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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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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甲魚不是龜 】大潑猴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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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4-5 01:03:18
第一百七十一章:龍女敖寸心

    將昏迷的敖寸心搬回楊嬋居住的石室裏,好不容易把她喚醒,結果一睜眼看見猴子和一眾妖怪,又開始哭,什麼都不說,就一直哭。

    苦得讓楊嬋心煩意亂,無論如何安慰都不行。最終楊嬋隻好把猴子他們全部趕了出去。

    待關上門,敖寸心的情況才略微好轉了一些。楊嬋也才略略舒心了一點。

    但也隻是一點,呆呆地看了坐在身旁的楊嬋好一會,那敖寸心又捂著臉抽泣了起來。

    “嫂子,你怎麼又哭了……”

    握著楊嬋的手,敖寸心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哽咽著說:“妹子,你可得幫嫂子啊。你哥那個沒良心的,負心漢。當初說好了是假休書,我在灌江口都呆了半個月了,他居然不見我。我就知道,他根本不愛我!當初娶我是因為天庭給灌江口判了旱災,要我幫忙降雨,這個負心漢,薄情郎!忘恩負義!”

    一邊說,還一邊撕扯著被子,一邊捶打著臥榻,敲得咣咣響。

    楊嬋頓時無語了,抹了把冷汗,歎道:“我哥沒娶你之前你不也幫他降雨嗎?”

    “那不一樣!”敖寸心嚷嚷道:“他肯定是怕他不娶我,我以後就不幫他降雨了,家裏養條龍肯定不愁降雨的。肯定是這樣。現在沒旱災了,他就拋棄我了!嗚嗚嗚嗚……始亂終棄,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

    “我哥該是不會另結新歡的吧?”

    “怎麼不會?隻是還沒發現而已,不代表沒有。說不定就是被哪隻狐狸精迷了眼,才變得這麼薄情寡義的。他以前不是這樣的,這個負心漢!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我這輩子再也不見他了,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楊嬋無言以對。隻能呆呆地坐在一旁看著她一直哭一直哭,手絹都擰了幾次水了還在繼續,直到哭到後麵實在累了才停下。

    好不容易安靜了一下,但那真的就隻是一下。

    稍稍沉默過後,敖寸心抬起頭來眼巴巴地望著楊嬋。蹭過來挽著她的手扁著嘴小聲問道:“妹子你什麼時候回灌江口啊?”

    “幹嘛?”

    “我想跟你一起回去。他休了我,又沒跟你斷絕兄妹關係,肯定不會不見你的……”

    “你剛剛不是說這輩子都不想見他的嗎?”

    敖寸心嘴巴一扁,眉頭一蹙,眼看又要哭了。

    楊嬋連忙嚷嚷道:“行了行了,剛剛的問題我收回。”

    敖寸心看上去這才好一點。

    “那妹子你什麼時候回去嘛……人家想你哥了。好久沒見他了……”

    “我們先別提他了行嗎?”楊嬋歎道。

    “那提誰?”

    “說點別的,別的任何什麼都可以!”

    敖寸心深深吸了兩口氣,捂著胸口稍稍平複了一下,幽怨道:“也好,不說他了,一說起他我心情就不好。就想哭……嗚嗚嗚嗚……不說也好,不說也好。呼呼……”

    低下頭略略沉默了一下,敖寸心抬起頭朝著周圍看了一圈,眼眶裏又是兩滴眼淚在打轉。

    “嫂子,你能別這樣嗎?”楊嬋要抓狂了。

    敖寸心又蹭過來挽著楊嬋的手靠著她的肩幽幽道:“妹子你混得好慘啊,都住山洞了。這種地方能住人嗎?嫂子看了都心酸啊……要不,搬到西海龍宮來和嫂子一起住吧。好不好?西海龍宮地方多的是,比灌江口的二郎真君府大多了。然後我們就可以一起回灌江口了。”

    “嫂子,我們在組織起義軍,要反天庭呢。難道住城裏去不成?嫌死得不夠快嗎?”

    “你在組織起義軍?”敖寸心一下直起身子呆呆地看著楊嬋。

    “是啊。”

    蹙起眉頭略略想了一下,敖寸心盯著楊嬋問道:“剛剛那隻猴子,不會是你們的頭領吧?”

    楊嬋點了點頭:“他就是我們的頭領,叫孫悟空。”

    這一聽,敖寸心當即抓著楊嬋的手認真地說道:“妹子你別這麼傻啊。就算你哥不肯反天,你也不能隨便拉個妖怪就去反天啊。反天這種事,不是什麼蘿卜白菜豆芽都能幹的。肯定是要你哥那樣的人才能幹。你看他,窮酸成那樣,毛發都開叉了,穿著一件破皮甲也就算了,還是補過的。那補的手藝還那麼差,線都縫不齊。”

    她伸手比劃著:“你嫂子我雖然很少做女工,但做得也比那好一百倍!”

    楊嬋的臉微微紅了。

    注意到楊嬋的變化,敖寸心怔了一下,問道:“妹子……那不會是你補的吧?”

    楊嬋的臉刷的一下紅得像個蘋果,低下頭幹咳了兩聲,道:“嫂子,你知道我從小沒學過女工的……所以……”

    敖寸心的眉頭微微蹙起,緊緊地盯著楊嬋,認真地問道:“你哥知道他妹夫是隻猴子嗎?這要傳出去以後他可怎麼混啊?”

    楊嬋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嫂子!你!我嫂子是條龍我也沒怎麼樣……不是,我是說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

    看著驚慌失措的楊嬋,敖寸心的眉頭蹙得更厲害了,扁著嘴盯著楊嬋重重地點了個頭:“我看出來了,就是那種關係沒錯!”

    “不是!”

    “就是!”

    “我說了不是——!”楊嬋尖叫了起來。

    “就算現在不是以後也會是的!”

    兩個人怔怔地對視,好一會,楊嬋歎了口氣:“我們,還是說回我哥吧。”

    “可是。”敖寸心扭扭捏捏地說:“嫂子覺得這件事也很重要啊。你的夫君是隻毛發開叉的猴子,這以後回娘家可怎麼抬起頭啊?妹子你好命苦啊,嫂子想想都覺得心酸。”

    說著又抹起了眼淚:“長嫂為母,這件事嫂子不能不管!”

    一聲尖叫!

    “咣”的一聲巨響,楊嬋奔出門外,順手將門重重地甩上。

    捂著額頭。她不住地顫抖著,氣喘籲籲:“我楊嬋,怎麼會有這麼個嫂子?”

    那拳頭攥得劈啪響。

    抬起頭,她看到黑子帶著一圈的妖怪站在門口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看著她。

    “楊嬋姐……那個,我今天不知道所以才……但我保證我隻綁了她。其他啥都沒……”

    “滾——!”楊嬋歇斯底裏的尖嘯。

    那一眾妖怪嚇得連滾帶爬地狂奔。

    透過門縫,敖寸心淚眼朦朧地朝外麵張望:“妹子,我餓了,你這裏有吃的嗎?我想吃魚。還有,那件事我會暫時幫你瞞著你哥的,所以。我們什麼時候回灌江口啊?”

    “哮天犬!讓我逮住你死定了!”

    ……

    灌江口,二郎真君府。

    “哈啾!”一隻黑狗精重重地打了個噴嚏,抹著鼻子道:“誰在想我了?算了,管他的。夫人總算走了,這下日子舒服了。”

    說著,他懶懶地挪了挪身子繼續躺在院子裏的大樹下睡覺。

    ……

    次日一早。猴子的餐室裏,三個人一同坐在長桌邊上進餐。

    這是一間四丈寬,六丈長的石室,與水簾洞裏其他地方一樣,壁上懸著火盆用於照明,四周的櫥櫃上放置著各種簡單的器皿,正中則是一張橢圓形的長桌。

    平日裏。也就是楊嬋和猴子在這裏用餐。

    猴子與楊嬋各坐桌子的一頭,敖寸心則坐在正中。

    此時的敖寸心已經恢複了往常的女裝,一身粉紅色的衣裙,繡著金絲,看上去華麗至極。

    就外貌而論,這敖寸心也是個傾國傾城的主,比之楊嬋也毫不遜色。

    這三人的飲食習慣各不相同,猴子吃素,麵前放著水果;楊嬋雜食,青菜肉類乃是米飯都有;敖寸心則是徹底的肉食。眼前放著兩條肥大的魚。

    花果山的生活雖然清苦,但畢竟是能占山為王的妖怪勢力,派人下海給她抓兩條魚還是不成問題的。

    不過敖寸心顯然不太喜歡,瞧著兩條清蒸的肥魚一臉嫌棄的樣子,那對漂亮的眸子一會看楊嬋一會看猴子。似是十分警惕。

    “嫂子啊。”猴子幹咳兩聲,客套地問道:“昨晚睡地還好嗎?”

    敖寸心蹙著眉頭幽幽道:“你讓本公主怎麼說呢?”

    楊嬋當即瞪了她一眼。

    猴子尷尬的笑了:“一會我在山頂上或者海邊給你變一套宅子吧。”

    “那樣最好了。”敖寸心點了點頭。

    楊嬋卻一直在給猴子使眼色搖頭。

    這一餐飯的菜色,對猴子和楊嬋來說不過是如同往常一般,對敖寸心來說卻不是。

    她蹙著眉頭遲遲沒動筷子。

    “嫂子怎麼啦?”猴子問道。

    “你們這裏沒調料嗎?花椒什麼的。這樣什麼味道都沒有,怎麼吃啊?”敖寸心怨恨地問。

    楊嬋死的心都有了。

    猴子也沒說什麼,照著自己前世的記憶,伸手一點,那兩條魚頓時變了個樣,香氣撲鼻。

    這下敖寸心眉開眼笑了,邊吃還邊誇讚:“本公主還從吃過這麼好吃的菜呢,比龍宮的大廚做的還好吃,你是怎麼做到的?”

    吃完這一餐飯,臨離開的時候楊嬋繞到猴子身旁,壓低聲音說:“你讓她住舒服了,到時候不走了怎麼辦?”

    “過門都是客,而且人家好歹是你嫂子。”

    楊嬋白了猴子一眼,道:“你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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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4-6 00:11:33
第一百七十二章:建議

    “妹子啊,我覺得嘛,你的這位夫君雖然是隻猴子,毛發還開叉,窮酸,長得也沒你哥高,沒你哥帥,但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優點,起碼變出來的東西蠻好吃的。他真的吃過嗎?在哪裏吃的?天庭的宴會我也去過好幾次,但也沒他變得好吃啊。裏麵好像有一些調料我都沒吃過的……”

    “他不是我夫君。”

    敖寸心嘟著嘴說:“好吧,未來夫君。”

    “也不是——!”

    “好嘛,不是就不是,不要那麼激動。其實嫂子我不會到處嚼舌根的,妹子你不用擔心我告訴別人。”

    楊嬋的臉火辣火辣地,閉口不言。若不是敖寸心,她早發飆了。

    可楊嬋不接話,並不代表敖寸心就沒辦法繼續說了。

    相反,她自顧自地說得很興奮。

    “其實他也算是有點修為的妖怪了,為了你們倆的未來,實在不應該繼續幹反天這種高風險的事情。到時候一個不小心,妹子你要守寡的。”

    “要不你跟他說說,我跟父王引薦一下,到我西海龍宮當個副官什麼的,也算是正當職業,到時候也不用再擔心天軍追緝。我知道妖怪的日子都過得不太好,吃了上頓沒下頓,有今天沒明天地,實在不適合成家立業。指不定啊,哪天天軍來了,這裏就被抄平了。到時候妹子你無家可歸,該得多淒慘啊。”

    “說起來,如果他是現在這幅模樣我估計你哥也不會答應你們倆的親事,沒有長輩的祝福,婚姻是不會幸福的……”

    “好吧,我和你哥的親事父王最初也反對。但關鍵你哥打得過我父王,而他打不過你哥啊!到時候你哥不同意,你肯定沒法成親。”

    “但如果他當了我西海龍宮的副官那就不同了,起碼是正經的差事,有身份有地位。還有固定俸祿。而且有我在,西海龍宮肯定也不會虧待他。妹子你幫幫忙,推一把,讓我和你哥複婚,到時候你要成親嫂子我也好幫你吹吹枕邊風啊。可別小看枕邊風的威力哦……”

    “到時候妹子你的娘家就是我的夫家,我的娘家就是妹子你的夫家。想想都覺得興奮。要不就這麼定了?”

