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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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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甲魚不是龜 】大潑猴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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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9 20:54: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風鈴急匆匆地推開了猴子虛掩的房門,屋內空無一人。

她怔住了。

猴子不在,楊嬋也不在。

“他們……”

風鈴慌了,急得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此時,一陣喧鬧從遠處傳來,那是在山的另一邊。

她猛地回頭驚恐地望向遠處。

“猴子……是猴子……”

月色中的她,宛如一個無助的孩童。

輕輕咬了咬嘴唇,她轉身奔入自己的房內,打開木箱,取出一個木匣子。

在翻開木匣的瞬間,她明顯地猶豫了一下,但僅僅是一瞬間,下一刻,她咬緊了牙,翻開木匣,將里面的丹藥送入口中。

蘆葦叢邊上,猴子咧著牙,發出野獸一般低沉的嘶吼,雙手微微張開,亮出尖利的指甲。

刀疤臉搖了搖頭,擺出了空手搏斗的架勢。

“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得罪了,師叔。”

身后,獨眼龍的手已經按到了刀柄上,卻沒有急于出鞘。

遠處的腳步聲離這里越來越近了,一旦真被圍上,便再也不會有逃跑的機會。

轉身一躍,猴子迅速跳上了一旁一丈高的青巖。

獨眼龍只是撫著刀柄冷眼盯著猴子,卻沒有追上去的打算。

而刀疤臉已經一躍隨猴子上了青巖。

還沒等他站穩,一聲怒吼,猴子已經臨空一腳掃了過去。

刀疤臉不慌不忙,身子微微一縮,隨手便抓住了猴子的腳腕。

然而,下一刻,他愕然了。

猴子就像落到陷阱里的野獸一樣不顧一切,被抓住的腳用力一縮,整個身體都帶到了刀疤臉的跟前。

這簡直就是不成套路的打斗方式,甚至應該說,這根本就不是人類的打斗方式。

近距離地,刀疤臉看清了那張布滿青筋猙獰、咆哮著的臉,仿佛來自地府嘶吼的惡魂一般。

那一瞬間,他的心咯噔一下,怕了,他真的怕了。

松開了猴子的腳,原本應該擊出的一拳也轉而護住了自己的臉。

兩人重重地撞到了一起。

猴子抓向刀疤臉的手腕,鮮血濺起。

一聲慘叫。

重重地撞擊之下,兩個人凌空飛離了青巖朝著地面落下。

一丈高,對于修仙者來說或許不算什么,但卻還不至于完全無視。

對于這些低階的修仙者來說他們本應該保留著本能的恐懼。

可是猴子沒有。

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就像一把出鞘的刀,只剩下攻擊,而不知道恐懼。

即使是凌空飛起,即使是高速下墜,他的動作都沒有絲毫的停頓,攻擊,只剩下攻擊,而且是匪夷所思的攻擊,單純得只剩下本能的攻擊。

獨眼龍那唯一剩下的眼睛睜得好像要掉下來一般,他張大嘴,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甚至連出手幫助自己的同伴都忘記了。

猴子的攻擊,是最單純最直接的,用指甲抓,用嘴咬。

驚慌失措中只剩下防守的刀疤臉甚至來不及拉開距離便被猴子緊緊地纏上。

用雙腳夾住刀疤臉的腰,猴子整個朝著刀疤臉壓了過去,瘋狂地撕咬。

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刀疤臉悶哼了一聲,但同樣受傷的猴子卻連慘叫的機會都沒留給他,整個立即又撲了上去。

像一只野獸一般撲向自己的獵物。。

在他的面前,刀疤臉只剩下防守。雖然正如他一開始所意料的一樣,如果大家堂堂正正地打猴子不是他的對手,但這一眨眼的功夫,首先在士氣上刀疤臉已經輸了,輸得徹底。輸得只剩下掙扎。

“不要啊——不要——”

歇斯底里的慘叫聲最終驚醒了呆站在一旁的獨眼龍,他連忙一甩手,一聲刺耳的呼嘯聲,纏繞在腰間的彎刀凌空飛了出去,隨著獨眼龍雙手一掐,那彎刀好像有了靈性一般的迅速旋轉,朝著猴子旋去。

“唰——”

為了躲避呼嘯而過的彎刀,猴子只得停止撕咬刀疤臉,拉開距離一躍跳上了一旁的巖壁,雙腳踏在巖壁上,單手拽住垂下的藤蔓凌空懸著,做出隨時進攻的架勢,青筋乍現,咧開嘴,咆哮。

此時的他已經渾身是血,別人的血,月色下,那面目越發猙獰了。

獨眼龍連忙跑過去扶起刀疤臉。

瑟瑟發抖地坐了起來,刀疤臉才放下了護住臉的雙手。

此時的他戰栗著,渾身是血,手,胸口,甚至臉上都布滿了抓痕,前臂上甚至硬生生被撕下來一塊肉。

那塊肉正在猴子的嘴角掛著。

剛剛的一切來得太快太突然,快到獨眼龍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便已經被嚇住。

雖然他們私底下也稱猴子為畜生,但萬萬沒想到,這真的是一只野獸。

此時,兩人都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猴子的眼睛稍稍朝一旁偏去,這一小小的動作迅速被獨眼龍捕捉到,隨著指尖所向,彎刀在空中來回盤旋,迅速堵住了猴子的路。

很顯然,這柄彎刀是一件法器。

猴子抹了把嘴,將掛在嘴邊的肉塊丟棄到一旁,瞪眼吼道:“還想繼續?”

那面目,那神情,癲狂而帶著絲絲挑釁的味道,讓這兩個修為遠遠超過他的納神境悟者道修者都心中一悸,忍不住往后挪了挪腳步。

修仙是為了生,而不是為了死,悟者道更是趨利避害。他們還從未遇到過好像猴子這樣癲狂的修仙者,隨時都是一副拼命的架勢。

這樣的人,恐怕還沒步上修行的巔峰就已經喪了命了。而與這樣的人作戰,他們更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可丹彤子有命令,放,是絕對不行的!

刀疤臉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掙扎著站起,與獨眼龍分別散到了兩邊,小心翼翼地盯著猴子,卻不敢有進一步的動作,似乎在等其他道徒趕到。

這些傷并沒能讓刀疤臉喪失戰力,雖然悟者道不善打斗,但兩者之間的修為畢竟差了整整一階。

而且,眼下,是二對一!

遠處,樹木的陰影中楊嬋蹲坐在草叢里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一切,不由雙手捂住了嘴。許久,方輕聲嘆了一句:“這猴子……夠野啊!”

說罷,臉上的驚愕緩緩轉為喜色,竟咯咯笑了起來,似乎更有興致了。

遠處的喧鬧聲更近了,似乎人數不少。

“讓開——!”猴子對著兩人咆哮著。

那嘶吼聲讓刀疤臉心驚膽戰,但也僅此而已,他并沒有絲毫后退的打算,反而從衣袖中取出了兩只一尺長的三刃鐵爪,套在手掌上。

這應該就是他的法器了。

不行了,不能再等了。那些人一到,猴子就再也不可能跑掉。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誰也不知道。

猴子雙腳蹬在巖壁上整個人如離鉉的箭一般彈射了出去,而迎接他的,是早已準備好的彎刀!

眼看彎刀就要削到猴子的腦袋,楊嬋開始猶豫著是否出手救下,畢竟猴子如果就這么死了可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然而,就在她猶豫的這一剎那,猴子直接伸出手來砸在彎刀上。

一聲尖利的哀嚎聲響起。

那時機把握得無比準確,直接阻斷了彎刀的攻擊,將它整個甩出數丈開外,而代價則是漫天的猴毛。

落地的時候,兩人可以清楚地看到猴子的前臂上光禿禿的一片迅速滲出血來,顯然被削去的不僅僅是那一撮猴毛那么簡單——還有薄薄的一層皮肉!

“瘋了瘋了!”楊嬋不由得笑了出來。這種戰斗方式簡直是……單純的獸性?

她完全相信在天庭沒有人會喜歡這樣一個對手,哪怕是修為略高的情況下,面對這種對手那些大羅神仙也會一敗涂地——這簡直就是一具單純的戰斗機器——用本能在戰斗!

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忍著劇痛猴子已經開始朝著來時的路狂奔,手腳并用的奔跑!

此時猴子身后的遠處,大批的道徒已經趕到,他們舉著火把,手持各種奇怪的武器,甚至連木棍鐮刀什么都有。

然而就算到了又能怎樣呢?

眼看猴子就要隱入樹林了,別說那些普通的凝神境道徒,就是這兩個納神境的,他們有膽子到樹林里去搜這樣一只猴子嗎?

正在此時,猴子忽然感覺自己雙腳離地,懸空而起,就好像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身后拽著自己,將他硬生生扯回了石壁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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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9 20:55: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猴子拼命地掙扎。但在無影無形,絕對的力量面前,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擺脫。

當他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的時候,數十名剛剛趕到還不知深淺的凝神境道徒一擁而上圍了上去。反倒是兩名納神境修士彷徨著,始終不敢上前。

高舉的火把,火光將四周照得通亮。

“打!往死里打!”有人吆喝道。

一記重擊打在他的胸口,一股鮮血從口中噴出,猴子頃刻間便被打倒在地,卻依舊不甘地想爬起來。

一腳踏在他的后心將他狠狠壓下,緊接著,是無以計數的踐踏,抽打,不堪入耳的咒罵,那些道徒們狠狠地發泄著心中的怒火。

但是每一擊打下去,卻只打在猴子身上,打不進他的心中。

“連那瀑布的水都不如!哈哈哈哈。”他想。

他弱小,他又無比強大,沒有人能擊倒!

