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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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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甲魚不是龜 】大潑猴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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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4-4 08:23:40
第一百五十一章:談判

    雲域天港,燭火照亮的閣樓大殿內一場軍事會議正在進行。

    天蓬站在插滿旗幟的巨大沙盤邊上盤著手細細地揣摩著,身旁圍了一圈的戰將,一個個目不轉睛地盯著沙盤。

    老將天輔正手持一根長棍細細講解著。

    許久,所有的情況陳述完畢,天輔道:“所以,元帥,這一帶方圓千裏,除了有三個妖王的洞府之外,還有許多妖族首領盤踞,各種勢力錯中複雜,簡直是一盤散沙。若是我軍冒然進攻,雖能取得一定戰果,但弄不好會被拖入泥潭,到頭來一無所獲,倒是要派人潛入並不困難。”

    微微頓了頓,他拱手道:“末將以為,正確的時機,應當是我軍西牛賀洲觀雲天港投入使用之後。到那時,有了可靠穩定的後勤,方可打長期戰。而且到那時,情報也將更加準確,形勢必將對我軍大大有利。”

    天蓬雙手撐在沙盤上,盯著沙盤上的旗幟細細看了半響,問道:“那六妖王結義之事,是否屬實?”

    “經查,屬實。”

    “這麼說,若是要動這裏。”天蓬伸手拿起長棍捅在沙盤正中隆起的高山上:“除了現在可能呆在這裏的蛟魔王,本身住在這裏的三個妖王,還得考慮其他州的兩個妖王的問題咯。”

    天輔猶豫著,答道:“可能……不隻。”

    “還有什麼?”天蓬抬起眼來。

    “據悉,九頭蟲也在這裏。”

    此話一出,殿內諸將頓時一片嘩然。

    “九頭蟲,九頭蟲。”天蓬低下頭念了兩遍這個名字,笑了,仰起頭長歎道:“真是一塊爛疙瘩啊,爛到透了。方圓千裏的範圍,居然聚集了這麼多妖怪。”

    一眾天將,包括天輔皆閉口不言。

    天蓬負著手,踱著步,道:“若是再放任下去,往後想要剿清恐怕就更難了,此事必須作為重中之重來對待。”

    一位小將匆匆進殿,簡單行了個軍禮便快步走到天蓬身邊,低聲道:“元帥,哪吒和持國天王來了,他們說……來帶走增長天王。”

    這聲音不大,但殿內一眾戰將皆聽得清楚,一個個默不吭聲。

    天蓬臉色一下冷了,稍稍沉默了一下,輕聲道:“傳我命令,把增長天王,還有那個玄龜部的主將交給他們吧。”

    在場的天將無不駭然,便是那進來通報的小將,也微微呆了一呆。

    “元帥……這……”

    “傳令!”天蓬低聲叱呵道。

    “諾!”

    待到那小將離去,大殿內的戰將一個個沉默著,低著頭不敢言語,時不時撇向麵無表情的天蓬。

    半響,天輔低聲問道:“元帥,那我們這……還繼續嗎?”

    “繼續!”天蓬深深地吸了口氣,高聲道:“西牛賀洲剿滅妖王一事與增長天王之事無關,下界出了這麼大一塊爛疙瘩,若是留著,往後必成大患!身為天庭戰將肩負巡視三界之責,你我都難持其咎!”

    又簡單地討論了一會敲定了方案,一眾天將悉數離開,隻剩下天輔留了下來。

    待到其他天將走後,天輔才躬身拱手道:“元帥就這樣放了增長天王,是否前幾日覲見玉帝的時候,玉帝……”

    “玉帝未曾提及此事,乃是本帥自己的決定,你也,休要多問了。”

    “末將明白。”天輔點了點頭,又拱手道:“元帥,天輔尚有一事稟報,此事,事關重大。”

    “說。”天蓬緩緩踱著步,一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沙盤。

    “有跡象表明,那些個妖王……與鎮元子有來往。”

    “什麼?”天蓬微微吃了一驚,抬起頭來眯著眼睛看了天輔一眼:“萬壽山鎮元子?”

    “正是。”

    這一說,天蓬頓時陷入了沉思。

    這西牛賀洲的形勢果真是錯中複雜,靈山大雷音寺、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萬壽山五莊觀,再加上那些個妖王,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許久,他不由得歎道:“西牛賀洲,當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啊。看來,進剿之事,還需從長計議。”

    又略略想了下,他隨口問道:“天衡那邊,有消息嗎?”

    “尚無所獲。”

    “再過三日,若還無所獲,就傳令讓他收兵吧。猴妖雖然危險,但我們也不可能在他身上浪費過多的兵力與時間。”

    “諾。”

    ……

    “天蓬元帥麾下,天衡求見幽泉老人!”天衡又高聲喊了一遍。

    在他的四周懸停著數十艘懸掛浪花利劍旗幟的戰艦,甲板上陣列的軍士全副武裝,一個個挺立,巍巍如山。

    夜色中,不遠處的幽泉穀依舊靜悄悄的,見不到半點動靜。

    “不見嗎?”天衡囔囔自語道。

    正尋思著若是幽泉老人不肯相見該當如何要回自己的部屬,忽然間,前方狂風大作,下方林間卷起大片沙塵落葉,在天衡麵前彙聚成一張巨大的、蒼老的臉,雙目緊閉。

    一眾天兵皆微微一驚。

    “呵呵呵呵,天衡將軍駕到,老夫有失遠迎,得罪,得罪。”一個聲音直接在所有天兵的將士腦海中響起。

    天衡麵無表情地拱了拱手,道:“幽泉大仙,天衡一生軍旅,是個粗人,不懂說什麼場麵話。我就直說了吧,你讓我來,如今我來了,是否將我那屬下還給我?”

    “他們深夜意圖潛入我幽泉穀,老夫聽說,是天衡將軍您的命令,可有此事啊。”

    “確是本將的命令。”

    “哦?呵呵呵呵,天衡將軍倒是個直爽人。”

    “我天河水軍上天入地,為天庭,為道統,其心日月可鑒。之所以派他們潛入你這幽泉穀,乃是為了搜尋一潛逃妖猴。此猴如今乃是天庭通緝犯,危險至極!”

    “那為什麼不事先知會老夫,光明正大地進來找呢?”

    天衡冷哼一聲:“非逼我說出來嗎?”

    幽泉子也不做聲,隻是微笑。

    揚起頭,天衡道:“我們不隻懷疑妖猴就在你的幽泉穀裏,而且,我們懷疑他就是你收留、包庇的。”

    這一說,站在院子青雲子眉頭一下皺了起來:“這……會不會太直白了?”

    丹彤子卻哈哈大笑:“我喜歡這家夥,比你們這幫子拐彎抹角的悟者道好多了。一會要是打起來,我留他一命。”

    幽泉子幹咳兩聲,道:“那,天衡將軍現在的意思是怎麼樣?強攻幽泉穀?”

    朝著自己四周的兵將看了一圈,天衡高聲道:“我們知道你幽泉大仙的法力滔天,也知道今天白天靈台九子有另外兩個已經進了穀,我這裏就一萬兵力,不夠你打。不過,我們天河水軍也不是孬種,若是你一定要扣著我們的人不放,那我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撤離。至於你說的什麼承諾往後不再私自踏足幽泉穀,天衡我人微言輕,上有天蓬元帥,再往上,還有玉帝。便是答應了,興許明天調令一來,天衡我便到哪個地方去守山去了。這事兒,沒法答應,也毫無意義!”

    “呵呵呵呵,天衡將軍這是想做無本買賣啊。莫非你以為你的人私自潛入老夫幽泉穀被逮住,老夫會就這麼放了?”

    “這不是以為,而是隻能這樣。天河水軍,就沒有拿東西拿條件贖人的先例。要麼,你就把他們放了,要麼,你就把他們砍了,我好上報雲域天港。天衡該擔什麼責任擔什麼責任,至於這往後的事,你就和我們元帥去談吧。”

    站在甲板上的天將們嘴角微微抽動。

    這談判沒法繼續了,就是幽泉子,也隻得幹笑。

    青雲子捋著胡須問道:“天河水軍都是這樣的二愣子嗎?”

    “這個愣得比較厲害。”丹彤子幹咳了一聲。

    “怎麼樣?都是大仙的人了,別扭扭捏捏像個娘們,爽快點給個答複吧。你也不想我把你這圍起來,到時候你被圍著心裏不舒服,我這一萬天將吃穿用度開銷不小,沒戰績我也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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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不會虧

    這對話,幽泉穀裏的一眾妖怪都聽得清清楚楚,一個個緊張不已。

    楊嬋麵色凝重道:“若是真讓他們圍著,那就麻煩了。總不可能斜月三星洞和天庭開戰吧?便是攻不進來,我們也住不下去了……穀裏,沒有食物。”

    月朝回過頭道:“不會的,三位師叔一定有辦法。”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怕什麼來什麼。

    猴子低下頭揉了把臉,默不作聲。

    “喂,是殺是放你倒是給句話啊!”天衡高聲吆喝。

    幽泉子依舊不開口,那懸浮在艦隊前方沙塵與落葉彙聚而成的巨大臉譜雙目緊閉,麵無表情。

    狂風卷動,吹得戰旗獵獵作響。

    等了許久許久,依舊沒有答複。

    副將騰空而起,飛到天衡側邊低聲說道:“天衡將軍,依我看……他是不打算答複了,怎麼辦?”

    “圍!”

    一聲令下,艦隊四散開來環繞著幽泉穀布起了陣型。

    “他們還真敢圍穀,哼,這下,該輪到我出場了吧。”丹彤子握著佩劍劍柄就想飛起,卻被青雲子一把拽住。

    “先聽聽二師兄怎麼說。”

    一直站在他們身後的幽泉子微微張了張口,道:“就讓他們圍。這天衡敢派人潛入幽泉穀,但絕計不敢派人強攻幽泉穀。無故挑起斜月三星洞與天河水軍之間的爭端,他擔不起這個責任。”

    “那就由著他們這麼圍下去?還是二師兄你想就這麼放人了?”

    “他們圍不了多久。”幽泉子淡淡笑了笑:“天蓬元帥不會放著一支萬人大軍一直呆在這裏的。”

    不遠處,秀雲提著燈籠走來,朝著幽泉子與其他兩人拱手行了個禮,道:“師傅,酒菜已經備好了。”

    “兩位師弟,既然來了,今夜,我們把酒賞月可好?”

    青雲子拱手道:“如此甚好。”

    丹彤子卻有些不願意:“不會又是地府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做的吧?那些東西我看到都想吐,別說吃了。”

    “放心,尋常酒菜而已。”

    “那還行。”丹彤子有些不舍地看了天空中懸浮的戰艦一眼,才扭頭隨幽泉子而去。

    山穀中,見戰艦圍穀,一眾妖怪都忐忑不安。

    由於久久未有動靜,加上對三個師兄的實力還是頗有信心,猴子下令大家散了,該幹嘛幹嘛去。

    隻是這一夜注定無人安睡。

    待到深夜,猴子躺才床上依舊能聽到其他房間裏輾轉反側的歎息聲。

    自己也實在睡不著,猴子拄著行雲棍下了床,推開房門,看見楊嬋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的石桌邊上呆呆地望著月。

    沐浴在月光中的她一襲白衣,有一種難得的恬靜。那模樣像極了淩燕裏的那一夜。

    見猴子推門出來,她笑了笑,又是仰頭望月。

    “睡不著?”

