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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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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甲魚不是龜 】大潑猴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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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7 21:59:10
第四百五十一章:收屍

楊戩拽住楊嬋的手卻越握越緊,彷彿要用盡所有的力量一般。

這一刻,楊戩的心都碎了。

因為他知道,他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麼。

即使修成了大羅金仙,即使獲得了三界戰神的美譽,即使變成擁兵灌江口的一方諸侯,一切似乎與千年以前的那一次沒有什麼不同。

只要他一鬆手,便是永別。

他可以獨自去承受世間所有的苦,但他不願再承受失去親人的痛。

「可以嗎?二哥。」楊嬋低下頭細細地掰著他的手指,眼淚一滴滴灑落在楊戩的手背上,那手分毫不動。

「可以嗎?」她不斷地問著。

楊戩呆呆地站著,怔怔地注視著自己的妹妹。

許久,他微微顫抖著說道:「你這樣……值得嗎?他……他在婚禮上為了另一個女人跑了,你還這樣值得嗎?」

「愛,難道是用值不值得來衡量嗎?」楊嬋反問道

楊戩猛地怔住了。

「你說得對,是二哥膚淺了。」

那嘴角微微抽了抽,他想像平時一樣儒雅地笑,可他笑不出來。

那手依舊緊緊地拽著楊嬋。

玉鼎真人在一旁看得都怔住了。

三人就這麼靜靜地站著,哮天犬與傲天鷹已經縮到了一旁。

天邊的轟鳴聲還在繼續。從南天門飛散而出的火雨將整個天空都燒得通紅,一波又一波衝擊沿著大地橫掃而過。

熊熊的火光中,猴子依舊在不斷的掙紮著。瘋狂地咆哮著,那身影如同璀璨的星辰般來回閃爍,快到讓人分不清真身所在。

可天地的怒火,總是能準確地找到,將所有的憤怒朝他噴灑而去,一次次的轟擊之中,那身軀似乎都已經支離破碎了。意識早已漸漸模糊,只剩下戰鬥與復仇的本能在支撐著他環繞護盾不斷掠行。

而那法陣。卻比原來更加堅固了。

哪吒與四大天王瞪大了眼睛在天將之中來回巡視著,五方揭諦不得不收起所有的動作。

紅色符篆的光芒之中,汗流浹背的李靖,滿是疲憊的臉上終於綻露了一絲微笑。緩緩地喘息著:「穩住了……」

只要排除所有外部干擾,南天門無可匹敵的防禦力便可以發揮到淋漓盡致。若天劫直接攻擊法陣,或許撐不住,但光靠天劫追擊猴子波及,根本不可能對法陣產生致命的殺傷。

「應該……應該能贏。」他咬緊了牙輕聲嘆道。

此時此刻,天上地下,所有的人都睜大了眼睛,等著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妖猴被天劫撕成粉末。

如同太陽一般炫目的光芒之中,猴子又一次被天劫吐出的力量擊穿了。那身軀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搖搖欲墜。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期待著。

狂風從他的耳邊掠過,呼嘯的天火從他的身旁吹襲而過,早已失去了焦點的雙目在天地間游離著。

可就好像刻意不讓所有人如願一般。下一刻,這只瘋狂的猴子緩緩地張開嘴,露出獠牙,聲嘶力竭的咆哮瞬間爆發出來,揮舞著金箍棒又一次開始衝刺。

那聲音在空氣中瘋狂地擴散,傳遍了三界。

落入楊嬋耳中。就像一個無助的靈魂在嚎哭。

她咬著嘴唇,眼淚止不住地劃過臉龐。那手緊緊地攥著,指甲都已經扣入了肉裡。

鮮紅的血一滴滴灑落在腳下的青磚上,濺開了花。

枝椏上的葉片微微顫著,綠草如同波濤一般起伏,楊嬋的長裙在風中顫動著。

許久,她緩緩地低下頭,垂下的長發遮住了她的臉龐。

「二哥,讓我去吧。不去,我這一輩子都會後悔。也許是……最後一面了。我應該和他一起死,而不是留下來,給他建一座好像父親與大哥那樣,沒有屍骨的墳……」

「讓你去了,我也會後悔。」楊戩緩緩鬆開她的手,一步步後退,卻又隨手一揚,灑出點點靈力在楊嬋的四周繪出一個圈,將她困在其中:「我不可能再失去最後一個親人了,無論用什麼樣的方式,我都要保住你。就算你覺得他比我這個當哥哥的重要也沒關係。」

楊嬋抬起頭,緩緩地睜大眼睛,看著楊戩,看著這位三界戰神抿著嘴唇笑了出來,看著他的眼眶漸漸變得濕潤。

怔怔地望著楊嬋,楊戩微微顫抖著張大了嘴巴,低聲道:「一直都沒機會跟你好好說說話,老實說,你真的很任性,從小就任性,我一直由著你,所有你想的,你要的,只要我能辦得到的,我都會給你


因為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唯一的親人。

如果我……」他握緊了拳頭,咬牙說道:「有許多許多的事,我從來沒告訴過你,因為我覺得我一個人扛得住。

父親和母親都不在了,我這個當二哥的,就算天塌下來,也要幫你扛住。

因為……因為你是我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可這次真的不行了……」

「這次……真的不行了……」

「我不懂他的愛,也不懂你的,但我懂自己的。

對我來說,愛就是要大家都好好地活著,不要生離死別……只要大家都好好地活著,一切就還有希望……你以為我不想去宰了那個混蛋舅舅嗎?你以為我不想跟他拚個你死我活嗎?我修的是行者道,不是悟者道,沒有那麼寬廣的胸懷,也管不了天下蒼生的福祉。」

「我做夢都想宰了他……真的,做夢都想。可我都忍住了,處處瞻前顧後畏首畏尾忍氣吞聲,生怕被人捉住痛腳……」

「為什麼?」

「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個你,明白嗎?因為還有個你——!」

咆哮聲中,四周的葉片都在微微顫動著,門外的守衛,梅山七聖也匆匆趕到,卻一個個都被楊戩的神情嚇住了。

楊嬋低著頭如同一個犯了錯的孩子般站著,一隻手緊緊地握著劍鞘。

「二哥,對不起……可我……」

楊戩指著楊嬋道:「你不許去,明白嗎?我不會讓你去的。」

「可我必須去!如果不去……」

「你不許去,我去!」楊戩拄著三尖兩刃刀一步步地後退,咬牙道:「你去,就只能是累贅。」

楊嬋驚恐地望著楊戩。

「無論生死,我都會將他帶回來。但是我有個條件,你要到華山去赴任,安安分分地當你的山神。我會把你直接壓在華山下,封印。這個條件,無論你是否同意,都必須接受。這一次,我不會讓你再任性了。就算你要恨我……也只能如此了。」

楊嬋呆呆地望著楊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側臉望向玉鼎真人,楊戩輕聲道:「師傅,若弟子回不來,往後,嬋兒就拜託你了。」

「誒……誒。」玉鼎真人呆呆地點頭。

「哮天犬、傲天鷹、梅山七聖!」

「在!」

「隨我到南天門走一趟。」

「諾!」

轉過身,楊戩一甩三尖兩刃刀,化作一道金光朝著南天門的方向呼嘯而去。

哮天犬、傲天鷹以及梅山七聖也連忙一個個跟了上去。

天空中火在燃燒,風在呼嘯。

庭院中樹影搖曳。

呆呆地望著眾人遠去的方向,楊嬋微微顫抖著,癱坐在地,掩面而泣。

交錯的光與影之間,楊戩飛速前行,面色冷峻。

梅山七聖緩緩地跟了上來,袁洪緊蹙著眉頭道:「真君,就這情形,我們去了恐怕也……」

「別跟得太近了。」楊戩淡淡道:「如果楊戩不幸身隕,還得勞煩各位兄弟將楊戩的屍骨送回桃山安葬……再替楊戩跟寸心說一聲,對不起……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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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不用你教我

“叮噹”聲中,天將打開了鐵門的鎖。

昏暗的火光從鐵窗外斜斜的照入,牆角,白素微微顫抖著抬起頭來。

那平日裡精緻秀麗的臉上,此刻布滿了血漬,一雙眼睛朦朦朧朧地望見敖烈,頓時漫起了淚光。

“我可以,單獨和她說說話嗎?”敖烈望向了一旁的天將。

那天將看了看監牢裡的白素,又看了看敖烈,稍稍猶豫了一下,點頭,低聲道:“不過別太久。”

敖烈從腰間摸出一塊寶玉塞入天將手中:“拿去喝茶。”

說罷,一腳跨入監牢之中,踩在潮濕的石板上。

身后的鐵門轟然關閉了。

“你……怎麼來了?”

白素想要掙扎著站起來,可一動,一陣刺痛傳來,頓時痛出了一身的汗,整個身形就要往一旁栽下去。

敖烈連忙快步走上前去蹲到身旁將她扶住,從衣袖中摸出了一枚丹藥,塞入她的口中。

“你以為我不會來嗎?”

白素捂著胸口,緊蹙著眉,好不容易將丹藥咽了下去。

“不是……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白素神色緊張地望了一眼緊閉的門,微微張口,卻半天都沒接著往下說。

敖烈也朝那門看了一眼,道:“放心吧,隨便說,沒事的。”

“隨便說?”

“對。”敖烈蹙著眉笑道:“因為我全都招供了,所以現在說啥都沒關系。”

“全都……招供了?”白素輕咳著,緩緩睜大了眼睛。

“對。有的沒的都招供了。”敖烈聳了聳肩。深深吸了口氣道:“給妖怪提供丹藥的事情。還有,天庭的同黨。不過名字我還沒寫,你有沒有討厭的仙家,回頭我把名字給添上去?”

白素頓時整個怔住了,呆呆地望著敖烈,腦海中一片空白。

鐵窗外還不斷傳來南天門的轟鳴聲,那本該被隔離在南天門外的紅光,此刻竟連九重天也隱約可見。

“你別擔心。屁大點事。”敖烈摸著下巴緩緩道:“這一戰,天庭就算贏了,也已經元氣大傷,有的是用得著四海龍宮的地方。父王一定會想辦法保我的。”

說罷,敖烈用手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咧嘴笑了笑。

“真的……那麼簡單嗎?”白素緩緩地搖頭,有些驚慌失措了,那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不對,勾結妖怪是重罪,沒可能那麼容易的。我在你書房裡看過以前天庭的案例。這種罪……”

敖烈忽然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臉,打斷了她的話:“我這人是不靠譜了點。但什麼時候騙過你?”

“騙是沒有,可……”

“既然沒有,那你愁個啥?天塌下來有我頂著。”伸手挑起白素的下巴,敖烈裝出一臉流氓相,笑嘻嘻道:“來,小妮子給爺笑一個,別苦瓜臉了,不然,小心我不娶你咯。”

白素一下真給逗笑了,低下頭,那笑演變成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好了,你別說話了,聽我說就行。”輕輕撫著白素的背,敖烈輕聲說道:“其實剛剛在外面我想了很多,老實說,以前還真沒想過這麼多。我這人哪,這輩子就沒干過幾件靠譜的事兒,仗著自己是西海三太子,四處為非作歹地,說難聽點,就是一害蟲。”

白素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眨巴著雙眼靜靜地望著敖烈。

“以前都是我把你當免費勞力一樣使喚,這次輪到我為你干點啥了。”輕輕撓了撓頭,敖烈接著說道:“其實啊,也不能說為你干啥,真論起來這次的事也是賴我。不是我硬拉著你上天,就不會鬧成這樣。到頭來,你卻沒把我供出來……想想,我這輩子好像都在干糊涂事兒啊……”

白素依舊眨巴著眼睛望著敖烈。

看著白素那模樣,敖烈一拍腦袋道:“完了,你也覺得我都在干糊涂事……”

“不是……咳咳……是你讓我別……別說話的……”

“那你覺得我沒干糊涂事?”

“也……也不是……”白素的頭越埋越低。

敖烈翻了翻白眼道:“那就還是覺得我老干糊涂事兒咯?”

白素扁著嘴不說話了。

翻轉身子靠坐到白素身旁,敖烈抬眼看了看那照入火光的窗,低聲道:“知道我總干糊涂事那你又每次都不阻止我?”

“我……我阻止不了……”白素唯唯諾諾地說。

“其實你阻止得了,只要你拿出第一次見面那股潑辣勁,我肯定只能低頭。不過話說回來,你那潑辣勁后來都去哪了?”說著,敖烈悄悄瞥了一眼白素。

白素低著頭,不吭聲。

“是不是因為我是西海三太子,所以你的態度就變了?”