    “還有妹子你啊,將來你們有了孩子,你還想拉著孩子一起反天嗎?妹子,你說嫂子這個建議怎麼樣?妹子,別走那麼快嘛。嫂子也是為你著想啊。”

    敖寸心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大堆,楊嬋卻一句都聽不進去。

    她隻感覺自己快要被逼瘋了。腳下的步越走越快,可敖寸心還是追了上來,而且找到了新的話題。

    “妹子啊,嫂子忽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你說你們將來的孩子會是隻猴子還是個人呢?會不會是人猿?還會不會有尾巴呢?如果是個人那倒沒什麼,如果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可怎麼辦……到時候會不會被其他孩子欺負呢?孤獨的孩子長大了性格會有偏差的……”

    楊嬋實在受不了了:“嫂子,你還是多操心下你和我哥會生出個什麼吧。”

    “哼,你太小看嫂子我了。這個問題我老早托人問過。龍和猴子可不一樣,龍一出生就有人形本相,所以到時候出生的肯定是個可愛的小嬰孩。說起來你哥一直想要孩子的,可惜你嫂子我肚子不爭氣到現在還……嗚嗚嗚嗚……”

    敖寸心眨巴著眼睛淚如雨下。

    “你怎麼又哭了?”

    “我想你哥了,不是說好了不提他的嘛?”

    “你自己剛剛不也提了嘛?還提了好幾次?”

    “這不一樣!不一樣!”

    “好了好了,不提了。”楊嬋感覺自己就要虛脫了。

    ……

    “那個,妹子啊,你真該認真考慮下嫂子我的建議,就算不為你自己考慮,也得為孩子著想。”

    “我們還是提我哥吧。”

    敖寸心捂著嘴。眼眶裏兩滴眼淚打轉:“妹子你好狠心啊!”

    ……

    走在前麵,猴子一路帶著竊竊私語的兩人忙活了一整個早上才最終選中了一處麵海的懸崖,在懸崖上為敖寸心變了一套大宅子。

    變出宅子的時候,一直聒噪不已的敖寸心忽然閉上了嘴。

    這套宅子有多大?

    變化之術,其實是一種幻術。煉神境的修士隻能變出單純的幻覺,例如當時在惡龍潭月朝變化成猴子的模樣,用的其實就隻是幻術。

    說到底,不過是以靈力為媒介將光線聲音乃至氣味處理一下罷了。若是遇到修為比他高的修士,特別是化神境修士,直接一眼就會被看破。

    而化神境的修士則可以連實體都一並模擬出來,外觀看上去與真實一般無二,若非使用特殊術法,即使修為比這位施法修士更高也無法看破。

    當然,有多接近實物,能變多大,則要看這位施法的修士實力幾何了。

    但是萬變不離其宗,變出來的一定是自己見過的、熟悉的東西,起碼是自己能想象得出來的。若是連見都沒見過,想象都想不出來那也一定變不出來,而不熟悉,則一定變得不像。

    鑒於這位敖三公主已知的秉性,猴子一出手直接就變了他在這個世界居住過的最大的宅子。

    猴子居住過的最大的宅子是那一座?

    不算道觀的話,便是他在惡龍城的時候住的車騎將軍府了。

    前一刻還空蕩蕩的懸崖上,一陣狂風席卷,隻一轉眼間就出現了一座巨大的車騎將軍府,這一幕讓敖寸心整個怔住。

    剛施法完成,便有一妖怪前來尋猴子,簡單道了個別,猴子便留下兩人匆匆忙忙地離開。

    懸崖上的“將軍府”前隻剩下楊嬋與敖寸心兩人。

    直到猴子走遠,敖寸心才扯著楊嬋的衣袖小聲問道:“他是什麼修為啊?”

    楊嬋撇了她一眼,也不回答。

    “一口氣變這麼大的宅子……他有那麼多靈力支撐嗎?我不會半夜睡著睡著醒來發現自己睡在泥沙上吧?”

    “說不定哦,就算今晚術法不散去,明晚也該散去了吧。反正沒辦法住多久。”

    敖寸心微蹙著眉,望著猴子遠去的方向,囔囔道:“使出全部靈力幫我變宅子。這麼看的話,這妹夫其實還不錯,起碼懂得孝敬我這嫂子。這樣的話我就更該給他找份好差事了。真的,妹子,反天真沒前途。從昨天到現在,我這才看到多少妖怪啊。這麼一點人馬怎麼反天?誒,妹子你要去哪?別走啊……”

    ……

    穿過瀑布,猴子剛一降落,一直在門口等待著的黑子便迎了上來。

    “猴子哥,先生和以素回來了,事情似乎不太順利。他們現在正在大廳等你。”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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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4-6 00:11:49
第一百七十三章:花果山下

    遠遠地看著楊嬋與敖寸心走入那座宅子,翻過身,金童子一聲歎息。

    “西海三公主也來了,楊戩和這猴子果然有勾結。”

    銀童子趴在一旁默不吭聲。

    枕著手臂望著藍天,金童子幽幽地問道:“你說,師傅打算讓我們守到什麼時候?我們都守了五年多了,也沒守出個什麼結果。”

    “守著也沒什麼不好。”銀童子答道:“比回兜率宮守丹爐強,這裏時不時還有下賜的丹藥呢。”

    “我已經搞不清師傅讓我們在這裏究竟是為了幹嘛了?”金童子腰部一用力,坐了起來:“我們根本看不住這猴子,總感覺,他早就知道我們在這裏了。”

    朝著不遠處的樹林望去,他看到一隻猴崽子悠閑地蹲坐在書上啃著一顆梨,兩隻眼睛一直盯著他看。

    銀童子也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瞧著有些沮喪的金童子問道:“誒,你說,他把妖怪都藏哪去了?按照我們前後知道的,這花果山的妖怪現在最起碼有兩萬多了,可是任憑我們怎麼探查,都是隻感覺到兩千不到。”

    “送走了唄。”金童子抽了兩下鼻子說道:“上次我們已經親眼看見他們能輕易離開花果山卻不觸動界沙了。估計啊,這猴子也知道人多不是力量大,而是惹眼。又不是以前買賣小妖的年月了,你見幾個妖王會收留小妖?”

    “那送到哪裏去了?”

    “師傅都不擔心的事,輪得到我們擔心嗎?”金童子扭開腰間葫蘆的蓋子,仰起頭來喝起了水。

    遙望著高聳的花果山,銀童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疑惑地說:“我總感覺。這花果山根本不是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他們究竟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做了些什麼呢?”

    許久,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可惜啊,我們現在連二十裏的範圍都進不去了,什麼都搞不清楚。”

    兩人對視了一眼,無奈地笑了。

    ……

    幽暗的水簾洞中。提著行雲棍,猴子一步步隨黑子沿著隧道一路走,沿途稀稀疏疏往來忙碌的妖眾立定行禮。

    走到水簾洞的最深處,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出現在身前。

    這是在搬入水簾洞之後才開鑿的洞穴。

    將手中的火把插在一旁的牆壁上,猴子與黑子一躍跳入其中,極速下墜。

    很快。他們看到下方洞穴出口處透入的深紅火光,陣陣嘶吼聲、呦呵聲、鐵器撞擊聲、誦讀聲、木器摩擦聲夾雜,嘈雜無比。

    稍稍調整了下身姿,兩人都頭向下運起了靈力,很快穿出了洞穴。

    炙熱,渾濁的空氣逼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深紅色的龐大空間,高百丈,直徑百丈的巨大圓柱型空洞,熱火朝天,一副鐵與火的深紅景象!

    半空中,高聳的木質滑輪臂吊起一個巨大的木器在空中緩緩旋轉,看上去像一艘尚未完工的戰艦。一隻瘦小的螳螂精站在木器上揮舞著旗幟指揮,數百名妖怪站在壁上如同纖夫一般撕扯著韁繩一聲聲地呦呵,揮灑著汗水。

    四壁上無數半裸露的石室裏妖怪密布。

    有推著鼓風機大汗淋漓冶煉軍械的壯碩精怪;有整整齊齊坐在學堂裏誦讀書卷旁若無人的小妖;有拿著設計圖攤在桌上吵得麵紅耳赤的妖怪工匠;有來回搬運著各種物資的高大巨獸;甚至有戴著鐐銬麵在揮舞皮鞭的妖怪看守下被迫協助各種事宜的天兵……

    岩壁上是無數的隧道,密密麻麻,四通八達,無邊無際。

    手持鐵鍬裸露上身的妖眾還在岩壁上奮戰開鑿新的石室與隧道,鑿出的泥石通過簡陋的木質升降器械,在纖夫們的吆喝聲中送到下方,由魚蝦類的妖怪通過水道送出東海。

    而數十名妖怪木匠正在趕工,將一塊塊模板釘上去撐好。以防塌方。

    遍布四處的火光將這裏的一切映得如同地獄一般深紅,燥熱。

    這才是花果山,真正的花果山,外人看不到的花果山,沒有山清水秀。沒有紅花綠葉。

    一個屬於妖怪的世界,充斥著鐵與血的世界,脫胎於妖族上萬年的無盡苦難。

    他們匿藏在地下,見不到璀璨的陽光,呼吸不到新鮮的空氣,沒有豐盛的食物,甚至沒有一絲寧靜。

    這裏的一切隻與痛苦有關,承受無盡的痛苦,艱難地活著,蟄伏,隻為有朝一日能夠以一介妖怪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行走在陽光下。

    下方廣闊的校場上,數千身穿厚厚鎧甲武裝到了牙齒的妖怪正在操練。

    見到猴子的到來,那軍陣頓時沸騰了,他們捶打著胸甲露出獠牙咆哮,爆發出的驚天嘶吼在這封閉的地下世界中震耳欲聾。

    駕使著筋鬥雲一個翻滾,猴子遠遠地舉起行雲棍,接受他們的致意。

    那嘶吼聲更加澎湃了。

    整個花果山的地基早已被掏空,這就是五年的心血。

    一座龐大的地下都市,一座地下堡壘,一個妖的帝國的雛形。所有的一切一應俱全,自給自足。一支強大的精銳妖軍在這裏整裝待發。

    兩人穩穩地降落在石壁上一處缺口。

    早已等候在那裏的短嘴走了過來,一拳重重地垂在胸甲上:“他們回來了。”

    “怎麼說?”

    “對方開出的條件有點高,我們承受不來。”

    “他們要什麼?”

    “金精。”

    猴子的腳步微微頓了頓,回頭看了短嘴一眼,又是快步向前。

    沿著寬大昏紅的隧道,一路上,一個個衛兵單膝行禮。

    他們當中很多都是這花果山早已靈智半開的猴子猴孫,在得到正規的訓練之後化形成妖。

    當然,猴類的化形說起來也不過就是個頭變大。

    看到猴子的到來,守在大門旁的兩個衛兵迅速將大門推開,一陣喧嘩聲從裏麵傳來。巨大的廳堂內,無數的妖怪聚集。

    猴子的腳步毫不停頓地邁入。

    那廳堂中當即爆發出陣陣妖怪們的呼喊聲。

    “猴哥——!”

    “大王——!”

