他身中數箭而死。

    “他說‘不要’?”有妖怪問。

    “不要像虎精那麼死。”一旁的妖怪呆呆地回答。

    “獅子,撤掉盾陣吧,讓我們死得像樣點。”

    獅子精呆呆地站著,捂著還在流血的左手,低著頭,說不出一句話來。

    要麼被箭射死,要麼被火燒死,要麼……被自己人殺死……

    走到這一步,真的無路可走了嗎?

    猴子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一動不動。

    “你走吧。這裏能逃出去的隻有你了,以你的速度,他們一定追不上。”老牛來到他的身前低聲說道。

    “我走了,那你們呢?”

    “我們會死在這裏。”望著漫天飛舞的天兵與火星,老牛的眼睛被映得通紅:“本來,不就該是這樣嗎?”

    一切的努力,終究化為泡影。這是妖怪注定的結局。

    他哼哼地笑了起來。

    “真他媽可笑,要我像喪家犬一樣逃跑嗎?”猴子忽然咧開嘴笑了:“能帶你們走到這裏,我就能帶你們繼續走下去!”

    一咬牙,猴子駕馭筋鬥雲脫離了軍陣,化作一道金光朝著施展鬼雲幡的天將呼嘯而去。

    看到這一幕,那天將當即吃了一驚。

    兩名天兵慌忙之中擋到天將身前,還沒等他們準備妥當已經與猴子交錯而過。

    再簡單不過的兩棍,一棍封喉,一棍擊腰,卻快到他們看都沒看清楚,頃刻之間便丟了性命。

    而那金光還在朝著天將衝去。

    所有的天兵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天將倉促收功,卻因為反噬而血濺三尺,當他再抬頭,便見一棍朝著自己雙眼呼來。

    沒有任何的懸念,一聲轟鳴,這位天將連頭帶盔爆成了血霧,屍身如同斷線的風箏,飄落。

    短短的一剎,整個世界似乎一下安靜了下來。

    猴子喘著粗氣,懸停在空中,環視著周遭的戰艦,天兵。

    所有的天兵都注視著他,所有的弓弩箭矢都瞄準了他。

    地麵的妖怪抬頭仰望,呆呆地看著。

    “就是他嗎?”天衡問。

    “就是他。”

    “哼。”天衡深深吸了口氣,舉起手來大喝道:“所有人都別插手,讓我來會會這‘十萬金精’!若是拿下了,本將軍情大家吃酒!哈哈哈哈!”

    說罷,他手持戰斧騰空而起。

    “將軍威武——!將軍威武——!”所有的天軍都沸騰了。

    猴子仰起頭,冷冷地看著他:“這麼說,隻要擊敗了你,我們就贏了?”

    “可以這麼說,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天衡微微一笑:“不過……你隻是煉神境界妖修,我卻是化神境金仙,再怎麼資質逆天,難不成還真以為自己會贏不成?”

    “能不能,試過才知道!”

    再沒猶豫,猴子一咬牙,化作一道金光朝著天衡衝去。而天衡也化作一道白光迎麵襲來。

    光影交錯間,兩人的身影被緊緊壓到了一起,驚天的聲響橫掃了大地,拉出長長的一串火花。

    在這一剎那,猴子感覺渾身上下所有的傷口都在剎那間被震開了,五髒六腑都要被震碎了。一種窒息的壓迫感,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卻依舊無法前進分毫。

    短暫的碰擊,一錯而過,一個轉身,猴子忍住傷痛又是搶攻。卻依舊天衡死死鎖住。

    往複十回合,地麵上的妖眾,天空中的天兵都瞪大了眼睛,可他們隻看到兩身影交織在一起,壓迫的氣旋不斷炸開,卻連動作都無法看清。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又是一個對撞,兩人均被彈開。天衡淩空穩穩懸停,猴子卻差點整個墜落地麵。

    被撕扯開的傷口中鮮血一滴滴地滲出,順著絨毛滴落,他歪歪斜斜地握著棍子,悶聲咳嗽,一抹鮮紅落入掌心,仰起頭,他用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天衡。

    “你已經輸了。不過實力應該認可,老子手都麻了,若是今天來的不是我而是其他同僚,說不準真讓你贏了。”低下頭,他伸手揉了揉手腕:“報上師門吧,若是熟人,興許能饒你一命。”

    “不用了!”猴子冷哼一聲,低下頭,掄起行雲棍,又是衝了上去。

    ……

    地府,生死殿。

    太上老君懸在空中緩緩睜大眼睛,盯著眼前的書頁伸手握住:“不枉老夫花費這麼長時間,總算真相大白!原來如此,當真是沒想到啊!計中計!毒辣至極!”

    一地閻羅無不驚得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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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逝者

    又是重重地撞擊,雙方都瞬間迸發出極限的力量。

    恐怖的衝擊力傳來,猴子頓覺五髒六腑都重重一挫。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灑而出,直濺在天衡的臉頰。

    卯足了氣勁,天衡一斧橫掃,直接將猴子猶如一顆流星般擊飛,重重拍在山壁上,爆開漫天沙石。

    天兵們都歡呼了起來。

    妖怪們都瞪大了眼睛。

    身軀伴隨著泥沙滑落崖底,待到塵埃散去,那仿佛隨時都會栽倒的身軀才柱著行雲棍歪歪斜斜地、顫抖著站起來。

    妖怪們都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原本已沾滿鮮血的身體又被覆蓋了一層灰,躬著的身子仿佛一下老了數十歲。卻依舊咬牙站起。

    “他當真想救我們救到底嗎?哪怕豁出性命……”獅子精喃喃自語,他從未見過猴子這樣的妖怪。

    可是老牛見過。

    “白猿……”老牛似乎一下明白了什麼,他瞪大的眼睛裏一下漫起了淚水。

    一用勁,一口鮮血噴灑而出,猴子不得不雙手緊握行雲棍才強撐著不倒,仰起頭,他朝著天空望去。

    兩個天衡?

    意識正在流逝,他顫抖著,雙眼迷離,猛地甩頭,再睜眼,眼前的一切已經模糊不清。

    再也使不上一絲靈力,再也提不起一絲氣勁,此時此刻,他渾身顫抖著,連呼吸都仿佛拚盡全力一般。

    持續不斷的咳嗽中,一滴滴的鮮血溢出唇間,灑落地麵。

    他耳邊轟鳴,整個世界都安靜了,頭頂的天空在旋轉,腳下的大地在旋轉,世間的一切都仿佛在這一刻變得撲朔迷離。

    滿麵的塵土,無神的雙眼,他還想再戰,卻已經無力再戰。

    肉體的極限已經到達。

    所剩下的意誌僅夠維持他的站立,仰著頭,維持最後的尊嚴。

    沐浴在光澤中的雙眼轉向妖群的方向,可他依舊什麼也看不清。

    “我……要帶他們……走……”他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

    那聲音微弱得連風聲都足以掩蓋,他要說給自己聽,可連他自己都聽不見。

    顫抖著低下頭,他從腰間摸出那片褪了色的羽毛,卻連握都握不穩,掉落在地。

    眼淚止不住地落下,打濕了腳下的泥沙。

    他不敢躬身去撿,因為他知道,隻要躬身,他便再也站不起來。

    “為什麼……”

    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連他也說不清楚為什麼……

    為什麼要逞強……

    悟者道的趨利避害他分明都懂,為何還要這樣逞強。

    淩雲子說佛沒有心,沒有心,便不會死。可他終究是有心……到頭來,就算明知道結果,卻還是狠不下心逃離。救不了小妖,卻落得連自己都要粉身碎骨的下場。

    為了什麼?

    為了證明自己是為了救小妖才狠下心殺白猿嗎?為了證明自己不是自私自利貪生怕死嗎?

    可他終究隻是證明了自己的愚蠢。

    一個煉神境的妖修,哪怕他擁有如同楊戩一般的資質,在天庭的戰車麵前,都是如同螻蟻。

    到頭來,隻是將自己一並卷入妖怪無邊無際的悲劇之中,一同絞得粉碎。

    他想痛哭,可他卻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股氣血湧上胸口,下一刻,他仰起頭,噴灑而出。

    漫天的血雨飄零,那仿佛永遠不會倒下的身影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與行雲棍一同墜地。

    所有的妖眾都呆了。

    天兵的歡呼聲更加猛烈了。

    一陣微風掃過,揚起天衡的大氅,他麵無表情。

    這隻猴妖並不是他遇到過最強的,卻無疑是戰意最厚最濃的,便說是至死方休也不為過。

    低下頭,他看到自己握斧的手虎口已經震裂,鮮血順著手柄流到斧尖,滴落。

    妖群中悄悄傳遞起了靈力索的發射器。

    “護住他——!”獅子精歇斯底裏地呼喊,帶頭衝出了盾陣。

    “殺——!猴哥不能死——!”

    漸漸的,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整個軍陣都舍棄了保命的重盾,朝著猴子的方向狂奔。

    緩過神來的天兵拉滿了弓鉉,天空中又是下起了箭雨,無數的妖精倒在血泊中,卻還是前仆後繼,如同撲火的飛蛾。

    望著徹底瘋狂的妖眾那一張張扭曲的臉,天衡喃喃自語:“戰意會傳染,這種妖怪,果然是最危險的……”

    降落地麵,他一步步朝著猴子走去。

    到跟前,他看到猴子那張因為痛楚而扭曲的臉綻出的若有若無的笑。

    “我……值了……對麼?”