白素依舊低著頭,不吭聲。

“其實就算是也沒啥關系,我也知道我身上就這點比較討人喜歡,其他的都……乏善可陳。”說著,敖烈悄悄瞥了白素一眼。

白素蜷縮成一團,低著頭,垂下的長發遮掩了臉頰,昏暗的光線中看不清神情。

氣氛似乎一下凝固了,兩人就這麼默默地呆著。

半響,門外傳來了兩聲干咳:“龍三太子,時間不多了,有什麼話麻煩說快點好嗎?”

敖烈拉長了聲音應和道:“知道啦。”

說罷,又低頭側臉盯著白素看,輕聲嘆道:“這是天牢,有禁制在,禁音術都不好使了。旁邊還有個人在偷聽,想跟你說幾句情話都不行啊。”

“情話?”白素猛地抬頭,那臉刷的一下紅了。

“怎麼?本太子和未來太子妃說幾句情話有問題嗎?”

白素小心翼翼地望著敖烈道:“你不是……不是說是假……假成親嗎?”

“不能假戲真做嗎?”敖烈輕聲問道。

“可是……可是……”

“喂,是不是不用仙籍誘惑你,你就真不會嫁給我啊?”

“龍三太子,能別這樣拖時間嗎?后面還有好多事要做呢。”門外又傳來了天將的催促聲。

“知道啦!”敖烈不屑的大喝了一句,轉過頭捋著白素的長發道:“好了,真沒時間瞎聊了。說重點的。這次的事,解決起來,說實在的是有點難度。”

“那……咳咳……你會死嗎?”

“應該不會,按理說是不會的。”敖烈輕聲嘆道:“不過會有點麻煩就是了。我可能會被囚禁,也可能會被革去仙籍,或者發配充軍之類的。總之,會有一段時間不自由。你的事情我無論如何會讓父王安排好,把你救出去,到時候……恐怕也不是正大光明地。你到了凡間,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然后告訴我三姐你在哪里。等我沒事了,我就去找你,知道嗎?”

“真的……不會死嗎?”

敖烈的手頓住了:“能別再提‘死’字嗎?多晦氣啊。”

白素默默點了點頭。

“總之,我會去找你的,只是那時候,恐怕就沒辦法像之前一樣,許你一個仙籍了……”

說著,敖烈拍了拍膝蓋緩緩地站了起來,嘆道:“就這樣了,我過來就是跟你說這幾句話而已。別擔心我,也別干傻事,好好等我,行嗎?”

白素默默地點頭。

敖烈的眉頭都蹙成了一團了。

“喂,我干了這麼轟轟烈烈的事情,英雄舍身救美人啊。臨別了,你也不說點什麼?”

看著敖烈那副痞子相,不知道為什麼,白素忽然很想哭。

“真的……不會死嗎?”

“不會。”

“為什麼……要救我呢?我只是你的一個……婢女。”

“因為本太子忽然想當一個好男人了,要讓萬聖公主知道,悔婚,是她的損失。”

白素呆呆地看著敖烈。

“你真相信了?”敖烈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道:“傻瓜。我只是不想你死,想想虧欠你挺多的,要是你死了,我就沒機會償還了。”

身后的鐵門“叮當”一聲打開了,白素驚得縮了一縮。

“龍三太子……”

“行了!上吊也要喘口氣啊!”敖烈背對著天將猛地咆哮了一句,又展開雙眉,低頭對白素道:“我走了。”

“恩。”白素默默的點頭。

轉過身,在白素的目光中,敖烈挺起胸膛一步步走出監牢。

直到跨出牢門,那天將伸手將鐵門關上,又悄悄在他耳邊說道:“其實,您真可能會死。”

敖烈冷冷地斜了他一眼道:“不用你教我。”

說罷,低著頭,邁開腳步沿著陰暗的過道一步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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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石頭

兜率宮中,卿家呆呆地跪著,驚恐地看著老君身后還在不斷崩塌的天道石,看著老君提著筆細細地在竹簡上細細寫著。

就在這過程中,下界還不斷傳來轟鳴聲,驚得卿家忐忑不已。

幾聲清咳,幾滴鮮血濺灑在竹簡上。

那卿家的眼睛猛抽猛抽,匍匐在地微微抬著頭,一動都不敢動。

三界第一人的老君,修為真的毀了,那妖猴沒有說謊……

對于這位卿家來說,這件事的驚悚程度絲毫不亞于妖猴在南天門引發天劫。

半響,老君將那竹簡蓋上了自己的印鑒,親手卷好,朝著卿家推了過去。

“這是……”

“勞煩轉交給陛下了,就跟陛下說,老夫修為已破,接下來恐怕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卿家還想說什麼,卻見老君一聲清咳,一縷鮮血滲透指縫滴落。

他只能呆呆地眨巴幾下眼睛,點頭,奉著竹簡躬身退出殿外。

由始至終,鎮元子都只在一旁坐著不動。

花果山戰場。

一個僧侶凌空被一只螳螂精用化出的巨大前臂劈成兩半,轉眼間,那螳螂精又被另一個僧侶破開了胸膛。

化作巨獸的九頭蟲在天空中來回盤旋噴灑火焰。

獼猴王舉著鐵棒在僧侶之中來回翻滾跳躍,就連牛魔王也已經沖到了最前線。

眼看著越來越多的妖軍精銳投入戰斗。戰爭的天平一點一點地朝妖軍傾斜。可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必勝的時候,戰場卻詭異地陷入了膠著狀態。

從那道峽谷里,出現了越來越多僧侶。仿佛無窮無盡一般,卻又沒有一次性投入戰場。

旗艦被開到了最前方,鮮血濺灑到腳邊,短嘴一動不動地站著,仰望著天空中的紛紛擾擾。

“他們究竟來了多少人,派去查探的人回來了嗎?”

“沒有,現在已經完全聯系不上了。”

“難道是計?還是說。他們也跟我們一樣無法一次性將所有的力量投入戰場?”短嘴的眼角抽了抽:“看來,不是那麼簡單啊?”

側過臉。他望向了一旁手忙腳亂的凌云子。

一批又一批的妖軍在得到凌云子的術法加成之后迅速加入戰場。

可那對面的峽谷中,也有一批又一批的僧侶加入戰場,整場戰爭始終被維持在某一個平衡點上。

轉眼間,兩位額頭突起。渾身放射璀璨金光的黃袍僧侶出現在戰場上了,他們一前一后的夾擊著化作巨獸的九頭蟲,徒手搏斗,一時間,九頭蟲竟落了下風。

“那兩個家伙是誰?”短嘴指著那兩個僧侶問道。

凌云子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頭也不回,簡略地答道:“那是降龍羅漢和伏虎羅漢。”

聽到這一句,短嘴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佛門有十八羅漢,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兩個羅漢就能逼得九頭蟲落下風。那其他的十六個呢?還有那些個尊者大佛……

直到這一刻,短嘴才意識到眼前跟他們交戰的這些,真的只是僧侶。還沒成佛的普通僧侶。

短嘴沒有接著問下去了,他握緊了自己腰間的劍柄對一旁的傳令官低聲道:“后撤。”

“后撤?”那傳令官頓時吃了一驚。

“后撤才是對的,在這里跟他們耗下去沒意義。”一個聲音從天空中傳來。

當旗艦上的眾妖還在恍惚的時候,一個身穿黑色道袍的身影已經在短嘴的身前凝成。

“大師兄?!”凌云子幾乎尖叫了出來。

“短嘴參見清風上人!”

“末將參見清風上人!”

戰艦上的一干人等紛紛躬身拱手行禮。就連戰場上的一干戰將也不由得身形頓了頓,那些個佛門僧侶也一個個面露驚愕之色。

整個戰場都似乎一下屏住了呼吸,下一刻。廝殺之聲再起。

遠處山巒間,正法明如來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主角終于開始入場了,也不枉我等苦等了那麼久。”

“大師兄……你……你怎麼也來了?”凌云子驚道。

遙望著戰場,清風子淡淡嘆了口氣道:“不只是我,師兄弟們都來了,還在路上。我擔心你們頂不住,就先過來了。”

抖了抖拂塵,清風子對著周圍的眾妖將道:“戰場上就別計較這些禮節了,免禮吧。”

“是!”短嘴恭敬地點了點頭。

只見清風子伸手一揚,點點晶瑩瞬間隨風灑遍了整個戰場,所有妖怪手中的兵刃,乃至于箭筒中的箭矢甚至霹靂筒中的珠子都微微閃過一層熒光。

緩緩地將手掌收入衣袖中,清風子淡淡道:“現在,他們的金剛術已經廢了。”

“那我們現在應該往前推進?”

“不,應該按照你先前所想的,后撤。”

“這……”短嘴一下愣住了。

他回過頭與凌云子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擺了擺手,下令后撤。

與此同時,幽泉子與丹彤子也已經出現在戰場上空,而在他們身后,數千里之外,是以素的大軍以及整個斜月三星洞所有的道徒。

一位僧侶來到正法明如來的身旁,躬身道:“尊者,接下來該如何?”

“好戲上場了。”正法明如來微微仰起頭,淡淡看了正朝旗艦而去的幽泉子與丹彤子一眼道:“全力推進吧,把他們壓回花果山的防御線上。”

“遵命。”

隨著花果山艦隊不甘地后撤,峽谷之中忽然涌出大片的僧侶。放眼望去,竟有五萬之多。

短嘴不禁怔住了。

南天門外,猴子如同一個隕石般重重砸落浮石上。揚起漫天沙塵,砂石飛濺。

無數的攻擊朝著那滾滾煙塵沖了過來,下一刻,那些個攻擊紛紛轉彎繞過了浮石。

龍椅上的玉帝雙眼微微瞇起,靈霄寶殿上的一眾仙家也紛紛一愣。

一陣狂風掠過,沙塵散盡,直到此時。眾仙才看清那沙塵的中心,妖猴早已失去了蹤影。而在南天門的另一面。數十道詭異的攻擊依舊追著猴子不放。

不斷地奔逃,卻又不斷地被擊中,不斷地被包圍,不斷地擺脫。不斷地受傷,周而復始。

一聲聲的咆哮響徹天地,縈繞在人們的耳畔,仿佛邪魔的嘶吼讓人戰栗不已。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靜候結果的到來。

此時此刻,由于天劫不斷增強,極速補充的靈氣也已無法抵消揮霍,再生也無法彌補不斷新增的傷害。

無論是還是靈力,猴子都早已經處于崩潰的邊緣。至于那精神。其實早已經在戾氣的摧殘下崩潰,只剩下單純的本能和執念繼續支撐著這場戰斗。

然而,這場戰斗看上去已經沒有絲毫的懸念了。

福星緩緩地紓了口氣道:“還好。還以為那妖猴已經能擺脫追擊了呢。”

財神用衣袖抹著額頭的汗道:“應該用不了多久了,這只妖猴已是強弩之末,天劫卻還遠沒到頂,妖猴該是死定了才對。”

說罷,他朝四周望了過去,似乎想尋求認同的意思。只可惜所有的仙家都似乎已經被這妖猴給嚇怕了。再也沒人敢妄下斷言了。

眼前如此規模的天劫,三界之中真有人能扛得過去嗎?

彌羅宮中。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太乙真人都默默相對。

“能順利嗎?”通天教主低聲問。

“應該吧,這妖猴撐不了多久了。”元始天尊緩緩側過臉去,伸手一揚,凌空出現了花果山戰場的場景:“如果他們沒有其他后手的話,這妖猴應該已經沒救了。”

那景象中,沒有咆哮,沒有嘶吼,甚至不需要戰鼓,不需要號角,僧侶們一個個面容平靜地與妖軍交戰著,平靜地殺戮,平靜地死去,前仆后繼。

“都著了他們的道了。”通天教主緩緩地嘆了口氣,又忽然笑了出來:“當初是誰說的佛門如同一盤散沙的?”