    這個大廳內的妖怪,有這花果山的軍隊將帥,有冶煉主管,有學堂先生,有後勤統籌……

    五年前,他們都還在凡間的某個角落為如何活下去而掙紮,但如今,他們不約而同地為了共同的未來奮戰在花果山這座地下都市的各個領域。

    而推動這一切的,則是高台上的這隻猴子。

    在這個以粗放發展為主旋律,講究自然演變的世界裏,他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激進細化思維在短短五年的和平時光裏鍛造出這個龐大的妖怪帝國的雛形,撥開雲霧,向所有的妖怪展現了一縷陽光,教會了他們以另一種方式去生活。

    不再逃避,不再膽怯,以一個鬥士的姿態去麵對明天。

    這個直徑足有二十丈,高三丈的大廳,空氣渾濁得令人窒息。

    一條過道被迅速讓了出來直通向正中的高台。那高台上站著鬆鼠精呂六拐和一個身穿鬥篷的女子。

    一步步穿行過道,透過熙熙攘攘的妖群可以隱約看到四周粗糙的石壁上掛滿的各式兵器,猛獸毛皮,甚至還有這五年來與他們產生衝突最終被他們剿滅的妖怪勢力首領以及巡天將的頭顱。

    徑直踏上正中的高台,猴子高高舉起一隻手。

    大門轟然關上,原本嘈雜無比的大廳內頓時寂靜無聲。

    所有的妖怪都安靜下來,靜靜地看著他。

    呂六拐微微躬身,道:“大王,我們回來了。”

    “怎麼樣了?”猴子淡淡盯著呂六拐問道。

    呂六拐緩緩地搖頭:“談不攏,他們一定要我們用金精換,連武器都不要。”

    “那幫家夥太不是抬舉了,跟他們好好說話,真當我們花果山好欺負了。”站在一旁的短嘴慢悠悠地說了一句。

    四周的妖眾當即嚷嚷了起來,揮舞著拳頭,一片喊打喊殺聲。

    站在一旁的女子將自己頭上的氈帽捋了下來,露出兩隻紅紅的狐狸耳朵,一頭火紅的長發,一張紅撲撲的臉。

    眨巴著大眼睛望向猴子,又看了看呂六拐,輕聲道:“可我們現在暫時還不能暴露實力,萬一被天庭察覺到,我們就前功盡棄了。所以,最好暗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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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慧泉

    晚上吃飯的時候,又是三人。

    本來猴子已經交代好了將自己施了法的菜送過去懸崖上的府邸,可敖寸心死活要跟來,於是兩個人的晚宴又變成了三個人。

    青燈下,就餐的三人默默無語,猴子低著頭啃著水果似乎心事重重,楊嬋一直盯著他看,而敖寸心的視線則一直在兩人身上飄忽,似乎想看出點什麼來。

    吃到一半的時候,猴子抬起眼來對楊嬋說道:“以素和呂六拐回來了。”

    這該算是很不尋常的舉動了,因為猴子知道楊嬋吃飯的時候是不說話的。

    “事情怎麼樣了?”

    “不順利。”猴子輕描淡寫地說道。

    “是完全拒絕,還是開了條件?”

    “開了條件,要金精,我們沒有金精。除非……和天軍幹一仗。不過如果那樣的話,我寧可找他們幹一仗更直接點。”

    五年的光陰,花果山沒少因為各種原因與外界起衝突的,當然大部分的對手是各種妖怪勢力,而最主要的解決辦法,就是打。

    妖的世界,充斥著血腥與黑暗。

    在一個秩序完全無效的世界裏,解決問題,最直接有效的方式莫過於大家拿出拳頭來比比誰的大。在正常情況下,弱勢的一方該是會服軟,而強勢的一方獲得想要的東西,事情了結。

    現在比較為難的是除了出手的時候,花果山平時是不願意亮拳頭的。

    楊嬋沉默了。

    敖寸心聽得雲裏霧裏地,開口問道:“你們在談什麼事?金精我有啊,要多少?”

    猴子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我們花果山沒有拿金精買東西的習慣。也不想破了這個例。”

    敖寸心微微楞了一下,眨巴著眼睛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掰了一顆荔枝,嚼在嘴裏,猴子緩緩說道:“短嘴他們的意思是直接開戰,反正接下來天庭大軍重臨凡間我們也躲不了多久。不如振振聲威擴張勢力。不過我比較支持以素的意見。現在露頭,還太早了,應該先看看天河水軍的動靜。”

    “那你打算怎麼辦?這事兒暫時擱置?”

    “不,我打算親自過去一趟。”

    “這樣也是個辦法,不過,與先前的計劃就完全不同了。”楊嬋拿著一根筷子攪著自己身前的一盤炒青菜。若有所思道:“丹彤子的丹方確切可靠嗎?”

    猴子深深吸了口氣,說道:“應該可靠。我問過月朝,風鈴確實已經接近煉神境了。也問過五師兄,雖然他也沒見過那丹藥,但基本可以斷定三師兄給的那張丹方不是瞎編亂造的。我想,老頭子該是故意借著五師兄的口把這個丹方透漏給我。好給我們這裏的火澆上一把油。”

    說著,猴子嘴角微微上揚,笑了。低下頭繼續啃起了水果,幽幽道:“這死老頭,真是一坑一個準啊。”

    雖然自從離開斜月三星洞猴子就從未直接與須菩提打過交道,但這五年來,丹彤子、青雲子還有月朝時不時都會來一趟花果山。或有意,或無意,每次都會給猴子帶來一些消息,對猴子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幫助。

    而他們的舉止多少都是得到須菩提的默許的。

    猴子能感覺得到,這當中滲透著須菩提刻意的誘導。如何去分辨這些誘導一直都讓猴子頗為苦惱。

    當然,也有即使分辨出來也照辦的時候。例如這一次,在巨大的利益麵前,猴子顯然是抱定了即使有風險也要跳的決心。

    托著腮靠在桌上,楊嬋眉頭微微蹙起,尋思著。道:“我也去吧,再把得力的人手都帶上。”

    “人多了反而麻煩,我一個就可以了。”

    楊嬋微微抬起眼皮看著猴子,問道:“這事情你可得想好了,若是出錯。會把我們推向風口浪尖的。”

    “風險或許有些大,但是能縮短很多時間。而現在時間對我們來說就是最大的風險。什麼也不做,看似風險小,可也說不定明天天軍就殺到家門口。與其如此,不如拚一把。”

    說到這裏,猴子抬起頭來淡淡看了楊嬋一眼,微微一笑:“怯戰,可不是花果山該有的風格。”

    楊嬋與敖寸心都微微楞了一下。

    “我吃飽了,你們慢用。”說罷,猴子站起來用餐巾抹了把嘴,默默地走開。

    待到猴子走開後,敖寸心才回過頭去看著楊嬋,說道:“他說話這麼狂,你覺得好嗎?”

    楊嬋隻聳了聳肩,什麼都沒說。

    ……

    走到水簾洞洞口,一躍而出,穩穩地落到深潭邊上。

    奔流的瀑布,轟鳴的巨響,不斷翻滾的深潭。作為花果山勢力大本營的入口,這裏從外麵看如同普通的景觀一般毫無異常,甚至看不到尋常妖怪洞府的那些火光以及衛兵,也感覺不到任何的妖氣。

    這是為了應對天庭的斥候而特別做的,所有的崗哨都設在了暗處。

    深潭邊上,一位明媚,衣著樸素的綠衣女子呆呆地坐在一塊岩石上仰望天空。

    她的身上沒有半點妖氣,那舉止容貌,更是堪比仙子。可猴子知道,她不是仙子,而是一個草精。

    她是五年前猴子在水簾洞入口處遇到的那棵草,如今已經化形,卻還是與沒化形前一樣每日呆在這裏,據說在等著開花,等著水簾洞之前的主人回來。

    進進出出的妖怪們早已習慣了她的存在,或者早已經無視了她的存在。

    低下頭來看了猴子一眼,她問道:“這麼晚了還要出去?”

    “恩,有點事。”

    她歎了口氣,淡淡的霧氣在空氣中飄散。仰起頭,又繼續仰望星空。

    轉過身,猴子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東北麵的夜空中。

    ……

    花果山東北麵一千五百裏外的一處穀地。道觀中,一群妖怪正舉杯慶賀著。為首的是一隻熊精。

    妖怪可不是人類,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更多的是血性,缺乏腦子。修的又基本都是嗜殺的行者道,本身也缺乏各種約束。

    從某種角度來說,人類對妖怪的恐懼並不是毫無道理。

    在凡間,道觀一般都占據著靈力充沛適合修煉的地方。

    天庭忙於天蓬元帥思凡案無暇顧及凡間的日子裏,除了類似昆侖山那樣有大仙坐鎮的地方,其餘的人類道觀或多或少都受到妖怪的騷擾。被攻陷的比比皆是,這裏,便是一處。

    三年前,這隻煉神境的棕熊精帶一眾妖怪殺死了這裏的觀主和道徒,占據了道觀的同時,也將道觀的至寶“慧泉”據為己有。

    本來對這些妖怪來說。慧泉毫無用處,對大多數的人修妖修來說,慧泉都毫無用處,由於流量極低,甚至連普通的山泉都不如。

    可對於剛巧需要的人來說就不一樣了。

    大約三個月前,猴子從丹彤子手中獲得了一張奇異的丹方,這種丹有一定的副作用。而效果,是在極短的時間內提升悟者道的修為。

    這慧泉便是那丹方上的一味材料,天地間也僅此一處。

    比較糟糕的是,這慧泉如今已經幾近枯竭,說是泉,但每日產量也不過數滴,這些妖怪又不知保存。

    在這種情況下,偷顯然是不行的。

    要接的話,存到能滿足花果山需求的量起碼也需要將近十年的時間。

    按照計劃,最理想的方式該是與這群妖怪私下交易。由他們存起來再提供給花果山,這樣便可以避免許多麻煩,畢竟一千五百裏的距離對花果山來說是鞭長莫及,長期駐紮不現實。

    而且道觀被攻陷的消息也早已傳到了天庭,天軍遲早是會圍剿這裏的。為首的棕熊精本身與許多妖王有來往。若是貿然出手,還有可能引來其他妖王的報複。

    這地方整個就是一個大麻煩,花果山沒必要沾染這麻煩。

    為此,猴子派出了呂六拐與以素與對方交涉,希望能以和平的方式獲得,結果對方獅子大開口,要一萬金精。

    談判就此破裂。

    此時,那為首的棕熊精正啃著鹿腿端著酒杯與一眾妖怪在道觀髒亂不堪的大殿裏鬧騰。

    “大王,那花果山是個什麼地方?”一隻小妖問道。

    “是……是一座山。”

    “他們要那慧泉幹什麼?”

    “我管他們要慧泉幹什麼?他們知道我要金精就行了,是不是?哈哈哈哈。來來來,喝酒。”

    舉杯,一飲而盡。身旁的妖怪都哦哦地怪叫了起來。

    “嘿,不過說起來,那隻狐狸精長得還真是不錯,小的我還從沒見過那麼漂亮的妖怪呢。那身材……嘖嘖嘖嘖,若是留下來當壓寨夫人,那真是……可惜了。”有小妖說道。

    一時間無限遐想,那些個妖怪都流下了口水。

    “一隻女妖算什麼?”那棕熊精狠狠地唾了一口:“目光短淺!”

    所有的妖怪都安靜了下來,呆呆地看著他們的老大。

    “一萬金精他們肯定是拿不出來的。到時候,我要他們那個頭,叫什麼來的?他們今天說那呆瓜叫什麼來的?”

    “好像姓孫?是不是?”

    隻見棕熊精臉上凶狠的神情緩緩消失,露出色迷迷地神情:“對!讓那姓孫的呆瓜連自己的小妾都給我送過來!哈哈哈哈!手下都這麼漂亮,那小妾自然更是……”

    說著,棕熊精興奮地舔了舔嘴唇。

    頓時,一陣哄堂大笑。

    大殿內又是活絡了起來。

    “大王!那到時候要把今天那隻狐狸精賜給我啊!”

    “媽的,滾!那也是我的!”棕熊精放聲狂笑,一眾妖怪陪笑。

    猴子麵無表情地坐在他的對麵,伸手拿起矮桌上果盆裏的一顆橘子,也不剝皮直接一口咬了下去。

    近在咫尺,酸汁濺到棕熊精的臉上。

    整個大殿頓時一片死寂,所有的妖怪都怔住了,呆呆地看著猴子,一身冷汗。

    短暫的沉默之後,那棕熊驚得操起九環大刀一躍向後,指著猴子的鼻子咆哮道:“你是誰!什麼時候進來的!”

    刷的一下,所有的妖怪都站了起來,亮出兵器指著猴子,一個個瞪大了眼睛。

    在眾妖的注視下,猴子靜靜地坐著,默默地啃著橘子,連皮帶肉一起吃了下去,才懶懶地抬起眼皮瞧著那棕熊精說道:“我就是你們剛剛說的那個姓孫的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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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東海事變

    深夜,月亮從烏雲後緩緩探出頭來。

    水簾洞口波光粼粼的深潭邊上,草精靜靜地坐在岩石上看著猴子蹲坐在一旁將皮甲脫下來清洗。

    那上麵血跡斑斑。

    “你不是有很多手下嗎?為什麼要自己洗?”小草開口問道。

    “不知道。”猴子伸手撩了把水拍在皮甲上,揉搓:“大概是懶得叫吧。”

    “懶得叫,卻願意洗?”