    “嗯。”猴子點了點頭,拄著行雲棍走到她側邊的椅子坐下。

    “這裏已經被盯上了,怕是即使解決了,也無論如何不能呆了吧。”伸手捋了捋耳後的發鬢,楊嬋捂著嘴輕輕地咳了兩聲:“真沒想到有一天會跟著一堆妖怪東躲西藏。”

    “對不起,連累你了。”

    “確實被你連累了。”楊嬋笑著,仰起頭,深深吸了口氣:“現在墮落得人不像人妖不像妖了,說不定,哪天我也被天庭通緝了呢。”

    猴子道:“過段時間,等他們傷勢好了,我想回花果山。如果他們願意跟著我的話,我就帶上他們。”

    “花果山?我記得……好像是在東勝神州,似乎距離我第一次遇見你的地方不遠。你家鄉嗎?”

    “算是吧。”

    “回那邊,你不怕太上老君?”

    “今天在二師兄那裏,我見到了三師兄和五師兄。”

    “然後呢?”

    “他們告訴了我一些……內情。”猴子低下頭摩擦著自己抱在懷中的行雲棍。

    “這也是他們送來的吧?”楊嬋撇了一眼猴子手中的行雲棍:“須菩提,到底還是會念點師徒之情。”

    “他們告訴了我一些,我先前不知道的事情。太上老君、師傅,還有我,天道的內情。”

    楊嬋托著腮,靠在石桌上靜靜地聽。

    “現在我已經基本確定了情況,雖然還沒有什麼辦法擺脫,但……起碼我清楚了。我想回花果山去,到時候,可能會……”舔了舔嘴唇,猴子低下頭沉默了瞬息,又抬起頭來道:“到時候,和我太親近的人可能會有危險。所以,我建議你還是跟著兩位師兄回斜月三星洞吧。”

    楊嬋盯著猴子看:“你還記得你答應我什麼嗎?”

    “啊?”

    楊嬋悠悠地說:“我可是記得,你在惡龍潭的時候說‘按照我原本想要的’。”

    “我隻是說說,別當真啊。”

    “反正我是當真了,有膽你就食言,看我不讓我哥劈了你。”

    猴子隻得幹笑了起來。

    “就衝這麼可觀的前景呀,我想,冒點險,也還是值得的。”楊嬋望著月亮默默地點了點頭,那雙眼睛在月色下看上去如同黑玉一般流動著光澤。

    “謝謝你,楊嬋。”

    “真想謝我就別亂來,留著命報答我。不然,我竹籃打水一場空,虧大了。”

    “你不會吃虧的。”猴子低聲說。

    次日,天衡早早地喊話,幽泉子卻連答都不答。喊了大半天,喊到嗓子都啞了,隻得灰溜溜地回去。

    如此過了兩日,幽泉穀裏的妖怪們從一開始忐忑不安,到後來幹脆無視天軍的存在。幽泉穀外的天軍則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變得有些煩躁。

    同樣煩躁的還有丹彤子。

    “依我看哪,就該大家打一場,然後散了了事。”

    “三師弟就知道打。”

    “喂,我都退而求其次了,先前還想把他一萬天軍包圓了,現在就想出去單挑一把,還怎麼地?”

    “你出去報什麼名?丹彤子?你是斜月三星洞老三,打一把?你以為當真能一把了事嗎?後麵要擦的屁股多了去了。”

    “我不報名號。”

    “不報名號人家也知道你是誰。”

    “嘿,你剛開始不是說你談不攏就讓我上嗎?怎麼說話不算話了?”

    “這不是還沒談崩嗎?”

    “這還沒崩?”

    如此一晃到了第三日,天衡接到雲域天港要求撤軍的命令,一眾天將聚在船艙裏盯著那一份命令頭疼不已。

    副將低聲說道:“要不……還是將此事上報吧?讓他們通過其他渠道來解決。”

    “不行!”天衡一巴掌拍在桌上,大喝道:“就這麼回去,我們非讓其他同僚笑掉大牙不可!”

    “可,就算我們不單獨上報,到時候撤回去也必須有個解釋,此事瞞不住的。”

    天衡一臉憤然地瞪了副將一眼,也不接話,盤起手來皺著眉頭一聲不吭。

    事情到了這一步,其實誰也沒了主意。

    讓天衡出麵談判,是繼派人潛入幽泉穀之後的又一致命錯誤。這一點在場的誰心裏都清楚,隻是不明說罷了。

    許久,一位偏將走了出來,拱手道:“天衡將軍,要不,讓末將今晚去一趟幽泉穀吧。”

    “怎麼?被抓的人還不夠多,你也想去湊一份?”天衡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站在一旁一直不出聲的幾個天將連忙附和道:“天衡將軍,不如,讓他說說吧。”

    眾口能鑠金,天衡這才定睛多瞧了那偏將兩眼,抬起手指了指那偏將問道:“你叫啥名字?以前沒怎麼留意啊。”

    “末將鄭鑫,乃是剛晉升的偏將。”那偏將拱手道。

    這偏將看上去還有些稚嫩,不過天河水軍可不是烏合之眾,能在天河水軍獲得偏將軍銜的多少該是有些實打實的軍功。

    “說說吧。”天衡哼了一聲。

    鄭鑫拱了拱手道:“稟天衡將軍,依末將看,那幽泉老人也不是想把事情鬧大,若非如此,該是早出手了。由此可見,他不過是想要個台階下罷了。不如,讓末將私下拜訪他一次,也好……”

    天衡沉吟了片刻,問道:“你打算怎麼說服他放人?”

    “這……”鄭鑫幹笑了兩聲:“天衡將軍,幽泉老人性情古怪,末將也要見了才知曉。”

    “我複議。”站在一旁的副將連忙說道。

    “我也複議。”

    “複議。”

    天將們三三兩兩地表態,竟清一色地支持。

    如此一來,天衡也不好說什麼了,隻得點了點頭:“行吧,就依你的試試吧。但是,不準答應他先前說的那個條件。”

    “末將遵命。”鄭鑫拱手道。

    臨行前,一種天將紛紛借著各種理由來到鄭鑫身邊悄悄耳語,內容卻與那硬脾氣的天衡截然相反。

    “說話盡量軟一點,到這份上了,千萬別再得罪了。”

    “他有什麼條件,隻要不過分,你就全部答應了,先把木李奇要回來再說。”

    “天衡將軍脾氣硬,你可千萬別跟他學啊。當初要不是他去談判,我看不至於搞成這樣。要是人要不回來,到時候回去大家一起吃不了兜著走。”

    如此,肩負這解鎖重任的年輕將領鄭鑫踏上了前往幽泉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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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複活之法

    天河水軍在天庭絕對是個另類,他們驍勇善戰、悍不畏死、戰功卓著,但卻因此與這個龐大的官僚機構格格不入。

    在很多時候天河水軍都成為排擠的對象。

    外部被排擠,內部自然是抱團。高層不敢說,在基層,天河水軍的護短之心比誰都強。

    臨出發的時候,好幾個老將都直接表態,讓鄭鑫放膽去幹,隻要條件不太苛刻,他們會想辦法達成。哪怕需要瞞著天衡也在所不惜。

    帶著眾將的囑托,鄭鑫來到了幽泉穀的穀口。

    為了表達誠意,他脫掉了不離身的戰甲換上了一身文士袍子,走到穀口,更是直接從腰間抽出佩劍丟到地上,躬身拱手高喊道:“天衡將軍麾下鄭鑫來訪,求見幽泉大仙。”

    ……

    難得點起了燭火的室內,幽泉子與青雲子正專心致誌地對弈,一旁蒲團上的丹彤子抱著劍打瞌睡。

    粘起一粒白子正要落下之際,幽泉子忽然抬起頭來,耳朵微微抖了抖。

    “師兄怎麼啦?”青雲子問。

    “他們派了人過來。”

    “啊?派人過來?”半睡半醒的丹彤子猛地驚醒:“要開打了?”

    兩人看著有些慌亂的丹彤子無奈地笑了笑,幽泉子輕聲道:“我去會會他。”

    ……

    穀口,狂風之中巨大的臉譜又是聚起。

    見到臉譜彙聚,偏將鄭鑫連忙拱手道:“天河水軍,天衡將軍麾下偏將鄭鑫拜見幽泉大仙。”

    “有什麼話,說吧。”幽泉子淡淡道。

    “鄭鑫想請幽泉大仙放了您扣押的我軍三位軍士。”

    “你便是來說這些的?”

    鄭鑫拱手道:“先前天衡將軍莽撞,派人潛入幽泉穀著實不對,鄭鑫在這裏代天衡將軍向幽泉大仙道歉了。”

    說罷,深深鞠了一躬。

    站在廳室中的青雲子捋了捋胡須,道:“這倒像是個說話的人。”

    稍稍沉默了一下,幽泉子問道:“可是你們將軍讓你來道歉的?”

    猶豫了一下,低頭拱手的鄭鑫朗聲道:“非也,將軍允許在下拜訪幽泉大仙,卻未提及道歉一事。”

    “哼,既然他都不道歉,那說這些有何用?你,還是回去吧。”

    說罷,就要散去法術,那鄭鑫連忙伸手阻止道:“大仙留步。鄭鑫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

    仰起頭,鄭鑫道:“天衡將軍性子直,但那日所言亦不虛,此,幽泉大仙當是知曉。”

    幽泉子沒有接話,隻是默默地聽著。

    “事情如此拖下去,對你我都是不利。依天衡將軍的個性,要他道歉,也屬難事。不如幽泉大仙換個鄭鑫做得了主的條件,就當賣天河水軍一個麵子,彼此都有個台階下,趁早了結此事,也莫驚動了雲域天港與斜月三星洞,如此可好?”

    “你區區一員偏將,如何講得起條件?”

    “幽泉大仙此言差矣,在下確隻是區區一員偏將,但,急需了結此時的可不隻在下一人。未談過怎就知談不起呢?”

