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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白蘭黛.嬌意絲]在醜聞之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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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0 14:51: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安妮下樓時,所有人已經在會客室裡。她的視線立刻尋著了里昂,他和雷克站在大理石壁爐旁邊聊天,手上各持著一杯雪莉酒。菲麗也和他們站在一起。她蓬鬆的裙子幾乎蓋住了里昂的腳,里昂說的每句話都令她格格輕笑,禮服的領口更低得雙峰呼之欲出。
  
  安妮假裝毫不在乎。
  
  公爵坐在金色的織錦沙發上,和坐在他旁邊的柏特說話。柏特話說到一半,看到了安妮,對她露出個笑容。安妮省及他是和菲麗一起來的。她很高興看到他。
  
  安妮走進房間,並沒有看向里昂他們,即使知道里昂的視線追隨著她。她走向公爵,行了個禮。「晚安,閣下。」
  
  他有些費力站了起來。「晚安,安妮。」他親吻她的面頰。
  
  「這真是個愉快的驚喜,」安妮微笑著轉向柏特。她看見里昂在看他們,臉上的笑容消失。安妮故意道:「你已經好一陣子不曾來用餐了。今晚要當我的男伴嗎?」
  
  柏特笑著挽住她的手臂。「樂意之至。」
  
  安妮看出里昂在生氣,更加樂在其中。內心一個小小的聲音告訴她她表現得就像個孩子——更糟的是,就像菲麗。但安妮從不曾調過情——也不曾看見里昂這樣公然地以嫉妒的眼光看著她,那種感覺是醉人的。但他怎麼可能為了她嫉妒?
  
  那必定意味著他關心,即使那只是種男性佔有慾的表現。
  
  里昂轉身背對著她,安妮立刻沮喪不已。菲麗在他耳邊低語了些什麼,安妮感覺她的紅唇已經觸及了他的面頰。
  
  安妮的喜悅逝去了。她並不是個世故的女人,也不懂得調情的藝術。她非但沒有菲麗那樣豐滿的身材,還穿著一身醜陋的黑衣——悼念她故世的公公。她是個傻瓜才會認為她令里昂嫉妒了,特別說他的手臂上還掛著菲麗那樣的美女,在倫敦還有一名艷名遠播的法國情婦等著他。
  
  公爵來到她的身邊。他挽著她的手臂,帶她離開柏特。「你的情緒全寫在臉上,親愛的。」
  
  「我表現得這麼明顯嗎?」安妮感覺她的聲音像是要哭出來了。「更糟的是,我表現得像是個孩子。」她憤怒地道。
  
  「菲麗才像孩子。」公爵道。
  
  「她是如此地美麗,而我是如此地平庸。里昂對我根本不屑一顧。」
  
  「相反地,我認為他非常地嫉妒你和柏特的友誼。」
  
  「我也這麼想過,」安妮承認。「直到我明白這種想法有多麼愚蠢。」
  
  「那並不愚蠢,安妮,」他輕拍安妮的肩膀。「親愛的,你是個美麗的女人,比大多數的女人都美,更絕對勝過你乏味的表姐。老天,你長得就像你母親珊娜,她當年是個大美人哩。」
  
  「你真的認為我像她?」安妮難以相信。
  
  「是的,菲麗則像愛娜,長相及個性都是。里昂不是傻瓜,安妮。」
  
  安妮不知道該怎麼想了。她轉過身看向里昂——發現他犀利的目光注定著她。他們的視線相鎖。安妮頓時呼吸困難。
  
  「你想要一些建議嗎?」公爵輕快地道。
  
  安妮點點頭。
  
  「我會繼續做你剛剛做的事,忘了菲麗。她再一百年也比不上你。」
  
  安妮微微一笑。「你太過親切了。」
  
  「不,我是個老頭子了。老人一向是誠實的,因為他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來說謊了。」
  