    “對。”天衡麵無表情地揚起戰斧:“現在,你可以去死了。”

    攥緊了戰斧正要落下,一道靈力索沾住了他的左肩。

    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無數的靈力索朝著天衡飛射而來,將他死死纏繞。

    是在箭雨中狂奔的妖眾射出了靈力索。

    回過頭,天衡看到猴子臉上的笑意。

    “呵呵……咳咳……我值了,我值了。呵呵……哈哈哈哈……”仰望著天空中在流雲之間穿行的月,他的眼中放著光,癲狂的笑中鮮血不斷溢出。

    一聲暴喝,天衡猛地撕扯靈力索,卻發現他不但沒有扯動,反而被靈力索強拉著往後退。在靈力索的另一端,是數百的妖精冒著箭雨在拉扯著。

    朝著這裏疾馳而來的妖怪早已倒下一大片,卻終究是推進到了跟前。

    跑在最前麵的獅子精身中六箭卻依舊咬牙狂奔,在與天衡錯身而過之際,被天衡的重斧一個後甩直接劈成了兩段。栽倒在地,朝著猴子伸出的右手最終無力地垂落。

    借著這個間隙,老牛從另一邊一個箭步躍到猴子身前將他一把抱起,沒命地狂奔。

    在他們的身後,無數妖怪發了狂般朝著天衡撲過去,隻為爭奪片刻的時差。

    “帶著我,你跑不掉。”猴子說。

    “媽的,好人全讓你做了,就不能讓我老牛也當一回好人嗎?”

    “呵呵,你真傻……”

    “閉嘴!你&他&媽也不見得聰明!”

    天空中數十名天兵跟了上來,地麵上,則有十餘隻強力妖怪趕了上來,他們用身體去阻擋箭矢。

    奔跑的劇烈震動中,猴子隻感覺風呼呼地從耳邊吹過,頭頂的月光透過漸漸茂密的樹葉印下的光影在他臉上流動。

    身後慘叫聲此起彼伏,箭矢從頭頂呼嘯而過。

    地麵上的妖怪已經幾乎被屠戮一空。

    好不容易掙脫了靈力索,天衡一躍而起正要追擊,卻忽然定住,從身後摸出一塊玉簡帖在唇邊。

    “元帥……”

    ……

    哪怕雙方都有所克製,此時此刻,那惡龍城依舊被夷為平地。

    滿地的廢墟殘岩之上,天蓬與增長四目交對地站著,惡蛟卻早已不知所蹤。

    增長氣喘籲籲地提著噬魂劍,臉上是掩不住的笑意:“看,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早殺了他了。此事,我一定要奏報玉帝!”

    天蓬臉色冷得可怕,伸手掏出一片玉簡貼到唇邊,輕聲道:“天衡,別理那些妖怪了。聽著,立即不惜一切代價截停玄龜部的殘兵敗將,給我把主將拿下!要活的!”

    “你敢!”增長瞪大了眼睛,原本就是青色的臉隱隱發紫,驚恐。

    “至於你嘛。”天蓬直接將手中的玉簡捏個粉碎,灑落地麵,冷冷道:“我捉不到蛟魔王,捉你回去也是一樣的!”

    ……

    望著僅存的幾隻妖怪遠去的身影,天衡不甘地轉身:“聽著,我給你一支人馬,必須殺死那隻猴妖,否則後患無窮!”

    “諾!”

    ……

    十五艘戰艦緊急升空,留下的兩百名天軍士兵在兩名天將的帶領下朝著老牛遁逃的方向飛去。

    樹林的陰暗處,老牛背上中了四箭,卻依舊緊緊地抱著猴子狂奔。

    在他的身旁,是兩千妖眾如今僅存的不到十隻。

    伴隨著陣陣驚弓,同伴正一個個倒下,轉眼間隻剩老牛一個。卻還是繼續沒命地穿梭,狂奔。

    “他在那邊!快!”

    “咻——!”

    一聲悶哼,幾滴鮮血濺到猴子的臉上,又是一箭。

    頭頂的綠葉上,側邊的巨木後,都是天兵。

    “放下我,你就能……”

    “閉嘴——!閉嘴!**給我閉嘴!你知道你這條命是用多少命換回來的嗎?”老牛哭喊了出來。

    眼淚一滴滴打在猴子的臉頰上。

    “我絕不!絕不!絕不讓他們傷你!”

    這頭黑牛精已經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卻還依舊咬著牙,執拗地抱著猴子跑。

    恍惚中,猴子聽到前方樹林深處射來的箭,聽到後方天兵的慘叫聲。

    “是誰?”老牛驚問。

    “是我,短嘴!你們快跑,我斷後!”

    恍惚中,猴子看到短嘴帶著十來名妖眾麵無表情地衝向天兵,聽到從後方傳來的廝殺聲,聽到天將施展術法的聲音。

    天兵沒有再追上來。

    抱著猴子,老牛足足狂奔了一日夜,直到第二天的深夜,他們來到小小的山穀,老牛歪歪斜斜地栽倒在地。

    熟睡中被驚醒的猴子驚慌失措地爬起來趴到老牛身上:“老牛!老牛!你沒事吧?”

    “沒……事。”劇烈地喘息著,老牛朝著猴子微微睜開了一隻眼睛,擠出了一絲笑容。

    “呵呵……咳咳……你……沒事就好。”猴子仿佛瞬間被抽離了所有的力氣一般癱倒,與老牛並排躺著,仰望著流轉的夜空。

    “白猿……死了對嗎?”老牛忽然問道。

    猴子的心咯噔一下,沉默。

    “我明白了。像他那樣,沒有不死的可能啊。咳咳……死了,也好。”

    “是我殺的。”猴子淡淡地說道。

    老牛的身軀猛地一震,呼吸頓時急促了幾分,卻不言語。

    “你不說點什麼嗎?”猴子問。

    “說什麼?”老牛苦笑著。

    “例如,問問我為什麼要殺他。”

    “不需要問了。不需要。如果連這個都不相信你,昨天晚上你早被我丟下了。”

    兩人陷入了沉默,小小的山穀裏微風拂動綠葉,有些涼。

    許久,猴子抿著唇,哽咽道:“謝謝你,老牛。”

    “謝我?”

    “謝謝你,相信我。”

    “切……真要謝我,就記得答應我的事。去搶親的時候別孬了。”

    “你去搶親的時候不需要我。”

    “剛剛才說謝我的,現在想反悔了?”

    “不是。多年以後,你會成為法力無邊的牛魔王,號平天大聖,住在西牛賀洲。到時候,你搶個親還要人幫忙?”

    “你在說什麼啊?”

    “我說的是真的,我來自另一個世界,這些都是以後會發生的事情。”

    “真的?”

    “我騙過你嗎?”

    “這倒真的沒有。”

    “到時候,會有七妖王結義,你是老大,我是老七……不過應該會變成老六了,因為我打算把老二宰了。”

    “老二是誰?”

    “老二是惡蛟。覆海大聖蛟魔王。”

    “這個要,我們一起宰了他。哈哈哈哈。”

    冰冷的夜晚,兩隻妖怪有氣無力地躺著,有一句每一句地聊,時不時發出哄笑聲。

    忽然間,老牛的聲音戛然而止。

    猴子一驚,連忙強撐著爬起來,整個呆住。

    月色下,老牛閉著眼睛,麵帶笑容,洋溢著難得一見的幸福,那胸膛卻沒再起伏。

    鮮紅的血濕透了他枕靠的泥沙,緩緩暈開。

    猴子驚慌失措地掙紮著,翻起老牛的身體,看到那背上觸目驚心的箭傷,頓時腦海一片空白。

    冰冷的風從他的臉頰劃過,有一種刺痛的感覺。

    他瞪大了眼睛,卻發不出聲音,撐著地麵,一口鮮血湧出,捂著口,血從指縫滴落,淚水決堤般泉湧。

    他想要哭喊,卻隻能睜著眼睛哭不出聲響,隻能看著溫度緩緩從老牛的身上流逝,徒勞地流著淚,劇烈地咳,咳出一口又一口的血。

    撐地的手用盡了所有的力量,緩緩扣入沙石,瑟瑟發抖。

    望著那緊閉的眼,望著那最後的一抹微笑。

    慘白的月光下,他的身軀在風中瑟瑟發抖,單薄得如同蟬翼。

    “惡蛟,天蓬,增長,隻要我還活著,你們誰也活不了!”

    ……

    月色中,太上一步步跨越滿地妖怪的屍骸,捋開衣袖,彎下腰,撿起一根沾染了鮮血的羽毛,握在手中。

    “看來,距離不遠了。”他仰頭長歎道。

    ……

    西牛賀洲一處荒無人煙的山地,一條黑蛟劃破夜空降落在山洞前化作人形,哭喊道:“大哥!大哥!是我!出事了,你要救我啊!”