    “哦?”幽泉子呵呵地笑了起來:“這麼說的話,你們手上倒是真有一件東西是你們給得了,而老夫也想要的。隻是,需要你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

    次日一早,兩位天將送來了一份信函作為對潛入幽泉穀一事的解釋,又口頭表達了歉意卻並未作出真正意義上的道歉。

    而幽泉子也回複了一份信函表示諒解,然後竟爽快地把人放了。

    對此,天衡百思不得其解,周遭的一幹將領卻似乎都覺得這事情正常無比。

    這讓他更加疑惑了。

    那一個天將兩個天兵被帶上戰艦的時候還一個勁地顫抖,顯然是被關押的這幾日被幽泉子折磨得不輕。

    既然人要回來了,雲域天港的撤退命令也下了,不到中午,這圍穀的一萬天兵便不見了蹤影。

    對於幽泉子如此輕易放過天河水軍,楊嬋與月朝皆疑惑不解。相比之下,那些個妖怪則沒想那麼多,天河水軍能撤退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喜事了。

    如此一番折騰之後,接下來的日子顯得格外安逸。隻是穀外時不時出現的巡天將依舊提醒著他們,他們的危機並未完全解除。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些妖怪在這裏已經完全變成了牢籠裏的鳥。

    進入幽泉穀滿一個月後,猴子身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過來開始投入到各種術法的修行當中。而到三個月後,那一幹妖怪也終於在月朝與楊嬋的幫助下康複了過來。

    不過,這一群妖怪並沒有因為康複而開心,相反,他們的情緒異常低落。

    在一場深夜的會議中,妖怪們激烈爭論了關於是否離開幽泉穀前往花果山落腳的問題。最終達成意見,那就是自由選擇。

    願意去花果山的去花果山,願意留在幽泉穀的讓猴子去和幽泉子說一聲,留下。

    很顯然,他們對於這個舒適的新家格外地留戀。

    可真正到了報名的時候,卻發現他們無一例外地選擇了前往花果山。

    大概是在這一段時間以來對猴子養成了某種依賴的關係吧。他們大體認為前往花果山雖然冒險,但比起已經被天軍盯上的幽泉穀會是個更為正確的決定。

    當最後一個妖怪拆開繃帶後,猴子按著計劃來到了幽泉子的府邸。落到庭院中時,正是夕陽斜照,幽泉子在涼亭中撫琴,身旁立這弟子秀雲。

    秀雲悄悄對著猴子做了個靜音的手勢,便不再動作。猴子識趣地坐到一旁聆聽。

    幽泉子是個音癡,在長達數百年的光陰裏對音樂的癡迷達到難以想象的地步,彈指之間隨意揮灑而出的曲調便足以令人癡迷。

    可惜的是這個時代音樂的發展本身十分局限,否則的話數百年的積累,今天猴子聽到的該是另一番景象吧。

    不同於上次,隻聽了一會,幽泉子便收了尾。

    “悟空拜見幽泉師兄。”

    “來啦?”幽泉子伸手一楊,桌上的古箏當即消失無蹤換上了一個茶盤。

    側邊也多了一個點燃的炭爐,爐上壺裏的水不斷沸騰。

    “嗯。”猴子默默點了點頭,走到桌邊坐到石凳上:“這段時間,感謝師兄的照料。”

    “應該的,同門師兄弟。這修仙路漫漫,若是連同門師兄弟也不能互相扶持,豈不是太孤單了。”

    “說到底,師傅也是對我……”

    “那是他的事。他是師傅,開口了我們這些當徒弟的自然應該尊重。但他又沒開口,我們該做什麼做什麼便是了。怎麼,想來跟我辭行?”

    “嗯。已經在師兄這裏叨擾了三個月了,也差不多該走了。還有就是,想問問清楚先前的那個問題。”

    “複活?”幽泉子將一杯熱茶推到猴子麵前。

    “對,如何複活。”

    幽泉子長長的歎了口氣,道:“依你那位朋友的情況,首先,你要確定她的魂魄處於何種狀態。是已經複活,還是已經輪回,再或者,仍然處於魂魄狀態混在地府某處。”

    “如何確定?”

    “這簡單,翻翻生死簿便是了。若是複活或者輪回,那生死簿上必留下印記。若是仍然處於魂魄狀態,則沒有印記。那太上老君在地府翻了半年多的生死簿方離開,由此可見,他已經透過某種手段知道她並非處於魂魄狀態。”

    “師兄是說……雀兒已經複活或者輪回?”猴子吃了一驚。

    “正是。”幽泉子捋著長須默默點了點頭。

    呆呆地想了許久,猴子眨了眨眼睛,問道:“太上老君都翻了半年多,那我翻豈不是更久?”

    無論修為如何,他要翻閱生死簿可不比太上老君翻閱生死簿。說到底,人家太上老君是光明正大的翻,而他呢?

    難不成,生死簿是誰都可以翻的嗎?在地府呆的時間越久,越是容易出亂子。半年之多……

    幽泉子的臉上緩緩綻開笑容。

    猴子先是不解,又猛地瞪大了眼睛,道:“隻需查太上老君最後翻閱的部分!”

    “聰明!”幽泉子呵呵地笑了起來:“生死簿改不得,我們隻需要知道太上老君最後翻閱的是哪一卷哪一冊,便可以找到所需的答案。當然,你得有心理準備,就算找到答案,也未必有結果。畢竟,她的魂魄是讓人引了去的。對方自然也是知道太上老君能通過這種手段知悉,但卻依舊敢引,由此可見,這內裏,有乾坤。”

    “我明白。”猴子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呢?已經複活自然不用說了,如果投胎的話……如何讓她恢複記憶?”

    “這就需要找孟婆了。”

    “孟婆湯?”

    “嗯。”幽泉子點了點頭道:“天地生靈,轉世之前都需飲一碗孟婆湯。飲了孟婆湯,說是忘記今生,其實不過是抽離了地魂,將今生的記憶留在了魂魄那裏。隻需找孟婆取回地魂便可恢複記憶。隻是……”

    “隻是如何?”

    “隻是,人有三魂七魄,萬物皆有三魂七魄,也隻能有三魂七魄。若你將往世的地魂打入今生,那麼今生的地魂便會散去。雖能恢複記憶,達成真正意義上的複活,今生,卻會被徹底抹去。”

    聽到這裏,猴子的心忽然咯噔一下。

    別說現在沒能力,便是有能力,找到今生的雀兒,他是否下得了手?

    “對於這個問題,你可是想好怎麼應對了?”幽泉子問道。

    眨巴著眼睛,默默想了許久,猴子道:“若她今生並未修仙,我便陪她到陽壽將盡之時,再將地魂打入。到時,再使丹藥讓她返老還童。”

    幽泉子抿了口茶,點頭道:“這倒也是一個辦法,如此一來兩世皆不虧不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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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重返花果山

    辦法是有了,幽泉子也表示讚同,可猴子心中卻如同一團亂麻。

    真要這麼做嗎?

    若是找到,猴子自然不可能棄之而去隻等陽壽將近之時再將地魂打入,到時候,必然是日夜守候。可要是朝夕相處,到時候是否真下得了手,卻是一大問題。

    再之,若是今生雀兒也是修了仙,甚至有所成,那該如何?難道無限期地等下去嗎?

    今生的雀兒,前世的雀兒,這兩個概念在他的腦海裏繞來繞去,始終得不出一個結果。

    事到如今,恐怕也隻能指望雀兒是被人複活,而不是轉世了。否則的話當真不知如何是好。

    深深吸了口氣,猴子拱手道:“另外,師兄,師弟還有一事相求。”

    “說吧。”幽泉子抿了一口茶,又給猴子重新倒了一杯,將已經涼掉的換過來。

    “此去花果山路途遙遠,恐怕還需要師兄幫忙想想辦法,不然,沿途恐怕要被天軍發現,到時候便是抵達花果山也無安寧之日可過。”

    幽泉子麵無表情地用手觸碰茶杯上的花紋,輕輕地捋了捋,淡淡道:“本來近千的妖怪,要跨越數萬裏路不讓天庭發覺,倒是挺難的。不過,你先前跟我提過,如今辦法倒也已經想好。隻是到了花果山,該如何自處,你可得想好啊。”

    “已經想好了。”

    “那行吧,且隨我來。”

    幽泉子轉身騰空而起,猴子也連忙施展筋鬥雲追了上去。

    轉眼間,兩人已經到了穀外一塊巨石旁。

    “聽聞你近期開始修習術法,選了七十二變作為主修,兩個月,依你的資質也算入了門了。來到此地,你可察覺到異樣啊?”

    猴子朝著周遭望了望,又閉上眼睛細細感知,許久,睜開眼睛緩緩地搖了搖頭。

    “靈力感知還不錯,但還達不到感知術法殘留靈力波動的地步。行者道本不太重視這些,但師弟你選的路,凶險。”長長地歎了口氣,幽泉子道:“天庭多為悟者道,往後這方麵還得再多多加強,否則必將誤了大事。無論是天庭還是地仙,甚至妖怪,關係多錯綜複雜,羽翼未豐之前,需得臥薪嚐膽,切不可貿然出頭。”

    “謝師兄提醒。”

    隻見幽泉子伸手一揚,一陣白光閃爍,那巨石當即化作一艘巨大的戰艦!

    桅杆的頂端飄揚的是玄龜部的旗幟。

    “這是……”

    “這是天河水軍給我的賠禮,核心法陣的寶石已經被取走,不過我這裏剛好有一顆可以替代。”說著,幽泉子微笑著從衣袖中取出一顆鵝蛋大小的紫色寶石交到猴子手中。

    猴子呆呆地看著這艘戰艦,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寶石,道:“天河水軍……怎麼可能,他們怎麼可能會接受這種條件。”

    “正常來講,確實是不可能。不過這次特殊。這艘戰艦,其實是你們逃離紫雲碧波潭的時候用過的其中一艘,為了避免天軍追緝而棄置,後為天河水軍所獲。若是和天河水軍討要他們自己的軍艦,肯定是不可能。但,若是討要玄龜部的那就不同了,說到底,這是友軍的戰艦,便是作為戰利品帶回雲域天港,也是必須要歸還南天門的。”

    “可是將友軍的戰艦拿來和你作為交換條件,這……”

    “這自然得有個說辭了。他們將核心法陣的寶石取走,然後上報給統軍的天衡說核心法陣已被破壞,如此一來,下令直接棄置便合情合理了。這是那日那來訪的偏將與我達成的協議,也是他們要回同僚所需付出的代價。”

    微微頓了頓,幽泉子說道:“敵人,也是分種類的。一個敵對的群體內部也有各色人等,需得分別對待,切勿一棒子打死。對待天庭這種龐然大物更是如此。師兄知你修的是行者道,武力至上。但你看著天地間的主流卻是悟者道,可見,大多數事情還需得智取,此去路漫漫,望你銘記於心。”

    猴子一陣感動,低頭拱手道:“師弟受教了。”

    一躍上了戰艦的甲板,猴子來回轉了一圈,一遍又一遍地查看。

    這戰艦上除了先前戰鬥留下的刮痕和斑斑血跡,完好無損。

    真是意外之喜啊。

    “謝謝師兄了,悟空無以為報。”

    三天後,所有的妖怪加上一大堆的食物和水被一股腦地裝進了戰艦。雖說擁擠,但好歹還裝得下。幽泉子施了法讓整艘戰艦籠罩在雲霧之中,遠遠看去,與那天空中的流雲別無二致。

    順帶的,要將妖怪們的妖氣隔絕了起來。

    在幽泉子的陪同下,這支妖怪軍團朝著兩萬裏外的花果山進發了。

    一路上,他們並沒有像之前一樣派出斥候,而是直接由猴子擔負起偵查的任務。這個任務可樂壞了猴子。

    直到此時,猴子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熱愛這種自由自在地飛翔。

    駕著筋鬥雲,他總是呼嘯著攀上萬丈高空,然後猛然散去術法,任由自己從高空中墜落,或盤起身子,或頭部向下仔細欣賞著朝自己飛速撞來的大地,也會大字型地躺著下墜。

    直到著地的瞬間,他才會再次施法騰空而起。

    氣流從身旁呼嘯而過,下墜一刻猛然加速的心跳,天地間的景色,漫無目地地揮舞著行雲棍翻騰,這些都讓他興奮不已,以至於樂此不疲,每日往來往返幾百裏地鬧騰卻毫無倦意。

    看著這隻瘋猴子追著一隻嚇壞了的大雁然後哈哈大笑,楊嬋頓時覺得有些驚異。這與往常的猴子截然不同。

    但細想之下,又覺得正常無比。

    猴子本就是一隻猴子,既然是猴子,不就該就是這樣嬉鬧的嗎?也許,這才是他的真性情。

    想到這,她不由得笑了。

    一路上的景致同樣讓這堆妖怪興奮不已,他們總是站在船沿上怪叫著,對著掠過的雲層招手,在甲板上迎著風奔跑。原本離開安樂窩的低迷情緒一下如同陽光下的晨霧消散。

    如果硬要找出一個不一樣的,那大概隻有短嘴了。

    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可他卻依舊心事重重不太和人說話,開頭的幾日都是躲在船艙中孤零零一個,後來,則攀到瞭望塔上呆呆地坐著。

    有時候,大家會看到他看著身下的雲層傻笑,眼眶中洋溢著淚,興許在他的心中對天空也有著狂熱的愛吧。

    聽說,他還從來不敢飛這麼高。

    離開幽泉穀的二十天後,這艘隱匿在雲霧之中的戰艦出現在了花果山東麵的地平線上。

    一別十三年,這隻從這裏出發尋仙求道的猴子終究是回到了起點。

    ……

    三十三重天,兜率宮。

    太上老君伸手將什麼東西放入了盛滿銀色液體的巨鼎中,那鼎裏的液體當即沸騰了起來。

    騰騰煙霧衝天而起,漫過太上的臉頰,麵無表情。

    這巨鼎看上去直徑足有一丈有餘,厚重,鼎身上布滿了各種法陣符文,微微地流轉著光芒。

    靜靜地看了許久,直到鼎中隱約可見的那個小小的陰影開始發生變化,太上才長長地歎了口氣,轉身對守候在一旁的童子說道:“此事事關重大,必要日夜守候,靈水少了,便要添加,不得有誤。若是出了岔子,唯你是問!”