“佛門確實如同一盤散沙,到如今也是。”元始天尊蹙眉道:“但四大皆空,佛法不空。如果他們認為老君的‘無為’礙著他們修佛,他們就可以擰成一股。說到底,是我們自己看錯了……都記住了前半句,卻忘記了后半句。只要是為了破除他們修佛的障礙,他們可以視死如歸。因為沒有了七情,沒有了六欲,佛法,便是他們的一切。修道求長生,修佛求極樂……我們都太小看佛門了。”

說到這里,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相顧而笑,笑得一旁的太乙真人不明所以。

南天門外,猴子又一次被席卷而來的藍色光團重重砸落,那劇烈的沖擊甚至讓整個南天門都為之一顫。

眼看這妖猴已經要撐不住了,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觀望。

南天門法陣核心之外,站在偏遠位置的金頭揭諦悄悄捋開衣袖,那掌心處一塊刻有“卐”字符號的玉簡在微微閃爍著。

五方揭諦互相對視了一眼,皆默默地合十雙手。

除了金頭揭諦之外的四位揭諦皆緩緩踱了兩步,將金頭揭諦圍在中間,五人默默形成了一個戰陣的格局。

趁著眾將一個不注意,金頭揭諦翻開雙掌,將兩塊刻滿了符文的石頭朝著法陣核心處丟了過去。

隨著那兩塊石頭在空中匯出的軌跡,那法陣核心之中凌空飛行的一個個紅色符篆頓時躁動了起來,緩緩地被那兩塊石頭吸了過去。

那些個在場的天將一個個頓時駭然。

處在核心之中的李靖驚得瞪大了雙眼。

“眾將聽令!隨我拿下這幾個天庭內鬼!”

哪吒與四大天王握著各自的法器瞬間沖到了五方揭諦面前。

轉眼間,五方揭諦已經被數百天將團團圍在中間。

金頭揭諦淡淡地笑了笑,雙手合十念起了咒文。

密閉的空間中掠起了狂風,五方揭諦凌空飛起,排成一個簡易的五人戰陣。

與此同時,由于那兩塊石頭的干擾,整個南天門法陣都開始忽明忽暗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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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結束了嗎?

身軀從高處墜落。

天旋地轉之中,無數的攻擊匯聚在猴子身上,仿佛就要將這單薄的身軀如同飄零的枯葉般直接撕碎了去。

恍惚中,他看到頭頂的護盾在不斷閃爍。

下一刻,他卯足了所有的力量朝那法陣沖了過去。

南天門法陣核心外,五方揭諦匯聚而成的戰陣上布滿的梵文微微跳躍著。凌空立在法陣五個節點上的五位揭諦雙手合十,面色淡然。

圍在他們四周的一眾天將看上去一個個有些彷徨,似乎還沒搞清楚究竟生了什麼事。

“爹,法陣沒事吧?”哪吒高聲問道。

坐在懸空蒲團上的李靖正設法將那被丟進來的兩塊石頭剝離,早已滿頭大汗。

一道閃電落到法陣的護盾上,核心處的符篆一片凌亂,整個南天門都在顫抖,高聳的墻壁上巨大的石塊脫落,搖晃得身處地底的眾將都幾乎站不穩腳只得懸到空中。

要強行將這兩塊石頭剝離其實很簡單,莫說李靖,在場隨便一位天將都能做到。可問題是這兩塊石頭一進入法陣核心,就好像直接融入了一般,只要一移動,就會牽動四周所有的符篆。

若是平時還好,大不了剝離之后重新整理。可此時此刻,外臨天劫,真要亂起來,恐怕還沒等李靖將導致的破壞收拾妥當,法陣就已經被天劫給轟破了……

很明顯,這次一次籌劃已久的陰謀。這兩塊看似普通的石頭,也是為了眼前的局勢精心準備的。

“有……有點問題……你們別管了。護住法陣。先將他們幾個收拾了再說!”

所有的天將都亮出了各自的法器。緩緩朝著五方揭諦圍了過去。五位揭諦駕馭著戰陣緩緩后撤,轉眼之間已經退無可退,五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皆無奈地笑了笑。

哪吒挺著火尖槍站到了最前方,高聲喝道:“如有抵抗,格殺勿論!”

“諾!”

靈山大雷音寺中,那金色巨佛微微睜開了雙目,面帶笑意。下一刻,那笑意緩緩地消失了。

南天門外,猴子使出全力朝著已經不斷閃爍,如同風中燭火一般法陣護盾沖去。

此時此刻,以那法陣的情況,莫說天劫,便是靠他自己拼盡全力的一擊,也可將那護盾破除。只要過了南天門,那麼天劫便只能被屏蔽在外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個泛著藍光的護盾在他身前悄然形成,擋住了去路。

錯愕之中。他急急忙忙地后退,卻恍然現四周已經多了許多面這樣的護盾。

慌亂之中,他只能不斷閃躲,可無論如何,都不靠近那法陣一分一毫。

金色巨佛雙目緩緩瞇成了一條縫。

“這是什麼?”剛趕到的楊戩猛地怔住了。

正彷徨之際,梅山七聖與哮天犬、傲天鷹都已經趕到了他的身邊。

山羊精楊顯捋了捋下巴微卷的胡須道:“看樣子,天劫又變強了。”

“變強的天劫還能生出護盾來?真是聞所未聞!”

還沒等楊戩動身,一道藍色護盾已經攔到了他們的身前,將他們隔離在天劫之外。

彌羅宮中,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皆怔住了。

“這是什麼東西?”太乙真人輕聲問道:“難不成天劫也已經開了靈智,知道那妖猴想靠法陣抵擋?”

“不奇怪。”元始天尊輕聲道:“天劫來自天外,乃天地之魂靈所化,意在維持平衡。便是有靈智,也分毫不出奇。只是這靈智能到何種程度,便未可知了。”

聞言,太乙真人急匆匆地站了起來,躬身道:“師傅,弟子去一趟南天門。”

元始天尊擺了擺手道:“去吧。”

話音未落,太乙真人已經化作一道白光直沖出了大殿,以極快的度朝著南天門襲去。

一位卿家急匆匆奔入凌霄寶殿,將一份竹簡放到龍案上,卻只字未提,只小心翼翼地望著玉帝。

瞧那眼神,一瞬間,玉帝似乎也已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了,他連忙一手抓過遇見攤在自己身前,只一眼,他已經整個呆住了,那手瑟瑟抖,目光不斷閃爍著,臉色隱隱有些紫。

大殿上的仙家一個個伸長了腦袋朝他望了過來。

半響,玉帝卻只是深深吸了口氣,將竹簡緩緩卷了起來,就好像什麼都沒生過。只是那神情依舊猶如驚魂未定一般。

在場的仙家皆是一陣疑惑。

此時,幾乎沒人現玉帝那放在龍案下的雙手在微微地顫著。

千萬年了,老君就是壓在他頭上的大石,只要老君在一天,他便不是真正的玉帝。

可如果老君忽然不在了呢?

此時此刻,玉帝腦海之中就如同一團亂麻一般。

換作平常也就罷了……如此危局,三清失勢,他,還是玉帝嗎?

“這件事不能公諸于眾。”這是他心中此時唯一的想法了。

屏住了呼吸,他微微顫抖著,緩緩地綻露笑容,目光在眾仙之中來回。

額上豆大的汗珠滑落。

又一位卿家急匆匆奔入凌霄寶殿,跪奏道:“啟稟陛下,四海龍王求見。”

“四海龍王?他們不安頓好自己的部署,這時候來作甚?”一位仙家蹙眉問道。

另一位卿家躬身走到玉帝邊上,低聲道:“陛下,他們恐怕是為了西海三太子一事來求情的。”

玉帝略略猶豫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氣,擺了擺手道:“告訴他們。不見。”

“這……陛下。四海龍王是手持老君贈與的信物來的。”

聞言。在場眾仙皆議論紛紛。

玉帝的嘴角猛地抽了抽,抬起手猶豫再三,最終說道:“讓他們到御書房候著吧。”、

“諾。”

南天門外,猴子還在苦苦地掙扎著,在藍色護盾以及那些詭異攻擊的圍追堵截之下,他的處境即使用走投無路來形容也不為過。

此時,南天門法陣核心處的戰斗也已經悄然開始了。

狹窄的空間里,眾將們分成兩部。一部守護法陣核心,另一部則肆無忌憚地將法器和各色術法朝著五方揭諦招呼了過去,一時間,通道之中石屑紛飛。

一道靈力直接沖破層層阻隔擊穿了地表的一棵大樹,遠處的道徒一個個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快去稟報陛下!”站在月樹下幫忙安置龍宮一行的月老連忙對一旁的紅官交代道。

狹窄的空間里,五方揭諦匯成戰陣且戰且退。

轉眼間,哪吒腳踏風火輪高舉火尖槍,一個穿刺,道道火光之中直接從小小的戰陣上洞穿了過去。

還沒等五方揭諦將漏洞填補,其余的眾將已經一擁而上。

到底是只有五個人。那戰陣的威力也極其有限。紛亂之間,整個戰陣都散了開去。五方揭諦只能朝著各自不同的方向倉皇遁逃,很快便無路可逃。

與此同時,法陣核心之中懸浮的符篆在兩塊怪異石頭的干擾下已經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整個法陣就好像隨時會自然關閉一般。

正當李靖束手無策之際,太乙真人一個箭步來到核心旁,將兩道靈力強行灌入法陣之中。

那兩塊石頭瞬間粉碎了,下一刻,整個法陣也同時關閉。

李靖整個怔住了。

“與其這樣半死不活地,不如抓緊時間重新捋。”太乙真人冷聲道。

下一刻,他縱身一躍,將一位天將驅離了蒲團,自己親身加入到操控法陣的行列中。

南天門外,將整個南天門籠罩其中的紅色護盾閃爍著徹底消失了。

被猴子丟棄的金箍棒無遮無攔地插到南天門前,激起漫天沙塵。

楊戩猛地一驚。

凌空中,已經四肢殘缺,只剩下一只眼睛的猴子掙扎著向南天門沖去,卻重重地撞在一面藍色護盾上。

下一刻,六道白色熒光如同六道繩索將他死死捆住,緩緩地勒緊。他張大了嘴巴,用僅存的一直手不斷地抓著,試圖將勒在脖子上的那一道熒光解開。

可惜一切都是徒勞的,被這熒光纏繞上的物體,至今為止沒有一個能掙脫。

此時此刻,他已經連半點聲音都不出來,只能將手伸向近在咫尺,漸漸遠去的南天門。

緩緩地,那六道熒光將他朝那缺口拉扯了過去。

整個天空中的轟鳴都停止了,仿佛忽然降臨的靜默一般,只剩下缺口之中不斷傳出的“劈啪”聲響。

天上地下,無數雙眼睛都呆呆地望著,看著這只妖猴無力地掙扎著,連半點聲響都無法出,被那六道熒光緩緩地拖向缺口。

只剩下百丈了,百丈之后,他就要被缺口徹底吞噬。

就連法陣核心之中手忙腳亂的李靖與太乙真人都微微頓了一下。

靈山,金色巨佛的雙眉緩緩蹙起,一臉的疑慮。彌羅宮中,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卻是松了口氣。

七十丈,五十丈……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楊戩亮出三尖兩刃刀想要上前,可無論他往哪飛,藍色護盾總能準確地封閉他的去路。

要知道這護盾的堅硬程度甚至越了南天門法陣的護盾……巔峰狀態的猴子況且無法在天劫的阻隔下突入到南天門,他又如何可能沖破這阻隔呢?

一切似乎都已經成為定居。

龍椅上的玉帝抹了把汗,干咽了口唾沫。

三十丈,十丈……

猴子依舊在不斷地掙扎著。

斜月三星洞中,須菩提低著頭,呆呆地注視著棋盤。

七丈,五丈……

天劫的缺口已經在緩緩地縮小。

靈氣還在猴子的身上瘋狂地匯聚,他瘋狂的掙扎,只可惜在天劫的力量面前,他真的就只是一只猴子……

緩緩地,那殘軀穿越了缺口,沒入一片藍色的火焰之中。

緊接著,缺口閉合了。

整個世界頓時陷入一片寂靜之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結束了嗎?”