    猴子沒有回答。

    月光下,草精靜靜地注視著這隻躬身蹲坐深潭邊上的猴子。

    相處五年了,她對這猴子也算有些了解。

    她知道,這隻猴子固執,驕傲,卻也孤僻。在大多數時候,他更願意孤孤單單地呆著,絲毫不像個妖王。

    大概是因為,他本身就是石頭變的的緣故吧。

    可這樣一隻石猴,不是應該躲在某個地方安享餘生嗎?怎麼會不遺餘力地推動妖的強盛?

    這一點,她始終沒想明白。

    一個人安靜的時候,那張冷漠,就好像永遠堆滿了心事一般。

    一個嬌小的身影悄悄來到猴子身後不遠處的岩石後。

    猴子停下了手邊的動作,微微仰起頭道:“出來吧,是以素吧?”

    火紅色的靴子踩著青翠的草地一步步走了出來,身後紅色的狐狸尾巴微微擺動。

    抿著嘴,瞧了一眼一旁的草精,她睜大了眼睛歪著腦袋看著猴子,兩隻毛茸茸的紅色耳朵微微抖了抖:“還是喜歡猴子哥哥叫我小紅,以素別人叫就好了。”

    “名字是楊嬋起的,還是必須要尊重下你師傅。”

    “楊嬋姐才不會那麼小氣呢。”

    “是嗎?我怎麼覺得她就是那麼小氣呢?”

    輕輕捋了捋鬢發。身穿紅色皮甲的小狐妖一步步朝著猴子走了過來,精致無暇的臉,仿佛紅寶石一般的眼睛,一頭紅色長發飄蕩,如同燃燒的焰火一般。在這夜色中顯得異常搶眼,風華絕代。

    興許因為種族的關係,天性使然,她的眼中總是帶著無盡的揉媚,有一種夢幻般的感覺,令人著迷。

    蹲到猴子的身旁。看到猴子脫下的皮甲上斑斑血跡,她伸手去抓:“我來吧。”

    “我自己來就好。”猴子勸止道。

    默默蹲在身旁,小狐妖輕聲問道:“已經去了?”

    “恩。”

    “談崩了?”

    “沒談,去的時候本來是想重新談談的,見了那家夥之後我忽然又不想談了。”

    “哦。”小狐妖低下頭沉默了一下,問道:“他們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

    “說了一些讓我覺得惡心的話。”

    盯著猴子臉頰上微微顫動的絨毛。小狐妖深深吸了口氣,問道:“都殺了嗎?”

    “沒有,隻殺了幾個帶頭的,其他的略施小懲。明天你派人去把地方接管了吧。讓過去的兄弟注意安全,若是形勢不對,保命優先。那地方形勢比較複雜。”

    小狐妖點了點頭,盯著皮甲看了好一會。問道:“為什麼不用術法清洗呢?那樣更快。”

    “不想。”猴子抬起頭撇了一眼小狐妖,問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出來幹什麼?”

    “來找你。”

    “找我?你煉神境都沒到,還是別到處亂跑的好。”

    “誰讓你那時候非讓我修悟者道不可的?”

    “那是為你好,你一個女孩子家想像我一樣掄著棍子上陣殺敵嗎?小心命都沒了。這種事情有的是人幹,用不著你。”

    小狐妖甜甜地笑著:“有你在,我不會有危險的。”

    說罷,悄悄撇了猴子一眼,那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無聲地歎息,她又說道:“因為還沒到煉神境。所以連夜裏出來走走都不行了?我好歹是個妖怪啊。”

    整個花果山,所有的妖怪都知道猴子對小狐妖的關愛。對此,小狐妖也是一直引以為傲,在花果山,她就好像小公主一樣尊貴。

    這種自豪感一直持續到某一天剛剛突破修為靈力透支的猴子叫錯了她的名字。

    為了這件事。小狐妖還躲了猴子好長一段時間。

    “說吧,什麼事?”

    小狐妖扁了扁嘴道:“角蛇跑回來了,他現在在閑雲洞等你,短嘴哥和先生也在。好像有不好的消息。”

    角蛇是一條剛剛踏入煉神境的蛇化蛟,在投靠花果山之前,也曾有過自己的領地,不過被天河水軍給剿了,為了避難躲到東海,可惜命途多舛,還沒站穩腳跟又被東海龍宮給剿了。

    後來輾轉投靠了花果山,現在負責花果山的水軍。

    直到現在,他在天庭的通緝榜上還赫赫有名,賞金三萬。

    在花果山眾妖當中,他的首級也就比猴子那十萬金精的腦袋便宜點。

    又洗了好一會,猴子把皮甲拿起來抖了抖,穿到身上,伸手摸了一下,那皮甲瞬間就幹了。

    抬頭望了一眼天上漸漸沒入雲後的月亮,猴子淡淡道:“走吧。”

    閑雲洞,是花果山下的一處不起眼的洞穴,平日裏也就是個閑聊的地方,有時候也會在那裏進行一些密會。

    走入被火把照亮的簡陋山洞,猴子看到一隻長著兩隻長角,渾身皮膚呈褐色,高達一丈五以上,身材修長的妖怪蜷曲著身子坐在小小的椅子上,身旁站著一隻手持三叉戟的高大鯊魚精。

    呂六拐正坐在他身旁似乎與他聊著什麼,短嘴則盤著手站在一旁,神色凝重。

    “大王。”見到猴子,角蛇連忙站了起來,這一站,便讓猴子看到了他手背上還微微滲著血的傷口。

    盯著那傷口,猴子緩緩坐到椅子上,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東海龍宮發現我們在往東海運送開鑿洞穴產生的沙石了。一隊巡邏兵發現的,起了衝突,我們拿下幾個,不過還有幾個跑了。那幾個俘虜現在還在我們的駐地,按照他們的說法。龍宮的大軍會在幾天內趕到。”

    “東海龍宮?”猴子眨了眨眼睛,深深吸了口氣。

    東海龍宮敖廣,沒去找他拿金箍棒,他倒是自己找上門了。

    想著,猴子不由得哼地笑了出來。

    站在一旁的短嘴一直盯著猴子,緩緩走過來。坐下,說道:“東海龍宮的事情不比其他事,這敖廣名聲不太好,若是這次沒處理好,下次來的,該就是天軍了。”

    “這事我來處理吧。是時候和這個老鄰居攤牌了。”

    “怎麼攤牌?”短嘴問道。

    “我去和他,聊聊。”

    ……

    次日一早,又是一同就餐。

    餐桌上,猴子漫不經心地說道:“在下有一個忙,想嫂子幫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幫忙?”敖寸心咬著筷子楞了一下:“幫什麼?”

    “我想請嫂子幫我引薦下,東海龍王。”

    “你想見大伯幹什麼?”敖寸心得眉頭蹙了起來。

    楊嬋也是楞了一下。抬起頭來望了猴子一眼。

    “我這花果山,臨東海,說起來與老龍王也算是鄰居,隻是這麼些年一直沒機會遇上,難得嫂子來了,又與東海龍王有親,所以想請嫂子引薦一下,也省得冒犯了老龍王。”

    敖寸心略略想了一下,點頭道:“你這猴子倒是懂事。可以倒是可以,本公主引薦不成問題。但是大伯他說到底是天庭冊封的龍王,與凡間的妖怪來往,恐怕還是有些忌諱的。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見。畢竟啊,龍王,可不是誰想見都可以的。便是有人引薦也一樣。”

    說罷,敖寸心的神情隱隱有些得意。

    “我這有點小禮物,若是嫂子幫我交給老龍王,他肯定會願意見我的。”猴子淡淡笑了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小盒子放到桌上,朝著敖寸心推了過去。

    看上去,不過一個普通木盒,便是材質也是尋常的鬆木,做工還有些粗糙。

    “能是什麼寶貝?”敖寸心得眉頭微微蹙了起來:“龍宮的寶物多的是,你這什麼禮物那麼厲害?能保證大伯一定見你?”

    說著,她伸手就要打開盒子,卻被猴子一把按住。

    “這盒子必須老龍王親手打開,若是別人打開了,裏麵的東西就沒了。”

    “還有這講究?”敖寸心更加好奇了,一雙眸子盯著盒子不放,想了想,說道:“我覺得你給大伯做些好吃的糕點,我幫你送過去見你的幾率更高。興許還會願意聘你當東海龍宮的廚師,不過若是你想謀個差事的話,西海龍宮我可以代父王應下來。”

    “不謀差事,就是想見見老鄰居,這個送過去,老龍王保證喜歡。”

    “單純想見見大伯?沒什麼別的目的?”

    “沒。最多就是和他聊聊天。”

    “會聊什麼?”敖寸心狐疑地瞧著猴子。

    這一問,倒真是把猴子給問倒了,尷尬地笑笑。

    坐在對麵的楊嬋注視著猴子,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卻並未開口。

    沉默了半天,敖寸心仰起頭道:“行吧,看在妹子的份上,這件禮物本公主幫你送了,但他見不見你,可就不關我事了,這事兒打不了包票。”

    “謝謝嫂子。”猴子拱手道。

    待將敖寸心送出了海,楊嬋問道:“你那盒子裏究竟是什麼?”

    “腰牌。”

    “腰牌?”

    “六個龍宮軍士的腰牌。”

    澎湃的海浪拍打沙灘,天空中海鷗鳴叫。

    遠處,趴在礁石後的金童子扭過頭來壓低聲音對銀童子說道:“這件事必須稟報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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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東海龍王

    蔚藍色的海洋,波濤洶湧的海水。

    隨著深度漸漸提升,光漸漸變得微弱,海水漸漸變得冰冷,各種生物也漸漸變得稀少。

    直到四周完全漆黑一片再也見不到一絲陽光,海水刺骨如冰,暗流來回湧動,翻滾。

    在這個終年無法見到陽光的世界,黑暗的深處,生存著各種平日裏無法見到的凶猛海洋生物。然而,這還不是海的最深處。

    隨著深度繼續提升,湍急的暗流漸漸消失了,周遭的海水也漸漸變得溫暖,微弱的光線從下方透出。

    一座被熒光包裹的龐大宮殿出現在深海之中一個山穀裏,在它的四周,高聳的海底火山騰騰地冒著氣泡,那氣泡形成的巨柱在海流的推動下緩緩擺動,遠遠地看去,像是一隻龐大的八爪魚在揮舞著觸手。

    暗紅的熔岩從火山口冒出,沿著山的輪廓流淌,沸騰了海水,卻無一例外地在沾染到宮殿之前全部熄滅變成焦黑的土。

    一個個由各種水族類化形而成的妖怪在宮殿的四周往來不斷。

    從裝束看,他們當中有身穿華麗鎧甲的將領,有手持長戟盾牌的士兵,有一襲布袍看上去溫文爾雅的文臣,有婀娜多姿美豔得不可方物的宮女。

    而他們居住的這座宮殿,也不是凡間的宮殿可比。

    那屋簷上的瓦片由黃金鑄就,圓柱是大得難以置信的雞血石,層層台階以白玉打磨而成,那圍欄則是鑲嵌了寶石的珊瑚。而照明,則幹脆用無以計數的碩大夜明珠。

    人間傳聞,東海龍宮珍寶無數。可若是真讓這些平日裏信口雌黃的凡人見上一見。恐怕他們還是要為自己貧瘠的想象力而懊惱。要知道,若是論及華貴,這裏便是比之天宮也毫不遜色。可惜的是少了幾分淡雅,多了幾分暴發戶的銅臭味。

    宏偉龍宮的深處,長著一個碩大的紅色龍頭。身高足有兩丈,身穿紅色錦袍的老龍王正靠在紅珊瑚編製而成的龍椅上眯著眼睛靜靜地聽著一旁隻有他小腿高的龜丞相講述著什麼。

    一隻蝦兵從大殿外微微顫動著尾巴上的鰭,搖晃著身子遊了進來,匍匐在地恭敬地說道:“啟稟龍王,西海三公主敖寸心求見。”

    “寸心來了?”老龍王微微睜開眼睛:“讓她進來吧。”

    “諾!”那蝦兵轉過身又遊了出去。

    老龍王將目光轉向龜丞相,淡淡道:“你先等一下吧。這事,稍後再議。”

    龜丞相躬身拱手,也不言語,默默地退到一旁。

    不多時,敖寸心雙手微微撐開,在海水的推動下宛如淩空飛行般飄入了大殿。

    “大伯!”見到老龍王。她甜甜地笑了起來,一下蹭到了老龍王身邊。

    老龍王也是眉開眼笑,伸手摸了摸敖寸心的頭,笑道:“你這丫頭,聽說又離家出走了,真是不讓人省心啊。你那父王年紀也大了,經不起你這麼氣。”

    “我沒離家出走。留了書給他,說清楚了是去灌江口。”

    “這還不是離家出走?”老龍王無奈地搖搖頭,笑道:“你知道你那父王不喜歡提起灌江口的,想當年……哎,不提也罷。怎麼?去灌江口怎麼又想起跑到大伯這來了?”