這段時間以來為了突破到納神境的修行遺留下來了內傷,猴子本身沒有處于最佳狀態。而眼下幾乎耗盡了體力,雙拳難敵四手,加上還有那來歷不明的力量時刻控制著。

哪怕是面對這些修為只有凝神境的道徒,此時的他也完全只有挨打的份,甚至連掙扎都沒法掙扎。

“是誰?”楊嬋的目光開始在黑暗中搜索,可無論如何她都找不到潛藏的作弊者。可以確定,來者的力量強到她無法望及項背的程度。

正當這些道徒打得起勁的時候,幾張黃色符文從天而降,在道徒們的頭頂爆開,揮灑出大量黃色煙霧將所有人都籠罩了起來!

慌亂中,道徒們四散開來,卻還是將黃色煙霧籠罩的區域團團圍在中間提防猴子跑掉。

兩個納神境修士也警惕地瞪大了眼睛不放過一點蛛絲馬跡。

一陣微風吹過,吹散了黃色煙霧。

一張嬌俏的小臉,一手持木劍,一手持鋼鞭,一身黑色道袍隨風飛舞。

一雙澄澈,宛如琉璃般的眼睛,含著淚,卻還堅毅地怒視眾人。

她擺出戰斗的姿態,一反往日的柔弱,擋在猴子身前。

“風鈴……”

猴子趴到在地上渾身是血,卻還是倔強地睜大眼睛。

聽到猴子的聲音,一滴滴眼淚止不住從她眼角滑落。

她咬著牙死死地盯著將他們團團圍住的人,卻不敢回頭看猴子一眼。就好像只要那么一眼,她便會崩潰一般。

用木劍指著刀疤臉,又轉而指向獨眼龍,緊接著,又指向其他人,慌亂之中她甚至不知道該指向誰。

風鈴哭喊道:“住手!立即住手!都給我住手!”

“是風鈴?她剛剛使用了道符?”

“這怎么可能?她什么時候修到納神境了?難道她也修了行者道?”

道徒之中隱約有人議論道。

刀疤臉只是捂著自己前臂的傷口沉默不語,而獨眼龍則往前跨了一步,說道:“風鈴師妹,這事兒與你無關,讓開!”

“不讓!”風鈴大喊一聲,撐開雙手,用自己嬌小的身軀擋在獨眼龍與猴子中間,倔強地環顧四周:“誰也不許傷他!”

“讓開……”猴子無奈地笑:“這兩個是丹彤子派來的,他們不會好像觀內的道徒一樣忌憚你。”

“不讓!”風鈴側過臉哭喊道,咬著嘴唇,她的淚水好像決了堤一樣瘋狂地下墜,卻不曾后退一步。

她是真的怕了,很怕,非常怕,怕得瑟瑟發抖。道觀里每一個人都知道風鈴膽小。

可是她就是不退,不想退,不愿意退!

獨眼龍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招來了插在一旁巖石上的彎刀,指著風鈴冷冷道:“不讓,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風鈴咬著牙,直接揚起鋼鞭甩了出去。

一道靈力順著鋼鞭的軌跡飛灑而出,打在獨眼龍跟前的草地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刮痕。

那威力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然而,這就是答案。

“你!”獨眼龍猶豫了。

雙方就這么對峙著,誰也不退讓。

正在此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呵呵呵呵,風鈴,你要是傷了,我對大師兄可真不好交代啊。”

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此時所有人才發現丹彤子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立在了不遠處的樹頂上。腳尖點著的樹枝只有手指粗細。

微風撫弄著他火紅色的衣袖,他就那么高高地站著,冷眼,俯視,猶如一位俯視眾生的神詆。

伸出手,他五指微微動了動,五根指頭上各戴著的五色戒指閃動微光,一股力量迅速拽住風鈴的雙臂,就好像剛剛猴子所面對的一般。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擺脫。

風鈴被凌空拽起,拎到一旁。

“丹彤師叔!你不能這樣!他是你師弟!他是你師弟!”風鈴猛地哭喊道。

“太吵了。”丹彤子指尖一勾,一股力量迅速覆蓋了風鈴的嘴,就好像被捂住一樣,只剩下嗚嗚聲。

丹彤子恍然大悟似對眾人笑道:“哎,別光看著我啊,該干嘛干嘛去!”

那笑容讓獨眼龍和刀疤臉不寒而栗,連忙轉而對著猴子。

然而,當他直面猴子的剎那,卻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滿是血污的臉上所擁有的,是一份難以置信的冷靜,甚至連痛苦的神情都沒有。

他掙扎著站起來,渾身是傷,每一個動作都帶來劇痛,可是他依舊倔強地站起來,面對獨眼龍與刀疤臉,面對那一眾道徒。

望向風鈴,猴子莞爾一笑。

那笑容讓風鈴心痛到了極點。

為什么還要站起來,為什么?只要倒下去,只要認輸,說不定……

風鈴出不了聲,只能睜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猴子一步步艱難地往前挪,手腳在空中徒勞地掙扎,眼淚一滴滴下墜。

朝著刀疤臉與獨眼龍伸出左手,猴子冷笑道:“來啊,敢和我單挑嗎?不會是怕了吧?哈哈哈哈。”

他環視眾人,癲狂地笑,笑聲悲切。

那一刻,整個天地寂靜得好像只剩下他一個人。

在那詭異的笑聲中,兩個納神境道徒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他們只能看著猴子笑,大笑,狂笑,到最后笑聲變成劇烈的咳嗽。

他們在怕,可是他們怕什么?

就連他們自己也說不清。

哪怕猴子做出這種猶如自殺的舉動,他們還是不敢往前一步。

“你……你只要求饒,只要認輸我們就……”

“滾你媽的蛋!”猴子咧開了牙咆哮,歇斯底里的聲音在山間回蕩。

“有種就來啊!哈哈哈哈,那么多廢話干嘛?來啊!把我打死啊!”

秋日冰涼的夜,急促喘出的氣在眼前化作淡淡的霧。

失血、傷痕、透支的靈力,舊傷、新病,眼前的這一具不過是靠著意志強撐著的不堪一擊的軀殼。

可是,縱然如此,本該縮小的包圍圈卻反而擴大了,所有的人都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恐懼已經蔓延開來。

躲在草叢中的楊嬋微微張了張嘴巴,卻不知道說什么好。她已經找不到一個詞語來形容眼前這只猴子。

是什么樣的固執,什么樣的執念,能支撐起這樣一副身軀?

從前,她覺得自己的哥哥是這個世界上最堅強的人,以一己之力撐起反天的大軍。可是這只猴子……

楊嬋的心中,有一種說不清的,苦澀的感覺。

恍惚間,她仿佛又看見了千年以前在金霞洞中伸手抹去淚水,渾身是傷卻也不甘放棄的少年,分明弱小,卻沒有人比他更強大。

“為什么要站起來呢?真傻,這些人,真傻。哈哈哈哈。”她笑著,笑出了淚花。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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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9 20:55: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面對退縮的眾人,猴子揚起頭,直視高高在上的丹彤子。

滿是血污的臉上,卻滿是笑意。

那一剎那,丹彤子額頭爆出的青筋猛地一跳。

“他們不來,你來嗎?”猴子咧開嘴笑,笑得癲狂。高傲的笑,輕蔑的笑,挑釁地笑。

那一陣陣笑聲落到風鈴的心底,撕心裂肺。

高高立在樹頂的丹彤子臉色已經鐵青,他看得出來,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恐懼。

可這分明就只是一只垂死掙扎的畜生!你們在怕什么!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楊嬋竟也癡癡地笑了。

絕望中的執著才有的光芒,那種瘋狂,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理解。

這個世界上總有那么一些人,他們英勇無畏,固執,乃至偏執,放蕩不羈,驕傲,而又狂妄。即使到了絕境,他們也絕不妥協。

寧愿死,也不愿輸。

眼前的景象漸漸朦朧了,恍惚中,眼前這只猴子的身影竟與自己那名滿天下的哥哥的身影重疊到了一起。

淚水從她的眼角一滴滴滑落。

漆黑的房間,青云子端起一杯茶放到嘴邊,卻遲遲沒有入口。

幽暗的大殿,須菩提正在篆刻手中黑色木頭的手微微頓了頓,抬起頭來深深吸了口氣,面色有些凝重。

“師尊,真的不管嗎?”站在一旁的于義躬身問道。

須菩提面無表情地盯著前方門外漆黑的夜看了許久,擺了擺手,又低下頭去繼續細細篆刻著自己手中的黑木,嘆道:“如果我這斜月三星洞是爐,那便是一把刀,今日越是錘煉,他日出鞘,便越是鋒利……扛得住,才能做他想做之事。”

皎潔的月光灑向大地,照耀著這一只癲狂的猴子。

道徒們的心中染上了絲絲恐懼,身不由己地后退。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

只聽丹彤子干咳兩聲,頓時驚醒了所有人。

刀疤臉和獨眼龍身軀一震,連忙朝著猴子邁開半步。

“上!”他們沒有再往前,而是揮手讓那一幫不知所措同樣被嚇到的道徒們來。

猴子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蔑視的神情:“到底還是怕啊,哈哈哈哈,懦夫,你們在怕什么?哈哈哈哈!”