一陣狂風掠過,南天門外沙石翻滾。除此之外,再無半點聲響了。

此時此刻,太上老君、鎮元子、元始天尊、通天教主、須菩提,還有那西方的巨佛,皆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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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末日

一片漆黑的虛無空間中,捆在身上的熒光如瞬間起飛的蜂群般散去。

猴子瞪大了雙目,卻好似死了一般一動不動地懸浮著,緩緩地旋轉。

那破損的血肉與肢體懸浮在一旁。

這是一個沒有聲音,沒有風,沒有光,沒有云彩,沒有重力,甚至沒有時間,唯獨剩下充裕靈氣不斷灌入的世界。

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在緩緩消逝著,就連腦海中的記憶也不例外。

沾滿了血的毛發一根根緩緩地舒展著,微微顫抖。血滴在空中懸浮,如同一顆顆的紅色珍珠。

缺口消失了,連帶的,缺口耀下的紅光也一並消失了。

南天門外,風徐徐的刮著,夾帶著細微的沙石飄過染血的地面。

天空云層翻滾,卻不像先前那樣籠成漩渦,就連原本無處不在的閃電也失去了蹤影。

整個世界仿佛已經陷入了無邊的沉寂。

楊戩懸在遠處默默地看著,手中的三尖兩刃刀緊了又緊。

靈霄寶殿上,仙家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想從眼前的景象中找出一絲一毫的異常。

玉帝伸長了脖子,撐著龍案緩緩起身,卻只是維持著那姿勢一動不動。

南天門內,道徒們竊竊私語,緩緩地朝著南天門的出口聚集了過去。

狹長的山道上,楊嬋望著南天門的方向癱坐在地,掩面而泣。一旁的玉鼎真人無奈的蹙眉。瞧著自己抽泣不止的弟子,不發一言。

坍塌了一片的南天門地下通道中,五方揭諦呆呆地仰頭。

地面的微光透過缺口照在他們的臉上,卻再看不見匯成漩渦的云層,聽不見整耳欲聾的聲響。

“失敗了嗎?”

將他們團團圍住的天將一個個面面相覷。

南瞻部洲某地一戶人家的豬圈中,一只剛出生不久的小豬借著破損的屋頂呆呆地望天,眼角泛起淚光。

在他的身后,一群小豬正擁擠著爭奪母豬奶水,發出“哼哼”的聲響。

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結伴步出了彌羅宮,一如往昔的夜色中的天庭,無奈地笑了笑。

“如果天劫真開了靈智,你說他在想什麼?”

“這事兒,恐怕只有他才知道了。”元始天尊緩緩望向了兜率宮的方向。

大殿內,巨大的天道石只剩下拳頭大的一塊依舊懸浮著,似乎已經停止了崩潰的趨勢。

太上老君低頭掩著唇咳出了一縷鮮血。

“沒事吧?”鎮元子低聲問道。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老君輕聲道:“有事沒事有區別嗎?留著一把老骨頭,也不過是等著被清算罷了。”

那神情之中,已盡是淡然。

靈山大雷音寺,金色巨佛緩緩閉上雙目,依舊一動不動地坐著。

虛空之中,猴子的經脈微微搏動了一下。下一刻,身體緩緩地碎裂,化作沙塵飄散。

天空中五顏六色的光徹底消失了,潛心殿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懸掛壁上的猴子的名牌上,“孫悟空”三個字緩緩消散。

大殿的正中,須菩提呆呆地坐著,對著空蕩蕩的棋盤。

燭臺上的火早已燃盡,一縷微風從窗欞透入,整個斜月三星洞安靜得只剩下呼呼的風聲。

緩緩抬起頭來,他呆呆地掃視著空蕩蕩的殿堂。

一道驚雷掠過,照亮了一張老臉。

也許直到此時,他才發現,沒有人會再替他掌燈吧。

許久,他緩緩地笑了出來,無奈地搖頭。撐著地板,他一點一點地站了起來,取出火折子,邁開蹣跚的步伐將那燭臺上的蠟燭一根根點上。

虛無的世界中,猴子的身軀依舊緩緩地翻滾著,一動不動。

過往的點點滴滴,一個個的畫面在他的眼前掠過,變得枯黃,隨著本不存在的風消散。

充沛的靈力依舊不斷地灌入身軀,那臂膀上的經脈都已經被撐得隆起,傷口卻絲毫沒有愈合的跡象。

航行中的艦隊,以素呆呆地望著一如往昔的天空,那腦海一片空白。

花果山。

整個天空都暗了下來,原本驚天動地的喊殺聲仿佛忽然被扼斷了一般。

正法明如來望著南天門方向一陣錯愕,那手下的一眾僧侶也是一時間不知所措。

在他們的對面,那鋪天蓋地的妖軍更是一陣靜默,只剩下大風撫弄風帆的聲響。

戰鼓停止了,號角平息了。

呆呆地望著南天門的方向,短嘴張大了嘴巴,整個如同被抽了魂魄一般,手中的長劍“鏘”地一聲掉落在地,微微**。

“這……這是什麼情況?誰來告訴我這是什麼情況?”九頭蟲如同一陣狂風般飛回了旗艦。

妖將們一個接一個地返回戰艦,大軍開始徐徐后撤。

“是不是……大聖爺死了?”

有人問,卻沒有人回答。

半響,妖群之中傳來暗暗的抽泣聲。

一陣狂風掠過,揚起了風帆,卻也將哭聲傳遍了每一艘戰艦。歷經生死,鐵血之中求存的漢子,一個個如同孩童般癱坐在地,嗷嗷大哭。

靈臺九子一個個怔怔地對視著,不發一言。

軍隊之中有人哼起了歌,漸漸的,每一只妖怪都在跟著唱和。就連遠處城市之中的妖怪也一只只走出家門,仰望天空附和。

那聲音就如同一根根的針,透過肌膚直達五臟六腑。

沒有人聽得懂他們在唱什麼。也許,連他們自己也聽不懂。沒有了齊天大聖的妖族,就是叢林里茹毛飲血的妖怪,不會有人懂。

這一刻,是一個種族信仰的粉碎。

南天門的大門轟然打開了。

天兵、夾帶著昆侖山的道徒一個個緩緩走了出來,呆呆地望著眼前那蒼茫天地。下一刻,人群之中爆發出歡呼聲,將所有的物品都拋向了天空。

直到此時,龍椅上的玉帝,法陣核心之中的李靖與太乙真人才緩緩松了口氣。

歡呼之聲傳來。那通道之中的五方揭諦不約而同地閉上了雙目,盤腿坐地,雙手合十。

那面容緩緩地干枯了。

哪吒抹了把冷汗,指著金頭揭諦道:“拿下!”

“諾!”

一眾天將飛速朝著五方揭諦沖了過去,卻在觸碰的瞬間發現他們都已經坐化,變成了乾屍。

蘊含了傷悲的歌聲在耳邊回蕩。

正法明如來雙手合十,雙目緊閉。

“釋迦摩尼尊者,接下來,該如何?還請明示。”

許久,腦海中才浮現了一個簡短的聲音:“依計行事。”

正法明如來默默地點頭。

以素一腳踩在船舷上,凌空飛起。

“你要去哪里?”多目怪猛地喊道。

“從現在開始你是統帥了,把艦隊帶回花果山。”望著南天門的方向。以素怔怔地說道:“我……我要去南天門……無論如何,都要見他最后一面……哪怕是一具屍體……”

旗艦上,短嘴捂著耳朵來回地踱著步,不斷地拍打著自己的腦袋。

轉過頭,他看到一個個要麼一臉的驚慌,要麼淚流滿面,甚至嗷嗷大哭的妖怪。

“你們這是幹什麼?”他一把拽住了略略有些慌亂的九頭蟲,又轉而搖晃著嗷嗷大哭的黑子:“你們這是幹什麼?不許唱!不許唱——!”

“天劫忽然消失……大聖爺死了……”

“大聖爺沒死!”短嘴猛地咆哮道。

“大聖爺死……死了……”

話音未落,短嘴已經一拳打在他的臉上,將他整個擊倒在地。

“你再說一次,你再說一次!我說大聖爺沒死!沒死!”

黑子整個趴在甲板上,抱頭痛哭。

“瘋了……這家伙瘋了!”短嘴一個轉身,從身旁侍衛的腰間抽出了一柄長劍就要朝黑子砍去。

一旁的九頭蟲一驚,連忙將他死死抱住。

“住手!”

“放開我!我要殺了這擾亂軍心的家伙!大聖爺沒死!”

“你給我住手——!”

牛魔王一個快步趕過來,將短嘴手中的劍打落在地。

短嘴還在掙扎著要撿起,被九頭蟲一個反手整個按倒,動彈不得。

“大聖爺沒死!沒死!你們這是要造反!要造反嗎?”短嘴嘶吼著,那眼淚奪眶而出。

“你給我住嘴——!”九頭蟲一個手刀重重擊在他背上。

短嘴終于停止了掙扎,趴倒在地,一動不動地抽泣著。

風呼呼地刮著,齊天大聖的戰旗,花果山的戰旗依舊迎風招展。

此時此刻,百萬大軍聚在一起,除了說不出悲傷的歌聲,只剩下靜默。

所有妖怪都流著淚望著旗艦,而旗艦上的大將們,則一個個望著趴倒在地抽泣的短嘴。

靈臺九子依舊默默地站在一旁。

九頭蟲松開了手,緩緩站了起來。

牛魔王緩緩走到九頭蟲面前,緊蹙著眉道:“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我,我怎麼知道怎麼辦?”九頭蟲抿著嘴,望向了一旁的獼猴王。

“大聖爺死了……再打下去輸定了,我們散了吧,各奔東西……”鵬魔王瞪大了眼睛不斷來回掃視眾妖,尋求著認同。只可惜,沒有人贊同他。

“能跑得了嗎?”有人低聲問道。

“我們有百萬大軍,花果山有幾百萬妖眾,只要我們散開,他們能追得了誰?”鵬魔王反問道:“你們說對不對?對不對?只要離開這里。天大地大。他們沒那麼容易捉住我們!”

“對!”獅駝王連忙附和道:“跑不贏的只能算他們倒霉了!”

一旁的凌云子冷哼一聲:“他們誰也不追。就追你們幾個。元帥短嘴、大將軍九頭蟲,還有你們幾個妖王,你們猜天庭會不會就這麼算了?”

注視著鵬魔王,凌云子緩緩道:“以前你們能躲得過,是因為三清沒動手。以后呢?”

聞言,鵬魔王當即一臉的驚恐。

“說白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花果山守不住,你們哪里都別想守住。”

甲板上的眾妖一下都沉默了。

許久,牛魔王躬身將短嘴一把提了起來,環顧左右道:“大聖爺還活著。”

短嘴一下呆住了,所有的妖將都疑惑地望著牛魔王,半響,一個個似乎才明白過來。

“對,大聖爺還活著。”

“沒錯,大聖爺活著!我們一定要死守到底!”

“再也不要過東躲的日子了,大聖爺還活著!死守花果山!”

他們一個個眨巴著滿是淚光的眼睛咆哮了出來。

驚天的嘶吼聲迅速蔓延開來,下一刻。戰鼓擂起,號角吹響。

廝殺又是開始了……

虛空之中。猴子的手腳、身軀,乃至于頭部都已經碎去,唯獨剩下一枚黑色珠子,那表面上金色的閃電緩緩流動著。

緩緩地,連那珠子也一並消失了。這個世界又是回復了原本的一片黑暗,空無一物。

“快!讓人查探花果山的情況!”

“陛下,好像靈山正在圍攻花果山……”

“那就看看戰況如何!”玉帝稍稍猶豫了一下,又道:“還有還有!速速前往三十四重天與三十五重天探視二清的傷勢……看看他們還能否助剿花果山。還有還有,還有在三十三重天的鎮元子!”

“諾。”

一位卿家急匆匆地奔出靈霄寶殿,玉帝又轉而對另一位卿家道:“速去南天門,讓李靖即刻過來見朕。等等,讓他清點下天庭還剩下多少兵馬!妖猴一除,正是大破花果山的好時機!”

“諾。”

揚起筆,玉帝親手寫下一份聖旨交予另一邊的卿家:“將這份聖旨送到灌江口去,勒令楊戩即刻前往花果山參戰,若以任何借口推擋,戰后以妖猴余孽論處!”

“諾!”

“通知四海龍王,讓他們即刻召集龍宮部將前往花果山……”

“陛下,諸位龍王為了西海三太子的事還在御書房候著呢。”

“西海三太子的事先擱置,讓他們即刻統兵前往花果山!”

“諾。”

“通知府庫,將所有的軍用物資都拿出來!立即!”