    敖寸心扁了扁嘴,眉毛蹙成了一團,似是想起了什麼不順心的事。

    好容易平複了心情,她才說道:“大伯啊,有人托我帶個東西給你。”

    說罷,從衣袖中取出了猴子托來的木匣子。遞到老龍王麵前:“給。”

    “是,什麼東西啊?”老龍王伸手接過。

    靠在龍椅的扶手上,敖寸心托著下巴眨巴眼睛道:“我也不知道,他說要你自己打開,你就打開看看唄。”

    “哦?”也沒多想。老龍王一下翻開了木匣子,臉上的神情頓時僵住。剎那過後,又回複了原本的慈祥。

    敖寸心眨巴著眼睛盯著老龍王看:“大伯,裏麵,是什麼啊?”

    老龍王緩緩將木匣合上,淡淡地笑,問道:“寸心啊,這,是誰托來的啊?”

    “是我夫家的妹夫,名叫孫悟空。恩,準確地說還不是妹夫,不過估計也快是了。大伯你剛剛怎麼啦?那裏麵裝著什麼?”敖寸心依舊眨巴著眼,瞧著老龍王,伸手就要去奪木匣子,卻被老龍王攔住。

    “夫家的妹夫?那楊嬋已經是天庭冊封的華山聖母,莫不是還能嫁人不成?”

    “這可就說不好了。”敖寸心得意地仰起頭道:“我相公家的事,啥時候輪得到玉帝管了。改明兒,一聲令下,反了,那天庭還得派人來招安,要開什麼條件不容易?”

    老龍王哼地笑了出來:“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啊。休書都寫了,還一口一個夫家,一口一個相公幫著他說話?”

    “我說了,那是假休書!假休書!遲早我們會複婚的。”敖寸心嚷嚷道。

    “唉……行吧行吧。你說會複婚,那便會複婚了。”

    敖寸心鼓著嘴,蹙著眉瞪了老龍王一眼,囔囔自語道:“本來就回複婚。”

    “那,大伯問你,你那夫家的妹夫,何許人也?”

    “這,他是一隻猴妖,住在花果山。”

    “哦?花果山?可是我東海邊敖來國的花果山?”

    “恩。”敖寸心點了點頭。

    老龍王捋著長須默默了點頭,又問道:“這猴妖,可有師承?”

    “這,寸心就不知道了。”

    “那,他托你把這個交給大伯的時候,可是說些什麼?”

    “他說,大伯您見了這個,就會願意見他。”說罷,敖寸心便睜大了眼睛盯著老龍王:“大伯您可是真會見他?”

    老龍王淡淡笑了笑,扭過頭去與一旁的龜丞相對視一眼。將手中的木匣子遞給龜丞相。

    那龜丞相雙手接過木匣,翻開一看,也是微微一驚,合上木匣,連道:“見!必須見!”

    老龍王笑笑地點了點頭。

    敖寸心一臉懵懂地瞧著兩人。囔囔自語道:“還真讓他說對了,這裏麵是什麼寶貝啊?”

    想著,她將手伸向龜丞相:“給我看看。”

    老龍王連忙攔道:“沒什麼,就是大伯先前遺落的一點小玩意,你那妹夫給我送回來了,算是有心。大伯,便遂了他的願破例招待他一次。”

    “是這樣?”敖寸心一臉的莫名其妙,略略想了想,她開口道:“那,寸心現在就讓他過來?”

    老龍王微微點了點頭。

    敖寸心掏出玉簡放到唇邊輕聲道:“讓他過來吧,大伯同意見了。”

    說罷。放下玉簡,轉過身笑嘻嘻地對老龍王說道:“那,大伯,寸心這就到宮門口等他們。”

    “這種事何須你去?”老龍王呵呵笑了起來:“你那聽心妹妹正在宮中,你們姐妹也許久未見了,不如去找她敘敘舊,這接人的事情。等大伯派個蝦兵蟹將便得了。”

    “這樣啊,那就謝過大伯了。”

    “去吧。”

    待到敖寸心離開大殿,老龍王才收了收臉上的笑容,瞧著龜丞相輕聲問道:“怎麼看?”

    “啟稟龍王,若是要示威挑釁,送來的就該是手腳頭顱,而不是腰牌。若是要示弱求和,送來的則該是毫發無損的俘虜,也不該是腰牌。透過三公主送來腰牌,此舉。算是不卑不亢,有禮有節。如此心思非一般妖怪可有。此妖,該是有幾分實力,行事有手段,有分寸。至於那二郎神妹夫的名頭。則多半有誤。但凡姻緣,月樹上均有標記。若真是如此,那天庭早該炸開鍋了,如何是我等先得知。大可,不必忌諱。”

    老龍王點了點頭,歎道:“寡人也是如此以為。這花果山,何時出了這一號妖王了?我等竟未察覺?”

    略略想了想,老龍王交代道:“你,派人去宮門口守候,禮節便按江河龍王的辦,也莫讓寸心失了麵子。”

    “可是按著一品江河龍王之禮辦?”

    “不,按三品。”

    “臣,遵旨。”

    ……

    花果山水簾洞,一眾妖怪正聚在一起商量著什麼。

    站在外圍的楊嬋放下玉簡,轉過頭對猴子說道:“龍王答應見你了。”

    “同意見了?嫂子的速度還真快啊。”坐在凳子上的猴子緩緩站了起來活動了下脛骨:“那我這就到龍宮走一遭!”

    “要我陪你去嗎?”楊嬋問。

    “不了。”猴子伸手指了指角蛇和他身旁的鯊魚精道:“你們兩個陪我去一趟吧。往後你們和龍宮可能還有交道打,認識下也好。”

    帶著角蛇與鯊魚精,不多時,三人便到了東海龍宮大門口。

    見三人到來,一隻海豚精迎了上來,拱手道:“來者可是花果山孫悟空?”

    “正是在下,還沒請教?”猴子也謙卑地回禮。

    “卑職藍鰭,龍王命我等在此等候多時。”

    “有勞,有勞。”

    “孫大人請吧。”說著,那海豚精伸手一指,卻是指向了側門。

    猴子微微楞了一下,笑問道:“這是何意?側門?”

    那海豚精微微直起身子,也淡淡笑了笑,道:“龍王囑咐,以三品江河龍王之禮相待,那,便是三品江河龍王走的。”

    猴子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站在身旁的角蛇就要發作,卻被猴子一個眼色止住。

    抿了抿嘴,猴子摸著下巴淡淡道:“按理說,那江河龍王歸東海龍王管,到這東海龍宮走側門,也無可厚非。我那花果山莫不是也歸東海龍王管?”

    那海豚精上下打量了一番猴子身上那件已經有些掉色,縫縫補補的皮甲,冷冷笑了笑,道:“花果山是不歸東海龍宮管,但花果山,也是連任意一條江河都不如,你連仙籍都沒有,區區一隻妖猴,讓你走側門已是抬舉。若是不願,走便是了,無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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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大麻煩

    看著海豚精那略帶輕蔑、寸步不讓的神情,猴子微微怔住了,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若是我一定要從正門進入呢?”

    那海豚精卻視若無睹,哼地笑道:“你可以試試。”

    “哦?”

    這算是下馬威嗎?

    “這開場,還真是不太愉快啊。”

    瞧了瞧側門,瞧了瞧正門,又瞧了瞧伸手攔在身前的海豚精,猴子撓了撓頭,作離去之勢,趁海豚精不注意,一個轉身卻又越過他朝著正門走去。

    “你!”那海豚精想追上來,卻不知怎麼地兩腳絆到了一起,撲通一下栽倒在地摔了個狗吃屎。

    角蛇與鯊魚精也連忙跟了上去。

    栽倒在地的海豚精一陣慌亂,掙紮著想爬起來,卻猛然發掘手腳都不聽使喚了,無論如何都爬不起來,隻得仰起頭對著門口的蝦兵喊道:“攔住他們!”

    守在門前的兩隻蝦兵當即手持長戟迎了上來,叱喝道:“站住!”

    那兩柄長戟交叉身前,擋住了去路。

    猴子停下腳步,淡淡瞧了兩隻蝦兵一眼,微微仰身似是想打噴嚏,卻又止住。再低頭,那兩個蝦兵不知為何已經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便是原本隨著海流漂浮的長須也一動不動,隻手持長戟呆呆地站著,就好像被整個冰凍住了一般。

    猴子也不說話,伸手撥開長戟,微笑,若無其事地與他們擦肩而過。

    見到這一幕,海豚精一陣錯愕。

    眼看猴子一行已經漸漸接近大門,他連忙對著守候在周圍的十餘名蝦兵叱喝道:“你們是傻的嗎?快!攔住他們!”

    然而,他傻眼了。

    那些蝦兵並不是看不見猴子正在接近大門。也不是聽不見海豚精的呼喊,更不是沒反應過來。

    從剛剛開始,他們的腳就好像生了根一般硬生生紮入地麵,動彈不得!

    “這是,怎麼一回事?”

    見到這一幕。海豚精忽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好不容易掙紮著站了起來,再抬頭,已見猴子抬腿站在大門邊上,扭頭朝海豚精笑了笑,道:“你讓我試的,我現在試了。怎麼樣?”

    說罷,就當著海豚精的麵一腳跨過門檻。

    直到此時,那些蝦兵才一個個跌坐在地,一臉茫然。

    “怎麼?還不走?要老子獨遊龍宮不成?”猴子盤起手懷抱著行雲棍轉過身來,笑嘻嘻地盯著海豚精看。

    角蛇與鯊魚精抱著肚子已經笑開了花。

    剛剛的氣焰早已經蕩然無存,海豚精麵色發紫。一陣哆嗦,手腳微顫,隻得眨巴著眼睛不敢再多言,躬著身子跟了上去。

    那一個個蝦兵也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外圍,一個蝦兵悄悄脫隊而去。

    ……

    龍宮大殿內。

    “什麼?”老龍王紅色的眉毛微微蹙起,盯著匍匐在地的蝦兵問道:“不見口訣不見手勢,便施了法?”

    “啟稟龍王。確是如此。由頭到尾,不見其施法,但眾人確是中了術法無誤。而在場的,也隻可能是那猴妖施的法。”

    老龍王微微怔住,扭過頭看了龜丞相一眼,問道:“你怎麼看?”

    龜丞相拱手道:“啟稟龍王,若真是那猴妖施的法,那麼這猴妖修為必定在化神境金仙之上,而且……術法造詣極高。”

    “金仙,術法造詣極高……我等竟不知道花果山出了一隻金仙大妖?”老龍王的眼睛微微眯起。撇了一眼蝦兵,問道:“他現在何處?”

    “啟稟龍王,那猴妖已從正門進入,正隨藍鰭大人參觀園子。”

    捋了捋嘴角的長須,老龍王道:“他不滿意接待規格。便提升吧。若是金仙修為,也值得起二品江河龍王的待遇。”

    龜丞相躬身拱手道:“臣,這就去辦。”

    “細細盯著,寡人倒是想知道,這猴妖究竟實力幾何。”

    ……

    奇異廣闊的庭院中,海豚精藍鰭帶著猴子一路逛著,沿途細數各種華麗至極的景觀。

    按計劃,這本該是萬分驕傲自豪的炫耀,乃是特意安排的行程用來向初入龍宮者展現東海龍宮的實力。可惜的是意料中那鄉巴佬一臉的羨慕沒見著,反倒是現在介紹的人聲音在微微顫抖,腰都不敢挺直,聽著像在訴說著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走在猴子身前,這海豚精心中實在忐忑得厲害。

    “這株,是萬年紅珊瑚……高十五丈,寬二十四丈,天地間也僅此一株,堪稱珊瑚之王。乃是一百二十年前我東海龍王壽辰之際,由南海龍王、西海龍王、北海龍王共同送上的賀壽大禮……”海豚精硬著頭皮伸手介紹著,眼睛不住地往猴子身上撇。

    那臉上的神情,依舊是陰陰沉沉,不冷不熱,似乎對他介紹的珍寶漠不關心。

    待到對方平平穩穩地將那株紅珊瑚介紹完,猴子仰起頭看了一眼頭頂漆黑一片的海水,淡淡問道:“龍王呢?”