從額頭滲出的血沿著眉心流入眼睛,刺痛,他甚至有一只眼睛睜不開,可這并不妨礙他鄙夷這一眾道徒,包括那兩個納神境修者,甚至丹彤子。

道徒們面面相覷,卻沒有人向前,反倒是微微挪動腳步向后。

“上啊——!”獨眼龍怒吼著揮舞起彎刀就要朝其中一個道徒砍去。

那道徒驚慌地往前奔,閉上眼睛,一拳朝著猴子揮去。

沒有任何的意外,那一拳扎扎實實地打在猴子的心口。

此刻的他連閃躲的力氣也沒有了。

身子微微一斜,直接癱倒在地。

“上啊——!還等什么!”刀疤臉抬起腳朝著一旁的道徒踹去。

漸漸的,兩個,三個,四個。

籠罩著所有人的恐懼似乎又消散了,抑或是他們不過是在用瘋狂的舉動掩飾心中的不安。

他們圍著猴子又是一陣拳打腳踢,拼盡全力,歇斯底里。

可是猴子卻只是笑,狂笑,笑得所有的道徒內心發麻,越發瘋狂。

從人墻的縫隙中,丹彤子看到那一只紅透了的眼睛在死死地盯著他,猶如無底的深淵,讓人不寒而栗。

“算了,別打死了我不好交代。”丹彤子甩了甩衣袖,憑空消失。

興許是連他也怕了。

丹彤子一消失,那兩個納神境修者立即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

對于他們兩個來說,這里一刻也不想留。

三人一走,一眾道徒頓時面面相覷無所適從,竟好像干了什么見不得光的壞事一樣一哄而散,跑得飛快,甚至連手中的火把也丟了一地。

偌大的空地上,幾根火把吱吱地燃燒。

只剩下仿佛死了一般動彈不得的猴子,那一身的猴毛已經盡數染成了紅色,黏糊糊的。

楊嬋無奈地笑笑,站起來剛邁出一步,卻看見解除了禁制的風鈴朝著猴子奔去。

“看來,還輪不到我登場啊。”笑罷,轉身沒入無邊的黑暗中。

“猴子!猴子……猴子你別死啊!”

風鈴慌亂地奔過去,跌倒,又掙扎著爬起,一身的塵土,趴到猴子身上,眼淚嘩嘩地下落,滴在猴子的絨毛上混雜著鮮血。

她抹著眼淚嚎哭。

“死不了……”猴子強撐起僅剩的半只眼睛,看著這個世界上唯一記掛著自己的女孩:“沒那么容易死,我就是賤命一條,命賤,閻王爺不收的。哈哈咳咳……”

一縷鮮血從猴子的喉嚨里咳了出來,嚇壞了風鈴。

“你別說話!別說話!”她手忙腳亂撕下了自己的裙擺,卻握在手中,不知道應該包扎哪里。

至始至終,她不過是一個十歲的孩子,一個無助的孩子。

眼前猴子渾身的血與絨毛交雜在一起,傷口都看不到在哪里。

“我去叫師尊!”風鈴轉身就要走。

猴子一把拽住她的衣角:“別……”

“都到這時候了!”

“別去找那個……死老頭……”猴子拽住風鈴衣角的手緩緩使勁,攥緊。

風鈴回過頭來,看著那倒在地上的身軀,看著那微微張開的眼眶里的空洞。

即使到了這一刻,他還是依舊這么倔強,不服輸。

眼淚又一滴滴地從她的眼角流下,伸手用衣袖抹去自己的淚:“猴子……猴子,你別嚇我好嗎?別這樣好嗎?別這么倔。我去找師尊,他一定會救你的。”

“我不用……任何人……救!不用任何人……”猴子的眉頭忽然緊緊地皺了起來,閉上眼睛,緊緊地咬著牙,痛苦的神情已經無法掩飾,他挺起了胸膛,卻又喪失了所有的力氣一般落下,只剩下拽住衣袖的手無論如何也不松。

“對不起。猴子。”風鈴只能趴在猴子身上痛哭:“對不起,對不起,我吃了闊靈丹,可是……我還是什么都做不了,我就只會哭,我就只知道哭。我真沒用,對不起。”

猴子滿是鮮血的手艱難地抬了起來,撫摸風鈴的小腦袋,拭去臉頰的淚珠:“傻丫頭,別哭了,下次我有事,你就躲得遠遠地……什么,也別干。”

風鈴搖頭:“猴子……修仙真那么重要嗎?比命還重要?”

猴子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睜開眼睛望向天空中穿行的一輪明月,沉默,撫摸風鈴臉頰的手僵在那里。

眼眶微微有些濕潤了。

許多許多年前,也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那是一只金絲雀。

如果現在在身邊的是她,是否也會這么問呢?

猴子不知道,他只知道,退路早已經被他自己封死了。沒有退路,便只能一直往前走。

這一路,無論多少年,無論多難,無論多苦,他都必須挺下去,半步都退不得。

沒有路,便劈開一條路。

這是他自己選的,沒得后悔。

深深吸了兩口氣,好不容易緩過勁來來,他輕聲道:“扶我……起來。”

冰冷的夜,刺骨的風,空蕩蕩的山,猴子撐著風鈴一點一點點地用力,艱難地站了起來,搖搖欲墜。

每一個動作,每一絲力氣都伴隨著劇痛,他只能咬著牙去忍受。

“回去吧。”

“猴子,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呢?”

“我怕我一旦后退,便徹底失去了前進的勇氣……咳咳咳……”

“猴子!你別嚇我!”

“沒事……真沒事,死不了。咳兩聲不會死的。”

“你別再說話了!”

長長的石階上,孤單的兩個身影相依相偎。

那一&夜的路,很涼,很遠,很痛,痛到他的意識漸漸都有些模糊,痛到風鈴的眼淚無論如何也止不住,痛到猴子一輩子都記得。

記得有那么一段路,一個無助的小女孩流著淚,倔強地扶著他,用盡了所有的力量,不讓他倒下,相依走過。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他躺在自己小木屋的臥榻上,全身上下被包成粽子一樣。

風鈴渾身血污,強撐著守在一旁,擰干了毛巾,靜靜地幫猴子擦拭著身體。

看到猴子醒來,她咬著嘴唇,眼淚又一滴滴地落下,最終卻也沒能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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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須菩提便張了榜,宣布觀內事務即日起由丹彤子執掌。只是這丹彤子本是只閑云野鶴,也不愛管事,各種原本每日必行的講經座談幾乎不舉行,甚至連原本每日必需的晨起誦讀也直接被廢棄了去。

除了道徒門有事有個哭訴的主和起到一個震懾作用之外,說起來,有他沒他倒也沒啥區別。

至于那天晚上的事就好像發生過一般,只是聽說丹彤子帶回來的兩個納神境弟子第二天臉腫得跟豬頭一樣,似乎丹彤子對他們兩個當天晚上的表現十分不滿意。

除此之外丹彤子倒也沒再有什么舉動。

一切似乎在無聲無息中過去。

至于那一眾道徒,如今他們遠遠地看到風鈴,哪怕是她單獨一人都會好像避瘟神一樣避開,竊竊私語。

然而對這小妮子來說,現在她心里就只剩下這只猴子,無論其他人怎么說,怎么做,她都不在乎。

她只想守在這只猴子身邊。

那之后的一個月,猴子都躺在自己的屋里養傷,已經無法繼續修行,只是一如楊嬋所言,身體里原本沖出縫隙的通道又閉合上了。

于是,猴子只得每日好像失了魂一般呆滯地望著屋頂,望著那一片桔黃色的羽毛,身子一天天消瘦。

那目光中的空洞讓風鈴心酸,只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日夜無微不至地照料,期盼著猴子早日好起來。

只是猴子好起來之后呢?

風鈴很擔心,很擔心他會再一次冒險,而她根本無力阻止。對于這一切,她似乎只是個單純的路人,什么也做不了。

須菩提又依舊不管不問,無奈之下她只能提起筆給自己的師傅清風子托去了一封信。

結果第三天人就到了,來的不是那她的師傅清風子,而是風鈴的師兄月朝。

只是禮貌性地詢問了下猴子的情況月朝便拉著風鈴出了門外,從小到大一直乖巧的聽話的風鈴第一次與最疼愛自己的師兄月朝發生了爭執,也不知道風鈴說了什么,月朝氣得拂袖而去。

推門進來的時候猴子看到風鈴面紅耳赤。

兩人都會心地笑了笑,便沒有再提起此事。

那一天,猴子只是隱約記得他們提到了“闊靈丹”,“凌云師叔”。

日子又是一天天過,安逸而簡單。如果可以,風鈴多希望一直這樣,只是,這希望注定只能是奢望。

隨著猴子的身體一天天康復,他的臉上漸漸恢復了往昔的堅毅,心中的疑問似乎也終于有了答案,開始如饑似渴地鉆進書叢中。

只是那內心所想從不曾與風鈴提起,這使得她的憂慮一天天加深。

一個月之后的一天晚上,風鈴依舊像往日一樣在幫猴子換完藥之后拿著換下來的繃帶來到水井邊清洗。

在清洗完之后,還要用自己制作的藥水浸泡,然后晾干才能再用。

這一個月的時間風鈴的修行幾乎荒廢,每日采藥搗藥忙個不停,倒是醫理長進了不少,這得益于每日孜孜不倦地翻閱各種醫學典籍——而那本是修仙者不屑于學的——只是在納神境之前才需要的東西,再往后一旦開始修習煉丹術,便根本用不上這些個凡間的醫理。

可惜煉丹術對于風鈴來說還太遙遠了,現在她能上手的也只有凡間的醫學。

正當她蹲坐在井邊細細地清洗那些繃帶的時候,已經有了屬于自己的小木屋無需再與風鈴一室的楊嬋遠遠地走了過來。

“小丫頭,說實話,我很好奇他到底是你什么人,你用得著這么對他?”楊嬋斜著身子倚在井邊,微笑著說。

風鈴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眨巴了兩下眼睛,便又低頭繼續自己手頭的活,好像楊嬋完全不存在一般。

“喂,我在跟你說話呢。你知道你在幫一個什么人嗎?”