    漆黑的山洞中,一隻身穿黑甲,高達一丈三尺的巨大牛精手持混鐵棒緩緩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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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四隻小妖

    清晨,第一縷陽光驅散了晨霧,山間的鳥雀群起覓食,鬱鬱蔥蔥之間,老鼠精黑子手持一支做工粗糙的三叉戟身披麻布小心翼翼地躲在一處一人多高的草叢裏。

    此時,距離那次絕命大逃亡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時間。在那次行動中,他僥幸地逃過了巡天將的追緝活了下來,卻沒有如其他同伴一樣朝著更加遠離惡龍潭的方向逃去,反而冒險回到巡天將防禦帶的邊緣環繞著它潛伏了下來。

    一雙漆黑的眼睛朝著潛伏空地上啃食草皮的野豬盯了許久,他伸手招了招,身後三隻手持各種武器長相歪瓜裂棗的小妖當即悄悄地潛行了起來。

    “如果能拿下這隻野豬,那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的食物問題就可以解決了。”他想。

    一隻四百斤重的野豬不算大,但要獵下,對一支最高修為是他這隻凝神境中期老鼠精的妖怪小隊來說無疑還是有些難度的。

    可黑子曾經親眼見夠兩個連凝神境都不是的人類聯手解決一隻五百斤重的野豬,所以他堅信,他也可以。

    待到另外三個小妖都進入預定位置,黑子才舉起手打了個手勢。當即,加上他在內四隻小妖紛紛脫離了藏身地舉著武器朝著野豬摸了過去。

    正在啃食草皮的野豬猛地一驚,仰起頭來退後了兩步,驚慌失措地朝著四周看,發現自己已經被四隻小妖完全包圍了。

    “上——!”黑子扯開嗓門高喊了一聲,撒開腳丫朝著野豬衝了過去。

    其他三隻小妖也都撒開腳衝刺。

    短暫慌亂之後,野豬一聲嘶吼,朝著黑子直衝了過去。

    若按個頭論,這隻四百斤重的野豬差不多相當於七八個黑子。可瘦瘦弱弱的黑子愣是沒後退,反而握著三叉戟咬著牙,衝得更猛了。

    眼看這一妖一豬就要撞到一起,另外三隻小妖都煞白了臉,關鍵時候腳軟了。

    要真是被這麼一隻野豬全力以赴撞上,普通人類必死無疑,黑子是妖,而且是凝神境小妖,死是不至於,但傷肯定是少不了。

    至於傷到什麼程度,就看造化了。

    在千鈞一發之際,野豬終究是膽怯了,它勒住了步伐往側邊衝去。就在這一剎,黑子一戟刺在它的腹部。

    一聲歇斯底裏的哀嚎響徹了山穀,那野豬發了瘋一般狂奔。

    換亂中,黑子被掀翻在地。

    “老大!你沒事吧?”三個小妖紛紛圍了過來。

    癱坐在地上的黑子望了望遠去的野豬的身影,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擦傷:“你們剛剛都在幹嘛?為什麼不一擁而上?剛剛明明有機會的。”

    三隻小妖都不說話了。

    這三隻小妖,一隻狗精,一隻山雞精,一隻兔子精。看上去都是滿麵塵土,衣衫襤褸,怯怯懦懦地全然沒有一點妖怪的樣子。

    深深吸了口氣,黑子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幾步,半蹲下去伸手摸了摸沾在葉片上的血跡:“它已經受傷了,走,我們追上去。”

    說著,自己提著三叉戟就往前走。

    三隻小妖麵麵相窺,也隻得跟了上去。

    這三隻小妖並不是當初與猴子同隊的。在大逃亡的時候,為了盡可能活下來,那些小妖都是盡可能散開,所以當黑子發現自己逃脫追緝的時候,他也隻有一個人。

    在那之後,他才遇上了這三隻剛剛踏入凝神境的小妖,由於目的地一致,他們選擇了同行,而修為略高的黑子也順理成章當上了老大。

    在樹林裏追著血跡走了一小段,他們很快發現跟丟了。

    “老大,要不算了吧……我們……我們還去撿草籽吃。”山雞精扭扭捏捏地說。

    黑子直白了他一眼:“連隻野豬都搞不定的妖怪,叫什麼妖怪?”

    說罷,他開始自顧自地搜索了起來,另外三隻小妖也不得已跟著開始搜索。

    與猴子他們相處了那麼一段時間下來,黑子發現自己實力沒什麼長進,膽子倒是肥了不少。

    最起碼原本怕到要死的巡天將,現在看起來也沒那麼可怕了。

    特別是上次生死大逃亡之後,他更是膽大得可以了。

    而之後的事實也證明,在妖這種如同嚴格遵守叢林法則的環境裏,膽子肥一點確實比膽小有優勢。

    惡龍潭是必須要去的,隻是眼下的情形就這麼去,顯得有點不理智。別說巡天將能飛天,就是人家肯落地,一隻手也能搞定這四隻小妖。

    為此他給自己先定下了一個最低的目標,那就是帶兄弟們吃上肉。

    至於完全吃素的兔子精,就把野豬的毛皮多切點給他好了。

    搜了大半天也是一無所獲,到日上三竿,黑子都已經準備要放棄的時候山雞精神色慌張地跑到黑子麵前。

    “老大,我發現了兩隻妖怪,一隻活著,一隻死了。”

    “在哪裏,帶我看看。”

    不一會,兩隻小妖來到一片空地,撥開綠葉走出樹叢的時候,黑子的眼珠都快掉下來了。

    “這……這是猴子哥!還有……還有老牛!”

    黑子感覺腦海裏有什麼東西一下炸開了,空白一片。

    待緩過神來,黑子一下奔過去貼在猴子的胸口聽,微弱的心跳聲讓他一下鬆了口氣。

    “死的是老牛,不是猴子哥,還好,還好。”

    對於老牛,黑子可謂全無好感。先不提他三番五次嚷嚷要丟下小妖,就在絕命大逃亡的前夜,老牛還和豺狼勾結準備殺了白猿和短嘴呢。

    可是他們不是去惡龍潭了嗎?為什麼會渾身是血昏迷在這裏?難道計劃失敗了?

    從老牛背上遺留的箭頭看,確實是天軍的箭沒錯。可……得是多少巡天將才能將他打成這樣啊?

    猴子身上的傷多到數都數不過來,這讓黑子心中忐忑無比。

    “水。”朦朦朧朧中,猴子夢囈般歎道。

    “我這就去取,猴子哥你稍等下。”轉過頭,猴子對三隻小妖喊道:“快!附近搜搜,看還有沒有!”

    “不找野豬了?”

    “找你媽!”

    三個小妖在他叱呵下開始搜索,而他自己則飛奔到不遠處的小溪裏取水。

    給半昏迷狀態的猴子喂了水之後,黑子呆呆地站著,腦子一片混亂。

    “如果猴子哥和老牛出事了,那小紅呢?”這是他首先想到的問題。

    他多希望那三個小妖能忽然告訴他發現了一隻紅色的狐狸精,但又怕到了極致。在這種情況下找到,似乎沒可能完好的。

    找不到,起碼還有個念想。

    “小紅……究竟怎麼樣了?”望著天空中流轉的雲,他長長歎了口氣。

    足足找了兩個時辰,最終,他們什麼都沒找到。

    掩埋了老牛的屍骨之後,他們就地駐紮了。

    三隻小妖開始四出搜索食物,黑子卻一刻都不敢離開地守在猴子身邊。

    他不同於猴子,可以說完全沒有傷藥的知識,而猴子身上的傷都已結疤,也不需要他怎麼處理。所以他所能做的,就是守著,給猴子喂水,期盼猴子能醒來。

    就這麼耗著,等到日落西山的時候,黑子給猴子用樹葉鋪起了一個還算舒適的臥榻,三隻小妖則采集來一些木頭釘在四周權當一個臨時營地。

    按黑子給他們的說法,在猴子傷勢好轉之前,他們恐怕都不能離開這裏了。

    為了一隻不明來曆的妖怪在巡天將的防禦帶附近逗留這是極不明智的事情。對此,三隻小妖有怨言,但礙於黑子,也不敢明明白白地說出來。

    待到深夜,當四隻小妖已經睡掉了三,隻剩下黑子還強打起精神守著猴子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了東麵的山頭上。

    隻遠遠地撇了一眼黑漆漆的山穀中小妖簡陋的營地,來人伸手一指,營地裏唯一清醒的黑子當即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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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心髒

    來者抬腳一跨,那身影已在百丈之外。

    圍繞猴子緩緩踱步,那件橙黃色的八卦道袍在風中卷動,低下頭,太上細細打量這隻令到天道裂變的猴妖。

    滿是血汙的臉,微微皺起的眉頭,咬緊了牙,微微顫抖的身軀大汗淋漓,似乎還承受著無盡的傷痛與惡夢。

    “早出三百年,改寫天道,卻深陷無盡紅塵受盡百般苦楚,這又何必呢?今日,便讓老夫給你一個解脫吧。”緩緩搖頭,太上捋開衣袖,伸出兩指按在猴子的脈門上,緩緩閉眼。

    ……

    無盡的黑暗中,太上看到一隻猴子蜷曲著身子,似是熟睡。

    身形一閃,太上來到猴子身後將左掌放到他後腦上,右手飛速一掐,一團白色迷霧在掌心悄然形成。

    將白色迷霧懸在眼前,用手指輕輕一點,太上開始在空無一物的白色迷霧上飛速書寫了起來。

    轉眼間,無數的景象在白色迷霧中成型。

    有山,有水,有猴群,石猴一躍跳入水簾洞成為猴王……

    半響,一滴汗珠從太上的額頭滑落,他終於書寫完畢,將手指從已經五彩斑斕的迷霧中收回。

    “忘記所有,接受本該有的記憶,好好地當一隻猴王。三百年後出海尋仙,老夫自會為你備下另一座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他長虛了口氣,置於後腦上的手掌緩緩轉動,璀璨的光芒彙聚。

    冥冥中,四周的恐懼在扭曲,似乎有一道門即將打開。

    然而,就在這道門開出一條縫的時候,卻又轟然關上了。

    之後,任太上再如何召喚,卻連門鎖也摸不著。

    “不願忘記?”太上的眉頭微微蹙起:“這還是第一次遇到,按理說,這猴頭的靈魂也不數十載,不可能修得能抵禦術法。”

    將左手收回,他手持五彩斑斕的迷霧開始上下盤旋細細打量著猴子。

    此時,他才注意到猴子蜷曲的身體,緊緊盤在胸前的手似乎抱著什麼,可細看,又似乎沒有。

    伸出手,他試著去將猴子緊緊盤住的手拉開,可他越是撕扯,那猴子卻抱得越緊。

    “會是什麼呢?”太上輕輕捋了捋長須。

    走到這一步了,若讓他一無所知地放棄,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雙手合十,他咬緊了牙,滔天的靈光在身上彙聚,直接將身上的衣物都激成了耀眼的銀白色。

    “開——!”