    那手持拂塵的道童恭敬拱手道:“弟子領命。”

    默默地點了點頭,太上拂袖離開了殿堂。

    “恭送師傅!”

    跪倒在地的童子回過頭呆呆地盯著巨鼎中的陰影看,一刻都不敢眨眼。

    這東西究竟是什麼,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比金精還昂貴的靈水如此大規模地使用還是第一次,足見太上的重視,無論如何不能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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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小草

當這艘龐大的戰艦從雲端顯露出身形出現在地平線上的時候,花果山的一切生靈都驚呆了。

    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龐然大物。

    揚起的風帆微微顫動,伴隨著海麵波浪上巨大的陰影,這艘戰艦朝著緩緩朝著花果山移動。

    所有的妖怪都聚到甲板上遠遠地觀望著這個新的家園。

    高聳的山,漫長的海岸線,驚濤拍打的礁石,天空中來回盤旋的海鷗嘎嘎叫。

    一片安寧未經驚擾的天地。

    站在月朝側邊的猴子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異常難看,眼角微微抽動。

    “師叔你怎麼啦?”

    “我沒事。”猴子瞪大了眼睛咧開嘴露出獠牙笑了笑,麵目有些猙獰。

    轉過頭去他對著一眾妖怪吼道:“今晚我請你們吃豹子肉,清蒸還是紅燒隨你們!”

    說罷,他長棍一頓,整個翻轉著騰空而起朝著花果山呼嘯而去。

    “他想幹嘛?”月朝站在原地呆呆地眨著眼睛。

    不隻是月朝,那一眾妖怪都懵了。

    “我去看看吧。”楊嬋一躍而起踏在窗沿上,禦風追去。

    “媽的逼!老子回來了,你特麼給我滾出來別裝死!”

    狂風肆虐,猴子騰雲駕霧揮舞著行雲棍一路歇斯底裏的咆哮,那恐怖的嘶吼聲響徹了整個花果山。鳥雀被驚飛,動物被嚇得縮回洞穴不敢出來。

    以極快的速度沿著花果山繞了一大圈,什麼都沒發現。可他不死心,降落地麵開始細細地找。

    瞪大了眼睛一棵樹一棵樹地找,連地上的草叢都非捅兩下才罷休。

    花果山的生靈都微微顫抖,縮得更死了。

    “你究竟在找什麼?”楊嬋跟在一旁問道。

    “一隻豹子。”

    “豹子?它得罪你了?”

    “害得我沒一晚能睡好,足足幾個月,還吃了我好多手下,你說呢?”

    “喂,你離開這裏十幾年了吧?”楊嬋托著腮坐在一旁的巨石上無趣地歎了口氣:“一隻豹子的壽命有那麼長嗎?”

    “你不懂,這是花果山。這裏的動物都會說話,壽命也長到不行。對不起,讓一讓。”

    “你幹嘛?”楊嬋閃到一邊去。

    猴子一把將巨石掀起來,下麵除了一堆螞蟻之外啥都沒有。

    遠處兩隻雀鳥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躲是吧?以前不是看到我就蹦躂過來嗎?告訴你,掘地三尺我都要找到你,陰曹地府你也別想跑!”猴子一把將巨石掀翻,猛地咆哮。

    那聲音在空蕩蕩的山間回蕩,令所有生靈都顫栗不已。

    遠遠的,一群猴子躲在樹上偷看。

    “那個,好像是大王啊。”

    “大王?”老猴子眯起眼睛望:“像是有點像,可是大王沒這麼高。而且大王不穿衣服的。”

    “會不會長高了?”一隻小猴子問。

    “猴子能長這麼高嗎?”大家麵麵相窺。

    “哎……都煉神境了,還跟個豹子計較。”楊嬋翻了翻白眼站在一旁靠著大樹盤起手來看戲。

    “站著說話不腰疼,那是它沒追過你!”

    猴子繼續一棵樹一棵樹的找,路過樹洞無論大小先用棍子捅兩下再說,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許久,他看到了猴群。

    “那豹子跑哪裏去了?不會是還沒等到我回來就死了吧?”猴子大聲問道。

    這一問,一群猴子眼淚啪嗒啪嗒地流。

    “你是大王?”一隻猴子問。

    “是啊!答應你們回來幹掉它的!”

    “真是大王!大王回來啦!”

    “大……大王得道成仙了!”

    “大王——!”

    一大群猴子從樹上蹦下,哇啦哇啦地哭喊著朝著猴子湧了過來。

    “大王,我們以為你不回來了。”

    “不會的,我怎麼都要回來。”

    “金絲雀呢?”

    猴子鼻子一酸,竟也跟他們抱在一起痛哭了起來。

    一大群猴子嗷嗷大哭的場麵……

    站在一旁的楊嬋嘴角猛地抽動,轉過身去假裝沒看見。

    這算是衣錦還鄉嗎?

    半響,這群猴子終於緩過氣來能說得清一句整話了。

    “那隻豹子呢?”

    “我知道它在哪裏!”一隻小猴子舉手道。

    “走,帶我去!媽的,今天非把它串起來烤了不可!”

    剛下戰艦的一眾妖怪都傻了眼,呆呆地看著猴子帶著一群鬼叫鬼叫的野猴子開始搜山。

    楊嬋拍了拍手從遠處走過來。

    “師叔這是……”

    “尋仇去了。”

    “他在這裏還有仇家?”

    “嗯,一隻倒黴的豹子。”楊嬋翻了翻白眼。

    “豹子精?”

    “就是豹子,普通豹子。”

    一眾妖怪紛紛愣住。

    “普通……豹子?”

    站在身後的幽泉子哈哈大笑起來:“有趣,有趣。”

    “一隻膽敢得罪大王的豹子?這簡直是罪大惡極!對付這種家夥何須大王親自動手!”呂六拐不知從哪個角落裏竄了出來,從一旁的妖怪手中奪過一把短刀:“大王,臣來啦!”

    說罷,他卷起衣袖就要朝猴子的方向衝過去,卻被身後的楊嬋一把拎住衣領提了起來。

    “放開我!”

    “以後立功的機會有的是,你就別去搗亂了,趕緊給我組織安營紮寨。我可不想今晚睡樹上。”

    “哦……哦。”

    一眾妖怪三五成群地開始在一片空地上搭建起了臨時營地。

    約莫兩個時辰後,猴子終於在山腰翻到了這隻他恨之入骨的可憐豹子。

    找到的時候它瑟瑟發抖地躲在一個小小的洞穴中,露出一條尾巴搖搖晃晃。

    被扯著尾巴硬拽出來的時候爪子還在岩石上留下深深的刮痕。

    在曆經求饒無果,被狠狠修理了一頓之後它又被敲暈。然後一幫猴子歡天喜地地將它台下山,帶回營地丟給妖怪們讓他們做成晚餐。

    看著被繩索死死捆住啪嗒啪嗒掉眼淚的豹子,順順利利報了仇猴子忽然有種恍然若失的感覺。

    一直想幹的事情總算是幹完了,出了一口氣,可接下來卻是有點無所適從。

    轉過身,他開始在這片他降生的土地上漫無目的地走著,旁邊時刻擁戴的是一大群的猴子。

    花果山這個地方,對於他有著特殊的意義。

    來到這個世界十四年,他走過很多地方,西行一路更是十萬八千裏,而他住得最久的地方也不是這裏而是斜月三星洞。但他誕生在這裏,在這裏他度過了最彷徨的時光,第一次餓肚子,遇到有生以來第一次危險,還遇到雀兒。

    在那段無助的光陰裏,他時常都會攀在某棵樹上盯著某個角落發呆,思索著一堆亂七八糟的問題;會為了上廁所該用哪種葉子而煩惱;會大半夜領著一群猴子跑到山頂上鬼叫以發泄心中的不快……

    總之,這裏有許許多多對他來說深刻的回憶。

    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他來到了有著大瀑布的深潭旁。

    一個騰空,他便跨越了將近十丈的距離直接穿越了瀑布進入水簾洞中。

    冰冷的水汽,幽暗深不見底的洞穴,還有身後翻騰的瀑布中透入的光。

    這裏的一切似乎與十四年前別無二致。

    不同的是十四年前他是為了一餐飽飯冒著生命危險進來,絲毫提不起興致去探究那幽暗洞穴中的秘密。而如今的他雖然還達不到全盛時期的實力,但好歹七十二變和筋鬥雲都入了門,進入這個洞穴已經輕而易舉,進來也純屬好奇。

    伸手抹了把濺灑到臉上的水,他拄著行雲棍開始往漆黑一片的深處走。

    “你是誰?不要進那裏麵。”

    一個稚嫩的女聲傳來,在狹窄的空間裏回蕩分不清方向。

    猴子朝著四周環視了一圈,什麼也沒看到。

    “我想起來了,你以前來過!”那聲音又說。

    低下頭,接著透過瀑布揮灑入內的微弱藍光,猴子看到了岩石的縫隙中倔強生長的一株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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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放任

    微微眯起眼睛,猴子能感受到這株小草上微弱的靈力,是純正的靈力,而不是妖氣。

    這點讓他微微有些詫異。

    這應該是一株即將化形的草妖,可為什麼感受到的是靈力而不是妖氣呢?

    植物妖怪本就十分少見,老樹妖,大抵需要上千年的光陰才能完成化形,這是一個極為漫長的過程。

    在壽命上草比之樹要短上無數倍,可需要的化形的時間卻相差無幾,這就導致了大部分見到的植物妖怪都是樹妖,至於草妖,當真是沒怎麼見過。

    “你在這裏呆了多久了?你知道我以前來過,那你起碼在這裏呆了有十幾年了吧?”