一道接一道的聖旨飛灑而出,整個天庭一下又運轉了起來,士氣高昂。

南天門外,天兵天將、道徒蜂擁而出,自由地呼吸著凡間的空氣,為這劫后余生歡呼著。

人群之中,李靖攙著太乙真人,兩人相顧無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哪吒帶著眾將開始指揮人馬打掃戰場。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擠出南天門來看上一眼。一片紛亂之中,空曠的地面迅速被人群填滿了,除了一處。

南天門正前方的位置,龜裂的地面上,那沾滿了天軍鮮血的金箍棒依舊立在風中,一動不動。

所有人都沒有提及,所有人卻都繞著它走,就好像都刻意忽略它的存在一般。

正當此時,一個熟悉的,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在南天門內外所有人的腦海中響起了……

“喀喀喀……哈哈哈哈……”

只一剎,全部的歡笑都停止,所有人動作都僵住了,一股寒意直透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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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7 22:01:33
第四百五十六章:兌現諾言

花果山的邊境上,無數的妖怪嘶吼著沖向敵陣,就連本該居中指揮的短嘴都提著長弓沖了出去。

驚天的戰鼓與號角聲中,所有的戰艦,無論大小都在緩緩地推進。

這一戰是否能贏,誰也不知道。但他們都很清楚,花果山,已經退無可退。此時此刻懷著的,也許是憤怒,也許是絕望……又也許,對于他們來說,是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他們所需要做的,想做的,僅僅是像一只妖怪一樣去戰斗。

隨著正法明如來一聲令下,無數的僧侶騰空而起,應戰。

雙方猛烈地撞在一起,一時間,血肉橫飛。

那景象看得靈臺九子當中未親歷戰場的幾個都猛地一怔。

九頭蟲凌空飛行著,回首齊天宮的方向。在那宮門前,萬聖公主翹首以盼。

只一眼,他已經雙目通紅,咬緊了牙,又一次化成了巨獸,肆無忌憚地噴灑著火焰。

大角舉著戰斧在血肉之中左沖右突,瘋狂地咆哮。

牛魔王拽著混鐵棍,化出兩個巨角朝著敵陣沖襲而去。

獼猴王如同一道閃電般來回躍動。

鵬魔王尖嘯著揮舞長戟,那眼中布滿了血絲。

獅駝王狂吼著將一個僧侶撕成碎片。

黑子揮舞著雙刀來回穿梭。

鮮血,殘肢,朝著地面揮灑而去,如同一陣傾盆大雨。

整個戰場就好像一臺絞肉機在瘋狂滾動,將一切都撕得粉碎,漸漸地。黑色的鎧甲壓過了金色的肌膚。

望著眼前這瘋狂的場景。正法明如來都不由得怔住了。那合十的手緊了又緊。

這只是一群無助的可憐蟲,他們不算好人,甚至算不上是人,他們各懷鬼胎,可當天地將他們逼到絕路之時,他們也可以緊緊地擰成一團,迸發的力量,令天地都為之色變。

“殺了這幫禿驢。死守花果山等候大聖爺歸來——!”短嘴手持長弓飛在高處呼喊著。

“諾——!”這一刻,仿佛整個天地都在應和。

清風子掃了自己的眾師弟一眼,緊蹙著眉道:“既然都來了,就一起吧。”

“好。”

“打完這一戰,我要立即和云妮成親!”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反正我們都被逐出師門,老頭子再也管不著了。”

“我們九個應該是第一次一起打架吧?”

“應該是吧,第一次,肯定能贏。”丹彤子哈哈地笑了起來。

九人紛紛亮出了自己的法器,下一刻。靈臺九子悉數騰空而起,加入戰場。

南天門外。一陣清風吹過,揚起沙塵。

那恐怖的笑聲還在所有人的腦海中持續,四周卻寂靜如初。

高聳的金箍棒立在正中,所有的道徒、天軍的將士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注視著,驚恐地后退。

大雷音寺中的金色巨佛睜開了眼,又緩緩瞇成了一條縫。

彌羅宮外,二清默默地對視,掐指去算,卻怎麼都算不透。

靈霄寶殿之中,仙家們一個個縮著腦袋,臉色隱隱有些發紫。

“這樣都死不掉……一定……一定是哪里弄錯了!”玉帝一把將龍案掀翻了去,指著卿家叱喝道:“傳朕旨意,讓李靖立即查清情況!立即!立即!”

“諾,諾!”

那卿家嚇得連滾帶爬地奔出了靈霄寶殿。

兜率宮中,太上老君仰著頭,一臉的錯愕。

許久,他緩緩笑了出來,笑得喘不過氣,以掌摑地。

一旁的鎮元子低聲問道:“怎麼啦?”

“他有兩個心,兩個靈魂……哈哈哈哈……要融合,卻沒有完全融合,是共生的兩個靈魂!咳咳……哈哈哈哈……死了一個,還有一個。天劫只收一個……哈哈哈哈!”

鎮元子整個怔住了。

太上老君趴在地板上,掩著嘴,咳出了血,可他還在笑:“一個個都反對老夫掌控天道石,看看如今這結果……可笑,可笑……這是不是你們要的?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都以為我死定了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所有人的腦海中響起了,不寒而栗。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閃電劃破夜空落在金箍棒上。轟鳴聲中,四周的地面如同漣漪般皺起,揚起漫天沙塵。

“快跑——!妖猴還活著!”

一時間,眾道徒嘩然,尖叫聲此起彼伏。

沙塵之中,無數的道徒爭相奔逃,朝著南天門蜂擁而去,擁擠著,踐踏著。

原本隊列相對整齊的天軍頃刻之間便被沖散了,任天將如何呼喊都無法穩住局面。

洶涌的人流之中,李靖依舊攙著太乙真人靜靜地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金箍棒的方向。

無數的道徒與他們擦肩而過。

沙塵散去,他們看到一個拳頭大小的黑點在金箍棒前方懸浮著,“劈啪”地放射著微弱的閃電。

“什麼東西?”

“不知道。”太乙真人死死地盯著那黑點道:“似乎……跟天劫的缺口有點像。”

此時此刻,南天門外早已是一片混亂,早已經沒有人關心那黑點究竟是何物了。

一片混亂之中,李靖與那黑點隔空對望著,干咽了一口唾沫,松開攙扶太乙真人的手摸了摸懷中的玲瓏寶塔就要向前,卻被太乙真人拉住了。

“等一等,看清楚再說。”

李靖默默地點了點頭。

遠遠地,他們看到一枚黑色的珠子從那缺口中飄了出來,緊接著。那缺口便消失無蹤了。

太乙真人整個怔住了。

“那是什麼東西?”李靖連忙問道。

“那是……那是……”指著那黑色珠子。太乙真人張大了嘴巴。半響都沒能把話說全。

“不就是我嗎?”一個聲音在兩人的腦海中響起了。

無數的肉觸手在黑色珠子表面迅速形成,如同藤草般編制了起來,一張猴臉迅速成型,對著他們猙獰地笑著。

那雙目都已經恢復了往昔正常的狀態。

“真的……真的還活著……”玉帝呆呆地眨巴著眼睛,癱坐在龍椅上。

那殿上的仙家們一個個驚慌失措地四下張望。

“藥效都已經過了……修成天道修為了?”

“不知道……”

二清對視了一眼,無奈地笑了笑,轉身走入兜率宮。

事到如今,他們也已經無能為力。只能說。他們從一開始就選錯了博弈的對象。

兜率宮中,老君哼哼地笑著:“好樣的,干得不錯……兩個靈魂……哈哈哈哈,好好地讓他們知道,沒有老夫的世界,是怎麼樣的。哈哈哈哈!”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道徒們互相踐踏著朝南天門擠去,那地面甚至都淌開了血。

哪吒拄著火尖槍呆呆地看著,下一刻,他已經挺起火尖槍駕著風火輪朝著猴子刺了過去。

“快——!不能讓他恢復過來!”

“住手——!別過去!”李靖伸長了手要制止。可惜早已來不及了。

四根觸手迅速纏繞在一起,猴子的左手也已成型。

只見他凌空一個閃躲。準確地扼住了哪吒的咽喉。

直到此時,其他的天將都還沒反應過來。

“我不會殺你。”猴子瞧著瑟瑟發抖的哪吒,吐出一口淡淡的霧,輕聲道:“不過,其他人可就難說了。”

那二指稍稍用力。哪吒微微顫抖著,不敢動彈。

就在言語之間,猴子的軀干也已編織完成。

此情此景,就連遠處的楊戩也倒吸了口涼氣:“這究竟是什麼?不死之身?”

四周的道徒還在奔逃,尖叫,天兵天將們握著兵刃一步步后退。

就在眾將的目光中,的雙足踏上了龜裂的地面,右手伸展,那尾巴緩緩翹起,一根根的絨毛迎風挺立,猶如實質般的強大靈力在他四周繚繞不散。

“鎮元子、元始天尊、通天教主都已經戰敗……還有誰?還有誰能制服妖猴?”玉帝捂著腦袋咆哮道。

“陛下……恐怕,只有老君了。”

“老君?”玉帝哼地笑了出來,笑得一眾仙家不明所以:“除了老君之外……還有誰?難道去找須菩提祖師?他行嗎?”

“陛下,還有西方釋迦摩尼尊者。”一位仙家低聲道。

“佛祖?”眾仙一驚,面面相覷。

無數的道徒擁擠在南天門的過道之中,幾個天兵掙扎著想要關門,卻無論如何也推不動。

此時此刻,局面已經完全失控。

“你猜,是你們關門快,還是我的速度快?”猴子笑瞇瞇地瞧著李靖,一手拽著哪吒的火尖槍,一手扼住他的咽喉,將哪吒一把拽到跟前,一個膝撞,一個手刀砸在哪吒的肩部。

哪吒猛地瞪圓了眼,微微張大的口中唾沫滴落。

掙脫猴子,他艱難地走了兩步,緊接著,兩眼一翻,火尖槍掉落在地,整個身軀緩緩墜地,沒了聲息。

看著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的哪吒,眾將都驚得往后退了一步。

天庭有數的戰將,在這妖猴的面前,竟如同凡人一般不堪一擊?

李靖咬著牙,那臉猛抽,猛抽。

太乙真人死死拽著李靖的手臂不讓他上前。

“我說過,你們開門,我不殺。不開,一旦讓我進去了,都得死。”猴子緩緩地扭了扭脖子發出劈啪的聲響。伸出一手,頓時,那金箍棒如同有了靈性般騰空而起,凌空一陣飛舞,準確地落入掌中。

干凈利落地舞了個棍花,他環視眾將,緩緩地咧開嘴露出獠牙,輕聲笑道:“現在,是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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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九辰大陣

只一剎,仿佛接到了死亡通告一般,南天門外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無數的道徒,乃至于天兵天將,發瘋一樣地往南天門內擠。當他們發現南天門根本擠不進去時,一部分人騰空而起,往凡間逃去。可無一例外地,他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硬扯了回來。

猴子仰著頭瞧著李靖,露出戲謔地笑著:"都說了,要給我開門,不開門,必死。你們偏不信,現在好了,自作孽不可活,我也救不了你們了。"

"你!"李靖咬著牙,神色慌張地朝著周圍掃視,揚起手來高聲喝道:"大家聽我說!既然逃不掉,不如同心協力……"

話音未落,站在李靖身旁的兩位天將腦袋便炸開了花。

隨著身穿鎧甲的兩具身軀轟然倒地,所有人都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就連李靖和太乙真人也不例外。

整個南天門外的喧嘩聲嘎然而止了,所有人都在呆呆地看著。

"同心協力做什麼"猴子懶懶地拄著金箍棒,舔著獠牙。

至始至終,他連動都沒動過。

挑了挑眉,他輕聲道:"李天王,你以為我沒辦法立即將你們全部殺死嗎?我只是……不想讓你們死得那麼痛快罷了。想死沒那麼容易,咱慢慢玩。我要讓你們好好享受,恐懼的感覺。"

說罷,他緩緩的笑了起來,捧腹大笑,癲狂地笑。

人群之中,一位道徒忽然張大了嘴嘶吼,下一刻,他整個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炸成了一團血污。

頓時,一股寒意直入心底。

李靖的臉色已經隱隱發紫,太乙真人無奈地苦笑,天兵天將們一個個瑟瑟發抖,道徒們聲嘶力竭地哭喊。

無路可走,無路可逃,留給他們的,只有南天門,而他很快也會通過南天門,在那門內上演一場甕中捉鱉的好戲。

狂笑聲,哭喊聲中,道徒,天兵,乃至于天將一個接一個的炸成血霧飄散。

靈霄寶殿之中,玉帝呆呆地坐在龍椅上,面色慘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臺階下的眾仙也都一個個怔住了。

"這……這是什麼術法"

"這不是術法,這是……單純的靈力控制……"

"難道是天道修為"

沒有人回答,因為每一個人心里都已經有了答案。

此時此刻,就連一直淡定自若的太白金星也禁不住有信了。

沉默之中,有人低聲問道:"如果已經是天道修為,那請西方佛祖還有用嗎"

就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瞬間將原本處于谷底的眾仙的心,推入了更深的谷底。

兜率宮中,鎮元子靜靜地注視著太上老君。

微微仰起頭,太上老君捋著長須嘆道:"這應該是……天道‘無極’。"

"‘無極’是怎麼樣一種天道修為"

老君哼地笑了出來,面帶惆悵地說道:"什麼樣的天道修為都已經不重要了,修成‘天道’者,不死不滅,除非破道心,否則無論如何不可能被擊敗。若是老夫‘無為’依舊,要破,倒是不難。只可惜了……呵呵呵呵。"

那輕輕的笑聲之中,老君緩緩地搖頭,鎮元子卻只是面無表情地坐著,一動不動。

太多的驚嚇,事到如今,一切在他眼中已經如此淡然。

只是,做夢也沒想到身為三界大能的他,也會有充當"魚肉"的一天。

不僅僅是他,此時此刻,三界之中,又有誰不是這妖猴的"魚肉"呢?