    隻聽他一聲爆喝。

    那昏睡的猴子環於胸前的雙手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瞬間扯開。

    而就在這一瞬間,太上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心!”

    他看到了心,一個真正的心髒,血淋淋的,已經千瘡百孔鮮血淋漓的心髒。

    那心髒有一半裸露在體外,血管卻透過絨毛與體內連接,緩緩地搏動。

    準確地說,應該是兩個心髒。

    太上能清楚地感覺到,在那絨毛下麵還有另一個心髒在跳動,那個,才應該是原本的心髒。

    “原來如此,這就是天道驟變的根源。”伸出手,身上的力量都彙聚到前方形成了一隻散發銀光,若有若無的手朝著那多餘的心髒伸去。

    可就在那銀手觸碰到心髒的瞬間,那熟睡的猴子醒了!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那眼中看不到眼白,隻有無盡的黑,點點星辰輪轉。下一刻,猴子的臉上浮現了怒容,咧開的最露出獠牙,而那雙眼也變成了血一樣顏色。

    “怎麼回事?”太上猛的一驚,銀手一下消散了去。

    陣陣壓抑的嘶吼從猴子的喉嚨中傳出。

    這個虛無的世界開始震動了,整個世界都在顫栗著,陣陣轟鳴從四麵八方傳來。黑色的天幕像玻璃一樣碎裂,縫隙中透出鮮血,瞬間將所有的黑吞沒變成血的海洋。

    在這沒有上下之分的血色海洋之中,無數的奇異的景象在演化著。

    太上驚恐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萬年了,這個世界沒有他不知道的,可眼前的一切,分明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

    還沒等他真正看清這景象背後的含義,一聲聲的嘶吼已經將他的心神扯了回來。

    轉過臉,他看到正在瘋狂膨脹的猴子正用那雙血色的眼睛在死死地盯著他。眼中充滿了敵意,似乎隨時都會發動攻擊。

    轉眼間,那猴子已經脹大到一個眼睛都比他的身體更大的地步……

    “不好——!”

    ……

    太上猛地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身旁,四個小妖以及猴子依舊安靜地躺著。

    陣陣涼風從身旁掠過,一陣寒意襲來,此時,太上才發現自己已經大汗淋漓。

    “那究竟是什麼?”他喃喃自語地低下頭還在回憶著血中的景象。

    原理他懂,一個來自外域的靈魂……可出乎意料的不是奪舍,而是融合。

    更糟糕的是,在短短的時間裏,這靈魂已經成長到這種程度。而且那血中的景象究竟是……

    呆呆地想了許久,太上不由得哼地笑了出來,苦笑。

    “融合,和一個空白的靈魂融合,這與奪舍有何區別?不,真有區別,那就是完全吞噬了原有靈魂的力量,而付出的代價,便是一並染上了獸性、妖性。加上有人刻意為之的引導……呵呵呵呵……”

    他仰起頭望著漫天星鬥淡淡地歎息,呼出的迷霧在眼前消散。一剎那間,他仿佛老了。

    忽然間,他臉色一變,身形一晃消失無蹤。

    轉眼已到了山的另一邊。

    巨大的山石上布滿了圓潤的裂痕,縫隙之中,幾株小草倔強地生長。

    岩石之上,白袍老人與太上四目交對。

    一陣微風刮過,扯起兩人的衣角。

    “貧道參見老君,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啊。”須菩提恭敬地躬身拱手,臉上緩緩綻開笑容。

    “你我,還循這些虛禮做甚?”太上也微微笑了起來:“今夜怎不在斜月三星洞講經,到十萬裏外的南瞻部洲來了?”

    “在那觀中呆久了,自是想出來透透氣。”朝著猴子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須菩提緩緩道:“正好,想起許久不見我那十徒弟了,便過來見一見。”

    “哦?那是你的十徒弟?”太上也微微側過臉去朝著猴子所在的方向望:“收徒了,怎麼不廣而告之呢?當年你收那靈台九子,可都是通報仙凡兩界的啊。”

    “這十徒弟剛拜入門下不久,還尚未出師,自然不便通報了。此次,他也是趁著到昆侖遊曆的時候偷偷出來遊蕩,家醜,呵呵呵呵,讓老君見笑了。”須菩提搖頭擺手,嘖嘖笑,笑得還真像有那麼一回事。

    太上也不言語,便看他笑。

    待笑罷,須菩提又問:“方才,看老君把我那劣徒脈門,不知有何見教?”

    太上哼地一笑,冷冷道:“資質雖是上佳,可惜心性不穩,若不嚴加調教,有朝一日,怕是要累了師門,為他人做嫁衣裳。”

    “哦?”須菩提眉頭微微一皺,拱手道:“謝老君賜言,須菩提必銘記於心。”

    “你我何須客氣。時候也不早了,老夫也告辭了。”

    “須菩提,恭送老君。”

    轉眼間,巨大的岩石上隻剩下須菩提一人。

    而此時一直隱在暗處的清風子才悄悄出現,緩緩來到須菩提身旁:“師傅,這太上竟如此輕易便放過悟空師弟。”

    “非也。”遙望東方星辰,須菩提笑道:“太上天道修為已破,方才若是用強,在為師這也未必討得著好。此事,他知,我知。不如大家留點情麵罷了。”

    “原來如此。”清風子恍然大悟。

    ……

    萬裏之外,太上臨空飛行,腦海中忽然傳來一道訊息。

    “師傅!須菩提出了斜月三星洞了!”

    太上也不搭話,隻眉頭微微動了動,訊息的另一端頓時仿佛受了重創一般哀嚎。

    “讓你平日裏學藝不精!”緩緩懸停,太上朝著西方望去,哼道:“須菩提啊須菩提,你千算萬算,卻不知道自己也不過是別人手裏的一枚棋子罷了。當真可笑!”

    ……

    山穀的上方,楊嬋手握玉簡與月朝結伴飛行。

    “該是在這附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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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雲域天港

    悄悄降低了高度,楊嬋與月朝低空掠著樹梢飛行,目光開始在黑漆漆一片的樹林中搜索了起來。

    楊嬋看上去神色凝重,眉頭緊蹙,纖細的十指時不時扣緊,相比之下,月朝則顯得淡定得多。

    營地裏,昏厥在地的黑子手微微動了動,朦朦朧朧地抬起頭,睜開眼,下一刻,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握緊了三叉戟一躍站了起來。

    “我怎麼會睡著的?”慌亂中,他側眼看到猴子依舊安睡,才鬆了口氣稍稍安下心來。

    放下三叉戟,他盤腿在猴子側邊坐下,正當此時,他瞧見了遠處天空中來回盤旋的兩人。

    “這是……人類?”

    ……

    找的時間稍長,月朝也有些憂慮了:“怎麼會找不到呢?按道理,他看到我們肯定會出來的。”

    “如果他看不到呢?”楊嬋看著月朝,神情越發凝重了:“按短嘴說的,與他們相遇的時候猴子已經昏迷……”

    “就算師叔昏迷了,但老牛呢?兩個人都昏迷了?”

    “如果,他們遇上了天兵……”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楊嬋猛地搖頭,將這個念頭從腦海中狠狠地甩出去。

    負傷的老牛,昏迷的猴子,遇上天兵會怎麼樣?

    她不敢往下想。

    呆呆地懸停在空中平複了下呼吸,她叱呵道:“繼續找!”

    又在山穀裏的樹林盤旋了好一會,他們發現了那個營地,營地裏不見了黑子與猴子,隻有三隻妖怪。

    見那三隻毫無警惕性的小妖依舊熟睡,月朝幹脆施個法讓他們睡得更死。

    兩人大大方方地降落在簡陋的營地裏開始四處搜尋,不一會,月朝找到了幾根猴毛。

    “哪裏找到的?”楊嬋猛地一把奪過來,放在月光下細細查看。

    “在這裏。”月朝指著樹葉鋪成的臥榻說。

    楊嬋當即躬下身子用手撫摸樹葉,感受到微弱的溫度:“他剛剛在這裏。”

    “你怎麼就知道是師叔的毛發?”