    “十幾年了,十幾年了……”那小草微微擺動翠綠的葉子:“有這麼久了嗎?也是,你上次進來的時候還很小。”

    伸手摸了摸濕漉漉的石麵,借著瀑布外透入的微光猴子朝著四周掃了一眼:“這裏隻有你一株草?你是怎麼在這裏的?即使是正午也隻有微光,就算有草種落到這裏,應該也不會發芽才對吧?”

    小草的葉子微微下垂似乎在思考著,許久,她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好像一直都在這裏的。”

    “你剛剛跟我說別進去是什麼意思?裏麵有什麼?”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卻讓我別進去?”

    小草沉默了。

    “裏麵住過人嗎?”

    “住過。以前有位仙人住在裏麵,他經常都會和我說話,可後來他出去就沒回來了。擅闖別人的府邸,是不對的。”

    “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猴子問完才發現自己問了個傻問題,這草妖明顯對時間沒概念。

    小草緩緩垂下了葉子。

    轉過身,猴子一步步往黑暗的深處走去。

    “別進去啊。”草妖搖晃著葉子呼喊。

    猴子轉過身來指了指地麵,道:“我現在是花果山的王,王,你懂嗎?這裏都是我的,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不理會小草的嚷嚷,他一步步走入深處,微微閉上雙眼,再睜開,雙瞳放射著微弱的熒光。

    黑暗中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這身體的資質真不是蓋的。

    在修仙的過程中,許多術法都有修為的限製,達不到相應的修為,學了也是白學。例如七十二變,例如筋鬥雲。但也並不是達到了相應修為就能學會相應的術法。

    這裏麵講究一個資質問題,最明顯的就是天將。在天庭的天軍不比地麵的妖怪,術法這種東西想要獲得並不是那麼難,但想要學會,卻不是那麼容易。

    這也是許多人類優先選擇悟者道修行的原因。行者道,資質不行就真的是不行,要彌補所需的丹藥時間,是個天文數字。悟者道,就算術法學不會,也可以通過各種法陣符文達到一樣的效果。

    而猴子的身體明顯是屬於資質頂尖的,七十二變入門,兩個月就搞定了。現如今的他施展起各種術法來也是駕輕就熟,隻是受限於本身修為還無法真正玩轉七十二變。

    不過也不久了,再過一年吧。隻要一年就夠了,一年後該就可以踏入化神境,再往上的術法除非到達太乙金仙以上,否則並沒有什麼限製。

    一路走著,短短十餘丈的距離,他已經發現了三個威力強大的防禦法陣,不過這三個法陣都因為年代久遠而幾乎靈力耗盡,隻隨手動了動就破除。

    這讓他不得不慶幸起來,若是當初那個剛來到這個世界的自己真完全相信那本《西遊記》貿貿然跑進裏麵來,說不定就出不去了。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當初起了往裏走的念頭,大概也會被草妖叫住吧。

    一路往裏走,洞穴漸漸寬敞起來,隧道的盡頭,他看到一座石橋,橋下溪水湍急,橋的對麵,是一個巨大的空間,遠遠地可以看見兩排朽壞的火盆架子,平整的地麵上可以看到刀斧的痕跡,正中一個王座,四周布滿了各種分支洞穴。

    陰暗,潮濕。

    這看上去不像什麼仙人的居所,倒像是妖怪的洞府。

    而且可以斷定,當初居住在這裏的妖怪還不少,應該是一支較為強大的妖怪勢力。

    猴子一步步走入深處,將整個洞穴都搜了一遍,還真發現了一塊寫著“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的石碑,然而除了這個和十幾個已經廢棄的簡單法陣之外並沒有發現什麼。

    甚至連戰鬥的痕跡都沒有。

    看上去,居住在這裏的妖怪勢力並不是被剿滅,而是遷徙了。

    呆呆地站在洞穴裏仰望足有三五丈高的洞穴頂部,猴子又低頭掃了那快石碑一眼。

    “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等等,《西遊記》不是說楷書寫的嗎?怎麼變成隸書了?”想想,猴子不由得歎了口氣:“算了,反正到今天錯的也不是一丁半點了。要指望那本書打天下,我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好在這些年該了解的也了解得七七八八了,接下來的路,該是會好走很多吧。”

    又轉悠了幾圈,猴子扛著行雲棍一步步往回走。

    這地方實在沒什麼東西可撈,但卻不得不說是一個不錯的場所,空間夠大,也夠隱蔽,當個秘密基地什麼的不錯。

    走到洞口的時候,猴子又撇了那小草一眼。

    “讓你不要進去,你還進去。”小草嘟囔著。

    她還沒有眼睛也沒有臉,猴子無法判斷她的神情,不過聽語氣像是生氣了。

    俯下身,猴子問道:“怎麼樣,想出去還是想繼續留在這裏?”

    小草不吭聲。

    “留在這裏呢,靈氣是很充足的。但你畢竟是草,在沒有陽光的地方終究是不合適。說不準,化形都會被無限期延後。”

    “化形?”小草的葉子微微縮了縮:“化形,化形是什麼呀?”

    “就是變化,反正就是變就對了,總之有好處。”

    “化形,能開花嗎?”

    “你想開花?”

    “嗯。”

    “可你應該,開不了花。”

    “那為什麼仙人說他想等到我開花的時候呢?”

    “天知道。”說罷,猴子伸手就要去挖土。

    “你要幹嘛?住手!不要呀!你個混蛋!我要在這裏等仙人回來!”

    不顧小草的反對,猴子將她從岩石的縫隙中挖了出來一躍飛出瀑布,隨手種在岸邊。

    “在這裏等也是一樣的。”

    猴子伸手捋了捋她的葉子,卻發現她所有的葉子都豎了起來,像是在示威。

    “真是不識好人心啊。”

    入了夜,一眾妖怪點起篝火聚在營地裏吃起了晚餐。

    這算是一個比較大膽的行為了吧,黑夜裏的篝火從天空中俯視異常的顯眼,由於巡天將的存在,一般小妖是不敢這麼幹的。

    不過現在有擅長幻術的幽泉子在,一個簡單的幻陣實在簡單不過。

    這一舉動,無疑也強化了剛剛搬遷到此地的妖怪們對往後生活的信心。

    那豹子真的被烤了吃,除了從幽泉穀帶來的食材之外,它算是今晚的加菜了。

    分肉的時候楊嬋溜到猴子身邊調侃似地說了一句:“不去嚐一口?”

    為了賭一口氣,猴子也跑了過去要了一片,咬在嘴裏味同嚼蠟,最終吐出來了事。

    報仇,有時候真不是他想象的那麼痛快。大仇得報之後,往往是落寞。

    這件事他分明期待了那麼久……

    哎……

    走過這麼多路,他也漸漸懂得了一些道理。

    每一個他討厭的人背後都有一個不討厭的理由,例如這隻豹子。對於猴子來說,它吃猴,該碎屍萬段。但作為豹子,吃其他動物說起來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每一個生靈被放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都被賦予了無數的標簽,然後做著水到渠成的事情。這該也是天道的一部分吧。

    大義凜然地宣揚正義純屬扯淡,能管好自己的事就不錯了。

    “早死早超生。”

    猴子仰臥著凝視天空中的繁星,長長地歎了口氣。

    “這地方,很特別。”坐在一旁的楊嬋仰望著天空歎道。

    “很特別?”

    “靈氣,充沛得匪夷所思,比天庭還充沛。這裏的生靈每日都浸泡在這種靈氣之中,雖然沒化形,卻提早開啟了靈智。很奇怪為什麼沒有仙人或者妖怪選擇在這裏定居。”

    “或許有,隻是不知道跑哪去了。”

    “不過,這裏的靈氣正在減弱,應該說減弱得很厲害,再過個幾百年,就會與凡間其他地方無異。”

    “哦?那你知道這靈氣為什麼減弱嗎?”

    “抽空再查查看吧,我連這充沛的靈氣哪裏來的都不知道,怎麼知道什麼原因減弱?”

    遠處,一堆妖怪聚在一起瞎鬧,氣氛十分歡騰。幽泉子與月朝則孤零零地呆在一旁打坐。

    幽泉子明天天一亮就回幽泉穀去,這是早就說好的。讓一個喜靜不喜鬧的人幫到這份上,也不好再麻煩他了。

    至於月朝,該也很快就要離開了吧。

    往後這裏就剩下猴子與楊嬋兩個煉神境撐大局了,再想這樣大大方方地在空地上點起篝火,也不知是多久以後的事情了。

    看到在篝火邊上發呆的短嘴,猴子隨口道:“短嘴最近,很低落啊。”

    “自從知道白猿的死之後就一直是這樣了,後來我們把你救回來,知道老牛也死了……就更嚴重了。”楊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我想,先成立個書院。”

    “書院?”

    “先成立個書院,讓呂六拐教他們認字。起碼,不能是文盲吧。還有就是傳授他們正確的法門,讓他們修行,盡快提升修為。”

    “提升修為我可以理解,教他們認字是怎麼回事?我還從未聽過妖怪上學堂的。”

    “往後大有用處就對了。”猴子一挺,坐了起來:“你也抽空把你在斜月三星洞弄到的東西寫出來吧,我們也弄個藏經閣。”

    楊嬋嫣然一笑:“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在金霞洞就猜到了。”猴子扭過頭來眯著眼睛注視著楊嬋道:“你比我還大膽。我起碼是猜到八九成師傅的心思才敢去,你呢?難不成師傅也給你暗示了?”

    “斜月三星洞最嚴厲的處理是什麼你知道嗎?”楊嬋撅起嘴,撇了猴子一眼,那神情如同一個調皮搗蛋的孩童般:“是逐出師門,去之前我就了解過。須菩提還從未廢過誰的修為,也未處決過門下弟子。反正是我哥要我去的,被逐出師門我就去華山唄。說起來我現在還是玉帝親封的華山聖母,到時候勾搭個書生啥的,學母親,來一段膾炙人口的佳話,看他是反天還是壓我,讓他挑一個。”

    “喲,還有這想法。”猴子默默地點頭。

    楊嬋看上劉彥昌那廢柴,不會就是這內情吧?

    “奇怪嗎?”

    “有點。”

    “我一直不明白,他為什麼贏了天軍了,還要接受招安。”

    “也許,他沒贏。”猴子隨口嘟囔了一句。

    低下頭,楊嬋深深吸了口氣,目光中少了往日的銳利,多了一份恬靜:“贏不贏不是那麼重要,輸了,大不了一起死,我不怕死。他,該也是不怕的。可他向玉帝低頭,我受不了,這比死還難受……也許是物以類聚吧,相比之下,我還是更喜歡固執倔強的人。”

    稍稍沉默了一會,她抬起頭眨巴著眼睛笑道:“不說這個了,說點別的吧?”