風鈴依舊不說話。

“不會是情竇初開,喜歡上他了吧?”楊嬋戲謔地問道。

這么一說,風鈴正在倒騰繃帶的手當即微微震了震。月光下,楊嬋可以清楚地看到風鈴的臉紅到了耳根子,只是依舊不說話。

看到這一幕,楊嬋的臉上頓時浮現了笑容。

“你說他有什么好的?一只猴子,修為不高,也不帥氣,還帶了一副臭脾氣。”楊嬋伸手在臉上比劃著:“臉上都是毛,連個人樣都沒有。這觀里隨便捉一個都比他強,也不知道你這小妮子圖個什么。”

擰干了繃帶,風鈴端起木桶撒腿就跑,直奔入猴子的房內。

楊嬋一路跟了過去,直走到猴子的門口,倚在門邊上朝著里面看。

“不準備,請我進去坐坐嗎?”楊嬋用手捋了捋發梢,對著猴子笑道。

那形態若是一般男人沒有不勃然心動的,不過她顯然找錯了釋放魅力的地方。

身上披著薄薄的道服身體行動還有些不方便,此時正靠在桌子上舉著蠟燭拿著竹簡看的猴子抬起眼來瞟了她一眼,便又專心致志地低頭看。

至于風鈴則在一旁捋著繃帶背對著楊嬋,半點轉身的打算都沒有。

這一幕看得楊嬋極不舒服。

本來要玩一手姜太公釣魚,結果魚愣是沒上鉤,現在她放下身段親自上門,卻還受到漠視……她還從來沒這么被人這樣對待過,二郎神楊戩的妹妹,哪怕是那些天兵天將也不敢這樣對待她!

心情頓時糟透了。

“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吧?”楊嬋收起臉上的笑容,強壓著心中的不快說道。

猴子輕輕放下手頭的竹簡,抬起頭來問道:“有事嗎?”

楊嬋深深洗了口氣,道:“有事情,找你談談。”

“說。”

“風鈴,你先出去吧。”楊嬋的眼睛撇向一旁的風鈴說。

風鈴望向猴子,在得到猴子的首肯之后,才默默收拾了手頭的繃帶走了出去。

待到風鈴出了門,楊嬋當即轉過身去把木門關上,又跑回來直接坐到猴子臥榻的另一邊上。

在整個過程中猴子一寸都沒挪,只是坐在臥榻上靠著矮桌,靜靜地,冷漠地看著楊嬋。

就好像一個旁觀者一樣。

此時,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楊嬋是來干嘛的,可猴子的神情看起來卻像一個完全的路人,反而讓人猜不透心思。

這不由得讓楊嬋在心中咒罵了一句。

一時間先前準備好的說辭卻不知從何說起了。

最后倒是猴子先開了口。

“說吧,啥事?”

“上次和你說的那個條件,考慮好了嗎?”

猴子低下頭去繼續看著自己手中的竹簡,扯了扯披在身上的道服,事不關己似地問道:“哦?你指的啥?”

“就是幫你突破修為的事!”楊嬋掀桌子的心都有了,雖然在心底不斷告誡著自己,這種交易猴子不可能不心動的,他分明是在裝。可卻不知道為什么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見猴子依舊不為所動的感覺,楊嬋開始加重籌碼:“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不僅僅可以讓你順利突破進入納神境,往后的幾個不為人知的坎,我也會一一幫你度過。而且,我手上還有八九玄功的口訣!”

八九玄功,就是七十二變!

“你說那個啊。”猴子恍然大悟似地抬起頭:“條件很,可是要價太高了,我看還是算了吧。”

“要價太高?”楊嬋咬了咬牙:“我都還沒提出具體的條件!”

“就是沒有提出,才是真正的漫天要價。萬一你要我自殺怎么辦?”

楊嬋微微呆了一下,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這怎么可能?辛辛苦苦提升你修為怎么可能讓你就這么死了?我可以向你保證,絕對不會讓你自殺。”

“是嗎?”猴子似是隨意地翻轉了下自己手中的卷軸,慢悠悠道:“例如挑戰天庭這種自殺行為也包括在內?”

頓時,楊嬋的動作僵住,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

緩緩抬起眼皮,猴子一字一頓問道:“你是在把我當傻子嗎?”

整個木屋都沉默了下來,氣氛一下進入冰點。

楊嬋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不得不重新細細打量起眼前這只猴子來。

先前在她的心目中,猴子不過是一只小妖。就算是被須菩提收了當入室弟子,就算天賦再如何了得,也不過是一只什么都還不懂的小妖。

對于猴子,她除了想利用還是想利用,她要的是猴子驚人的修煉天賦。

可現在看來,她顯然太關注猴子的天賦而低估了這只猴子的心智。

并不是只要她開出優厚的條件,猴子就會圍著她轉的。

“看來你不單考慮過,而且考慮得很清楚。”

猴子的臉上緩緩露出一絲笑容:“從一開始就清楚了。你該慶幸我今天跟你說穿了這些事情,是不是在楊戩身邊呆太久了,上千歲了還這么天真。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然后等到拿到我想要的東西了,再反悔。我只是一只猴子,守承諾,但不是蠢!而且,我只是一只妖,不是嗎?”

“你!”頓時,楊嬋臉一紅,微微張開嘴巴,卻是語塞。

這一時之間,兩者的位置似乎調轉了一般。

注視著微怒的楊嬋,猴子的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好了,現在開個靠譜的條件吧,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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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9 20:56: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如果你真有合作的誠意,那,開一個合適的條件吧。合作,就該公平點。還是要我來開呢?”猴子緩緩將竹簡卷到一旁,放下手中的蠟燭,意味深長地說。

那張滿是猴毛的臉上找不出半點表情,目光之中透露出的淡然頓時讓楊嬋怒火中燒!

“你!區區一個凝神境修者,一只野猴子,就憑你也敢和我要平等!”楊嬋的怒火已然溢于言表,一掌拍在矮桌上。

頓時,一聲巨響,絲絲木屑濺起,移開,便是一個深深的掌印!

“如果沒有我,你這輩子也別想突破納神境!用一個承諾,哪怕這個承諾有可能讓你喪命,換取整個修仙坦途難道不值嗎?”

只見猴子低下頭,輕蔑地笑:“你呢?用你永遠也用不上的東西換取哪怕一個銅板,不也都是賺的嗎?別太貪心了!”

“你!”楊嬋攥緊了拳頭,冷冷地說:“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猴子冷哼一聲,瞪向楊嬋道:“那天晚上你也在吧?”

“嗯?”

“你認為恐嚇對我有用嗎?”抬起頭來,猴子咧開嘴露出獠牙,甩開膀子吼道:“我最討厭你這種躲在暗處偷窺別人的人了!想打,老子奉陪到底!”

楊嬋的眼角猛地抽動,這猴子的思維根本不是她所能理解的,攥緊的拳頭握得噼啪作響。

弱者就該低聲下氣?

看似放諸三界皆準的道理,到了這只不要命的猴子頭上卻失效了。

“哼!你打得過我?”楊嬋一步躍起,直接揚起衣袖,陣陣紅光閃過,一盞蓮花燈悄然出現在掌心。

一道紅光直沖天際,刺得猴子的眼睛不得不微微瞇起。

此時,長發無風自動,楊嬋已經有如仙女一般直接偏偏飛了起來,身上的衣物懸浮,澎湃的靈氣席卷了木屋的每一個角落,就連緊閉的窗戶也被直接沖開!

絕世的美,卻也掩不住眉宇之間的凌厲。

千年的光陰,就算當初資質再如何的一般,有一個楊戩那樣的哥哥,她也已經修到了煉神歸實境。

一咬牙,猴子直接掀翻桌子,騰身而起靠到窗邊上,擺出進攻的架勢,尖利的指甲緩緩在窗檐上抓出刺耳的聲響。

絲毫不示弱道:“打不打得過,也要打過了才知道!”

頓時,小木屋內的雙方劍拔弩張,戰斗一觸即發!

或許誰也不愿意真的動手,或許動手本身沒有任何意義。

仿佛是無止境的對峙一般,兩人一動不動,對視,轉眼已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

第一階的凝神境對第三階的煉神境……

若是別人對楊嬋說這樣的話,她頂多認為對方虛張聲勢,可這話由猴子說出,她卻深信不疑。

就算渾身是傷,就算明知會輸,卻也絲毫不懼戰不怯戰。

這只猴子可能殺死,但卻無法馴服。

“真是只瘋猴子!”這是楊嬋最后唯一能下的結論。

倘若真的只是瘋也就罷了,可這只猴子分明是半瘋不癲,算起賬來比誰都清醒!

隱隱地,楊嬋覺得這只猴子的心中有一些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也好,也好。”不知為何,漫長的對峙之后楊嬋臉上的怒氣竟在此時消散,笑了出來,手中的寶蓮燈化作一道紅光憑空消失,而身上無風自動的衣裳也隨著匯聚的靈氣散去悄悄落下。

見到這一幕,猴子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你不是要我重新提條件嗎?”楊嬋指尖一點,翻倒在地的矮桌又重新翻回到了臥榻上,而她自己也捋了捋衣物,端坐到臥榻上,淡然,雙眼直視前方,道:“行吧。就依你。那,我的條件就改為,無論如何,護我周全。這下滿意了?”

“護你周全?”猴子這才解除了戒備,坐回桌子的對面,細細思索了一番,問道:“怎么個周全法?”

楊嬋斜眼怒視道:“這已經是賤價,莫非你還想再壓?”

猴子淡淡道:“怎么個賤價法?那些東西若是留在你心中,莫非還能生出銀兩來?”

見楊嬋的臉色更加陰沉了,才改口道:“那容我再問您一個問題,你不是封了華山三圣母嗎?怎么不去華山來了這里?”

“哼。”楊嬋不耐煩地說道:“本是該去的,只是遇上了凌云子,便拜了師找了個名目不去了。你問這個做什么?”

“哦!”猴子恍然大悟,道:“你的條件也算公允,便就這么定下來吧。我護你周全,你幫我度過修行路途上的坎兒!”

楊嬋冷哼一聲道:“一分付出一分收獲,若是這樣的條件,我便只是保證協助你突破修為,那修行路上的苦,可就得你自行承擔了!”

“苦不苦的無所謂,只要能修成便行。”

又是冷哼,楊嬋站了起來朝著屋外走去:“你能吃苦,這我倒是相信的。若是不信,也不會搭理你這野猴子了。”

走到門口,她停下腳步。

“好了,我們談完了。進來吧。”

一直躲在門后的風鈴這才小心翼翼探出頭來。

與風鈴擦肩而過,楊嬋離開了小木屋,臨走之時交代道:“好好養傷吧,傷痊愈了,才能開始。”

看著楊嬋遠去的身影,風鈴連忙奔入了屋內:“你真答應和她合作了?”