    “總之不可能是這三隻小妖的,這營地裏有第四隻妖怪,而且剛剛離開。追!”

    一甩衣袖,乘著風,楊嬋已經飛出十丈開外。

    “都說師叔偏執,我看這楊嬋師妹比師叔還偏執,特別是遇到與師叔有關的事情的時候。”

    望著疾馳而去的楊嬋,月朝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跟上去。

    岩石上,月的陰影下須菩提與清風子遠遠地看著一前一後的兩人。

    清風子側過臉去問道:“師傅不趁這個機會將師弟帶回去嗎?”

    “帶不回去。”須菩提抿著嘴唇,淡淡地笑了笑:“若要悟空回去,他必會要為師解釋清楚一切的來龍去脈。可若說清楚了,他便更加不會回去。”

    說罷,須菩提轉過身去,長長一歎:“還是由他去吧。他那行雲棍弄丟了,回頭,讓你那五師弟再給他送一柄過來。這次重量可以略略放高點。”

    “弟子謹遵師命。”

    一陣涼風掠過微微壓低了枝椏,岩石上的兩人已經消失無蹤。

    漆黑的樹林裏,身材矮小的黑子背著猴子玩命似地狂奔,一滴滴的汗水順著毛發滴落,慌亂之中,他連隨身的三叉戟都丟了。

    忽然間,他似乎感覺到什麼連忙一個側翻連帶著猴子一同閃入旁邊的草叢裏。

    頭頂,月朝與楊嬋掠過。

    “他在移動,是這個方向!”楊嬋握著玉簡興奮的神情已然溢於言表:“他還活著……他還活著!”

    地麵上,黑子趴在草叢裏仰望兩人遠去的身影,喘息著,呆呆地幹咽了口唾沫:“這兩個究竟是什麼人?不像是天兵啊。”

    低下頭,他看到躺在身旁的猴子。

    從力量上來說,要他背著猴子跑並不太難。可是從身高的角度說……猴子比他整整高了一大截,背起來確實十分不討好。

    但不討好就能不管嗎?

    撐著地麵緩緩站了起來,黑子又把猴子背到了身上,長長地噓了口氣,他一腳跨出草叢正想往回走。可還沒走幾步,他忽然屏住呼吸,整個呆住了。

    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上短小的絨毛滑落。

    身後,楊嬋與月朝兩人正靜靜地盯著黑子。

    “你是誰?為什麼要跑。”楊嬋一隻手已經按到了劍柄上,大聲叱呵道:“把他放下!”

    “應該是一起逃出來的小妖吧,你別激動。”月朝撇了一眼楊嬋無奈地歎息。

    “肯定不是,不然,怎麼會不認識我們。如果認識我們,他還跑什麼?”

    鏘的一聲,劍已出鞘。

    那聲音落到黑子的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他不知道這兩個人類的修為怎麼樣,他隻知道他絕對對付不了。

    “就這樣把猴子哥留下?”他心想。

    原本驚成了八字的眉頭緩緩聚起,一咬牙,他撒開腳丫狂奔。可還沒跑兩步,便發現自己的雙腳被不知哪裏伸出來的樹藤絆到,整個身子傾斜之際,他猛地感覺到有什麼在將猴子扯離自己。

    顧不得那麼多,他一個翻轉,正好死死地抱住猴子的腳。

    “放手——!”楊嬋懸在空中也是死死地抱住猴子。

    “你放手——!”黑子仰起頭也大聲地吼,抱著猴子的手瑟瑟發抖。

    “再不放手,我殺了你!”

    “來啊!殺了我啊!”

    月朝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盤起手,他白了楊嬋一眼,對黑子說道:“小家夥,我們是來救他的。”

    “救……救他?”

    “對。如果不是救他,直接就可以出手了,犯不著搶。”

    黑子這才稍稍鬆手。

    楊嬋抱著猴子落到一旁,放到地上開始緊張地檢查起身上的傷勢。

    黑子則站在一旁警惕地看著。

    趁著這空擋,月朝走到黑子身邊,低頭問道:“你叫什麼?跟他怎麼認識的?”

    黑子不說話,月朝隻能無趣地走開。

    半響,楊嬋抹了把汗,長噓了口氣,淡淡笑了出來:“還好,還好……他沒事。”

    “他是我見過生命力最強的妖怪了,怎麼會有事?”

    將猴子的手搭到自己肩上,楊嬋吃力地攙扶著猴子飛了起來。

    月朝也要跟上,卻聽黑子在身後喊道:“你們要帶他去哪裏?”

    回過頭,月朝看著黑子道:“你也一起來吧。”

    伸手一抓,一道靈力將正要閃躲的黑子死死捆住。

    ……

    深夜,星辰璀璨,萬裏長空中,一個天兵展開翅膀穿行在雲霧之間。

    行至雲深處,他仰起頭驟然爬升高度,很快突出了雲麵,懸停。

    在他的眼前,是一片好似一個平底鍋似的淩空飛行的龐大陸地!

    這片所謂的陸地也並不像凡間的陸地那樣有山有水。它呈圓形,直徑足有百裏,平整如鏡,上麵樓閣林立,燈火通明,天空中隨處可見拍打翅膀往來的天軍士兵。

    在陸地的四周,是龐大的軍港。

    如同軍隊方陣一般的船艦無邊無際,密密麻麻的桅杆上浪花利劍旗幟迎風招展。

    四周的雲層中,戰艦往來不斷。

    這裏是三十萬天河水軍的總部——雲域天港。

    嚴格來說,這片陸地的位置屬於凡間,但由於厚厚的雲層包裹,從地麵是半點看不到。而所謂的三十萬天河水軍,也不僅僅是三十萬。

    由於極限的擴張,如今的天河水軍實際兵員早已經超過了四十五萬,整整超編了五成。若是算上後勤以及分散各地的軍港駐守人員,這個數字恐怕超過六十萬。

    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依舊人手不足。

    據說天蓬元帥還想擴張,隻苦於沒有足夠的財力支撐。

    在天庭,所有的物資都以貨幣形式流通,而這貨幣便是金精。天庭按編製撥付軍隊金精,軍隊再以金精從天庭的府庫購入自己所需的物資,這裏麵包括了食物、武器等等,甚至連支付天兵軍餉,也是用金精。

    超編,意味著天河水軍大部分的開銷來源已經不再是天庭的撥付,而是通過征討地麵妖眾從而獲得的獎賞。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也是推動天河水軍不惜代價積極參與凡間對妖作戰的原因之一,為了適應凡間對妖的作戰,他們甚至連總部都搬到了凡間來。

    也因此,他們贏得了“天庭利劍”的美名。

    當然,天庭也並不是每支軍隊都超編。例如被稱為“天庭堅盾”的南天門軍團便沒有超編。

    按照編製,天庭給南天門軍團撥付的金精是四十萬大軍的配額,可南天門軍團實際兵員卻隻有二十萬。

    多餘的部分,自然就落入了將帥的口袋裏了。在凡間,這種情況有個特殊的名字,叫吃空餉。

    人員越缺,就越不想參戰,越不參戰,就越不需要多餘的人員,惡性循環,到頭來,南天門軍團大多數時候都是躲在南天門養老。

    於是天庭神仙中“鋒利的劍與朽壞的盾”的說法傳播甚廣,這也是南天門軍團與天河水軍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的由來。

    陸地的正中,一座高達十五層的高塔頂端,這片陸地上的最高權力擁有者正重複著每日必經的會議。

    “元帥,這是此次北俱蘆洲用兵的方案,末將想調雷霆部前去征討,還請批示。”一個臉上有道疤,看起來已至中年的男子雙手將一本折子放到天蓬的桌子上,又躬身退入十餘名天將的隊列中。

    坐在高台上的天蓬撇了那折子一眼,揉了揉晴明穴:“雷霆部前幾日好像有幾艘軍艦被天禽抽調了吧?這樣可以嗎?”

    “末將有信心。”那戰將一拳打在自己的胸口,一身的鎧甲鏘鏘作響。

    “那就照你說的辦吧。”用毛筆蘸了點墨,批示,隨手取來自己的印信在上麵蓋了個章,天蓬將折子遞給對方:“天任,這次天內就當你的副將吧,以防萬一。”

    “謝元帥。”名為天任的天將恭敬地伸手將折子取了回去。

    一位天將從閣樓外匆忙走入,來到天蓬身邊躬身在耳邊小聲道:“元帥,霓裳仙子來了,要見元帥您。”

    天蓬的手微微一頓,稍稍沉默了片刻,道:“跟她說我在忙,下次吧。”

    “已經說了,她說等。”

    “那就讓她等吧。”

    “還有,持國天王來了,帶著哪吒。”

    “來要人的?”