這是無比瘋狂的一幕,任何人做夢也想不到的一幕,可它確實發生了。

一隻本該在這三界之中連片瓦遮頭都沒有的妖猴,因為大能們之間的互相算計,竟可以走到這一步,逼得三界都已經走投無路……

此時此刻,除了默默地看著,他還能如何呢?

大雷音寺中,金色巨佛微微蹙眉,伸出右手反復掐算著,那雙目緩緩瞇成了一條縫。

花果山的邊境,匿藏在山巒之中的正法明如來一臉疑慮地朝著南天門的方向張望。

天邊流雲飛舞,一切如常,可他分明已經感覺到異常。

"尊者,如今我等該如何"一位僧侶低聲問道。

"全力以赴,將花果山拿下。"正法明如來頭也不回地說道。

就在距離此處不及一里的地方,峽谷之中,一個法陣正在微微閃爍著,成群的僧侶從那法陣之中爬出來,迅速騰空而起加入到十里之外如同絞肉機般的戰場,無窮無盡。

橫飛的血肉之間,妖怪們不斷咆哮著衝刺,僧侶們面無表情地迎戰,雙方撞在一起。

在發狂妖群的衝擊下,戰線快速地朝花果山外圍偏移,直到峽谷的邊緣地帶。

然而,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很快,他們再也推不動了。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有這麼多的僧侶"

"這些……不是靈山來的嗎?"

"屁話!靈山才多大從剛剛到現在,我們殺了多少了?"

"殺了起碼二十萬了。"清風子手持拂塵從短嘴的身旁掠過,那目光死死地盯著遠處山巒的間隙。

"大師兄,怎麼啦?"青云子匆忙追了上來。

"有個老熟人在這里。"

"老熟人"青云子一驚,連忙問道:"誰"

"不知道。"清風子淡淡笑了笑,道:"不過,佛門如此大的動作,誰出現在這里都不稀奇。"

掃了一眼遠處漫天飛舞的僧侶和下方遍地的血肉,清風子輕聲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必須一舉將他們擊潰才行。"

青云子緩緩轉過頭看了清風子一眼。

抖了抖拂塵,清風子淡淡道:"讓他們往后撤一點,免得誤傷吧。"

不多時,妖軍開始后撤了。還沒等僧侶們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見一道璀璨的白光朝著他們射了過來,一掃而過。

就這麼一瞬間,六名僧侶被凌空擊中,化作煙霧直接蒸發,屍骨無存。

急追而來的僧侶們被震住了,就連正法明如來也不由得緩緩蹙起了眉頭。

直到此時,他們才發現在那妖群之中,靈台九子已經按著八卦圖譜的方位布開了陣型,清風子居中操控,無數如同微塵般的靈力在他們四周來回跳躍,形成一道道繁瑣的符篆。

緊接著,隨著清風子一指,又是連續十道白光射來,上百名僧侶化作飛灰。在那白光面前,僧侶們那一點防御術法根本一點作用都沒有。

妖群之中響起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是九辰大陣,尊者,我等……"

話還沒說完,正法明如來已經抬手制止。他注視著遠處的靈台九子淡淡道:"沒事,看著就行了。"

那身旁的僧侶不再言語了。

接連不斷的射擊之下,僧侶們一個咬緊了牙開始沖刺。只可惜清風子的手越射越快,到最后看上去竟像是白道白光齊出。

九個人除了修為較高的清風子和幽泉子之外,都緊緊地咬著牙,汗如雨下。

為了維持這個戰陣,靈力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消耗著。

短短一里的距離,數萬的僧侶結陣沖擊,到頭來,能跨入百丈距離的寥寥無幾。而就算能來到九辰大陣之前,他們也還要面對拱衛在四周的一干妖族戰將。

面對此情此景,在場的妖怪都已經看傻了眼。

"如果是我們跟他們對敵,能贏嗎?"短嘴低聲問道。

九頭蟲想了半天,回頭看了一眼法陣之中面色凝重的老九和一臉淡然的清風子,輕聲道:"如果是九個清風上人,我們齊出都只是下菜的份。其他組合的話……不難應付。"

正言語間,他們忽然發現整個戰陣在緩緩地轉動,丹彤子和凌云子身上一縷縷的靈力飄散而出,匯入老九體內。轉眼間,老九的臉色似是緩和了許多。

九頭蟲臉一紅,乾咳兩聲嘆道:"果然是須菩提祖師門下的入室弟子啊,居然還有共用靈力的秘術……"

短嘴默然了。

隨著妖族大軍拱衛著九辰大陣緩緩推進,局勢似乎已經越來越明朗了。

無數的僧侶從峽谷之中騰空而起,加入戰局,但更多的僧侶正在九辰大陣的轟擊下化作飛灰。轉眼間,瘋狂靈力的宣泄下,整個僧侶軍團已經潰不成軍。

很快,似乎已是強弩之末,峽谷之中不再有僧侶騰空而起了。余下的僧侶還在做著最后的掙扎,即使在這全無勝算的局面下,他們依舊結陣對妖軍發起了沖鋒,最終卻沒有一個能沖到妖軍陣前。

當最后一個僧侶化作飛灰,整個世界忽然安靜了,所有的妖怪都靜靜地注視著前方的那道峽谷。

半天,他們沒有再見到任何一個僧侶從里面出來。

"我們……贏了嗎"

"我們贏了!贏了!"

短暫的沉默之后,妖軍之中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所有妖怪都揮舞著武器咆哮了起來。

短嘴手持長弓來到清風子面前,躬身拱手道:"感謝諸位上人出手相助。如若沒有諸位,我花果山斷然無法如此輕易擊敗靈山僧侶。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九辰大陣解除了。

老九虛脫般墜落,被丹彤子一把接住。

"我……我要馬上和云妮成親……"

"就你這樣子能洞房嗎?"

聞言,老九臉一紅,早已疲憊不堪的斜月三星洞眾人都笑了起來。

"這婚禮,一定要辦,一定要大辦!就當我花果山給諸位上人的一點薄禮!"短嘴抬手喊道。四周的眾將紛紛應和。

正當此時,依舊飛在高處的幾位妖將忽然指著西方尖叫了起來:"不好!還有!還有——!"

眾人一驚,連忙朝著西方望去。

在那天邊,他們看到滿天的金色光芒。那是數不清的僧侶正在朝這里飛來,一張張的臉上,依舊是如同先前那般的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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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靈位

狂風中,以素飛速朝著南天門飛去,嘴里不斷默念著:“不要死,千萬不要死,千萬千萬不要死……”

恍惚中,她似乎又想起了小溪邊的第一次相見,她恐懼地想跑,卻被他強行帶走。

想起他明明吃素,卻每天帶著她在森林里翻著肉。

想起枕著他的手臂望著滿天星斗入睡的日子……

那雙眸之中早已漫起了淚光。

“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千萬……千萬不能死……”

攥緊了手中的劍,她使出所有的力量衝刺,只可惜以她那淺薄的修為,無論如何都快不起來。

南天門,一股股的血霧在人群中炸開爆開,激起此起彼伏的驚叫聲。上萬的道徒與天兵將南天門的通道擠得水洩不通,寸步難行。

此時此刻,天地間似乎已經再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他了。

不僅僅是南天門外,恐怖的氣氛已經在整個天庭彌漫開來。

無將可用,無險可守,整個天庭已是一片紛亂。

那些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仙家一個個都開始驚慌失措地收拾細軟,準備一有機會就逃離天庭。就連立在靈霄寶殿上的天庭要員也都一個個膽戰心驚,坐立難安。

這是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的一天。

靈霄寶殿上,玉帝只能呆坐著,臉色煞白,不發一言。任由天庭的驕傲與榮耀在自己面前緩緩崩塌,化作飛灰。

南天門外,猴子拖著金箍棒,赤腳踏著沾血的碎石一步步往前,意味深長地瞧著李靖:“剛剛,是你下令關門的,沒錯吧?”

李靖乾咽了口唾沫,抽出長劍,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咆哮道:“就算你贏了又如何?沒有諸位大能相助。一個行者道,你以為你能恢復三界的秩序嗎?”

“為什麼你們會以為我贏了就非得統治三界呢?”猴子啞然失笑。攤了攤手道:“我就是想抹掉你們這幫礙眼的家伙罷了,因為,我已經受夠了。”

那金箍棒一頓,猴子抬腿就要往前。

四周的天將一陣愕然。李靖與太乙真人都已經驚得擺出了防守的架勢。

正當此時,一聲呼喊從身后傳來了。

“住手!不准,不准動我爹!”

猴子停下了腳步。

那身後,哪吒重重地喘息著,捂著腹部,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不准……不准動我爹。”

拄著火尖槍,他咬著牙微微顫抖著,強撐著睜開眼死死地盯著猴子,那身形看上去就好像一陣風都能吹倒。

“不准……碰我爹。要殺我爹……先殺我……”

李靖呆呆地望著他。

注視著自己的父親。哪吒無力地笑道:“你要是死了,孩兒……孩兒怎麼跟大哥二哥,怎麼跟娘親交代……”

話到此處。李靖已是老淚縱橫,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遠處的楊戩雙目緩緩瞇成了一條縫,握著三尖兩刃刀的手攥得“劈啪”作響。

“真君,別衝動啊!”傲天鷹連忙擋在他身前。

猴子回頭淡淡看了哪吒一眼,又緩緩斜向了楊戩所在的方向,面無表情地說道:“帶上你爹,還有你師傅下凡去吧!再有下次,你們都得死。”

聽到這一句,哪吒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瞬間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量,整個栽倒在地,李靖連忙快步沖過去將他抱起。

楊戩總算稍稍鬆了口氣,太乙真人則是眉頭緊蹙,那在場的眾將皆是一陣錯愕。

“你不會打算留下來與你的那些個師兄弟還有門人共進退吧?”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太乙真人呆呆地站著,握著拂塵,沉默不語,不敢動彈。

“沒有就好。”猴子一步步與太乙真人擦肩而過。

只見他伸手一揚,一片慘叫聲中,堵在南天門出口處的的數千道徒悉數炸成了血霧。

整個南天門都被這血色淹沒了。

猴子輕輕一躍,騰空而起穿過血霧飛向門內。

“真君,我們不阻止他嗎?這樣下去……”哮天犬低聲問道。

“阻止得了嗎?”楊戩反問道。

一旁的梅山七聖將本準備要說的話都咽了回去。

“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什麼情況!誰來告訴我啊!元帥究竟怎麼樣了?誰來告訴我啊!”

天牢之中,卷簾握著鐵欄拼命地呼喊著。

那鐵窗外不斷傳來騷亂的聲響,整個天牢卻已經空無一人,連個獄卒沒有,根本就已經沒人搭理他。

猶豫了許久,他抬手劈開了鐵欄的鎖,跨出門外。

鐵門被重重踢開,小白龍衝進囚室中一把將白素架了起來。

“發……發生什麼事了?”

“全亂套了,我那個姐夫的妹夫殺入南天門了,現在誰也沒空管我們。趁現在,趕緊離開這里下凡去。”

“下凡去……下凡,那你不也成妖怪了嗎?”

“哈哈哈,現在當神仙比當妖怪還危險。況且,一起當妖怪不好嗎?”

白素微微一怔,紅著臉點了點頭。

花果山邊境上,九辰大陣又一次開啟,靈臺九子苦苦支撐著。

無數的僧侶朝著他們衝襲而來,妖軍倉皇迎戰,依舊是絞肉機一般的戰場。

漸漸地,九辰大陣的射速越來越慢,妖軍越戰越疲。

老九身子一傾,悄然墜落。丹彤子連忙脫離法陣將他接住。

靈力接近枯竭,九辰大陣終于解除了。不得已之下,妖軍開始且戰且退。與此同時,僧侶卻越來越多。就好像海邊瘋漲的潮水般勢不可擋。

“清風上人,怎麼辦?”