“嗯。”猴子點了點頭,枕著手臂翹著腿躺到臥榻上:“條件還算公允。”

現在再想進藏經閣,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按照猴子所知道的,丹彤子絕不會輕易放行。

而要是這個不要臉的師兄真出手以大欺小,那么短期之內猴子都絕沒有反抗的余地。

況且,就算到了藏經閣也不一定能有所收獲。

從現在手頭的資料猴子基本可以確定楊嬋所說的是真的,關鍵是這種情況并非每一個修行者道的修者都會遇到。

他所遇到的,是和楊戩如出一轍的情況。

要應對這樣的情況,猴子所需要的并不是藏經閣的幾本藏書,而是一個真真實實精通修仙之道的活人。

須菩提不肯出手,那些個師兄包括清風子和凌云子在內恐怕也都不會越權出手相助。

眼下最好的結果,或許真就只有和熟知楊戩修仙過程的楊嬋合作了。

也許楊嬋根本就是須菩提安排來的。

這也是楊嬋有底氣猴子必然會同意與她合作的原因。

“可……”風鈴欲言又止,憋了許久,最終還是忍不住說道:“楊家兄妹和玉帝有極深的舊怨,他日恐還是要出事端。”

“放心吧。”猴子道:“她不去華山我便放心了。嗯,其實就算去了也沒什么不放心的,遇上那姓陳的,最多被壓山下,也不算不周全。”

“華山?姓陳的?”風鈴聽得一愣一愣地:“你怎么知道她不去華山就沒事?”

猴子轉過來沖著風鈴眨巴兩下眼睛,笑道:“猜的。”

“猜的?”風鈴頓時張大了嘴巴。

其實猴子沒撒謊,真是猜的。對這個世界,眼下也只能靠猜。

現在猴子心中大致確定了一件事,軌跡已經改變,而與楊嬋的約定,暫時還看不出有什么風險。

再說楊嬋就算有事,也不是猴子一個人的事,少說也要搭上一個楊戩。

有楊二郎在,怎么都是一個不錯的保險。

“這孫悟空要是與楊戩聯手了,如來佛祖能搞的定么?”躺在臥榻上,猴子不由得想。

心情大好的猴子又將藏在衣兜里的那根桔黃色羽毛拿出來擺弄。

已經十一年過去了,十一年。

這十一年,猴子一步也沒停,幾經辛苦終于走到了這一步。

可惜的是須菩提完全一副不想教的模樣,好在設坎的同時,隱隱之中卻還施與援手。

按照這個速度,是不是也能三年出師呢?

猴子想。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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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9 20:56: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午間,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陰涼的室內,青云子端坐著,似乎已經沒有了往日地沮喪,細細地詢問著虛度。

那虛度叩拜著將一張清單雙手交給了青云子:“師傅,這是風鈴昨日到麒麟角所采的藥。”

青云子接了過去,斜眼瞟了站在一旁走廊上背對著他的丹彤子,才開始細細地看了起來。

“看情形,那猴子的傷勢已經快好了。”他捋著長須嘆道,那語調稍稍加重了幾分,似是說給丹彤子聽的。

“好了又如何?”丹彤子冷哼一聲,背對著青云子語氣中透出絲絲不屑,道:“好了最好安分點,若是還敢輕舉妄動,我便打得他再回去躺幾個月。”

聽到這一句,青云子無奈苦笑:“師兄這又是何苦呢?到底是同門師兄弟。”

“誰與那野猴子是同門師兄弟?”丹彤子頭也不回地答道。

那夜之后,來勢洶洶的丹彤子反倒陷入了窘境,而原本恍惚的青云子卻一下豁然開朗。

修道漫漫路,修心自當先。

有些事,怕了,認真了,便是輸了。

真要論起來,在修道的路上喜也罷,憂也罷,怒也罷,怨也罷,恨也罷,都是心魔。深陷其中,便是入了魔障,有礙修行。

如今的丹彤子便是處于這種狀態,這相比之下,青云子竟一下緩過勁來。這當中除了猴子,多少也有丹彤子深陷的因素。

丹彤子陷得比青云子還要深。

虛度輕輕從衣袖間又取出了另一張紙片,同樣雙手奉上:“昨日,那凌云師叔新收的女弟子楊嬋也來了麒麟角采藥,由于沒有腰牌,還差點與守衛的道徒起了沖突。這是她昨日所采藥單。”

“哦?”青云子伸手接過藥單,細細看了,忍不住困惑起來:“這藥單倒是前所未見啊。那楊嬋先前師從玉鼎真人,修為已達煉神歸實之境,莫不是想煉丹?可有到煉丹房報備啊?”

“不曾來過。”虛度恭敬地回了一句。

站在一旁的丹彤子握拳垂在圍欄上,憤憤道:“這楊嬋也不是個安分的人!那晚她便在場,老夫只是不想點破罷了。這等陰險狡詐之徒,若不是凌云師弟先給了我信函,早被我也一并收拾了!真不知道他收這么個人回來做什么,收也就罷了,為何不放在他的凌云閣,送我這斜月三星洞來做甚!”

這些日子來,丹彤子執掌道觀內外事務,已是煩透了。雖然傳聞他極為懈怠事務,但便是那無法懈怠的部分也已足夠讓他心煩氣躁。

相對于坐觀修行,他更向往往日那般的游歷生涯,暢快淋漓,況且打理事務本就不是他的強項。

好在青云子心神已經恢復了些許,時不時出手代為協理,否則丹彤子怕是早已連夜出逃了。

全觀上下吃喝拉撒睡全部與他有關,還要兼起傳道授業的職責,真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

那些個繁瑣的事務,雞毛蒜皮……有些道徒他光看一眼就想一腳把他們踹出觀去,若不是現在身上有須菩提的委托,好幾次他都出人了。

這讓丹彤子忽然有些佩服起這個自己一直以來有些恨鐵不成鋼的五師弟來。

道觀在他手中多少年運作如常,這個中的辛勞也只有青云子自己知道。只是這二代弟子居于道觀中的除了須菩提親授的幾個大多修為平平少有建樹,倍受詬病。

沉默了許久,青云子開口道:“師兄啊,這些時日以來,師弟我也是想清楚了。悟空師弟的事便交予師傅自行決斷吧,我等也休要多事了。”

“哼!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凈,也不想想我是在幫誰出頭!”丹彤子轉過身來指著青云子大喝道:“你是沒看到他那晚看我的眼神!那猴子野性難馴,遲早是要害了師門的!”

青云子遲疑了半響,淡淡道:“這些,想必師傅他老人家也是知道的。說到底,孫悟空是我們的師弟,不是徒弟。還是讓他自己的師傅去決斷吧。師傅他老人家如今沒開口,我們也……”

沒等青云子說完,丹彤子直接喝斷道:“我那晚那么揍那猴子,師傅也沒開口,便說明師傅不想管!他老人家若是不管,我來管!這如今觀內一概事務可都壓我肩上,他想在這里呆著,便要循著我的規矩來!若是真要我停手師傅自會開口,無需你多管閑事。”

說罷,拂袖便一躍飛出了飛云閣。

身后,青云子聲聲嘆息。

有些事情丹彤子不便說明,青云子自然也是不知道。

這些日子丹彤子時時想起那晚猴子的眼神,竟宛如心虛般憑空生出絲絲恐懼。以至于私下里丹彤子這些日子沒少往來凌燕里。

別人看不出來,以丹彤子的修為如何會看不出來?

那晚猴子的修為分明已達凝神臨界,如今卻似乎又退了回去。細細琢磨之下,便已經知道個中緣由。

如今那楊嬋采藥哪里是為了煉丹,根本就是和猴子勾搭到了一起。

看來,接下來沖突少不了。

就沖猴子那晚看他的眼神,他便沒有退縮的理由!

“一只野猴子,也想在我這里撒野!”返回了自己臨時住所,丹彤子狠狠唾罵道。

守在一旁的刀疤臉悻悻上前問道:“師傅,那是不是交代下去,讓麒麟角的道徒不再讓這兩人入內?”

“不!”丹彤子咬牙道:“就讓他們入內采藥!不僅如此,若是有什么藥草礦石,他們要而麒麟角又沒有的,便給我找,無論如何要供上!我倒要看看這只猴子能玩出什么花樣來!”

接下來的幾日楊嬋頓時覺得搜尋材料順了許多,若是有什么材料找不著的,詢問下守衛麒麟角的道徒,不出幾日便會在顯眼的地方看到。

那麒麟角的道徒也不像剛來的時候那樣冷冷冰冰的態度,有時候甚至熱情得楊嬋有些詫異。

隱約中她也感覺到有人在偷偷干預,只是究竟是須菩提還是丹彤子、青云子,仰或是其他什么人,她也不想去深究。

對于她來說,只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其余的事情都無需理睬。

隨著時間的推移,又是一個月后,猴子漸漸康復了過來。楊嬋也已經備齊了所需的材料。

突破,已經近在咫尺!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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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0 20:52: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拆掉繃帶,露出絨毛,以及傷疤。

楊嬋有些吃驚地審視著眼前這具軀體。

這具軀體生命力異常堅韌,恢復力也非常人可比,即使是某些對常人足以致命的傷也能挺過去。

只是不知為什么,每一道傷疤都會被牢牢記下,仿佛不愿忘記一般,銘記。

十年的時間,大大小小的疤痕早已經遍及全身。

有刀疤,有箭痕,有燒傷,有齒痕。

往常這些都掩蓋在毛發下不易察覺,如今裸露在眼前……

看到這些傷疤的瞬間,楊嬋不由自主地掩住了嘴,那明媚的雙瞳中盡是說不出的驚駭。

然而,猴子卻絲毫沒當一回事一樣。

這一切對于猴子來說早已習以為常。鬼門關,他是常客。

興許正如他所說,命賤,所以閻王爺不收。

不然,該是什么樣的強大生命力才能挺過這樣頻繁的生死一線?