    天將微微點了點頭。

    天蓬嘴角上揚,笑道:“也讓他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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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開價

    “上個月撥付的六百萬金精已經入庫,請賞函也已經呈上,總數為八百二十萬金精……”

    ……

    “在東勝神州遠征時被章妖擊落的戰艦已經確認核心法陣無法修複,現在……”

    ……

    “西牛賀洲的追緝時誤闖了鎮元子的領地,我方已經道歉了,可……”

    ……

    “新一批的武器已經入庫,這是冶製司提交的新工藝藍圖,他們建議……”

    ……

    “壁陣營與搏浪部之間的糾紛已經通報軍務部仲裁,這是處理的建議,他們希望聽聽元帥您的意見……”

    ……

    “新兵的訓練已經完成,主教官請示元帥您是否在分編典禮上訓示……”

    ……

    “土木司上報,興建觀雲天港的工料出了點問題,府庫無法按時交付核心法陣的定源石,現在整個工程……”

    麾下六十萬大軍,可謂兵多將廣,如此龐大的軍事機構,偏偏在天蓬的手中運轉效率又是奇高,六十萬人,就得操六十萬份心,離開短短幾日落下的公務一件件過目,轉眼已是太陽初升。

    待到天將散盡,一縷朝陽透過寬敞的殿門照入空蕩蕩的殿內,卻照不到主位上疲憊的天蓬。

    長長一歎,天蓬吃力地揉了揉晴明穴閉上眼睛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化神境太乙金仙修為,若是體力活便是十天十夜不眠不休也無所謂,但若是論及精力……

    一直守候在一旁的天將悄悄走了過去,俯首輕聲問道:“元帥,要不先歇息?”

    天蓬好似忽然驚醒一般睜大了布滿血絲的眼睛:“不了,他們還在等著,走吧,既然來了,總得先見見。”

    “那……是先見持國天王還是先見霓裳仙子?”

    “持國天王。”

    從側門走出,在四名天兵的拱衛下,那天將帶著天蓬繞著樓道一路轉,很快到了一層,又沿著走廊走了一小段到了**。

    遠遠的看見天蓬,一名白胡子老將當即迎了上來。

    “元帥。”

    “天輔,他們說什麼了嗎?”

    名為天輔的老將躬身拱手,回道:“持國天王一直沉默不語,那哪吒一直在殿內踱步,已經叱呵了兵衛好幾次了。”

    天蓬默默點了點頭:“你們在這等著吧,我去會會他們。”

    眾人躬身退到一旁,天蓬幹咳兩聲,昂首挺胸走跨過朱紅色的門框。

    見天蓬到來,坐在側邊椅子上的持國天王當即站了起來,原本站著的哪吒卻反而坐下,盤起手來不理會。

    這持國天王身材高大,濃眉大眼,留著兩撇紅色胡須,穿紅色甲胄,膚色青紫。見天蓬到來,他連忙躬身拱手:“持國參見天蓬元帥。”

    “免禮了。”天蓬隨手一招,也不理會哪吒,大跨步走到主位坐了上去。

    守候的天兵當即呈上茶水。

    接過茶水,低頭抿了一口,天蓬麵無表情道:“自從我軍搬遷之後,持國天王還有哪吒三太子還沒來過吧。這次來,可得好好參觀指教指教。”

    哪吒當即冷哼了一聲:“說得好聽,我們都來了幾個時辰了,到現在才出來見,也算待客之道嗎?”

    持國臉色微微變了變,見天蓬沒打算發作,這才定了定心神,拱手道:“元帥,持國此次前來,乃是奉了李天王之命,要親手將這信函交予元帥。”

    說著,持國從衣兜中取出一份嵌著金沙的信函,雙手呈到天蓬麵前。

    天蓬卻不伸手去接,又低頭抿了口茶,淡淡道:“李天王有何事,還需讓持國天王您親自送信來,真是折煞天蓬了。是為了增長天王的事吧?”

    持國咬了咬牙,麵前擠出笑容,道:“正……是。”

    “這事有什麼好說的?”

    “元帥,那事情必定是個誤會。李天王親自交待屬下呈送信函,就是為了澄清誤會。”

    “有什麼誤會啊,到淩霄寶殿上說便是了。此事天蓬已報備陛下,明日,是否誤會,自有分說。”

    持國的嘴角猛地抽了兩下。

    天蓬說的“明日”,乃是天庭的“明日”。放到天庭,增長不過是被天蓬關押了一夜,上下算起來不過幾個時辰,次日便押送上殿。

    可這雲域天港卻是在凡間,也就是說,增長天王會被關押多達幾個月之久!

    這明顯是滴水不進的意思。

    低下頭,持國正思索著該怎麼把話往下說,一旁的哪吒卻已經發作了。

    “好你個天蓬!不要給臉不要臉!”他噌的一下站起來,手握火尖槍。

    天蓬淡淡看了哪吒一眼,也不接話。

    “襲我軍艦押我大將不說,現在讓你放人,還在那裏裝懵賣傻!當真以為我南天門好欺負不成!”

    持國當即攔了上去,慌忙使著眼色讓他不要再說了。

    哪吒這才氣憤地走到一旁,臨走不忘瞪持國與天蓬一眼。

    待哪吒走開,持國才壓低聲音對天蓬說道:“元帥,轉李天王的話:‘同朝為將,有些事,不要做太過了。’”

    “天蓬資質愚鈍,聽不懂天王的話。”天蓬噗嗤一下笑了出來:“犯了事就是犯了,沒犯就是沒犯,哪裏來的什麼過與不過?明日早朝,若是玉帝斷了增長有罪,那他便是該死。若是無罪,那便是天蓬有罪。到時你們盡可將一切罪名給本帥安上。”

    說罷,便不再看持國,隻冷冷道:“本帥還有些軍務未處理,兩位遠道而來,若是要在我這雲域天港住幾日,本帥這就安排一員老將隨行,保證兩位盡興而歸。若是不願住……那就要送客了。”

    “你——!”持國一時間啞口無言,咬著牙半響,隻得拱手道:“持國告退!叨擾元帥了。”

    將那金色信函收入懷中,緩緩退了兩步,持國轉過身去對著哪吒使了個眼色:“走吧。”

    待兩人走後,門外的老將天輔才走了進來:“元帥,何不用用緩兵之計,讓李靖開開價,如此一來,我們也好探探他們的底。”

    天蓬淡淡地笑了笑,轉眼,笑容散盡,他冷冷道:“你想得到,那李靖更是想得到。論權術,本帥自認不如他。既然如此,不如少了那些個虛招,大家實打實地來。蛟魔王找到了嗎?”

    “有消息說,在西牛賀洲。”

    “哦?”

    “還有另一個消息。”

    “說。”

    抿了抿幹癟的嘴唇,天輔緩緩道:“有消息說,他躲到牛魔王的地盤去了。而且,有傳聞牛魔王、蛟魔王、鵬魔王、獅駝王、獼猴王、禺狨王,已經結義。”

    聽到這裏天蓬的臉色頓時冷了幾分,哼道:“天庭頂級通緝犯,這可是都數了一遍了。”

    “六魔王結義,如此一來,牽一發動全身。若光憑我軍貿然進攻,恐怕……”天輔微微頓了頓,張口吐出了最後那個字:“懸。”

    仰起頭,天蓬深深地吸了口氣,怔怔地看著布滿鏤空雕花的天花板。

    “這倒是個煩心事啊。天庭其他部隊是指望不上了……看來,還得親自走一趟西牛賀洲探探虛實啊。”

    呆呆地想了許久,天蓬隨口問道:“那猴妖呢?”

    “尚未有消息。”

    “上次在昆侖山,楊嬋卷入了。這次在紫雲碧波潭,不隻楊嬋,楊戩也出現了。這猴妖,可能跟他楊家兄妹有某種關係。”

    “目前屬下已經安排人等著手調查,可是灌江口布防嚴密,暫時還沒查出什麼來。”

    略略想了想,咽了口唾沫,天蓬接著說道:“另一條線,查查斜月三星洞。楊嬋現如今明麵上是斜月三星洞的弟子,說不定這猴妖與斜月三星洞也有關係。隻是調查的時候切記莫驚擾了須菩提祖師。這猴妖不能留,若是走漏了,往後必定是一大禍害。”

    “屬下遵命。”天輔躬身拱手,又道:“元帥,屬下還有一事求教。”

    “說。”

    “此次事件上報天庭的奏文裏,是否提及楊戩兄妹。”

    “他們兄妹的事剔除吧,若是逼得楊戩與李靖聯手,我們就被動了。此次楊戩隻救下楊嬋,卻不親自動手,也算是給我們一個退路,這條線,暫且還是別跨過的好。”

    “屬下明白。”

    屏退了左右,天蓬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在長長的過道上,繞過九曲圍欄,來到一處荷塘邊上。

    別有風韻的古樸涼亭淹沒在層層疊疊的荷葉之中,涼亭下,石桌邊上坐著一位紅衣仙子。

    精致如畫的五官沐浴在那一縷朝陽中,如同出水的白玉一般閃爍著夢幻般的光彩。

    那緊蹙的眉,任誰看了都忍不住憐愛。

    見到她的瞬間,天蓬駐了腳,眉心那一縷殺戮之氣緩緩蕩開,遠遠地看著,似是欣賞難得的畫卷,竟是癡了。

    片刻之後,霓裳仙子也看到天蓬了,眉間的憂慮一下如晨光中的薄霧一般悄然散去,綻開了明媚的神采。

    她起身行禮,淡淡道:“下仙參見天蓬元帥。”

    那聲音如同銀鈴般悅耳,有一種陽光下清清爽爽的味道。

    天蓬的臉色卻一下又回複了往昔的冰冷,麵無表情地走了過去,淡淡道:“免禮吧。我這軍營,女流來往多有不便。”

    霓裳仙子微微低下頭:“霓裳也是急了,才有此冒犯,還請元帥……”

    “沒事。”天蓬淡淡說道。

    霓裳仙子又是行禮,顯得有些局促。

    天蓬淡淡地看著霓裳仙子,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到一旁眺望著朝陽下如畫的荷塘:“找我什麼事?”