    “龍王?”海豚精微微一顫。

    若不是在深海之中,想必現在猴子就可以看到他渾身上下不住地冒汗了吧。

    微微抿了抿嘴唇,他眨巴著眼用已經略微走調的聲音說道:“龍王交代,他小憩片刻,若是……若是孫大人早到了,便讓小的引領大人在這院子賞景。大人若是不喜歡這景觀,不如讓小的帶大人參觀藏寶室可好?”

    說著,海豚精躬身走在前方,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遠處,一條泥鰍精躲在角落裏用水底專用的筆在布卷上飛速繪著什麼。

    ……

    大殿中,龍王捋開卷軸,那上麵簡略繪了猴子的全身像。

    “這便是那猴妖?”龍王問道。

    “啟稟龍王,正是他。”龜丞相躬身答道。

    將卷軸攤在身前的桌麵上,龍王細細地查看著。半響,目光落到畫中那柄行雲棍上。

    指著行雲棍,龍王淡淡道:“這兵器的紋路,好似在哪裏見過。”

    龜丞相躬身看了一眼,拱手道:“老臣也覺得眼熟。這棍子,與天河水軍於紫雲碧波潭所獲的那柄長棍極為相似。”

    “速去取來。”微微頓了頓,老龍王又補充道:“把紫雲碧波潭一戰中通緝的猴妖的畫像也一並找出來!”

    ……

    金碧輝煌的巨大藏寶室裏,金精堆積如山,各種寶石如同沙石一般丟棄在地,一個個的琉璃箱子裏裝著各種奇珍異寶。夜明珠的熒光之下。室內被映成五彩繽紛的顏色。

    這無疑是震撼無比的一幕,哪怕是天上的神仙走進這裏也難免目不暇接。

    可海豚精卻從猴子的臉上讀不到半點的情緒波動,依舊那樣陰陰沉沉,不冷不熱,倒是猴子帶來的兩隻妖怪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猴子隨手端起一件精美萬分的玉器雕塑拿在手中把玩,那動作隨意至極。以至於海豚精驚得臉都綠了卻又不敢開口製止,隻得伸長了手準備猴子一個不小心沒拿穩,好接住。

    那雙眼睛巴巴地看著。

    好不容易待到猴子將那雕塑穩穩放下,他才鬆了口氣。

    “你就準備給我看這些?”猴子指著滿地的珍寶問道。

    “這……”海豚精微微張了張口,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把話往下說。

    東海龍宮引以為傲的東西,竟在這妖猴眼中如同無物?這算是怎麼回事?

    猴子伸手勾住一臉無奈的海豚精的肩。輕聲道:“其實啊,在下一介武夫,比較喜歡看看兵器。”

    “啊?兵器!”海豚精猛的抬起頭道:“兵器有!東海龍宮的兵器多的是!小的這就帶大人去看!”

    ……

    大殿內,老龍王盯著放在自己桌上的兩份卷軸一支行雲棍,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第一份是泥鰍精畫的猴子的畫像,第二幅,是天河水軍發布的紫雲碧波潭猴妖通緝函,懸賞十萬金精,備注是煉神境修為,妖王。極度危險,時間已過去多年。

    此刻兩幅放在一起,雖說繪畫風格不同,卻也可以看出,是同一隻妖怪的可能性極高。最明顯的點。便是那毫無差別的毛色。

    至於那根行雲棍……

    “啟稟龍王。”龜丞相麵色凝重,拱手道:“這棍子,乃是天河水軍於紫雲碧波潭一戰中繳獲,上交天庭府庫,再由我東海龍宮作為藏品購入。經宮內鑒寶師鑒定,多半出自西牛賀州靈台方寸山須菩提祖師手筆。由設計功能看,似是量身訂造之物。若是僅此一柄,還可說是偶然獲得。如今這猴頭手中又有一柄……由此看來,這妖猴該是與斜月三星洞關係匪淺。再加之短短數年,其修為已達金仙之上且尚不知具體幾何,術法深不可測,臣鬥膽諫一句,此妖,還是莫要招惹為妙。”

    當所有的證據彙聚到一起的時候,殿內的兩人,背上涼颼颼地。

    沉默了許久,老龍王不由得歎道:“這是個,大&麻煩啊。”

    “是否……把他的接待提升到一品江河龍王的規格?”

    “提吧。”

    還讓人帶他看寶庫下馬威?這下虧大了。

    若是一會這麻煩看上了什麼討要起來,是給,還是不給呢?

    ……

    龐大的兵器庫中無數兵刃陳列架上,海豚精直接將猴子帶入了珍品室,挑選最珍貴的兵器一件件地介紹。

    “此戟名喚削山戟,出自十二金仙赤精子之手,乃其早年之作,由天玄精鐵冶製,繪有七七四十九紋,內嵌一十七個法陣。重三千七百五十二斤……”

    “此劍名喚碧血玲瓏劍,出自靈台九子之首清風子手筆,以十二色寒紋精鋼鍛造,上附九九八十一法陣,陣陣相扣,握在手中輕若無物,卻是削鐵如泥,臨危之際可……”

    他一件件地介紹,講到嗓子都啞了,猴子卻還是一臉的不冷不熱。

    “不是說喜歡兵器嗎?難道我東海龍宮的兵器都還不入他的眼?”海豚精不由得想道。

    若是先前,他可能會猜測對方不識貨,但如今,他是想都不敢想。

    到末了,猴子問道:“聽聞龍宮有一至寶,在下想見識下,不知可否?”

    “我龍宮珍寶滿目,不知大人所言,指的是哪一件?”

    “定海神針。”

    ……

    回廊上,兩位龍女挽著手結伴而行,身後十餘名侍女尾隨。

    同為龍女,這位東海四公主敖聽心與西海三公主敖寸心可謂截然不同。

    一襲蔚藍色長裙,步履輕盈,整整齊齊的劉海,發髻上珊瑚形狀的簪子緊緊地貼著長發,那目光看上去如同日光下的海水一般清澈透底。

    聲音輕靈悅耳,每每笑起,她必用衣袖掩住朱唇,溫文婉約,隻是眉宇之間的那一絲落寞,便是在笑時也不曾淡忘。

    “所以,姐姐你就把木匣子送來給父王了?”

    “恩。”敖寸心點了點頭,一臉不快道:“我到現在還沒弄清楚那木匣子裏裝的是什麼呢……早知道該看一下的。”

    敖聽心掩住嘴笑了起來。

    朝著回廊外望了望,敖寸心牽著敖聽心的手道:“花果山距離這裏也不遠,他們該是到了吧。走,我們去看看他們來了沒有。”

    ……

    龍宮外。

    “這個……就是定海神針?”猴子瞪大了眼睛,一步步往前走。

    密密麻麻的海帶林,猶如一根根擎天巨柱一般的海帶直指蒼穹,隨著海水微微蕩漾,站在海底抬頭望去就如同一條條通向黑暗深處的路,竟望不到頂端。

    而在那微微蕩漾的海帶林之中,一根巨大的石柱若隱若現。

    踩著滿地苔蘚,猴子一步步走到跟前,終於看清了這根柱子的模樣。

    表層覆蓋了厚厚的火山灰,漫長的歲月裏更是長滿了破損的貝殼,疙疙瘩瘩地,看上去就是一根因長年海水浸泡而破損的石柱,壓根就不是什麼寶物。

    “你們就這樣把它放在這裏,也不派遣守衛看護?不怕被偷走嗎?”猴子回過頭問道。

    “一萬三千五百斤,誰能偷得走?再說,偷去幹嘛?”

    此時此刻,一個蒼老身影正隱匿在深海無邊的黑暗中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

    ……

    三十三重天,兜率宮。

    一位童子急匆匆地喊道:“師傅!師傅!金銀兩位師兄有急報!”

    他飛速奔入殿中,轉了一圈卻沒看到太上的身影:“咦?師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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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宴

    黑暗的深處,太上麵無表情地懸浮,注視著。

    靜靜地等待。

    布滿青苔的海底,海流湧動,從不遠處龍宮內透出的微弱的光將一切都映成了慘白的顏色。

    猴子一步步地走近那巨柱,直到近在咫尺,甚至已經能感受到那柱子上散發的微微涼氣才停下腳步。

    身後,海豚精與角蛇,還有鯊魚精都默默地注視著他,不明所以。

    沒有人會懂得猴子此刻的心情。

    熱血沸騰,卻又忐忑不安。

    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武器了。

    拔起金箍棒,他就不再是一隻普通的猴妖,而是堂堂正正的齊天大聖孫悟空,天地任馳騁。

    多少年了,終究是走到這一步。

    拔起金箍棒,接下來,就該是地府之行了吧。

    找到生死殿,查明雀兒魂魄的去向,複活。

    心中有一隻野獸在咆哮,聲嘶力竭。

    微微顫抖著伸出手去,他睜大了眼睛注視著眼前的石柱,心髒就好像要從胸中蹦出來一般。

    周遭暗流湧動,密密麻麻的海帶林隨著海水微微顫動,躲藏其中的生靈探出頭來注視著這位陌生的外來者。

    整個世界都如此的安靜,以至於寂靜的深海中,此刻就好像隻剩下他一個人一般。

    許久,指尖終於輕輕觸碰到柱麵火山灰上滋生的青苔。

    剎那間,道道金色波紋從他指尖觸碰處如同漣漪般蕩漾開來,波及整根石柱,顫動。

    他驚得後退了一步。

    一聲轟鳴忽然間在腦海中響起,猴子忍不住微微眯上眼睛。

    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刺痛感。似是某種共鳴,讓人忍不住戰栗。

    定海神針上的火山灰、青苔乃至貝殼都開始在微微的顫動中脫落了,飄蕩開來在海水中形成煙塵遮擋了視線,連猴子也被籠罩其中。

    身後的三隻妖怪都吃了一驚,連連後退。睜大了眼睛注視著眼前奇異的一幕。

    遠處,黑暗的深處太上老君依舊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伸出的食指上微弱的熒光閃動,與那巨柱上的波紋遙相呼應。

    一陣海流掠過,煙塵散去,一根金色擎天巨柱出現在眼前。那上麵的金龍浮雕圖騰好似瞬間被賦予了生命一般放射著微弱的金光,靜待躍起的一刻。

    猴子抬頭仰望這高不見頂的巨柱,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而身後的三隻妖怪早已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沉默了許久,猴子朝著巨柱伸出了雙手。

    遠處的太上靜靜地等著,手上的熒光早已收攏。散去。

    然而,就在此時,猴子的嘴角微微上揚,環視四周深不見底的黑暗,淡淡笑了。

    這一笑,笑得身後的三隻妖怪都莫名其妙,就連黑暗中的太上也不由得微微睜眼。

    真要拿?也許吧。但不會是現在。

    猴子笑著,在太上疑惑的目光中一步步後退,轉身,走向站在遠處的三隻妖怪。

    “好了,我見著了,走吧。”猴子伸手拍了拍海豚精的肩:“謝謝你帶路。”

    “就走了?”

    那海豚精聽得一愣一愣的,始終沒明白猴子是怎麼個意思。見猴子帶著兩隻妖怪離開,他也隻得躬著身子兢兢戰戰地跟了上去。

    注視著漸行漸遠的四隻妖怪,太上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捋開衣袖掐指一算。怔住。

    那蒼老的臉上浮現了一抹微笑,緩緩閉上眼睛。

    一股湍急的海流掠過,轉眼間,太上已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之中。

    ……

    碩大的白色貝殼被掀開,一串氣泡升騰之後。又迅速閉合,靜待下一次的噴發。

    華麗的龍宮大殿中,有豔麗的珊瑚作底,有成群的七彩小魚點綴,有璀璨的夜明珠將一切都找得通亮。

    裝備整齊的兵將陳列兩旁,無數的婢女端著物品來來往往,各種精致菜肴美酒被擺放到矮桌上。

    精心的布置。

    來的途中,敖寸心與敖聽心還見到龍宮的歌姬在排練。那場麵,儼然是迎接貴賓的架勢。

    這不由得讓她倆產生了絲絲疑惑。

    “我的麵子,該是沒這麼大吧?”敖寸心挽著敖聽心的手疑惑地說。

    “寸心姐姐,你說的那猴妖,在凡間可是聲名顯赫?”