楊嬋隱隱有些不忍,隨手掏出一罐藥水想幫猴子除去,卻被猴子拒絕。

“沒必要,記住教訓,不是壞事。”猴子淡淡地說道。

從他的目光中,楊嬋讀到了對生死的淡漠。

一只拼了命要修仙,要活得更好的猴子,卻有著一份對生死的淡漠。這不由得讓她暗暗吃驚。

淡淡嘆了口氣,楊嬋道:“行吧,反正這疤痕又不是在我身上。藥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

“那現在就開始吧。”猴子說。

此時正值清晨。

將一個木質大澡盆放到室外的空地上,三人一桶一桶地朝里面灌水。

待到灌滿了水,楊嬋掏出一個散發著寒氣的小小的木匣子,翻開,里面是一顆紅色的珠子,詭異地散發著熱能。

這一熱一寒的兩個東西,竟就這么放到了一起?

“這是什么?”猴子問。

“火靈。從火山巖漿里提取的精華凝聚而成,十分珍貴。我也僅此一顆,還是許多年前用剩下的。所以,若是你扛不住了,便沒有下次。”說罷,楊嬋將那火靈連帶木盒一起丟到木桶中。

頓時,整個木桶的水都沸騰了!

“來,幫我把藥材放進去。”

看著沸騰的水,升騰而起的熱氣,猴子的臉一陣抽動:“你確定這是要幫我突破修為而不是想熬猴子湯?”

風鈴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楊嬋直接白了二人一眼,伸手抓起一捆藥材丟了下去,那藥材迅速散開,澡盆里的水瞬間染上了淡黃色。

“信不信由你,當時為了這個配方,玉鼎可是連元始天尊都請動了。”頓了頓,楊嬋所有所思道:“你以為天庭第一戰將是怎么煉出來的?吃不了那個苦,就別想成為那樣的人!”

“楊戩……也是這么修過來的?”猴子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一咬牙,道:“好吧,我信你。他能行,我肯定也能行!”

兩人開始按著楊嬋的要求按順序投放藥材,卻不是每種都全部投放,當中許多藥材還留下一部分。

不多時,整個木桶中的水已經滾成了深褐色,聞著味道就好像一盆苦澀的中藥一般讓人忍不住一個激靈。

拍掉手上的殘渣,楊嬋道:“下去吧,到里面去修煉。先吃納神丹,要三顆,一顆是不夠的。如果你那里沒有了,我這里還有。”

說著,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個白色藥罐放到地上,竟是滿滿一罐的納神丹!

照著楊嬋交代的,猴子一口服下三顆納神丹,頓時覺得頭昏眼花。

這納神丹本就是麻醉劑,一次服三顆,明顯是過量了。

猛地拍打自己的腦門,劇烈的震動感之下總算穩住了神智沒有直接栽倒。

“下去!下去之后立即開始吸收靈力,要全力以赴,不能有半點遲疑!否則,就真變成猴子燉湯了。”

克制住暈眩的感覺,猴子迅速脫去衣物跳入澡盆里。

一旁的風鈴看的膽戰心驚。

藥水濺起,火辣辣的感覺迅速布滿了全身。

待到浸入水中,猴子只得渾身上下燥熱難忍好像快要被燙熟了一般,神經都繃得緊緊的。

靈氣極限淬煉過的軀體自然不是普通的身軀可比,吞服了超量納神丹自然也不會感覺到極度的痛感。可是這熱是真真實實地存啊!

現在所能做的也唯有相信了,至少他相信楊嬋暫時沒必要害他,害他沒有任何好處。

憑著僅存的意識,猴子克制心中的慌亂,閉上眼睛,迅速在澡盆中打坐吸收靈氣。

這一吸,便發現靈力如往常一樣澎湃著試圖外涌,絲絲痛楚迅速從渾身上下每一個角落傳來。不過現在這一絲半點的痛感相對于滾燙的藥水簡直毫不起眼。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些外涌的靈力并沒有遭遇往常那樣的阻隔,似乎渾身的肌膚在那些藥水熱力的作用下已經打開了數不清的特殊通道,外涌的過程異常通暢。

而這些外涌的靈力在離開身體之后又迅速構筑了防護阻隔來自外部的熱力及藥水侵襲。頓時,猴子感覺自己的身體輕松了不少。

不過這僅僅是暫時的。

緊接著,失去藥水作用的身體迅速閉合了外涌的通道。

這一閉合,靈力頓時被鎖住無法外放。而失去了防護的肌膚又一次接觸到藥水。

如此過程,循環往復。

滾燙的身體里汗水瘋狂地外滲,與藥水交雜在一起,迅速沸騰。

此時并不僅僅是身體承受的苦,更加恐怖的是恐懼感,就猶如被捆綁著置于烈火之上炙烤一般。要在這沸水中打坐修行,非一般的定性根本無法做到。

然而到這個時候,不能做到也必須做到。

好在這些藥水本身參雜了某些興奮劑及抗熱的成分,咬著牙,猴子好不容易撐了過來。

無可否認,這是一個極其痛苦的過程,即使有納神丹的幫助能勉強維持意識,但依舊隨時都會昏厥過去。

無時無刻地都處于崩潰的邊緣。

“很好,就是這樣。只要不斷往復這個過程,靈力外放的通道就會慢慢構建起來。只要成功構建了通道,那么這個坎就算過去了。可能要一段時間,無論如何,你必須堅持下去。”看到猴子挺過了第一關楊嬋多少有些欣慰。

緊接著,楊嬋開始定時地抽取桶里的藥水,然后根據抽取到的藥水的狀況向桶里補充藥材。

而風鈴則負責其了添水的職責,定時朝桶里添水以避免藥水在高溫中蒸發殆盡。

轉眼已是黃昏。

楊嬋伸手點到猴子那濕漉漉的脖子上的動脈,閉上眼睛感知了一下,道:“差不多了,不過還得再加把勁。把嘴巴張開。”

見猴子沒有反應,楊嬋又鼓足了氣,大喊道:“我讓你張開嘴巴!聽到沒有!”

猴子臉上的表情因為痛苦而扭曲,眼睛依舊閉著,只是聽話地微微張開了嘴巴。

處在澡盆里的猴子正在與自己的神智交戰,在這種情況下對外界的感知幾乎降到了零,便是有人站在他跟前說話,不注意聽也根本聽不清楚。

楊嬋掏出另一個藥瓶,倒了幾枚藥丸出來,直接塞到猴子的嘴巴里。

“這些藥能給你補充足夠的體能不至于虛脫。”

說完,收起藥瓶,抹了把額頭的汗珠,楊嬋避開木桶一丈的距離。

長時間和這沸騰的木桶呆那么近,確實是一件非常讓人不舒服的事情。好在現在配藥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最起碼也要過了辰時才需要在補充。

“還要多久?”手中依舊提著小木桶的風鈴蹭到楊嬋身邊問道。

自從這修煉開始,準確地說,是自從猴子進入木桶中并確信這樣的修行方式有效之后,風鈴對楊嬋的態度明顯好了不少,這倒是頗為讓楊嬋意外。

“我也不清楚,應該今晚能完成吧。比預料的快一些,他的靈力吸收速度確實驚人,從沒見過他這么快的。”楊嬋伸手捋了捋貼在額頭上的劉海,現在的她里里外外都被汗水浸了個透。

若不是還要照看這猴子,現在她就想回去先洗個澡再換一身衣服。

風鈴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臉,小心翼翼地問:“比楊戩還快?”

楊嬋斜過眼去瞟了她一眼便沒說話,端起早放在一旁的杯子捧在手心喝著清水。

許久,楊嬋對風鈴說道:“一會,可能會出事。到時候你記得閃到一邊去什么也別干。”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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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澡盆中的水依舊沸騰,翻騰的熱氣沖天而起,遠遠看過去,就好像一道炊煙一般。

遠處的閣樓上,丹彤子與青云子并肩而立,遙望著浸在藥水中修行苦苦掙扎的猴子。

青云子猛地抽了兩下鼻子,有些疑慮道:“竟然還加了狼牙草,味道這么重,加了不少啊。那麒麟角里什么時候有狼牙草了?”

“狼牙草是什么?”丹彤子在一旁面無表情地問道。

“是一種烈性草藥,只有終年積雪的雪山上才能生長,數量不算少,但長得和一般雜草差不多難以辨認。經過特殊處理后它有某種興奮劑的功效,但……用多了會出事的。”青云子有些遲疑道:“以前我曾經采過一些來做研究,不過藥性太難控制,還有副作用,最終還是放棄了。他這么用沒問題嗎?”

說著,青云子將目光投向了遠方須菩提潛心殿的方向。

如果有問題,他應該會出來提醒吧。青云子心想。

“使用烈性興奮劑?”丹彤子的臉上浮現了輕蔑的笑容,冷哼一聲道:“用這樣的突破方式真是匪夷所思,別到最后弄出什么岔子要我等出手收拾才好。”

“依我看,出岔子倒是不至于。那玉鼎真人雖然修為平平,但畢竟教出了楊戩這種一等一的戰將。普天之下修行者道無出其右者。楊嬋又是那楊二郎的妹妹,同樣曾師從玉鼎,就算通曉楊戩的修行之法也不出奇。”

丹彤子白了青云子一眼,轉身走入室內,只留下青云子一個繼續站在閣樓圍欄上眺望。

凌燕里,夕陽的余暉將一切都照成了溫軟的杏黃色,三兩個道徒來回忙碌著將飯菜送往觀內各處,冷不丁地撇一眼一旁的三人。

風鈴靠在楊嬋身邊注視著澡盆中痛苦掙扎的猴子,壓抑著略略有些慌亂的心神,回憶著楊嬋剛剛那句話,猶豫了許久許久,問道:“能先告訴我,會出什么事嗎?”