    猶豫了許久,霓裳才開口道:“他們說,元帥捉了增長天王。現在南天門都在算計著怎麼對付元帥。”

    “就沒這事他們也在算計我,習慣了。”

    “聽他們說,元帥和增長天王打了一場,霓裳手中剛好有些丹藥,便送了過來。”從衣袖裏摸出了一個小小的藥瓶放到石桌上。

    轉過身,天蓬笑了笑,伸手拿起藥瓶,拔開蓋子聞了聞:“謝謝,我會用的。”

    說罷,兩人又是一陣沉默,許久許久的沉默。

    朝陽的光輝透過豎起的荷葉,灑落在古樸的涼亭中,灑落在兩人的身上。

    那神情一個淡漠,一個局促。

    腳下的影子微微朝著側邊斜去,無論如何延伸都連不到一起。

    許久的沉默之後,天蓬猶豫著開口道:“天庭有天條,天軍有軍法,所以……”

    霓裳眨巴著眼睛,最終隻能行禮道:“下仙明白,那……下仙告退了。”

    “嗯。”天蓬默默點了點頭,

    霓裳轉過身去,緩緩地走,一步三停,那身姿如同湖麵上飄零的楓葉,卻始終沒等到天蓬叫住她的聲音。

    這一路,天蓬一眼都沒望,卻盯著手中的丹藥久久挪不開眼,臉上漸漸浮現了微不可察的笑容。

    ……

    月樹上,一顆花蕾悄悄開出了一瓣。

    ……

    此時,走遠了的持國與哪吒正在雲端盤算著。

    “真不懂你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這豬頭蓬了,何苦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哪吒盤起手來憤憤不平。

    “天王的意思,是如果能息事寧人,就讓他開個價。”

    “他會開價了事?”哪吒冷笑道。

    “不一定,聽說,他資金缺口不小,想必現在也快熬白頭了吧。隻是沒想到他寧可繼續承受也要與我們死磕。”長長歎了口氣,持國道:“現在談崩了,剩下的,隻能看天王的手段了。這增長也真是的,居然自己貿然跑過去。”

    “他以為豬頭蓬不敢亂來,卻不知道他犯起傻來什麼都敢幹。”哪吒撇了持國一眼,忽然問道:“喂,紫雲碧波潭的事,不會真的是你們和那條黑蛟勾結的吧?”

    持國尷尬地笑了笑:“三太子有所不知,南天門實在沒什麼軍功可圖,若不如此,怕是軍心要動搖。”

    “那就真刀真槍去拚。他豬頭蓬可以,你們怎麼就不行?”

    “這……三太子啊。下界的妖,雖大部分脆弱不堪,但我們情報不比天河水軍,有時候也……”

    “得了。”哪吒冷哼一聲,揉了揉自己手中的火尖槍:“下次,帶上我吧。我來幫你們開路,要是遇到我都打不過的妖,那就沒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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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入穀

    大雨傾瀉而下,拍打在破舊的瓦片上激起連綿水花。

    淅淅瀝瀝的聲響中,雨水沿著屋簷滑落,在門前彙聚成一串珠簾。

    房間裏的空氣彌漫著濕漉漉的氣息,楊嬋呆呆地坐在門口的凳子上朝著外麵張望。

    遠處的山在這傾盆大雨之中輪廓都變得漸漸模糊了。

    許久,她低下頭朝掌心呵了一口暖氣,捂著嘴細細思索起了什麼,目光有些迷茫。

    不多時,一個矮小的身影穿著蓑衣鬥笠冒雨急匆匆地從遠處走來,踏在門前的積水中濺起水花,似乎異常吃力。

    一溜煙進了房間,矮小的身影一下拿下鬥笠露出一張毛茸茸的臉。

    “還沒回來嗎?”呂六拐一邊整著蓑衣,一邊抬頭急切地問。

    “嗯。”楊嬋冷冷地回了一聲。

    她還是不習慣一群妖怪與自己關係這麼親密。其實親密也談不上,隻能算是無所顧忌地交談。但總之她就是不習慣。

    就在幾年前,她還時常與自己的哥哥一同上陣滿世界追殺妖眾,如今卻與妖怪混到了一塊,還混得如此自然。

    那些妖怪看自己的眼神已經幾乎與看其他妖怪沒什麼差別了,可自己該高興嗎?

    她真的說不清楚。

    這是一間小小的土屋,土屋裏隻有簡簡單單的幾件殘破的家具,便說是家徒四壁也不為過,好在收拾得還算幹淨。

    猴子渾身綁著繃帶歪歪斜斜地坐在臥榻上靠著牆遠遠地看著剛進門的呂六拐。

    坐在一旁的還有小狐妖小紅。

    將自己的蓑衣鬥笠都掛到牆上,呂六拐整了整衣物跑到猴子麵前拱手:“大王。”

    “都說了別叫我大王了。”

    “你就是大王啊,遲早你都是大王,臣先叫著。”

    “你怎麼知道我遲早都是大王?”猴子白了他一眼。

    呂六拐無趣地閉了嘴。

    呂六拐沒什麼實力,如果從妖的角度論的話。但卻不知道怎麼地對建立政權這檔子事異常熱衷。興許是書讀多的關係吧,也自然帶入了人類士子的思維,想著有位“大王”可以輔佐一展自己的人生抱負就是人生一大樂事。

    至今猴子都沒搞懂一隻妖怪是在什麼地方看了那麼多人類的書的。從妖怪的角度,呂六拐這屬於不務正業。

    一道閃電從窗前掠過,照亮了屋內眾妖的臉,轟鳴聲中,猴子側過臉去看淡定如故的小狐妖。

    被猴子這麼一盯,小狐妖眨巴著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白淨的臉,眼中充滿了疑惑。

    “沒什麼,隻是覺得你怎麼就不怕呢?”

    “怕打雷?”小狐妖摸不著頭腦地朝窗外望去。

    從形象上看,小狐妖與人類十歲的小女孩相比幾乎沒啥區別,隻是那一頭紅發下多了一對凸起的狐狸耳朵罷了。但從實質上看可就差遠了。

    從早上醒來,便看她一直在忙忙碌碌,聽說自己這兩天幾乎所有的生活瑣事都是小狐妖照料的。

    想想,在她麵前猴子還沒這麼狼狽過,可也正是這次,猴子發現原來一直被自己護著的小狐妖是那麼地獨立。

    就連猴子換洗的衣物都是那雙小手操辦的,想來,自己也不該把一隻妖怪當成一個普通人類的小孩。

    這讓猴子不由得又想起了斜月三星洞裏的風鈴,差不多的年齡,也是這麼獨立。是不是這個世界的孩子都是這麼獨立呢?

    他不由得想。

    不多時,朦朦雨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圓球悄然降落在門前,覆蓋在身上的靈力散去,月朝快步跑入屋內。

    “怎麼樣了?”楊嬋急切的問道。

    屋裏的幾隻妖怪也都睜大了眼睛靜靜地等著。

    看了猴子一眼,月朝抿了抿嘴唇,道:“又來了一批天兵,不知怎麼的,惡龍潭附近的天兵越來越多。按理他們前兩天已經撤離了才對。”

    “他們都在幹什麼?”猴子問。

    “搜索,我也不知道他們在搜索什麼。本想變成天兵的樣子混進去探探口風,想想還是算了。天河水軍不比南天門部隊,萬一有口令什麼的,別弄巧成拙才好,畢竟天河水軍裏麵高手也是大有人在。”

    “搜索。”猴子低下頭喃喃自語:“也許是在搜我。”

    月朝隻是睜著眼睛看,卻沒有接話。

    那天晚上負責狙擊斷後的短嘴幸運地活了下來,原因就是天河水軍的目標隻有猴子。

    天河水軍不比南天門軍團,他們也需要軍功,但放在軍功之前的,是軍令。如果上級的命令是不惜代價追緝猴子,那麼對其他妖怪他們正眼都不會看。

    “那會不會搜到這裏來?”呂六拐仰起頭問。

    “應該不會吧。”這句話,月朝說得很不確定:“這裏,說到底是屬於我們斜月三星洞的地盤,他們不大可能因為惡龍潭這樣的小事而冒犯我們才對。”

    “山穀裏才是斜月三星洞的地盤,這裏不是。”依舊坐在門口的楊嬋冷冷地接了一句,頓時,屋裏的一幹人等都沉默了。

    大家都朝著猴子望去,他卻隻是低著頭不說話,一雙拳頭無力地握緊。

    許久,他忽然問道:“有,多少跑出來了,這次?”

    “還不少。”月朝說:“戰艦上的基本沒事,提前離開的小妖也都四散了,就是和你一起留下來的幾乎死傷殆盡。”

    “天軍沒有追擊那些先離開的小妖嗎?”