    猴子抿著唇撓了撓臉:“繼續說你在斜月三星洞幹的好事咯。”

    楊嬋咯咯笑了起來:“當時權衡下來,忽然發現這是無本的好買賣。其實也是受了你的提醒,進觀第一天,我就聽說有隻猴子整體盯著藏經閣不放,進而我對藏經閣也產生了興趣。不過剛開始也就是偷偷溜達過去看有什麼好東西罷了,我從小就過目不忘,若是真能找到點好東西,隻需看上幾眼,我便全部記住了。”

    “剛開始的時候兩天都沒翻到什麼有意義的東西,心裏想著如果第三天再弄不到好東西,我就不去了,結果啊……第三天我一過去,就發現藏經閣原來是有地庫的,而且,那門當時就開著。”

    “就……開著?”猴子的眼睛咕嚕咕嚕轉悠了起來。

    “恩。”楊嬋點了點頭:“我想,須菩提該是故意讓我偷看的吧。在斜月三星洞呆幾個月,須菩提放任,我什麼都看光了,收獲甚豐啊。”

    “像是他幹的事。”

    “後來我猜,他是早算到你可能會離開斜月三星洞。所以,一些該教你的東西,就先讓我記著,借著我的口,告訴你。”楊嬋緩緩歎道:“真是費勁心機啊。要讓你循序漸進,打好基礎,又不能失了韌性和進取心,還要確保你離開之後修為各方麵能繼續提升。所有的,一步步,他都想好了。現在想來,他當時該是一早就猜到我會找你談條件吧。”

    頓了許久,楊嬋無奈道:“真是一隻老狐狸。”

    猴子也笑了笑:“要我破天道,不教我真本事能行嗎?不過……”

    他側過臉去望了望山:“從現在開始,他該就猜得不是那麼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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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信函

    太上老君要扶正天道,讓天道按照原來的軌跡運行。為了這個目的,他必須要毀滅已經深受幹擾的雀兒,但他卻絕不敢毀滅猴子。

    那須菩提呢?

    須菩提要打破天道。便是在作為天道異端的猴子已經出世的今天,要徹底打破天道讓太上老君回天乏術也絕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畢竟是執掌天地上萬年的道祖啊。

    猴子隻能算是一個契機,讓原本不可能的事變成了可能,卻絕不是必勝的籌碼。

    當打破天道的目標與猴子的存在本身矛盾之時,須菩提究竟是選擇自己的目標還是選擇這原本便淡薄的師徒情分,其實沒到那一刻誰也不知道。

    何況背後還有一個身份不明的人。

    相比之下,以打破天道為目標的這一邊恐怕比太上老君還要危險。

    與楊嬋有的沒的聊了一整夜,聊往事、聊夢想,什麼都聊一通。

    可大部分都是楊嬋在說,猴子在聽。很多時候,楊嬋覺得這隻猴子雖然坐在自己身邊與自己聊天,腦子裏卻還在想著別的事情。

    他的眼睛總是盯著某個東西看,看得入了神,有時候是天上的星星,有時候是遮住月光的流雲,有時候是地上不起眼的一株小草。

    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過想想也是,走到這一步,能不去想便是沒心沒肺了。

    在這個聖人布下的局裏,他由始至終都隻是一顆棋子。可他究竟想以什麼方式來破開這個局麵呢?

    楊嬋想不明白。

    強如楊戩,麵對的隻是天庭,隻是玉帝,隻是為了一個天條,到頭來卻別說打破局麵,便是連自己的母親都保不住,落得個招安俯首帖耳的下場。相比之下猴子的處境比楊戩當初還要糟糕得多。

    每每想到這個,楊嬋都不由得有些絕望。這隻猴子,如此這般的折騰,到最後會不會也不過是第二個楊二郎呢?

    仰或,直接便是個屍骨無存。

    看不到的未來,卻依舊必須咬著牙去追尋。

    黎明時分,猴子走到呂六拐身邊喚醒他然後交代道:“先醞釀一下,我知道一個隱蔽的地方,你去開個學堂。”

    “學堂?”

    “恩,弄個學堂,教他們認字,那些個什麼這個思想那個思想的就別了。從今往後你就是這花果山唯一的教書先生,在最短的時間裏教會他們讀書寫字。”

    “當……當教書先生?”睡眼朦朧的呂六拐默默念叨了兩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愣住,半響才結巴地說道:“大王,臣哪裏做得不好嗎?”

    “你做得挺好的。”

    “那大王為什麼讓臣當教書先生呢?臣,臣可以幫大王統籌,可以幫大王調度……”

    “因為你做得好才讓你教書。這是重中之重的事情,這裏也隻有你才辦得好。拜托了。”

    說罷,猴子拍了拍呂六拐的肩,轉身走開。

    “重中之重?”

    呂六拐呆呆地楞在原地。

    對於猴子的計劃,他做過無數次假設,卻從未想過第一個下達的命令居然是開設學堂。更沒想到,他會變成一個教書先生。

    他們不是來占山為王的嗎?第一件事不是應該操練兵馬嗎?怎麼變成開設學堂了?

    呂六拐實在想不明白。

    離開呂六拐後猴子又轉向了睡在遠處樹上的短嘴。

    走到樹下,猴子敲了敲樹幹。

    “有點事情要你辦。”

    短嘴默不吭聲,隻是盯著猴子看。

    “組織下人手,把花果山及四周都偵查下吧。偵查的時候小心點,這裏雖然是我的家鄉,其實我對它也不了解,盡可能細致地偵查,如果遇到諸如妖怪勢力或者仙人洞府之類的盡可能不要驚動,先通知我。”

    短嘴默默點了點頭。

    猴子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望著短嘴,低聲道:“辛苦了。”

    短嘴眨巴著眼睛想了許久,道:“應該的。”

    又找了幾個骨幹交代了一些瑣碎的事情,猴子最終回到楊嬋身邊:“先幫我整理一下,選一份最適合他們修煉的法門行嗎?他們身上已經有妖氣,中途改換法門,恐怕不是那麼容易。不過你這裏有整個斜月三星洞的藏經閣,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楊嬋抱著膝蓋,抬起頭來淡淡看著他一眼,微微點頭。

    “第一件事是學堂,最後一件事才是功法。你不把他們聚起來聽聽他們的意見,也讓他們知道你的想法嗎?”

    “我的想法,要說服他們該是很難吧。既然如此,不如不說了。”

    “很難說服他們,可你卻好像很有信心。”

    “我說我沒信心你信嗎?”

    “嗯?”楊嬋目不轉睛地盯著猴子看。

    “沒做出結果之前,我也說不準。但想要堂堂正正的活下去,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楊嬋低下頭沒再說話。

    如果是讓她來決定,她肯定會習慣性的先功法,然後直接練兵,至於學堂,根本就不會列入考慮。

    就現在的處境,武力才是第一追求。一堆妖怪聚在學堂裏讀書習字,多麼匪夷所思的事情啊。

    可楊嬋也不會去反對。

    嚴格來說,楊戩麾下草頭神,也屬於妖怪。這一套她在灌江口已經用過了。結果已經擺在那裏,失敗者是沒有發言權的。

    “由著他吧,也許這會是個好辦法。”楊嬋抿著唇歎道。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猴子便去找了幽泉子。

    按照約定幽泉子是今早走。猴子沒想到的是,月朝也想與他一起走。

    不過想來也對,月朝已經出來好幾個月了,再不回去當真是不行。本來開始的時候還不想讓他師傅知道的,現在去過幽泉穀,又見過青雲子和丹彤子,該是什麼都曝光了吧。弄不好,回去便是一頓痛罵。

    真是為難他了。這人情可真欠得不小,不知道哪一天才能還得上。

    臨走的時候,月朝將一直收在衣袖裏的風鈴的信函交給了猴子。看著那一份份信函,猴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那信裏的文字是簡體字。

    當初風鈴教猴子各種文字的時候,猴子都是用簡體字記錄下來的,因為看這種文字從未見過,風鈴便也學了去。

    所以,在這個世界,這種文字隻有猴子與風鈴看得懂,該算是他們之間獨有的通信語言了吧。有一種濃濃的親切感。

    信裏的內容無非都是些生活瑣事,偶爾拐彎抹角地問猴子什麼時候回去,字裏行間透著思念。

    看信的時候猴子很平靜,隻是當月朝要猴子回信的時候,他卻提著筆呆呆地,半響不知道該寫什麼好。

    最終實在沒辦法,隻得寫了一句:“我很好,你要好好修行。”了事。本來還該寫些禮貌性的慰問之類的東西,可真正想寫的不能寫,這些,猴子又不擅長,隻得不了了之。

    “就這樣?一共才九個字。”站在一旁看著猴子寫完交給他,月朝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我不知道該寫什麼好。”

    月朝將信收了起來,淡淡道:“行吧,反正她看到字也知道是你寫的,起碼不會認為是我敷衍了事。孫師叔,你會回斜月三星洞嗎?”

    “也許會吧。”猴子歎了口氣:“不過我現在的情況你也知道,便是回去,該也是不會見她。”

    天道之外的靈魂,無論做什麼都是幹擾。不見,也是一種保護。

    “我明白了。”

    簡單的話別之後,幽泉子與月朝都離開了花果山。

    待到兩人走後,猴子才坐在角落裏拿起那些信一遍有一遍地看,笑得有點傻。

    “小妮子給你寫的信嗎?”楊嬋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問道:“這什麼文字?跟你刻在墓碑上的有點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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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鎮元子

   “小妮子給你寫的信嗎?”楊嬋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問道:“這什麼文字?跟你刻在墓碑上的有點像啊。”

    猴子一驚,連忙向側邊閃去。

    “上次,你偷看我?”

    楊嬋饒有興致地看著有些驚慌失措的猴子笑了笑:“別擔心,我看不懂。”

    要見到猴子驚慌失措的模樣可真心不容易。

    “找我什麼事?”猴子下意識地將信函塞到衣兜裏。

    “沒什麼,本來想過來跟幽泉子和月朝道個別的,沒想到他們已經走了。”楊嬋踮起腳尖望了望西麵,又撇了一眼猴子裝有信函的衣兜,問道:“裏麵寫了什麼你這麼緊張?那些文字我從未見過,挺簡潔實用的,該是你教給小妮子的吧?你從哪裏學來的?要不,也抽時間教一教我?”

    猴子原本就紅的臉更紅了:“你學了也沒用。功法選好了沒?”

    “我是挺好奇的。幽泉子說你是天道之外的靈魂,原本不屬於這個世界。那些文字,該不會是你自帶的吧?你還帶有先前世界的記憶?之前的世界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

    “那個世界……”猴子表情微微一收,冷冷道:“和你說了也說不清。”

    說罷,猴子轉身就走。

    楊嬋連忙跟了上去纏著不放。

    “你沒說過,怎麼知道說不清呢?”

    “那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所以說不清。”

    “怎麼不同法?”

    “降雨不是靠龍王,沒有生死簿,沒有靈魂,沒有投胎,也不會有前世今生。天上沒有眾神,西方沒有諸佛,也沒有人修仙。起碼我知道的是這樣的。”

    楊嬋駐腳,微微蹙起眉頭想了想:“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啊?”

    說著又連忙跟了上去:“那你是怎麼過來的?還能回去嗎?”

    “我也想知道。”猴子白了她一眼,問道:“讓你找的功法,找好了沒?”

    “功法已經選好了,這個最合適。”

    “還缺一份。”

    “還缺一份?”

    “還要一份悟者道的功法,這隻是行者道的。”

    “你要培養悟者道的妖怪?”

    “恩。我們不能隻有行者道,否則,會十分被動。”

    “可你知道培養一個悟者道的妖怪需要多久嗎?”

    “知道。”

    “知道你還打算培養?”