微風撫過臉頰,楊嬋嫣然一笑,反問道:“怎么?還想再吃一次闊靈丹?那東西是禁藥,吃一次損失三年的修為。若是在那昆侖山,私贈他人弟子闊靈丹,便是引起派內斗毆也不奇怪。就你這年紀,有幾年的修為可折損?”

風鈴低下了頭。

她總想為猴子做點什么,卻什么也做不了。

“夠了。”楊嬋深深吸了口氣,嘆道:“你為他做的已經夠多了,沒有你,我想他在這觀內都混不下去了。現在對他來說,你什么都別做就是最好的。”

隨手掏出一個藥瓶,拔開蓋子,將一顆散發著淡淡涼氣的藥丸送到風鈴面前,楊嬋輕聲道:“吃下去吧,能減低闊靈丹的傷害,我特制的靈藥。好歹也多顧顧自己。可有想過,你這樣下去修為上去不,壽命必然也就不會長。到時候,還怎么守在這野猴子身邊呢?別太傻了。”

風鈴盯著那顆藥丸看了許久,默默說了一句:“謝謝。”

伸手接過藥丸,吃了下去。

遠處的樹杈上一只黑羽間嵌著金毛,兇狠的眼下有一條白色羽線的雄鷹朝著楊嬋盯了許久,展開翅膀朝著東方飛去,只留下搖晃的樹杈。

楊嬋用眼角余光撇了那搖晃的樹枝一眼,嘆道:“礙眼的東西終于走了。”

“什么?”風鈴轉過頭來不明所以地問。

“沒什么,我自言自語而已。”楊嬋捋了捋發梢,淡淡地笑:“風鈴,你可有想過,將來你修成了要做什么?”

風鈴搖搖頭。

她曾經問過猴子類似的問題,可她自己心里卻沒有答案。

“我也不知道,我自懂事開始,便在這觀中,一切都那么自然。修仙對我來說就好像呼吸,吃飯一樣。有時候我會想,也許我存在就是為了修仙。至于修仙是為了什么,修成了又想干什么……”

風鈴沒有再說下去。

原本的生活就好像沒有顏色一般,每日重復著同樣的事。吃飯,睡覺,修行,打坐,誦讀經書。

自從猴子來了觀里,便一下將她空蕩蕩的心填得滿滿的。那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癡癡地笑了。

楊嬋蜷曲著身體將下巴靠在膝蓋上,側過臉去盯著風鈴看了許久許久,看得風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半響,她才問道:“你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誰?”

風鈴搖搖頭,目光中有些迷茫。

對她來說,這個概念異常地陌生,師傅從未說起,她也從未想要去探究過。也許她也像猴子一樣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

在她的世界里,從來都只有師尊師傅,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嗯,還有一只猴子。

看著風鈴一頭霧水的模樣,楊嬋淡淡地笑著,說:“我在想,什么樣的父母才能生出你這樣的女兒。翡翠一般的雙瞳。長大了一定是傾國傾城。是遺傳,還是有什么淵源呢?”

風鈴臉一紅,連忙把頭低下。

夕陽緩緩落下,入了夜,遠處的草叢里多了幾個人。

這幾個道徒是自發趕來一探究竟的。

升騰的熱氣宛如一注炊煙一般,站在道觀里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能輕而易舉地看到。廚房的道徒也早把這里的消息連同飯菜一起送到了道觀的每一個角落。

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或多或少地關注著,只是并不是每個人都敢來。

畢竟之前的事情大家都還歷歷在目。沒什么必要的話,那種賭上性命的一幕,誰都不想再經歷一次。

夕陽終于散盡了余暉,夜幕降臨。

待到巳時一刻,一直浸泡在藥水中修行的猴子忽然有了異動,臉上痛苦的神情明顯比先前更甚了。

風鈴連忙站了起來遠遠地眺望:“他怎么啦?”

說著便想跑過去,卻被楊嬋一把拽住。

“別過去。”

“他……他怎么啦?”

“要突破了,這是靈力外放的通道即將開啟的征兆。現在別過去,如果這時候停下來,就功虧一簣了。”

聽了楊嬋的話風鈴只得緩緩坐下,眉頭深深地皺著,緊張咬著嘴唇,小手握著拂塵,攥緊,目不轉睛地盯著猴子看。

那緊張的神情就好像現在在澡盆中修煉的是她一樣。

短短三炷香時間之后,一道氣勁從猴子的手心沖出,瞬間沖開了一條通道。

依舊是吸收靈氣,依舊是外放靈力,但體內的靈力已經不再狂躁。多余的靈力不再通過渾身上下的每個角落滲出,而是整齊劃一地透過修行開啟的一條無形的通道外放。

這絕對是致命的。

沒有再均勻地通過身上的肌膚透出,便意味著原本不斷反復的過程被中斷。

頓時,身體失去了原有的防護,滾燙的熱水得以近距離長時間地接觸皮膚,熱量無休止地侵入身體!

前一刻還沉浸在修行之中的猴子一下被扯了出來,猛地瞪大了眼睛,歇斯底里地哀嚎。

那恐怖的叫聲撕心裂肺,響徹了整個道觀,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怔住了。

一躍而起,猴子跳出了澡盆跌倒在地,趴著,仿佛哮喘一般深深地喘息。

臉部及手心的肌膚被湯得通紅,身上的藥水順著濕漉漉的毛發滴落在地。

“猴子!”風鈴撒開腿想朝著猴子的方向跑去,卻依舊被楊嬋一把拽了回來。

她緩緩地搖了搖頭,對風鈴說道:“別過去。他沒事,修為已經突破了,他現在是真正的納神境了。”

“那為什么……”風鈴轉過頭去,霎時呆住。

又是歇斯底里的哀嚎。

遠處,還沒有恢復過來的猴子抱著自己的頭翻滾,痛苦的翻滾,青面獠牙!

儼然此刻正承受著往昔所無法比擬的痛楚。

一旁的木桶被他無意識地踢到,僅僅一腳便已整個崩塌,藥水傾瀉而下,濕透了整片空地。

見到這一幕,躲藏在草叢里的道徒門無不心中一緊,一個個失了魂魄一般呆愣住,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是什么樣的力道!居然一腳便將那么厚的一個實木澡盆踢得支離破碎!

這是納神境的道徒該有的實力?

“這是怎么回事!”風鈴猛地質問道。

楊嬋若無其事地捋了捋發梢,淡淡一笑,道:“行者道,修行突破,戾氣爆發。”

“戾氣?”風鈴駭然。

“你們以為行者道是什么?行者道就是魔功,就是殺戮之道。在短短時間內修成通天的法術,幾十年,便要做成別人上千年方能達成的,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凝視著遠處痛苦掙扎的猴子,楊嬋臉上冷漠得沒有一絲溫度:“今天我要讓他知道,行者道的真諦。”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落到風鈴的耳中,卻猶如晴天一驚雷!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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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0 20:53: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修為已經突破,體內的靈力不再狂躁,脫離了炙熱的澡盆,沸騰的藥水的侵襲也已經不復存在。

只是,猴子根本無暇顧及這些。

在他的心中,一絲悲切的情緒正在彌漫。

眼前的一切朦朦朧朧,恍惚間,一個個的場景在他的腦海中回放。

時而返回了花果山被那一只本該死在他手上的猛虎追趕,生死一線地奔逃。

時而與丹彤子的兩個弟子對決,絕望中的咆哮。

時而跪在斜月三星洞外叩頭,苦苦哀求。

時而又回到了十一年前的那個晚上,雀兒被殺的那個晚上,那種永生難以忘懷的心悸。

在雪山上攀爬,在荒野里潛行,抱著木桶漂流在湍急的水流中像是隨時都會窒息一般……

十余年的光陰,所有的一切回憶爆發,在他的腦海中交織。

他抱著腦袋,肆無忌憚的翻滾,哀嚎,痛哭。

一幕幕的場景在眼前掠過,悲切、恐懼、無助、痛楚,所有的負面情緒交織,一幕幕地演化!

原本平靜的靈力又開始不由自主地狂躁,只是不同于以往,它們沒有給猴子帶來肉體上的折磨。

這些靈力頃刻間灌入身體的每一處,所有的經脈在瞬間噴張,鼓動。

絨毛豎起,毛發下的青筋依稀可見。

心中悲切,恐懼,憤怒,絕望交織碰撞。

他的拳頭重重地敲打地面,一拳下去便是一個深坑,沙石濺起,拳頭擦破,鮮血滴落,劇痛,卻也難以掩蓋那來自靈魂的痛楚。

一種恐怖的壓抑感落到猴子的胸口,心臟劇烈跳動,將熱血涌向身體的每一處。

“這是……這是……怎么回事!熬——!”

他抱著腦袋奮力掙扎,用頭部狠狠地撞擊地面,飆出鮮血。

各種情緒無休止的膨脹,碰撞。時而哭,時而笑,時而怒吼,時而哀嚎,時而猶如死寂一般的絕望,任眼淚流淌。

臉上的神情早已扭曲得找不到輪廓。

風鈴驚慌失措地看著這一切。

楊嬋的嘴角微微上翹,狡獪地笑。

“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風鈴掙扎著想沖向猴子,卻依舊被楊嬋死死地拽住。

“別過去,聽我的別過去!他不會有事的。”

一如過去的千年,她擁有一顆如鋼鐵般堅硬的心。

此時,就連閣樓上的青云子此時也微微動容,瞪大了眼睛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幕。

“這是……怎么回事?”

他見過無數人突破納神境,便是行者道也不至于出現這種情況。

那痛苦的哀嚎聲傳遍了整個道觀。

潛心殿中手握黑色木塊細細篆刻須菩提耳朵微微抖了抖,連忙掐指一算。

蒼老面容上表情微微變了變,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這楊嬋……哼!”