    “沒啊。若不是這趟去花果山找妹子,我還沒聽過這號人物呢。而且他的洞府簡陋得可憐,手下的妖怪也沒多少。說起來,也就是個窮鄉僻壤裏的妖怪罷了。”略略想了下,敖寸心蹙起眉頭,又說道:“先前與大伯說起,大伯也是從未聽過的樣子,怎麼忽然就……”

    “會不會是他與父王相談甚歡,故而提升了接待規格呢?”敖聽心問道。

    “這,那家夥話不多,不得罪人就不錯了,還相談甚歡呢?”

    不多時,整個宴會已經布置停當,那海豚精引著猴子從殿外走了進來,一路恭恭敬敬。

    見到這場麵,猴子也是微微怔住。

    龍王還沒到,龜丞相已經入場開始安排起了位次。

    主座自然是龍王的,而在主座的側邊,台階上,又特別為猴子加了個次座。

    這種安排一般隻有在接待貴賓的時候才會出現,甚至接待海龍王也不過如此。

    往下是兩位龍女的座次,對麵則是龜丞相。出乎意料的,竟還為角蛇和鯊魚精安排了位置,作陪的還有龍宮的幾員戰將文臣,這禮節不可謂不到位。

    說起來,猴子也就介意進門的時候居然要他走側門,對其他的倒是不以為意,如今見到如此陣仗,一時間倒是有些驚異了。

    當然,驚異的還不隻是他。便是這龍宮上下,也都摸不著頭腦——一隻衣著寒酸的妖猴,如何能在這富甲四方的東海龍宮中得到如此待遇?

    待眾人坐定,一聲吆喝響起。

    “龍王陛下到——!”

    按著禮節,眾人起立。那龍宮的一眾臣子紛紛跪倒在地高呼道:“恭迎龍王!”

    眾宮娥從側門魚貫而入,那足有兩丈高的老龍王一步步從側門走入,走到龍椅前,先是環視了一周,朝猴子拱了拱手。

    猴子也連忙躬身拱手作回禮。

    龍王這才坐下,伸手道:“諸位。請入座吧。”

    待眾人坐定,龍王捋著嘴邊的長須道:“今日設宴,乃是為了迎接我東海龍宮的貴客。”

    說罷,又瞧著猴子笑道:“這位,想必就是花果山的孫大王了吧。”

    這一叫,倒是猴子受寵若驚了。忙拱手道:“龍王陛下,叫我孫悟空便可。”

    絲絲的疑慮不由得浮現心中。

    先前還讓他從側門走入,如今這禮節又如此盛大。

    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猴子百思不得其解。

    那龍王聽了猴子的話,呵呵地笑了起來,道:“花果山也是一方福地,你乃是花果山之王,稱一聲大王。無可厚非。隻是如今似乎還沒正式名號,這孫大王叫起來,確實有些別扭。可曾想過取一個?”

    “名號倒不是沒有,隻是甚少提起罷了。”

    “哦?是何名號可否說來聽聽?”

    “花果山水簾洞,美猴王。”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敖寸心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眾人皆望向了她,這一望,她才發現隻有她一個人在笑,隻得閉上嘴巴坐好,佯裝不知。

    那一旁的敖聽心小聲問道:“姐姐笑什麼?”

    “你不覺得好笑嗎?美猴王?真敢叫。他哪裏美了?”瞧著猴子,敖寸心一臉的鄙夷。

    那敖聽心扇了扇長長的睫毛,掩著嘴也是偷偷笑了笑,輕聲道:“姐姐還是如此心直口快啊。”

    “長著毛的臉再美也就那樣。”

    “興許,在猴子當中他是美呢?”

    “那也是母猴才會覺得的美。”敖寸心翻了翻白眼說道。

    這一說。敖聽心笑得更加難以自製了,仰起頭,猛然發現猴子正遠遠地看著她,這才連忙收起笑臉放下衣袖坐好。

    坐在龍椅上的老龍王低頭略略想了想,道:“美猴王?這名號也是響亮,可既是有,為何不用呢?”

    猴子道:“在下生性淡薄,不講究這些。那花果山有的叫我猴子,有的叫我猴哥,有的叫我大王,各有各的因由,叫慣了,也就懶得改了。不過一稱號而已,又不似天庭的官職有俸祿領,糾結它作甚?”

    龍王聽了哈哈大笑,舉杯道:“如此妖王,倒是平生未見。這第一杯,便敬你的淡薄!來!”

    眾人皆舉起了酒杯。

    這酒,看上去似乎與凡間的酒相差無幾,可到底是海底龍宮的酒,盛在杯中泡在海裏,竟也未滲出半點。

    到唇間,猴子小心地嗅了嗅,未見酒味,不由得猶豫了起來。

    朝著四周望了望,發現眾人皆是一飲而盡,麵色如常,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也跟著一飲而盡。

    沒想到這酒一入口,一股辣勁頭噴發而出,差點嗆了出來。

    捂著嘴,猴子好一會都沒緩過勁來。

    見猴子的囧樣,那倆龍女又是小聲笑了起來,倒是其餘人等一個沒笑。

    老龍王連忙問道:“猴王可無恙?”

    猴子想說話,可那辣勁還沒過說不出來,隻得擺了擺手表示無恙。

    老龍王這才放下心來,淡淡笑道:“是寡人考慮不周了,猴王非水族,初喝我這水族釀的酒,自是有些不慣,還需得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往下隨意便可。”

    猴子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無奈道:“沒事,沒事,算不得什麼。”

    待到此時,宴席才正式開始。

    席間,龜丞相熱情無比,龍王更是細細詢問了猴子對龍宮的接待是否滿意,可謂關心倍至,以至於敖寸心都隱隱有些嫉妒了。

    想當初她與楊戩來的時候都還沒這待遇,為了進那門,楊戩還跟兵衛幹了一架,最後老龍王示弱才作罷。現在這猴子來了,老龍王如此上心,讓她如何能不心生不快?

    待到酒過三巡,老龍王借著酒勁問道:“猴王是哪一年搬到這花果山的,怎麼也不來龍宮走動走動?”

    “哪一年搬到花果山?這,我一出生便是在花果山。先前沒人引薦,也不好貿然到訪。”

    “哦?”老龍王對著龜丞相使了個眼色,道:“猴王初次到訪,寡人有一物品相贈,不知猴王可是識得?”

    那龜丞相站了起來,連擊兩掌。

    隻見兩隻蝦兵抬著一長紅色長盒從殿外進來,放到猴子跟前。

    也未多想,猴子伸手翻開那長盒,臉上的神情頓時微微僵住。

    那盒中靜靜放置的,是一柄行雲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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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言外之意

    樂曲還奏著,大殿正中的歌舞正當高潮。

    眾人看得津津有味,兩位龍女挽在一起竊竊私語,唯獨剩下龜丞相與老龍王靜靜地注視著猴子,而猴子,則注視著一旁盒中那一柄行雲棍。

    許久,低下頭,他淡淡笑了起來,低聲道:「老龍王,這,是怎麼個意思呢?」

    這聲音很低,甚至能被殿中的樂曲完全掩蓋,但他確信在這樣的距離之下,龍王能聽得一字不差。

    老龍王捋了捋長鬚,幹笑兩聲,也壓低聲音道:「猴王莫誤會,寡人隻是見這柄棍子與猴王手中的那柄極為相似,想必是出自一人之手,當是大能冶製。可惜這棍子到我龍宮已有數年,宮中鑑寶師卻一直未能鑑定出處……呵呵呵呵,說起來,我龍宮鑑寶師也是徒有虛名啊。慚愧,慚愧。今日得見猴王,本想請教一番,卻又覺得有失我龍宮風度,便想著將它贈與猴王,隻求知曉其出處,不知猴王以為如何?」

    猴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撇了一眼老龍王,伸手將那盒子合上,輕聲道:「那出處……」

    老龍王與龜丞相都微微睜大了眼睛,隻等著猴子說出那個意料中的名字,沒想,猴子微微頓了頓,接著道:「在下也不知,手中這柄乃是偶然所得。」

    說罷,將盒子往龍王的方向推了推,道:「況且,在下已有一柄。這棍子,還是還給老龍王吧。」

    老龍王神色之中閃過略略的失望。卻又迅速恢復了先前的笑容,道:「我東海龍宮送出去的禮物。哪有收回之理,猴王說笑了。」

    說罷,又側身對左右道:「幫猴王把這禮物收起來。」

    「諾。」

    一直守候在兩旁的宮娥迅速上前,將盒子收了起來。

    猴子見狀也不說話,隻拱手算是道謝,那氣氛一下冷了幾分。

    見氣氛有些僵持,龜丞相當即厚著臉皮過來周旋,有的沒的亂聊一通。不一會,老龍王更是親自下來敬酒。

    好不容易,那氣氛緩和了過來,隻是這陣仗實在大,大到一旁的敖寸心都快看不下去了,而猴子的臉色卻還是不冷不熱。

    這情景從旁人看來,當真就是東海龍王在用熱臉貼猴子的冷屁股。

    「大伯這是怎麼啦?也太反常了吧。」敖寸心壓低聲音問道。

    敖聽心轉過頭去瞧了猴子與龍王一眼。淡淡道:「這,妹妹也不清楚,想來父王該是有自己的考量吧。」

    「考量?」敖寸心越想越糊塗。

    這一鬧,直到宴會結束,龍王都不敢再問什麼。

    猴子經那一問,頓時明白了內裡乾坤。警惕了起來,這酒著實喝得不多,也不盡興。到結束時看上去已經喝多了的龍王還一直口口聲聲地說著「招待不周」。

    那猴子帶來的兩隻妖怪倒是喝得高興,喝趴下了。

    這本是不該,不過想起花果山生活清苦難得放縱一回。猴子也不便說什麼。

    為了這兩個家夥,猴子不得不留下來在龍宮過一夜。

    當然。這所謂「一夜」隻是個說辭罷了,深海之中哪裡有白天黑夜的劃分呢?