清風子眨巴著眼,望著漫天飛舞無窮無盡的僧侶一陣恍惚。

這是單純的人海戰術,在這里面,他甚至見不到任何一位佛門大員。可佛門哪里來這麼多的僧侶?

注視著遠方,他喃喃自語道:“一定是,耍詐了。那裡,一定有什麼問題。”

一展衣袖,他孤身朝著僧侶的來處滑翔而去。

那身后,一眾師兄弟也連忙跟了上去,就連丹彤子也急急忙忙將虛脫的老九托付給一旁的黑子,轉身沖了上去。

八人排成雁行狀低空掠行,那頭頂的僧侶與他們近在咫尺。卻好像無視了他們的存在一般徑直朝著戰場衝刺而去。

“這是怎麼回事?”凌云子驚恐地問道。

“從剛剛到現在,最起碼已經損耗了五十萬了。”幽泉子面色凝重地說道:“靈山雖有萬寺,卻絕不可能出動這麼多上了修為的僧侶。唯一的解釋只能是……這些不是僧侶。”

清風子的眉頭越蹙越深,那四周的師兄弟一個個都沉默了。

遠遠地,他們看到在隱蔽在山巒之間的足足二十八個金色法陣,那法陣正中放射著璀璨的光芒,無數的僧侶正從中爬出,騰空而起。

在這只剩下月光的天地中,遠遠看去,就好像一道金色的天河在逆流。

“是傀儡術。”清風子無奈地笑了出來。

那一眾師兄弟皆呆住了。

幽泉子輕聲問道:“施展此術互有干擾,同時二十八個法陣操縱傀儡術,莫非是佛祖來了?”

“不。佛門之中能使用傀儡術的可不只佛祖一人。況且,干擾總有辦法消除,也未必是一個人同時操控二十八個。”

“說得對,未必要是一個人操控。”一個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了。

低下頭,他們看到四位佛陀立在山巔上,那為首的正是正法明如來。

只見他雙手合十,躬身道:“恭候多時了。清風道人。”

還未等清風子開口,他們的四周,已經有多達上百位的佛陀圍了上來。一個個面無表情,卻渾身上下金光璀璨。

直到此時,這一眾師兄弟才恍然大悟,連忙一個個攥緊了各自的法器背靠背地結陣。

“看來,這麼大的陣仗都是為了我們幾個啊。”丹彤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深深吸了口氣,正法明如來輕聲道:“丹彤真人稍安勿躁。苦海無邊,我等,只是來勸誡諸位皈依我佛罷了。”

依舊是面無表情。

潛心殿中,孤燈斜影。須菩提靜靜地坐著,對著棋盤。

昔日的殘局,又一次被重現了。

那棋盤的對面坐著的,是金蟬子。

一子接一子地落到棋盤上,直至將己方徹底逼入死局。須菩提呆呆地注視著棋盤,一動不動地坐著,呆呆地坐著。

風透入窗欞,吹斜了燭火。

“天地無情,要重塑,只能是破而后立。”

“不只是老君的‘無為’,不只是眾大能,還有整個天庭。”

“只要天庭依舊統領三界,便無論如何無法證得大道……佛道之爭,在三界眾生的福祉面前又算得上什麼?”

“為這一番新景象,老夫犧牲了風鈴,犧牲了悟空,摒棄了‘不爭’的初衷,走得與天道越來越近……這個世界,哪有不付出就能得到的道理?”

“三界都為此付出了代價,三界,也將迎來一片新氣象,這樣的犧牲難道不值得嗎?”眨巴著那雙渾濁的眼,他怔怔地望著金蟬子,輕聲問道:“破而后立,老夫難道做錯了嗎?”

金蟬子依舊只是靜靜地坐著,沒有回答。

許久,就在須菩提的眼前,那面容、身形隨風飄散。

空蕩蕩的殿堂中,又只剩下須菩提一人了。一盞孤燈伴斜影。

昏紅的光線中,那懸掛牆上的十個命牌,此刻看上去,竟與十個靈位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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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亂局

血霧如同洶涌的潮水般通過南天門的過道朝內里沖襲而去,與天上的薄霧混雜在一起,瞬間化出了一片紅色的海洋。

那血色之中,一個毛茸茸的身影悄然閃現,拄著金箍棒立在齊膝的霧中,抬頭仰望。

微風從耳畔掠過,顫動了毛發。

展現在他眼前的,是夜色下巨大的月樹,飄渺的云煙,無數片懸浮的陸地,景色如畫的天庭,還有……聲嘶力竭地尖叫,競相逃散,漫天飛舞的道徒、仙家以及緊握兵器立在四周,一陣錯愕的南天門天兵。

“我又來了。”緩緩地,他咧開嘴對著天軍慵懶地笑。

天兵們恐懼地后退了。

還沒等站在前方一臉駭然的持國天王開口說話,數萬大軍,已經演變成決堤般的大奔逃。

這是一只匪夷所思的妖猴。從始至終,他都是一個人面對整個天庭在戰斗。在他的面前,天軍已經沒有任何一位將帥能鼓起勇氣,更何況那些個天兵呢?

歪著腦袋伸手掏了掏耳朵,身形一恍,他化出數百分身。

掃了一眼那些個天軍以及遠處的逃遁的道徒、仙家,他輕聲道:“殺,一個不留。”

“諾!”那些個分身揮舞著棍棒朝著眾人沖了過去。

一時間慘叫聲驟起。

南天門失守,一場單純的屠殺開始了,一場誰也沒想過的,妖,對仙的屠殺。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執掌三界數萬年的仙人。終于也落得跟那些個無處躲藏的妖怪一般境地。

穿過層層血霧,穿越一片混亂的戰場,猴子仰著頭,面無表情地朝著月樹飛去。

兜率宮中,太上老君仰著頭,靜靜望著懸浮空中僅存的,最后一小塊天道石。

此時此刻,就連這僅有的一小塊天道石也顫動不已。

九重天上。幽暗的審訊監牢中,敖烈背著虛弱的白素一路躲躲藏藏,小心翼翼地沿著過道走著。

時不時地,他們會瞧見正在朝外趕的散兵。只是,都到這時候了,根本沒人顧得上他們。

跨出審訊監的大門之時,他們望見漫天飛舞的仙家,還有朝著這里趕來的龍宮兵將。

“是你父王派人來救你嗎?”白素輕聲問道。

淡淡地望了那些個龍宮的蝦兵蟹將一眼,敖烈背著白素朝著另一個方向奔去。

“為什麼不和他們一起呢?”

“我們現在是逃犯,如果跟他們一起的話。會害了他們。”

“是嗎?”白素掩著唇干咳著,低聲問道:“你是怕你父王知道我是妖怪了。不準你娶我吧?”

敖烈眉頭微微蹙了蹙,沒有作答。

白素淡淡笑了笑。凌風中,她靠在敖烈的背上緩緩閉上雙目。

西海三太子從來都是個任性的太子爺,這一次,也不例外。

彌羅宮中,元始天尊靜靜地坐著,雙目緊閉。通天教主來回不斷踱著步,重重喘息著,時不時朝著殿外望去。

化作千丈巨人,猴子將金箍棒化成巨斧掄起,使出全力朝著月樹重重砸去。

這株扎根三界,聳立數萬年,直徑達數里的蒼天巨木在那重擊之下竟也微微顫抖了。

狂暴的嘶吼聲中,每一下,都有無數花瓣灑落,每一下,整個天庭都似乎在跟著顫抖,每一下,兜率宮中僅存的天道石頭就震碎一分……

在他的四周,幾個早已殺紅了眼的分身正一刻不停地四處搜尋著活物,七重天,早已血流成河。

靈霄寶殿,玉帝與眾仙家在兵將的護送下匆忙登上了速度最快的輕艦,揚帆。金碧輝煌的殿堂中早已空無一人。

天牢外,空曠的廣場上隨處可見各種丟棄的物品,連綿的“天”字大旗被撞倒了無數,卻絲毫沒人搭理。

披頭散發的卷簾一把拽住了一位匆忙過路的仙家,急切地說道:“在下卷簾,請問現在是什麼情況?”

那仙家一陣錯愕,驚恐地望著卷簾好一會才緩過神來,結結巴巴地說道:“妖猴入南天門了,現在大家都在往上層天跑。”

“入南天門了?”卷簾呆呆地眨巴著眼睛:“那天蓬元帥呢?元帥怎麼樣了?”

“天蓬元帥……天蓬元帥怎麼樣我也不知道啊。你問別人吧!”那仙家一面驚恐地朝下界張望,一面使勁想要掙脫卷簾的手。

卷簾用力攥緊了對方的手腕,高聲叱道:“那陛下在哪里?”

“陛下……我也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放開我!放開我!再不走妖猴就殺過來了!”那仙家疼得直冒冷汗,高聲尖叫道:“陛下應該也往上層天去了,你去上層天找啊!”

直到此時,卷簾才緩緩松了手。那仙家見狀,當即一個轉身朝著高空飛去。

“陛下也去了上層天……對,陛下肯定會去三十三重天的!”卷簾四下張望了一番,直沖入天牢中取回自己的降妖寶杖,朝著上層天直沖而去。

此時此刻,花果山的邊緣上,大隊的僧侶蜂擁而至,妖軍已經陷入苦戰之中。

九頭蟲依舊來回噴灑著火焰,獼猴王也依舊如同閃電般躍動,鵬魔王舉著方天戟引動天雷……無數的僧侶在他們的面前灰飛煙滅,可勝利的天平卻在一點一點地向著佛門傾斜。

短嘴親眼看見一只鱷魚精在斬殺數十名僧侶之后被六名僧侶生生分屍了,親眼看見一艘戰艦在深陷敵陣之后被數千的僧侶硬生生撕得粉碎。

局面,已經穩不住了。

沒有了靈臺九子的幫助,一路激戰至今的妖軍雖有百萬之師,縱然驍勇,卻也已是強弩之末,在無窮無盡的僧侶軍團面前,漸漸顯露了敗相。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僧侶的漸漸增多,這種劣勢正在變得越來越明顯。

牛魔王氣喘吁吁地提著一個僧侶的頭顱穿越軍陣朝著短嘴飛來,低聲道:“退吧,撐不住了。”

“退,往哪里退?”短嘴眨巴著眼睛問道。

“往后推,退到后方,我們還有法陣,可以借助法陣作戰。最起碼要讓將士們休整一番啊。”

遙望靈臺九子所在的方向,短嘴沉默了。

此時,鵬魔王也朝著他飛了過來,那肩上的傷口還在不斷滲著血。

“快點下令后退啊!再這樣下去,整個軍陣都要崩了!你要不退,老子就帶著自己的人馬退!反正這戰我是打不下去了!”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妖將向短嘴發來了后撤的請求。

僧侶們的沖鋒一波接著一波,無論死多少,下一刻,總會有更多的僧侶填補進來,而妖軍這邊卻已經連沖鋒都組織不起來了。

幾乎每一位將士都負了傷,幾乎每一位將士都已經在虛脫的邊緣。

眼看著局面一點點變壞,猶豫了許久,短嘴只能低聲道:“全軍,后退。”

已經昏厥過去的老九被放到旗艦甲板的角落里,睡夢中,那額頭上盡是冷汗。

遠遠地看著后撤的妖軍,斜月三星洞的眾師兄弟似乎都有了某種覺悟。對視著,一個個苦笑了出來。

第一次聯手……弄不好真的就是最后一次了。

清風子和幽泉子默默地取出各自隨身攜帶的丹藥,散給眾師弟。

朝著妖軍的方向望了一眼,正法明如來雙手合十,輕笑道:“諸位大老遠地趕來救他們,他們卻不顧諸位的死活撤退……呵呵呵呵,真是可嘆啊。”

轉眼間,八人已經吞服了所有的丹藥,擺出了迎戰的架勢。

正法明如來淡淡地看著聚成一團的八人,左手輕輕一劃,上百名的佛陀當即朝著他們沖了過去。

潛心殿內,須菩提依舊呆坐著,兩鬢在風中微微起伏。

那布滿皺紋的手放在棋簍之中,卻只是緊緊地攥著,一動不動地盯著棋盤,許久都未取出半枚棋子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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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7 22:02:52
第四百六十章:代價