    “正是因為久,才要及早培養。跟開學堂一個道理。”

    兩人漸行漸遠,身後遠處山間,一位陌生的道童從草叢裏探出頭來。

    ……

    西牛賀州,觀雲天港。

    烈日下,浩瀚的雲海之上懸浮著一塊巨大的陸地,周遭軍艦來來往往,陸地上,無數的天庭工匠正在忙碌著。

    一塊足有二十丈高的巨大藍色寶石正在數十名修士的共同操控下從一艘巨大的戰艦船艙中移出,緩緩落入陸地正中的洞穴。

    天蓬站在懸浮在高空中的戰艦甲板上遠遠地眺望。

    “金精到位,府庫的材料已經送達,晝夜趕工,應該隻要十個月就可以完工。”站在天蓬身後的天輔翻了翻手中的本子。

    緩緩地轉過身去,天蓬一步步走向樓台大門:“如果單純局部投入使用呢?要多久?”

    “稟元帥,如果局部投入使用的話……”天輔低頭翻了翻本子:“也需最少六個月。”

    “六個月?”

    守候在艙門前的兩個天兵朝著兩人簡單行了個軍禮,推開大門。

    抬起腿來跨過門口,天蓬隨口問道:“這些日子,犀牛賀州的各勢力有動靜嗎?”

    “斜月三星洞,五莊觀和佛門都沒見動靜,倒是這幾日周遭妖怪的活動明顯頻繁了些。”

    “看來是坐不住了啊。”天蓬淡淡笑了笑,一步步走上台階,走到樓中大殿主位上轉身揚起身後大氅坐下,隨手接過天兵雙手奉上的茶,抿了一口,道:“派入敵方內部的細作有消息嗎?”

    “有。”天輔低下頭一頁頁地翻弄著本子,道:“已經確定蛟魔王就在牛魔王的洞府之中了,幾個魔王每隔幾日便會走動,這幾日的走動越發頻繁了。另外,鵬魔王主張與我軍接觸,但遭到牛魔王的強烈反對。似乎為了這件事,兩個魔王還鬧得有點不愉快。事後鵬魔王還是私下在透過各種渠道接觸我軍,有點想置身事外的意思。”

    “與我軍接觸?其他幾個魔王的態度呢?”

    “獅駝王搖擺不定,蛟魔王極力反對,其他暫時不清楚。”天輔悄悄合上了本子。

    深深吸了口氣,天蓬道:“也好,這起碼說明他們不是一條心的。九頭蟲呢?”

    “九頭蟲滯留在碧波潭萬聖龍王的龍宮中,與眾魔王並沒有聯係,似乎,似乎對萬聖公主很感興趣。不過,萬聖龍王與牛魔王倒是有些聯係。”

    天蓬微微欠了欠身子靠在椅背上,伸手摸了摸下巴,道:“萬聖龍王?我記得這是個蛟精。”

    “稟元帥,確實如此。說起來,這萬聖龍王與蛟魔王還是遠親。”

    “該是還沒有正式仙籍的吧?”

    “確實未有仙籍。不過那萬聖龍王與西海龍王敖閏關係甚佳,西海龍王先前已經替他上了折子推薦鎮守碧波潭。隻是玉帝還未曾批下,但也不曾打回,如今倒是不好定位。”

    天蓬的嘴角微微上揚,道:“若是玉帝準了西海龍王的奏,那萬聖龍王就變成了堂堂正正的碧波潭龍王,如此一來,九頭蟲入贅龍王家,便也一並有了仙籍……龍王家的婚姻嫁娶天庭向來不管,這九頭蟲,看上去倒不像要與天庭為敵的樣子。”

    “九頭蟲神通廣大,雖說也是劣跡斑斑,但在這關頭,若是他入了仙籍不站在眾魔王那邊,對我軍來說倒是好事。待平定了犀牛賀州,若是元帥還想要拿他,翻一翻他天庭的檔案,理由信手拈來。”

    “這麼說,本帥倒還應該在淩霄寶殿議事的時候幫萬聖龍王一把?”天蓬仰頭略略想了下,笑道:“先力挺他入仙籍,再拿他女婿……還是算了吧,我天河水軍犯不著給人留下這種話柄。”

    搖搖頭,天蓬低頭抿了口茶。

    “另外,元帥,關於妖怪們的武器丹藥來源,已經有了眉目。”

    “說。”

    “按照目前的情報,該是鎮元子提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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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孤立無援

    “鎮元子……鎮元子……”

    天蓬麵無表情,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許久,輕聲歎道:“這麼說,鎮元子已經不僅僅是和妖王聯係這麼簡單了,這些妖王在最近的兩百年修為紛紛得到不同程度的突破,想必就是得益於他的丹藥輔助吧。”

    說罷,無奈地笑了笑。

    “元帥,末將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天輔淡淡道:“玄龜部的主將當時在雲域天港的大牢中透露他們用金精向蛟魔王購買妖怪的時候,我們一度以為他在撒謊。妖王要金精幹什麼?現在看來,這些金精的流向,極可能就是鎮元子。如此一來……”

    天輔沒有接著說下去。

    天蓬麵無表情地呆坐著,凝視著前方地毯上的紅黃相間的圖案入了神。

    天軍用金精從妖王的手中購買軍功,妖王用金精從鎮元子手中購買武器和丹藥,鎮元子用金精從天庭其它仙家手中購買煉製丹藥及法器的材料,所有的金精,最終卻又都流回了天庭的府庫,經過玉帝的手,賞賜給了立功的天軍。

    經此一轉,天軍得到了他們要的軍功,妖王得到了他們要的武器和丹藥,鎮元子得到了他要的珍貴材料,仙家,則賺取了中間的利益。

    沒想到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台麵下的利益紐帶漸漸勾勒出來,觸目驚心,卻是皆大歡喜啊。

    “天庭遲早會被這幫家夥搞垮的。”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似是調侃,又如同無聲的歎息。

    萬壽大仙鎮元子,地仙之祖。

    若是鎮元子的話,太上老君不開口,光憑天河水軍根本無法切斷這條紐帶。

    沉默了許久,天輔拱手輕聲道:“元帥,不如將此事上奏,交由玉帝定奪吧?若要徹底根除,僅此一法。”

    天蓬冷哼了一聲,笑問:“證據呢?”

    “這……”

    “便是真有證據又如何?天庭具體有多少仙家參與其中你知道?我能猜到的就有幾個了,太白金星、福祿壽三星……眾口能鑠金啊。一次踩這麼多人的尾巴,必定惱羞成怒群起而攻。到頭來真有證據,也變成沒有證據。自我軍開始西牛賀州攻略,天庭便有諸多非議。想來,現在無論天上地下,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我們吧。在這種情況下,會有人站出來支持我們嗎?”

    天輔默默地低下頭。

    天蓬靠著椅背仰起頭來眉頭緊蹙,雙目緊閉,久久沉默,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別說找不到證據,便是找到證據都可能被推翻,便是不被推翻……

    牽涉過廣,到頭來,怕也是與這次增長天王的事情一般,不了了之吧。事後雖然會消停,但隻要鎮元子還在,便永遠不會真正斷絕。反倒是天河水軍的立場變得極為尷尬。

    火中取栗啊……

    安靜的殿堂,窗外傳來陣陣吆喝聲。五萬工匠正在熱火朝天地忙碌著,不分晝夜。天河水軍傾盡全力建設觀雲天港,為的是建立西牛賀州的新秩序。

    可是,這個目標真有可能完成嗎?一步踏錯,便一切都是徒勞。

    許久的靜默之後,天輔微微抬起頭望了麵無表情的天蓬一眼,拱手道:“元帥,我們不如……撤吧。”

    “不。”天蓬如同睡夢中忽然驚醒般猛地瞪開眼:“我等身受天庭俸祿,享凡間香火,既穿得起這身鎧甲,又豈可想著置身度外。”

    “可是元帥,此事治標不治本。若無法解決鎮元子的問題,到頭來……”

    “治得了本得治,治不了本也得治!”天蓬輕聲喝道:“若任由這般發展下去,不出兩百年,凡間眾妖必將實力大增,到時候,三界恐將再無寧日。”

    話到此處,天輔也隻得低下頭去。

    撐著扶手,天蓬緩緩地站了起來,深深吸了口氣道:“安排一下,我要會一會鎮元子。”

    “諾。”

    ……

    廣寒宮中,霓裳仙子坐在冷冷清清的庭院中擺弄著手絹,發呆。

    一雙小手悄悄地從身後伸出,快速遮住霓裳雙眼。

    霓裳仙子先是一驚,但很快又鬆了口氣,微微笑了笑。

    “猜猜我是誰?”一張漂亮的小臉從她身後探出頭來。

    這是一個可愛靚麗的小仙娥,看上去隻有十三四歲的年齡。

    “是蒂心。”

    “一下就猜中,沒意思。”

    蒂心仙子顯得有些不開心了,手一鬆,灰溜溜地坐到一旁的石凳上,趴著石桌。

    “能猜不中嗎?這廣寒宮裏,也就你會玩這種遊戲。”

    蒂心仙子打了個哈欠,枕著手懶洋洋地盯著霓裳仙子看:“霓裳姐姐就不能逗我開心一下嘛?”

    “行,下次我先猜菡薇。”

    說罷,兩人都咯咯地笑了。

    廣寒宮,是太陰星君的府邸。居住在這裏的仙娥有個共同的稱呼,就是嫦娥。

    霓裳仙子是嫦娥,蒂心仙子是嫦娥,剛剛提到的菡薇仙子,也是嫦娥。嫦娥,就是天庭的舞姬。

    笑罷,蒂心又望著霓裳可憐巴巴地說:“好無聊啊,霓裳姐姐想點事做吧。”

    正當此時,剛好有兩位仙娥從不遠處的回廊經過,霓裳連忙碰了碰蒂心得手臂。

    “坐好,有人過來了。”

    蒂心連忙直起身子一副儀容端莊的樣子,那小嘴卻撅得厲害。

    待那兩位仙娥走遠,蒂心又趴回桌上。

    “好無聊,好無聊啊。”

    “你剛來,過段時間你就習慣了。”

    “霓裳姐姐,廣寒宮一直都是這麼無聊嗎?”蒂心問。

    “也不是,有時候也會熱鬧一番的,就是比較少。”霓裳撇了一眼懶洋洋趴在桌子上的蒂心:“你老這樣,若是讓星君看見了,有得你受的。”

    “哼,我才不怕他呢。”

    霓裳忽然臉色一變,站起身來福了福身子道:“霓裳參見星君。”

    蒂心嚇得也跟著站了起來行禮:“蒂,蒂心參見星君。”

    她低著頭呆呆地站了半響,才發現霓裳已經坐回石凳上饒有興致地瞧著她:“看,還是怕吧?”

    蒂心抬起頭來環視了一圈。那四周空蕩蕩的,哪裏有什麼太陰星君啊?

    那小臉一下憋得通紅,咬著唇對著霓裳就是一頓粉拳:“霓裳姐姐你嚇我!你嚇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正在兩人打鬧之際,一個嬌柔的身影從宮外飛來,落到庭院中。

    “菡薇姐姐!”