當猴子漸漸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或者說在他心中的種種情緒漸漸相容之后,他一躍站了起來,用充滿敵意的目光掃視著四周的一切。

微駝的背,沉重而劇烈的喘息,瑟瑟發抖的身軀,汗水夾雜著鮮血以及殘留的藥水順著額頭滑向鼻梁,直到唇邊。

伸出舌頭細細品嘗,那血腥的味道此刻竟帶來一種難以置信的安寧。

然而,終究是無法熄滅心中燃起的火,卻反而將所有的勾起,燃燒得更猛烈。

肌肉已經膨脹到了極致,瑟瑟發抖,青筋暴露的臉痛苦地扭曲,咧開的嘴露出獠牙,極度的痛楚從內心深處傳來,就好像有一個惡魔想要撕裂他的身體降臨到這個世界一般。

那雙眼中,放射著駭人的紅光。

“殺氣!”青云子的手一抖,手中的陶杯直接跌落在地灑了一地的茶水。

緩緩側過臉去,那雙紅透了的眼睛流轉著,望向楊嬋與風鈴。

此時此刻,就連風鈴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微微退縮。

這還是她所認識的那只猴子嗎?

楊嬋冰冷的臉上露出微笑,抬起手,指向了一旁不遠處的草叢。

隨著楊嬋所指,猴子的目光轉向,與那雙眼睛對視的瞬間,草叢里所有的道徒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需要言語,直覺已經告訴了他們所有。

深深的恐懼感瞬間爆炸,蔓延開來,在一剎那間便擊潰了所有人的意志。

“快跑!他要殺人了!”一聲驚呼,所有人撒腿就跑,甚至沒有人評估過群起而攻的勝算。

需要評估嗎?人與獸,從來就不曾有過勝算。

看著那一幫奪路而逃跌跌撞撞的道徒,猴子低吼著伸出手試圖去抓,眼中透著對鮮血的,往前踏了一步,卻又掙扎著止住。

那抬起的手便那樣僵在那里。

眼前的一切又變得恍惚了,又是一場劇烈的戰斗,天性與理智的戰斗,痛苦得就好像要將他的靈魂撕裂了一般。

哀嚎,不住地哀嚎,抱住自己的腦袋肆無忌憚,瘋狂翻滾,揚起漫天沙塵。

許久,他終于瑟瑟發抖地松開了抱住腦袋的手。

天性與理智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協議。

喘息著,咽了口唾沫,他緩緩抬頭,迷離地望向了楊嬋。

一瞬間,楊嬋的表情僵在那里,瞪大了的眼睛眼角不住地抽動。

兩人久久地對視,猴子面目猙獰,喘息著,一滴滴的唾沫沿著牙齒滴落,儼然一副失控的狀態。

而早已達到三階煉神境的楊嬋竟也被那氣勢壓得透不過氣來。

如果一個修為達到納神境的極限行者道修行者忽然朝她撲過來,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她是絲毫勝算都沒有。

納神境的楊戩有多強——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

“你,做了什么……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猴子顫抖著嘴唇斷斷續續地說。

那聲音沙啞,渾濁,又仿佛已經拼盡了所有的力氣。

風鈴早驚得說不出話來,她下意識地拽緊了楊嬋的衣角。

正當楊嬋已經暗暗準備好隨時動手的時候,猴子的臉上忽然閃現一抹苦澀的笑,轉而望向藏經閣的方向,輕輕一躍,竟躍起五丈有余直接掠過峭壁沒入峭壁上的綠林里。只留下整個愣住的楊嬋。

“他竟……控制住了。”楊嬋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道。

比當時楊戩用量大十倍的狼牙草,他竟控制住了。他是怎么做到了……

“出事了!”站立在閣樓上的青云子驚呼道。

“什么事大驚小怪的,不就是突破個納神境嗎?觀里每年不都有幾個?”屋里傳來丹彤子慵懶的聲音。

“他朝藏經閣去了!”

“什么?!”丹彤子從屋里直奔了出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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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0 20:53: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發泄,發泄,此刻猴子最需要的就是發泄。

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澎湃,仿佛無窮無盡一般,一躍便是數十米,一躍便是五丈高,即使是懸崖峭壁,也如履平地,仿佛騰云駕霧一般。

那一腳跺在駐停的樹杈上,將碗口粗的樹杈跺裂。一爪抓過樹干,帶出五指抓痕。

尖利的樹枝從他的身上劃過,劃破了皮膚,竟沒有絲毫的痛感。

相反,濺出的鮮血讓他更加狂躁,更加興奮!

他越過山峰,穿過樹林,沿著直線直奔藏經閣,片刻都沒有停留。

身上的力量從未這樣洶涌澎湃過,就好像無窮無盡,只等猴子去揮霍一般。

一腳蹬在懸崖邊上一躍而起,穩穩落地,直震碎了地板。

他顫抖著,喘息著,緩緩地站起來。

月的陰影中,聳起七層的高塔,雕著嘲風的屋檐,古樸而莊嚴。

眼前,已是藏經閣。

見到猴子的到來,守衛藏經閣的道徒們猛然一驚,紛紛亮出了武器。

猴子竟直接來到正門前!

于義從閣樓里飛奔出來,拔出佩戴的飛劍,卻驚得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他想干什么?從正門?”他瞪大了眼睛。

猴子經常到藏經閣來偷書,這是全觀上下都知道的事。而他,這個直接受命于須菩提守護藏經閣的二代弟子一直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猴子為什么要直接從正門來?這不是……讓自己難堪嗎?

于義想不明白。

猴子緩緩邁開腳步,深深地喘息著,一步步邁向藏經閣,光溜溜的腳丫扣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腳印。

月光照亮了他的臉。

所有的道徒頓時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是怎么回事?發生了什么事?!

那一身豎起的絨毛,聲聲的嘶吼,露出的獠牙,猙獰扭曲的臉,猩紅的眸子。

于義的臉頰猛地抽動。

“于義師兄……孫師叔……我們該怎么做?”一個道徒悄悄走到于義身邊,壓低聲音問道。

是啊,該怎么做?該怎么做?

這種情況,師尊從未交代過!

于義咬著牙,握緊了手中的劍,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怎么說?打還是不打?難道就這么讓他從正門走進藏經閣嗎?”

于義的心中沒有答案。

命令遲遲沒有下達。

手持兵器的道徒團團圍住了猴子,但沒有命令,猴子往前一步,他們只能退一步。

正當于義驚慌失措之際,兩個黑影凌空躍起,從猴子的背后閃現,月光下,眾人能看到來者手中閃著寒光的兵器!

陰影中,猴子咧開的嘴角微微上揚。

那一瞬間,所有人分明看清了猴子臉上浮現的笑容,那詭異的笑容。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還沒來得及眾人做出反應,猴子已經整個前傾,撲倒在地。

下一刻,用駭人的臂力撐起的身體猛地往后彈,一雙腳重重地踏在來者的腹部上。

兩聲痛苦的尖叫響徹了夜空。

那兩人甚至還來不及看清猴子的意圖便已經被踢翻在地。

掙扎,翻滾,撐起身子。

被直接踏在腹部,他們差點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在場的道徒無不錯愕。

這攻擊兇猛,犀利,完全不成套路,根本防不勝防。兩個納神境道徒竟在頃刻之間便被打倒在地!

“這是……怎么回事?”于義不禁攥緊了手中的劍。

剛剛他還在擔憂自己因為阻止猴子進入藏經閣而錯傷了猴子,現在想來這種擔憂根本就是多余的。

如果猴子出手,他恐怕也扛不過兩個回合吧。

“他已經突破納神境了。”無奈地苦笑,于義緩緩往后退了一步。

承受得起非一般痛苦的人,便擁有非一般的實力。行者道與悟者道的區別啊。說到底,修仙之道也是公平的。

一揮手,包圍圈迅速四散開去為雙方的戰斗留下足夠的空間。

“無論如何,別與孫師叔動手。”最后交代了一句,于義悄悄地后退,離去。眼下的局勢早已經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

猴子從地上一躍而起,轉過臉去直視兩人,依舊是那詭異的笑容,摻雜著扭曲的神情,那軀體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瑟瑟發抖:“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癲狂地笑,笑得好像哭泣一般,沒人分得清他真正的情緒。

撕扯的靈魂,神智正在掙扎中扭曲。

刀疤臉顯然也被嚇住了,睜大了眼睛死死的盯住猴子,一手捂住自己的腹部,一手緊緊握住自己手中僅存的還沒脫手而去的三刃鐵爪,掙扎著試圖站起來,嘴角已經一縷鮮血溢出:“怎么回事……這種力道,就算是納神境也不應該……”

“小心——!”一旁的獨眼龍驚呼道。

還沒等刀疤臉反應過來,猴子已經一個沖刺來到他的面前,沒有絲毫的留情,一個勾腿踢在他的下巴上,整個人頓時凌空翻起,噴灑的鮮血劃出拋物線,濺濕了猴子那張猙獰的臉。

而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所有人都能清楚地聽到恐怖的“咔嚓”聲,那是下巴碎裂的聲音。

再跌下,刀疤臉已經全然失去了知覺,甚至連手中的法器都沒來得及施展便已經徹底落敗!

剛舉起彎刀準備要出手相助的獨眼龍,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嘴角抽動,一個恍惚,整個人跌坐在地,就連握緊的刀都脫了手。

他不知道猴子怎么會忽然變得這么強的,但他知道,他全然沒有獲勝的希望。

只需一招,便可以將刀疤臉完全制服的對手根本不是他能匹敵的。

僅僅是兩個月,兩個月之前,雖然恐懼,但只要足夠小心他還能完虐猴子。

但現在,他們已經被完全超過,拉開的距離大到無法想象!

這兩個月究竟發生了什么?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仿佛失了魂一般,他囔囔自語道。

“讓開!我有急事求見師尊!”

大門直接被撞開,于義快步跪倒在須菩提面前。

“師尊!出事了!”

此時,那須菩提依舊手握黑色木塊細細篆刻,不緊不慢道:“為師,已經知曉。”

臉上的神情冷得讓這隨他修行近百年的道徒都感到陌生,只是那雙手篆刻的手卻未曾停下來。

于義猶豫著,叩首。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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