眼前,這一張張的臉孔看上去都是一樣的神情,可清風子依舊認得出來,除了釋迦摩尼之外幾乎所有佛門要員都在這里了。

這是一個籌劃已久的陰謀。

微風中,八位師兄弟緊緊地靠在一起。

轉眼之間,佛陀們已經殺到了跟前。

短兵相接之際,清風子攥緊了拂塵,一聲暴喝,那手中的拂塵瞬間幻化成了一把泛著白光的長劍。

還沒等佛陀們緩過神來,那劍上瘋漲的白光已經吞噬了周遭一切,道道劍氣夾雜在白光中呼嘯而出,刺傷了飛在最前面的佛陀。

“快!跟他們會合!”一個聲音在眾師弟的腦海中響起了。

刺目白光中,一眾師兄弟在清風子的帶領下突圍而出向著花果山的方向飛遁而去,那身后無數佛陀緊追不舍,仿佛一樽樽閃爍的佛像來回躍動。

高亢的梵文誦經聲縈繞耳畔,直入心底,如同一群螞蟻爬滿了心房。整個世界都仿佛泛著金光一般。

“小心,是‘清心咒’!”清風子連忙吼道。

話音未落,只見丹彤子雙目瞬間閃爍著紅光,操起劍就要朝自己的師兄弟沖去。

身處右方的幽泉子連忙伸手射出道道銀光將他的手腳縛住,頓時,丹彤子整個嘶吼著朝地面墜落。

伊圓子與凌云子一前一后地俯沖,一同上前將他架在頭頂繼續沖刺向前。

與此同時,老七星顏一口鮮血從口中溢出,身形搖曳之際,老六于清連忙從身后將她一把攙住。

道道金光透過云層降下。一只只巨大的手掌從天而降,重重砸落在地表的山川河流之上將一切都壓成齏粉,揚起的沙塵如同一條巨大的鯨魚在陸地上翻滾一般。

清風子一個翻滾落到了后方,從衣袖中取出一粒珠子掐碎,那粉末一灑,瞬間在頭頂撐起了一面巨大的護盾將自己的師弟師妹們都掩在其中。

沿著他們所走的路,一只只巨大的手掌凌空出現。擋在身前。

幽泉子雙袖一震,飛到了前方豎起一面巨大的護盾將那一只只的巨手阻隔在外。

靠著清風子和幽泉子一前一后撐起的兩個護盾。師兄弟八人互相扶持著在那一雙雙的巨大手掌中向前飛馳。

很明顯,直線與妖軍匯合的路是最難的一條,只是,如果無法抵達花果山。此時此刻,往任何一個方向對他們來說都是死路一條。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正法明如來面無表情地望著,緩緩閉上雙目,雙手合十,仿佛眼前的一切根本與自己無關一般。

遠處的廝殺聲越來越近,庭院中繡著牡丹的云妮仙子心煩意亂,一個不慎刺破了指尖。

望著那緩緩擴散的鮮紅,她呆呆地眨巴著眼,放入口中吮吸。

“現在,戰況怎麼樣了?”

站在身前的兩位婢女對視著,許久,低聲道:“婢,不知。”

“齊天宮里還有誰在?”

“應該只有靈犀殿下在吧。”

云妮默默點了點頭,將手中針線收入盒中,轉身騰空而起,朝著齊天宮而去。

一雙雙巨大的金色手掌猶如實質一般,瘋狂地擊打著兩面護盾,設法阻擋著眾人的腳步。

沿途,山被削平、河被扼斷。所有一切被波及的都被徹底摧毀。

遠處且戰且退的妖怪們都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傻了。

“佛門有備而來,我們……真不該出擊……”

身旁的妖將們一個個沉默不語。

望著那些個凌空飛行的巨大手掌,短嘴恍然想起了剛剛抵達之時清風子的勸誡……可在那種情況下,他真的有足夠的威望控制住這支軍隊嗎?

說到底,花果山,到底是只認齊天大聖與三聖母啊……

“再撐一會吧,最起碼,要等等他們。如果他們有事,萬一大聖爺回來了,我們誰也沒辦法向大聖爺交代。”短嘴低聲對一旁的牛魔王說道。

稍稍猶豫了一下,牛魔王終究是點頭了。

隨著令旗的揮舞,大軍又一次撐開了陣型強行抵擋佛門的進攻。

為了這短短一瞬,妖怪們將付出數千,甚至數萬的傷亡。

此時此刻,就在短嘴與牛魔所處旗艦的角落里,兩位妖兵正在照料著奄奄一息的老九。

一只蠍子精緩緩來到他們的身旁,望著昏迷的老九低聲問道:“他怎麼樣了?”

“還好,靈力透支了而已。剛剛吃了丹藥昏睡過去,應該休息個幾天就能恢復了。”一位妖兵略略想了想,疑惑地問道:“你是這艘艦上的嗎?以前怎麼沒見過?”

“我是剛調過來的。”只見那蠍子精淡淡笑了笑,從腰間抽出了兩柄泛著金光的匕首朝他們刺了過去。

一聲清脆的聲響傳來。

潛心殿內,須菩提猛地仰起頭來,呆呆地望著火光下昏紅的墻壁。

刻著“夢湘子”三個字的命牌緩緩地咧開了一條縫,一滴滴鮮血從缺口滲出,模糊了文字。

他瞪大了眼睛,微微地張口,顫抖著,探入棋簍中的手攥得“劈啪”作響。

“快——!增援左翼!”

戰艦上,無數的妖兵從蠍子精的身旁沖刺而過,騰空而起,卻絲毫沒人察覺到異樣。

此時此刻,整支妖軍都卯足了勁要爭取那最后的時間,哪里還有人去觀察甲板上的一點一滴呢?

蠍子精左顧右盼了一番,轉身將匕首猛地拔出。

一滴鮮血濺在那漆黑的臉頰上。

悄悄將匕首收入鞘中,他匆忙離去,只留下歪歪斜斜躺著,口溢鮮血的老九。

朦朦朧朧地睜開眼,老九望見天空中翻騰的云。

“我……我不能死……我還要和,還要和云妮成親……咳咳……”

輕咳之中,鮮血不斷地從口中,從胸前的傷口中噴涌而出。

他微微顫抖著抬起手來想要去按住心口的血脈,只可惜無論如何也按不住。

最后一眼,他恍惚間看到幾只妖兵尖叫著朝他沖了過來。

那命牌徹底炸開了花,激起的狂風吹熄了僅有的燭火,揚起了蒼蒼白發。

須菩提整個怔住了。

道道白光在他的身前匯聚,凝成了老九的身影,跪地,叩首。

“徒兒不肖,有負師恩……大恩大德,夢湘來世再報了。”

仰著頭,他靜靜地望著須菩提,淚流滿面。

緩緩地,那魂魄一點一點地飄散,消失無蹤。

這一刻,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被撕裂的聲音。空蕩蕩的殿堂中,須菩提微微低垂著臉,捂著胸口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一動不動地坐著,顫抖著。

緩緩地,師兄弟八人終于推進到了與妖軍相距不足五里的距離。只是,這五里,中間夾著整條佛門的陣線,夾著數十萬的僧侶……

“我去接應他們!”

也不等短嘴回答,九頭蟲已經帶著自己的部眾朝著佛門的陣線沖襲而去。

見狀,僧侶們迅速聚攏,在妖軍與清風子等人之間結成了銅墻鐵壁一般的陣型。

九頭蟲迅速幻化出巨獸形態噴涌火焰。清風子咬緊了牙,揮舞著那柄泛著白光的劍殺到了前方,巨大的劍氣呼嘯而出。

在他們面前。那些個僧侶不是化作飛灰就是被斬成兩截。從高空望去,就好像一白一紅兩色正緩緩地將金色陣型切成兩半,眼看著就要合攏了。

正當此時,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高空中的正法明如來凌空一指,一道金色光束夾帶著躍動的閃電朝著清風子呼嘯而去。

慌忙之中,清風子只得將護盾集中到自己的身前抵擋。兩股力量劇烈撞擊在一起,放射出璀璨的光華。

豆大的汗珠從正法明如來的額上緩緩滑落了。

即使到了這時候,清風子依舊不可小覷。

趁著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兩位羅漢悄然出現在青云子的前聯手強攻。

一片混亂之中,還沒等青云子反應過來出手阻擋,只覺心口一陣劇痛。低下頭,他看到一只金色的手從自己的胸前穿了出來,那手上握著的,赫然就是自己的心臟。

“五師兄——!”凌云子驚叫了出來。

一時間,幾乎所有在場的師兄弟都怔住了。

微微顫抖著,青云子緩緩地回頭,望見一張長著長長白眉的金色臉龐。

那佛陀手猛地一抽,鮮血飛濺。

只見他雙目緊閉,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說罷,轉身離開。

潛心殿中,須菩提猛地抬頭,望見正在緩緩裂開的,青云子的命牌。

凌云子瞪大了眼睛,微微顫抖著,望著緩緩墜落的青云子。

一咬牙,他松開攙著丹彤子的手朝著青云子的方向飛去。

伊圓子一驚,連忙喊道:“別過去!危險!”

還沒等凌云子沖到青云子身旁,一位羅漢已經悄然出現在他面前,一個膝撞重重頂在他的腹部上。

一口鮮血濺灑而出。凌云子只能呆呆地望著青云子隕落的方向伸出左手,此時此刻,竟連流淚也做不到。

悟者道近身,在佛門修者面前就如同在行者道面前一樣全無還手之力。

“快到大師兄身邊去。”放下星顏,于清手握兩支如意朝著凌云子沖去。

無奈之下,幽泉子也只得連忙跟了上去。

那羅漢掐著凌云子的脖子將他整個提了起來。

恍惚間,凌云子看見一路與佛門中人廝殺,朝著自己沖來的二師兄和六師兄,看見漫天飛舞將他們團團圍困的僧侶,看見潛伏四周伺機而動的佛陀,看到了那羅漢臉上不易察覺的笑。

“你們……想用我當人質?哈哈哈哈,你們太天真了!”

就在眾佛陀的眼前,他伸手撕開了自己的衣領,那衣領之中一道暗藏的絲線被扯開了。

下一刻,一道藍光飛散而出,瞬間將他與掐著他脖子的羅漢,甚至是身處周圍毫無在準備的兩個佛陀一起包裹在內,凝成了一塊巨大的藍色冰晶,緩緩朝著地面落去。

“這……”伊圓子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墻壁上,又一塊命牌緩緩裂開了。

須菩提依舊呆呆地望著。

“快走!再不走來不及了!”幽泉子扯著于清的手要往回飛,可就在此時,數十名佛陀已經朝著他們圍了過去。

與此同時,無數的佛陀正朝著其余人等掩殺了過去。

在那最前方,清風子還在一邊死死地頂住正法明如來的那一道金光,一邊用劍斬殺著朝他飛撲過來的僧侶及佛陀。

一滴滴的汗從額頭滑落。

正法明如來低聲道:“你的師弟們已經撐不住了,我們贏了。”

清風只緊緊的咬著牙,緩緩地笑了出來:“那就恭喜了,你們這些死禿驢!”

微風卷過,空蕩蕩的院落里枝椏搖曳。

潛心殿中,命牌一面接一面地炸開,滿殿的木屑飛揚。

須菩提低著頭,掩著臉,淡淡地笑著。

“弟子青云不肖,今生不能長伴師傅左右。授業之恩,來世再報……”

“呵呵呵呵……”須菩提低著頭,掩著臉笑著。

“師傅,弟子凌云不肖,不能陪著您老人家了……”

“呵呵呵呵……”須菩提依舊低著頭,掩著臉笑著。

“師傅……于清有愧于師傅的教導……”

“哈哈哈哈……到底是……修行不夠,修行不夠啊。”

壁上的命牌一面接一面的炸開,弟子的魂魄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叩首,道別,消失在風中。

最有一個出現的是清風子,他怔怔地望著須菩提,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俯身,叩首,消散。

須菩提掩著臉,笑著,輕笑,大笑,到狂笑,到最后,那笑聲變成了劇烈的咳嗽,一縷鮮血濺灑在棋盤上。

那臉,早已是老淚縱橫。

“九個……九個全沒了……”捂著胸口怔怔地望著血染的棋局,他哽咽著,緩緩地笑了出來:“這就是……代價嗎?這就是……代價嗎?”

此時此刻,天地都似乎在他的頭頂旋轉般。

“千年傳道,到頭來竟是孑然一身……要這棋局何用?”

緩緩地,那棋局化作粉末飄散了。

掙扎著起身,一步步走出潛心殿,他俯視著空蕩蕩的道觀,輕聲笑道:“要這……道觀何用?”

月色下,一陣狂風吹過,整個斜月三星洞緩緩地化作沙塵,隨風飄散……

“要我……何用?”

怔怔地笑著,他顫顫巍巍地,走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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