    菡薇仙子朝著蒂心點了點頭,碎步來到霓裳身邊。

    “怎麼樣了?”霓裳急切地問道。

    “真的開了一瓣。”菡薇的神情有些凝重。

    霓裳的心情猶如當頭一盆冷水淋下,呆呆地站著臉色有些不自然,衣袖中,十指不由得緊扣了起來。

    “什麼開了一瓣?”蒂心站在一旁摸不著頭腦。

    菡薇撇了蒂心一眼閉口不答。

    霓裳也是撇了蒂心一眼,淡淡道:“沒事。蒂心妹妹不會亂嚼舌根的。”

    “對對對。蒂心不會亂嚼舌根的,告訴我吧。”蒂心連連點頭。

    菡薇卻是白了她一眼,道:“不會亂嚼舌根也不關你什麼事。”

    蒂心的眉頭一下皺成了一團,氣鼓鼓地瞪著菡薇。

    不理會蒂心,菡薇淡淡歎了口氣,道:“我還聽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好些仙家準備拿花蕾這件事大做文章。本來該不會這樣的,天蓬元帥是不是最近做了什麼,得罪了什麼人?”

    “南天門?”

    菡薇緩緩搖了搖頭:“不隻,連與南天門素無往來的仙家都參與了。”

    霓裳身子一顫,緩緩地退坐回石凳上,臉色煞白:“怎麼會這樣……都是些什麼人?”

    “不清楚,隻知道是太白金星牽的頭。”

    蒂心的眼睛在兩人身上往來,有點聽懵了:“你們說的是很帥很帥的那個天蓬元帥嗎?”

    沒有人理會她。

    霓裳咬著唇,手握緊了手絹,不斷地絞呀絞,那雙明媚的眸子微微紅了,淚珠一粒粒下墜,打濕了紅衣。

    “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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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文字的力量

    就在觀雲天港工程如火如荼地進行撩動著天上地下無數人原本緊繃的神經之時,在花果山,一隻毫不起眼的猴妖正在全神貫注地進行著另一個龐大的工程。

    說起來,這個工程比觀雲天港都要龐大無數倍。

    此時距離猴子返回花果山已經過去三個月。

    平平穩穩的三個月裏,在猴子的主導下,妖怪們造了吊橋遷入相對隱蔽而寬敞的水簾洞,又在花果山就地取材製作了各種木質家具,這麼一放,水簾洞看起來倒也像模像樣,安逸得讓人有些忘乎所以。

    完成了安置工作之後,他又迅速在楊嬋的幫助下將過於顯眼的戰艦拆解,所有拆解得來的金屬被妖怪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搬到水簾洞中。

    就保留金屬這一點,猴子給出的理由是花果山沒有金屬礦產,這些戰艦上獲得的金屬將來對花果山來說極為珍貴。

    “要在花果山冶煉?”對此,楊嬋不敢苟同,可也並未提出反對。

    與此同時,由呂六拐負責的學堂與由楊嬋負責的功法普及也早已開始。妖怪們對於學習新功法如饑似渴,對學習文字卻興致索然。

    在普及文字的問題上,就連執教的呂六拐也不上心,往往是妖怪們在猴子的強迫下走進學堂,接著呂六拐搖頭晃腦地講完也不管學生聽沒聽進去時間一到就散了。半個月的學堂工作下來,猴子一抽查,居然交白卷的占了大多數。

    很顯然,五大三粗的妖怪們對鬼畫符一樣的文字一點興趣都沒有,久而久之,甚至產生了一定的厭惡感。曾有妖怪揚言要他讀書寫字他寧願去與天軍拚殺。

    這句話或許說得重了點,但也確實是大多數妖怪對讀書寫字這個問題的真實心理寫照。

    為此,猴子不得不把呂六拐狠狠地訓了一頓,那次痛罵讓呂六拐每每想起都一陣激靈。

    之後,考試的結果被與各種資源的分配掛鉤,妖怪們這才稍稍提起了一些興致硬著頭皮往下學。

    來到花果山的一個月後,猴子將組織架構的編造提上了日程,開始了核心力量的篩選。而他提出的篩選第一標準居然是考試。方式,自然是寫文章了。

    當然,寫不出文章能寫一句整話也行。

    這讓楊嬋越發鄙夷,不明白猴子究竟在打的什麼主意。

    “準備讓一群妖怪拿著竹簡對天兵‘之乎者也’地說教嗎?”當然,這句話她從未公開說過。

    在眾妖的眼中,楊嬋自始至終都是猴子堅定的支持者。

    想來無論是在什麼形式什麼種族的團體裏,當官都是一件比較讓人向往的事。核心力量的篩選規則一提出,妖怪們的學習熱情當即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至此,花果山第一輪風風火火的文化大&躍進拉開了序幕。

    那一段時間,每逢考試臨近,水簾洞裏挑燈夜戰便成了家常便飯,猴子甚至還把“懸梁刺股”的典故拿出來大書特書。在花果山,也經常能看到塊頭極大麵目可憎的妖怪三五成群地蹲在某個角落裏苦惱地撓頭,翻著隻有自己巴掌大的竹簡埋頭苦讀,時不時還蹦兩句詩經上的話出來。

    當然,他們未必懂得那些話真正的含義,但也沒關係,因為猴子的考試隻要求能簡單讀寫。

    應試教育並不可悲,可悲的是連應試教育都沒有。

    三個月的埋頭苦讀之後,除了幾個腦袋瓜子實在不開竅的,大部分的妖怪們已經能簡單讀寫,雖然聽寫卷子裏依舊是圈圈叉叉一大堆,但總好過交白卷,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

    在功法方麵,更換了功法之後由於大部分的妖怪修的是行者道,先前不得其法,短短三個月時間已經有三十餘隻妖怪從凝神境突破到了納神境,更有三隻妖怪已經達到納神境巔峰隨時可能突破到煉神境。

    聽到這一成果的時候,猴子自然是眉開眼笑,楊嬋則在旁邊溜了一句:“如果你不讓他們去搞什麼讀書寫字的話,會更快。”

    兩個人的時候,這種話楊嬋也不怕說。

    猴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問道:“光修為高就有用了?楊戩會寫字嗎?”

    “當然會!”楊嬋怒視了他一眼。

    “那就對了,我還從未聽過哪個道觀的道徒是文盲的。為什麼我這裏的就不用懂讀書寫字呢?因為他們是妖怪?還是因為他們修的是行者道?”

    楊嬋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從前有隻法力無邊的猴子,手下有十萬猴兵,浩浩蕩蕩威風八麵,卻從不要求屬下讀書寫字。所以當他鬧了天宮被如來佛祖壓在山下的時候甚至沒人去營救他。哦,不隻沒人救,連個送飯的人都沒。嘖嘖嘖嘖,真可憐。”猴子搖搖頭,歎了口氣笑嘻嘻地走開。

    “你想的是失敗以後的事情?”楊嬋喊道。

    “當然,人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啊。猴子也是一樣的。”猴子回過頭來樂呵呵地答道。

    “法力無邊的猴子鬧天宮,還被如來佛祖壓在山下?喂,這是你自己杜撰的故事吧?”

    猴子沒有回答。

    楊嬋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這些鬼話楊嬋自然不會相信,若真是這樣她肯定是扭頭就走。按照她所了解的猴子,也絕不會真是這種想法。

    可不是這種想法,那究竟是什麼想法呢?在這裏呆了三個月,對這隻猴子,她發現自己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關於決定,猴子從不與人解釋,甚至不與楊嬋解釋。因為解釋不通。

    許多事情要解釋清楚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好在猴子在花果山擁有絕對的權力,就算不是絕對服從的楊嬋也會盡力維持著表麵的配合,推行的事情總算都沒耽擱,一切井然有序地進行著,隻是照著這個模式花果山究竟會發展成一個什麼樣的勢力,這裏包括楊嬋在內竟沒一個看得懂。

    ……

    斜月三星洞,潛心殿中。

    “教妖怪讀書寫字?在花果山三個月,他竟將最主要的精力放在這個上?”須菩提捋著長須嘖嘖笑了起來。

    稍稍側過臉去瞧了跪坐在一旁的清風子一眼,須菩提問道:“此舉,清風,你可看得懂啊?”

    清風子微微一愣,半響,緩緩地搖了搖頭,拱手道:“先前弟子剛獲知此事,隻當是這悟空師弟死馬當了活馬醫,胡亂之舉。可瞧見師傅您得知之後的神情,又覺得另有內情。可這究竟是何內情,弟子當真不解。”

    須菩提哼地笑出聲來,揉搓著手中的竹簡深深吸了口氣凝視著屋外隨風飄搖的枝葉,緩緩道:“你看不懂,正常。便是善算的淩雲,該也是看不懂才是。現在看來,你這十師弟當真是我斜月三星洞眾弟子當中資質最佳啊。不僅僅是修行者道,便是修悟者道,除開那茅坑石頭一樣的心性,也是最佳。”

    說罷,笑呵呵地低頭抿了口茶。

    清風子遲疑道:“師傅,弟子不解。”

    “你可知,人為何為人,妖為何為妖?”

    清風子搖頭。

    須菩提伸出一隻手指來,歎道:“文字!”

    微微頓了頓,他接著說道:“人有血脈,有傳承,通人情,明事理,一切因由,便都是從那‘文字’開始。有文字,才有傳承,才有協作。一本厚厚的史書,便有學不完的道理。天道無邊,功法、符文、法陣、丹藥,若隻一人之力,又如何走得快?而妖生來無父無母,不過是孤身。便是修行資質強人百倍又如何?空有一身蠻力,妖王倒下,妖眾便任人宰割作鳥獸散。若非如此,如今的天庭又如何輪得到人來控製?”

    清風子低下頭,微微側過臉來眉頭緊蹙,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還沒想清楚。

    “千萬年來,妖王輩出,他們搶功法,搶丹藥,搶法器。可便是搶到了有如何?功法能搶,功法背後的道卻摸不著。丹藥能搶,編纂丹方的修士心中所想可看得懂?法器能搶,那煉製法器的技藝莫非也能搶?”

    清風子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須菩提長長地歎了口氣:“此路不通,天軍刀下的累累屍骸便是見證!可惜的是,妖沒有史料,自然也不懂得什麼是前車之鑒,他們隻知道,搶,比做容易。卻不知道欲速則不達,搶來的東西,終究不是自己的。呵呵呵呵,此猴!”

    須菩提臉色一變,伸出一指輕點地板,壓低聲音,目光之中煥發出無盡光彩,緩緩道:“所圖甚大啊!”

    清風子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甚是駭然。

    輕捋長須,須菩提又嘖嘖歎了起來:“先前為師倒是小瞧他了。隻是,他是如何想到這些的?”

    想著,他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百思不得其解。

    這些,他站在這天地間千萬年,看盡事態變遷,自然是看得懂。可這猴頭又是如何懂得的?莫非這也能無師自通?

    清風子想了許久,拱手道:“師傅所言甚是。隻是,如此布局,要出效果,恐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那太上並未將此事知會天庭,天軍自然也不會對悟空師弟有所忌憚。悟空師弟又如何知道,他能等到出結果的那一天呢?相比之下,操練兵馬,眼下恐怕更為實在。千年以來天地間諸多勢力占山為王無不以此為重。師弟恐怕是心太高,操之過急了吧。”

    話音剛落,隻見須菩提緩緩地擺了擺手,笑道:“非也,非也。擊敗一組巡天將,便會來十組,擊敗一萬天兵,便會來十萬。若不能讓百萬天兵都有所忌憚,一戰便敗與十戰方敗結果又有何不同?為了能夠贏取更多時間而延緩了核心之事,豈不本末倒置,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他這,反倒是看透了裏麵的門道啊。”

    說罷,他呵呵地笑了起來:“別人為的是占山為王,布的占山為王的局。他隻有反天一路可走,布的,自然是反天的局,如何能一概而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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