    月朝搖搖頭:“沒有,他們似乎對小妖沒什麼興趣。”

    稍稍沉默了一下,長歎了口氣,月朝又說道:“不過,現在倒是死傷慘重,這次他們再出現,很多小妖還沒來得及離開惡龍潭地界。所以……”

    猴子低著頭,眨巴著眼睛沉默了好一會,低聲說道:“入穀吧,能保住一個是一個。隻是,我們這麼多妖怪,二師兄不會介意嗎?”

    “放心吧,幽泉師叔一定不會介意的。不過我們最好別到幽泉穀的深處去,幽泉師叔喜歡安靜。”

    “無論如何,還是要請你先行一步跟他打聲招呼,他同意了我們才好進入。”

    “行。”

    月朝想也不想地出了門。

    對於他這種煉神境修士,特別是師出斜月三星洞的煉神境修士來說,雨中往來半點雨水不沾衣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說起來,煉神境修士也分很多種,大部分的煉神境修士懂得的法術都並不多,隻有師出名門好似月朝這樣的,才能懂得如此之多的術法,別說是煉神境的修士,便是天軍裏大多數的化神境修士比之都多有不如。

    雨一直淅淅瀝瀝地下到黃昏時分才漸漸止住,明媚的陽光從雲的縫隙中透出,遠遠看去,如同一根根的光柱,格外地美。

    前往穀中的月朝也回了來。

    “怎麼樣了?”猴子問。

    “幽泉師叔同意了。”月朝笑嘻嘻地說:“不過,我們得按照他的規劃去住。還有就是,穀裏的房子不夠,要建房子的話,不能隨便亂砍亂伐。”

    “明白。”

    “那我們現在啟程吧?”

    “現在?不等明天嗎?很快就入夜了。”

    月朝抿了抿嘴,故作神秘地說:“入夜的幽泉穀,才是幽泉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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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地府生靈

    敲定了方針,月朝和楊嬋便開始主持起了搬遷工作。

    他們如今呆的地方是山間的一個廢棄村莊。本來在山裏見到這樣的廢棄村莊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這村莊居然處於幽泉穀的穀口。

    在這個世界,村莊廢棄的理由無非天災與人禍,恰巧這兩個問題對仙人來說都不是問題。一般仙人在漫長的修仙歲月中都會與周遭的人類建立某種特殊的關係,閑來無事下山幫他們解決解決些小問題,順便“教化一二”。

    在凡間,深山裏與仙人為伍的村莊一般有個夢幻般的名字——世外桃源。許多著名的地仙便是出身這樣的世外桃源。例如斜月三星洞須菩提首徒清風子,在拜入斜月三星洞之前便是靈台方寸山腳下的放牛郎。

    按理說,有仙人的地方村莊是最不可能廢棄的。

    可就在幽泉穀的穀口,一個不小的村莊廢棄了。這不由得讓猴子對這位二師兄幽泉子的處事風格產生某種猜測。

    不多時,一番張羅之下,柱拐杖的柱拐杖,抬擔架的抬擔架,這支東歪西倒的隊伍便被集結了起來。

    雨後夕陽下的村落,黑壓壓一片的妖怪中全然沒有死裏逃生的喜悅,聚在一起反倒多了一種哀傷的氣氛,那一雙雙的眼中,盡是落寞。

    撤離時猴子將所有的傷員都送上了戰艦,誰也沒想到,最終活得最好的正是這七百傷員。加上在天兵的追擊中存活下來的護衛隊成員,這支隊伍總共有九百之眾。隻是在目前的狀況下,戰鬥力是完全談不上了。

    若讓天軍找到,他們必死無疑。

    至於傷員的治療問題……

    月朝是斜月三星洞二代首席弟子,醫術之高,自然不會無法解決這些刀傷劍痕,可惜的是走到此時也已經是彈盡糧絕。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沒有藥,再好的醫生也無能為力,據說用到猴子身上的丹藥還是月朝入幽泉穀跟二師兄幽泉子討來的。

    至於其他的傷員,隻能是用最原始的方法暫時穩住傷勢,待到真正安定下來再做打算。

    按著月朝的安排,猴子與渾身是傷的短嘴一起被放到了背在大角身上的架子上。七零八落的落魄妖精們開始沿著狹長的山隘前行。

    這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山隘中黑漆漆一片,為了不招惹注意,他們甚至不敢點起火把,負傷的妖怪們互相攙扶著,艱難地走在雨後泥濘的地麵上,這一路走得狼狽至極。

    沿途,共乘一架的猴子與短嘴一句話都沒有。

    相比猴子的傷,短嘴的傷看起來更重些。瞎了一隻眼,胸口捆綁的繃帶上還暈著血,時不時劇烈地咳嗽,四肢翅膀上更是傷痕無數。

    那僅存的一隻眼睛至始至終都低垂著沒往猴子身上瞧。

    一路的沉默,一路地艱難前行,這支隊伍最終用了三個時辰才穿越狹長的山隘進入了幽泉穀。

    來到山隘的出口,遠遠地,他們便看到遠處的亮光,已經如同驚弓之鳥的妖怪們當即警惕了起來,一個個竊竊私語,生怕是天軍的追兵舉著火把在那裏等他們。

    見到隊伍裏一陣慌亂,月朝卻隻是得意地笑了笑,高聲道:“別慌,接下來,大家會看到白天見不到的景象。”

    有他這麼一句話,眾妖怪才稍顯安定,卻依舊忐忑。

    又行了一段,眾妖怪終於看清了所謂的亮光,不由得一個個驚歎了起來。

    一叢普通的野草上長出了長長的莖,莖上一個普通的花冠,開出來的六片花瓣卻閃著粉色熒光。伸手去摸,這才發現根本不是閃著熒光,而是就是熒光!這花瓣從來就沒有實體,有的隻是懸浮的虛像!

    一朵巨大的喇叭花緩緩地張合,仿佛在呼吸一般吐納著點點星辰,如同飛舞的螢火蟲。

    帶著三片發光的葉子不斷旋轉的蒲公英從頭頂飛過;長著蜻蜓一般翅膀的海馬萎縮在樹洞裏警惕地朝外麵觀望;有著好像八爪魚一般八條尾巴的蜥蜴卷在樹幹上懶懶地打著哈欠,時不時伸出散發光芒的舌頭捕捉昆蟲;三隻眼的兔子在角落裏啃食著植物不時抖動耳朵。

    猴子仰起頭,看到樹冠中兩隻翅膀上有著奇異發光條紋的蝴蝶在枝葉中追逐飛舞。

    “這些是……”

    “這些是地府的動植物,若是白天,是看不出異樣的。”走在最前方的月朝樂呵呵地介紹道:“都是幽泉師叔移植過來的,所以讓我們入穀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要隨便動這裏的一草一木,這些都是他多年的心血。幽泉師叔是眾師叔當中最善陰陽術的,也是與地府聯係最為緊密的。傳聞中的幽泉老人、幽泉大仙,指的都是他。平日裏,這裏時常有鬼仙到訪,便是師尊,許多地府的事情也要詢問幽泉師叔。”

    穿行在閃著各色熒光的樹林裏,所有的妖怪都看花了眼。

    “在人間,這些動植物幾乎見不到,也害怕陽光。所以幽泉師叔選擇將府邸設在這終年不會被陽光直射到的山穀裏。這些特異的動植物在一些丹方裏也會出現,有時候我們煉丹缺了其中一兩份材料會到幽泉師叔這裏來取。”

    “喂,那個誰,別碰!那是思鄉花,黃泉路上隨處可見的野花。靈魂遇到了會自動繞開,活人切記不能聞,否則就會陷入思鄉的幻覺當中,需得用靈力鎮住心脈才能喚醒。”

    “這個是金血蝶。幼蟲生在地底依靠啃食地府植物的根莖成長,需得百年才破土而出結繭化蝶。遇光化蛹,日落成蝶,花紋如同向日葵,血為金色,可做藥引製取通靈丹。但因為比之尋常通靈丹的材料實在稀少,目前這種丹方已經少有人用。通常為一對共存,若是一隻死了,另一隻也很快會死,據說是墮入黃泉的靈魂未了的情債所化,死後無魂無魄,不的再生。”

    “這個叫化骨蛇,有毒,依陰氣滋生,但卻不是真的會化掉你的骨頭。這東西對靈魂有毒,對活人卻是無害的。相反,咬了活物它會被陽氣毒死。也是能入藥,可以用於修補受傷的靈魂。”

    走在前麵的月朝一樣樣地介紹著,一眾妖怪聽得津津有味,唯獨楊嬋打著哈欠似乎早已見怪不怪。

    坐在猴子側邊的短嘴卻依舊低著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久,隊伍穿越了奇異的樹林,遠遠地看到一片燈火通明的民宅。

    路口處,一個頭上紮著兩個總角的紫衣道童守候著。

    見到這支隊伍,他連忙迎上來拱手道:“弟子秀雲,奉命家師之命在此恭候孫師叔、月朝師兄、楊嬋師姐。”

    看到那一大片的民宅,月朝一時間愣住了:“這是……今天我來的時候還沒見到……”

    “這是家師備下的。家師說,穀中珍稀靈藥眾多,若讓諸位自行興建房舍,恐怕難以分辨,不如先行備下,也省了些事。隻是地方不大,興許擁擠了些,還請諸位不要嫌棄。”

    放眼望去,這片民宅便說是一個小鎮也不為過啊。

    “秀雲師弟,請代月朝謝過幽泉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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