    酒宴散去,猴子與兩隻醉倒的妖怪一同被安排到一棟閣樓裡。

    待宮娥安頓好兩隻半昏迷的妖怪離去,猴子走到桌前,翻開那被一併送來的盒子,將自己手中的行雲棍放到桌上,取出盒子中的行雲棍,細細回憶著老龍王剛剛那番話的言外之意。

    他一步步走出門去,到院中,伸手一揚,隨意地舞了起來。

    那動作行雲流水密不透風,瞬間便掀起了海流差點將整棟閣樓摧垮,好在猴子反應夠快,還沒等那爆發出的衝擊波及樓閣,便已經用術法將它壓了下來,這才沒驚動龍宮裡的護衛。

    站在空蕩蕩的院落中,他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行雲棍。

    這毫無疑問是他先前的那一把,如今早已太輕根本就用不上。老龍王特意將這柄行雲棍送給他,又拐彎抹角地問出處暗示冶製之人,再結合今天的種種,這言外之意已是再清楚不過了。

    無非是想告訴猴子,他是知道猴子的過往的,而且,他不想沾這個麻煩。

    單是那行雲棍,猴子也可斷定老龍王早看出了端倪。龍宮鑑寶的手段名揚天下,便是比之天庭恐怕都要略勝一籌。什麼「無法鑑定」,無非是個託詞想引出話題罷了。

    估計就是想探探自己與斜月三星洞究竟是什麼關係。

    「真是個老狐狸啊。不修悟者道,浪費了。」猴子無奈地笑了笑:「不過這樣也好,起碼我的請求,也省得說了。」

    往後在東海活動,隻要不過分,老龍王該是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緩緩攥緊行雲棍,猴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這樣一來,便可以贏得些許時間了。

    天蓬案期間,整個凡間大地的妖王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天庭不可能一直放任。如今天蓬案已經結案,想必很快就會有大規模的清剿。

    屆時,別看那些妖王現在實力沒多少就一個個氣焰囂張目中無物,真是天軍到了家門口,無非是各自捲了細軟逃命的結局。

    到頭來不過是妖眾哀嚎遍野血流成河罷了。

    這點妖的世界的慣例,猴子還是懂的。

    自己的花果山免不了也會進入天軍的視野,戰爭是難免,猴子不怕和天軍開戰,但最少別一開始就處於風口浪尖。

    最起碼,該再爭取一點時間。

    這一趟,東海龍宮明知猴子的過往又不明說,還盛情接待,這裡麵所想表達的意思無非是不想惹麻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傻。

    如今,與東海龍宮默契是有了,隻要地下城不被發現,自己在天軍眼中便是普通妖王,不至於一開始便大軍壓境。

    隻要再給自己一點時間,再一點時間就好。

    隻要那份丹方成功煉成,那麼自己真正的計劃便可以順利實施。

    「隻要二十年……不,隻要十年。十年之後,便無需再遮遮掩掩。」

    仰起頭,猴子望見遠處海帶林中若隱若現的金箍棒。

    十年之後,便可以做自己想做之事,取金箍棒,下地府,無需再有顧慮。便是天庭想對自己出手,也需得掂量掂量。

    想著,他緩緩轉過身去,正要走入室內,卻發現敖寸心與敖聽心挽著手從遠處走來。

    「嫂子也不去休息休息?」猴子拄著行雲棍隨口問了一句。

    「你們是我引薦來的,總要來看看怎麼樣了吧?」走到猴子跟前,敖寸心伸長了脖子往屋裡瞧:「那倆家夥沒事吧?」

    「沒事,就是喝多了。」

    一旁的敖聽心簡單地福了福身子算是行禮,猴子也點了點頭,算回禮。

    「沒事就好。」嘆罷,敖寸心忽然神色一變,壓低聲音,用狐疑的目光盯著猴子問道:「今天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怎麼會這麼大陣仗的?你幹了什麼?」

    猴子幹笑了起來:「嫂子說笑了吧?我一隻猴子,能幹什麼?」

    「你沒幹什麼,怎麼……怎麼大伯用這麼盛大的禮儀接待你?」

    「啊?今天很盛大?我以為龍宮的接待都這樣。」猴子撓撓頭佯裝不解。

    「胡扯,你給我說清楚,別裝傻。」

    「興許是……」猴子仰起頭略略想了下,注視著敖寸心,十分認真地說道:「興許是,老龍王仰慕我已久吧。」

    這一說,敖聽心掩著嘴咯咯笑了,猴子自己也笑了。

    隻剩下敖寸心依舊是一臉的疑慮,瞪了猴子一眼道:「我在花果山的時候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油嘴滑舌?給我認真點說話!」

    這儼然是擺出一副長輩的姿態。

    想來今天沒個說法,是跑不掉了。無奈,猴子這才收了收滿臉的笑容,正色道:「真不知道,我也覺得奇怪。你看我不也是經你引薦才見了老龍王嗎?剛剛還在想,嫂子你在這東海龍宮的人氣怎麼那麼高呢。」

    猴子信口胡鄒,敖寸心想了想,卻也點了點頭,似乎相信了。

    「怎麼樣?要不隨我逛逛東海龍宮?」

    「先前已經逛過了。」

    「龍宮哪裡是一天逛得完的?」敖寸心白了猴子一眼。

    「嗯,嫂子,我想休息了。改天吧。」

    此話一出,敖寸心臉上的不快越發明顯了,隻是猴子都明言拒絕了,她總不至於還要強求吧。

    簡單道了個別,猴子走入室內,兩位龍女也手挽著手離開。

    走到遠處,一直未開口的敖聽心抿著嘴,臉上緩緩浮現了淡淡的笑,低聲嘆道:「姐姐。」

    「嗯?」

    「你這位夫家的未來妹夫,不簡單吶。」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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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4-6 00:14:06
第一百八十章:挽留

    黑色的雄鷹撐開羽翼穿行在雲霧之間,翅尖的羽毛掠過風,微微顫動。

    行至高處,望見漫天星鬥。

    他微微傾斜了身子突入雲海,下一刻,雲霧飄散,蒼茫大地已在眼前。

    掠過高山,越過平原,一路翱翔,這雄鷹很快落到一處山峰巨岩上,身形一晃,化出妖相,單膝跪地。

    在他身前,一輪明月照耀大地,楊戩一身文士白袍迎風而立,抬頭仰望。

    那衣袖隨風翩翩飄蕩。

    “啟稟真君。”傲天鷹開口道:“玉帝已下旨,許以重賞,要求五年內將已標出的凡間妖怪勢力大體肅清。東勝神州、南瞻部洲由南天門負責,四大天王已整裝代發。北俱蘆洲、西牛賀州由雲域天港征討,天蓬元帥已指派三十萬大軍進駐西牛賀州觀雲天港。不日,戰事將起。”

    “知道了。”楊戩默默點頭,那目光依舊留在月上,深深吸了口氣,呼出,化作淡淡的輕霧在月色中飄散。

    許久,他輕聲問道:“嬋兒可是還在花果山?”

    “還在。”傲天鷹微微抬頭望了楊戩一眼,低頭道:“夫人也在。”

    “寸心?”楊戩微微一怔,低頭問道:“寸心怎會也在花果山?”

    “似乎,是哮天犬告訴夫人三聖母在花果山,所以……”

    楊戩沉默了,那似乎覆蓋了萬年寒冰的臉上依舊看不出情緒,目光淡如止水,隻是原本沉穩的呼吸略略急促了幾分。

    他呆呆地站了許久,微微動了動嘴唇,輕聲歎道:“寸心也在花果山……南天門對花果山可有攻略?”

    “花果山還尚未被列入目標。隻是,巡天府已派出巡天將巡視東勝神州,怕是很快就有察覺。真君,可要小的通知夫人盡快離開?”

    楊戩淡淡歎息,仰起頭道:“她若是知道是我要她離開的。便更不會離開了。也罷,密切留意天庭動向,若有異常,即刻來報。我,去一趟花果山吧。”

    “諾。”

    傲天鷹一拱手,轉身化作雄鷹掠向天際。

    巨岩上又是隻留下楊戩孤獨地站著。仰望那一輪明月。

    ……

    東海龍宮。

    “楊嬋姐從小隨二郎神征戰四方,上天入地,漫天神佛,便是玉帝也不放在眼裏,這眼光如何能不高?若她真是看上了那妖猴,那妖猴必有過人之處。即便不是看上。光是甘心依附,那妖猴也絕非泛泛之輩。”

    “若是尋常妖怪到了這東海龍宮,無不看花了眼。可他不愛美景,不愛財寶,不愛兵刃,便是精心編排的歌舞美姬,也是興致索然。觀其言行。依妹妹看,說是生性淡薄,實則心比天高。”

    敖聽心緩緩地訴說著,思維縝密,邏輯清晰,全然不顧敖寸心的臉色已經整個陰沉了去。

    “父王此次招待究竟是何用意妹妹不知。隻是,姐姐花果山所見,切不可當真。”

    說出最後結論的時候,敖聽心撫著敖寸心的手,露出淡淡的笑。溫文爾雅,恬靜。

    看著那笑容,敖寸心楞了許久,才好不容易憋出一絲微笑,笑道:“妹妹你真聰明。”

    原本聒噪的敖寸心不再說話了。一路上,隻聽著敖聽心說著一些親戚間的家長裏短,一聲不吭。

    那手中的絹子擰了又擰,擰了又擰。

    待回到房間,告別了敖聽心合上房門獨自一人之時,她猛地一聲尖嘯,一把將身旁的花瓶摔了個粉碎。

    門外頓時一片慌亂,聞聲而來的宮娥侍衛驚得詢問,她卻叱喝道:“不準進來,也不準讓大伯和四公主知道!否則,要你們好看!”

    一幹人等兢兢戰戰,一時間不知所措。

    本該離去的敖聽心不知何時又繞了回來,伸出食指做了個禁音的手勢,緩緩擺了擺衣袖,那守候在門外的宮娥侍衛這才放心地離去。

    “這兩兄妹,都一個樣,從來就沒把我當一家人!”敖寸心低聲呢喃著:“什麼都瞞著我,什麼都瞞著我!難道我就不是他老楊家的人了嗎?”

    眼眶微紅,鼻子一酸,她忍不住趴在桌上哭泣。

    “我就那麼不值得信任嗎?為了你,我連父王都可以不要,到頭來還要被你逼著回西海去,現在又恬不知恥地想見你,我就那麼不值得信任嗎?”

    她趴在桌上痛哭不止。

    靜靜地望著緊閉的房門,敖聽心無奈地搖頭,側過臉去低聲對一旁的侍女交代道:“別打攪姐姐。”

    說罷,又瞧了房門一眼,轉身離去。

    那一夜,似是宣泄,敖寸心哭了整整一夜,直到哭累了,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待到角蛇與鯊魚精醒來,猴子去與老龍王道別也不見她出來。按敖聽心說是許久未見,準備在東海龍宮住上些時日再走,讓猴子自行回花果山。

    既然如此,猴子也隻得道別了龍王獨自返回花果山。

    待送走了猴子,大殿內隻剩下老龍王與敖聽心二人。

    隻聽老龍王輕聲一歎,問道:“用什麼辦法把她留下來的?”

    敖聽心微微顫動了下睫毛,半響,才答道:“女兒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傷了姐姐的心。”

    “傷了心,也比傷了身好啊。凡間戰事將起,那花果山不簡單,往後,恐成了戰場,還是莫讓寸心去的好。若是出了事,到時也不好與你三叔交代。”捋了捋長須,老龍王輕聲道:“這幾日,便多陪陪你姐姐吧。”

    敖聽心微微福了福身子,神色依舊恬靜,輕聲道:“女兒會的。”

    ……

    回到花果山的時候,楊嬋正在水簾洞上層專門為她設置的煉丹房裏忙碌,見猴子進來,她隨口問道:“我嫂子呢?”

    “她留在東海龍宮了,也許過幾日才回來。”

    微微一愣,楊嬋歎道:“她不回來也好。”

    低下頭,她又是開始倒騰起身前破舊木桌上的瓶瓶罐罐。

    借著一旁圓形爐鼎放射出的微弱紅光看去,這煉丹房實在破落得緊。

    長了蜘蛛網的牆角,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藥味,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渾濁。不遠處的木桶裏是堆積如山的廢棄材料。便是用來放置丹藥的木架子看上去也像朽壞了一般。

    莫提仙家,便是一般道觀的煉丹房,這裏都難以相提並論。

    可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在過去的五年裏煉製的丹藥極大地輔助了花果山妖眾的修行。

    一步步走到跟前,看著全神貫注滿頭大汗的楊嬋,猴子淡淡笑了笑,輕聲道:“辛苦了。”

    抬頭瞧了猴子一眼,楊嬋冷冷道:“沒什麼,你這樣道謝我反而不習慣。丹快煉成了,材料不好找,但煉製沒什麼難度。隻是,效果似乎不如想象中的好,雖然能加速身體的淬煉縮短突破修為所需的時間,但本質上對靈力並沒什麼幫助。”

    “我隻需要這個效果。”

    “隻需要這個效果?”楊嬋深深吸了口氣直起身子,問道:“修為高,但靈力缺乏,學識全無的悟者道也無所謂?”

    猴子點了點頭道:“我隻需要他們把修為提上去,最起碼,達到煉神境。”

    楊嬋沉默了。

    這幾年來,各種匪夷所思的決策猴子都沒少做,隻是強行提升行者道妖怪的修為還可理解,強行提升悟者道妖怪的修為這種揠苗助長的行為,又是為了什麼呢?

    楊嬋想不明白,不過她也知道她說服不了這固執的猴子,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低下頭繼續配置藥粉,沉默了許久,她又問道:“和東海龍宮談得怎麼樣了?”

    “老龍王算是答應了吧,我已經讓角蛇把俘虜的龍宮軍士都釋放了。接下來,我們還會有一點時間。你這邊加緊煉丹,先設法滿足一部分的需求,用最短的時間弄出幾個煉神境的悟者道。我要去一趟昆侖山。”

    “去昆侖山幹什麼?”

    “去,找找玉鼎真人,看他願不願意把洞府遷到花果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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