  安妮變得不安。「拜託不要那樣說,閣下。」
  
  「為什麼?我並不怕死,安妮。我這一生過得很好。」
  
  安妮不知道該說什麼。公爵的眼神變得非常遙遠。安妮猜測他是想到了他的亡妻,莎娜公爵夫人。眾所皆知,公爵始終沒有再婚是因為他無法忘記他的妻子。
  
  「我真希望我見過公爵夫人,」安妮柔聲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公爵的眼神回復了清明,似乎吃了一驚。「莎娜?她是個好妻子及好母親。她寧靜溫馨,恍若溫柔的春日。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母親是在我為她舉辦出社交界舞會的前幾日。當時我是如此地驚訝,」他咳了一聲。「兩姐妹的容貌是如此地相似,但卻又有日夜的差別。我很快地明白了原因。莎娜是溫柔靜謐,但珊娜不然。她就像一道強光,像照耀天際的流星,充滿愛心,慷慨大方,真誠不羈——而且總是笑得如此開懷。每個人都被她吸引——不論是男是女、老年人、年輕人或孩子。你知道的,她非常地想要孩子。」
  
  安妮說不出話來。認識公爵這麼多年來,她從不曾聽過他這樣子說話。
  
  公爵微微笑。「雖然兩姐妹相差十二歲,但她們非常地親近。珊娜崇拜莎娜,莎娜愛極了她的小妹。她對你母親懷著很大的期望。珊娜可以嫁給個大貴族,或是她想要的任何人,她是那一年的社交界女王。數十名優秀的男子向她求婚,但她全都拒絕了。」公爵的笑容逝去。
  
  「我不知道。」安妮低語。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注視著公爵。
  
  公爵的下顎抿緊。「她跑到美國時,傷透了莎娜的心。那年她才十八歲,她只留給我和莎娜一張短短的字條。你知道的,莎娜在隔年就去世了。」
  
  「而後我父母結婚了。」
  
  「是的,」公爵陰鬱地道。「我很抱歉。我知道你深愛著你父親,但珊娜應該得到比和他在一起流浪更好的生活。」
  
  「我父親愛她。」安妮低語道,直視著公爵。
  
  他沉重地歎了口氣。「每個人都愛她。」
  
  安妮怔了一下,突然間納悶公爵是否也愛著珊娜——而且遠不只是對小姨子的愛。
  
  ☆☆☆☆☆☆
  
  晚餐結束時,安妮一點也不遺憾。菲麗一整個晚上都在向里昂拋媚眼,毫不睬雷克的搭訕。
  
  蕾莎很早就藉口離去。不久柏特及菲麗也起身準備回家。安妮向座上的每個人道了再見後也離開了。她登上樓梯,但在半途突兀地打住。
  
  里昂的手指搭在黃銅欄杆上,攔住了她。
  
  安妮的脈搏狂跳。「你在做什麼?」
  
  「我正要上樓去。」
  
  「但你還沒有用過白蘭地。」
  
  「我不想要和我祖父及雷克用白蘭地,」他慵懶地道。「我想和你用杯白蘭地——如果你想要。」
  
  「不,謝了。」安妮道,轉身就要上樓。
  
  他握住她的手肘。「你不必怕我,安妮。」他輕柔地道。
  
  安妮深吸了口氣。「我不怕你,」她沒好氣道。「現在,放開我!」
  
  他微微笑了。安妮可以瞭解,她剛對他喊叫的樣子像是被盜賊攔住了路。「女士先請。」他微俯頭。
  
  清楚地察覺到他緊跟在她身後,安妮快步上了樓梯。她的脈搏狂跳。他不會想在今晚引誘她吧?但他當然是。桑里昂一向為所欲為慣了!
  
  安妮奔過走道,知道里昂一直跟在她身後,大大的步伐輕快地趕上了她。她在門口倏地轉身,背抵著門,似乎要阻攔他進房。里昂停在她面前,緩緩露出個笑容。
  
  「晚安。」安妮道。
  
  里昂挑了挑眉。「我們的話還沒談完。」
  
  「什麼話?」她的呼吸急促。
  
  「今天下午——及我離開前的那個下午。」
  
  「你的提議太過膽大妄為了。」安妮決定反擊。
  
  「是嗎?」他笑了。「安妮,你已經不是個處女,而且我們結婚了。做丈夫的要求妻子和他離開一個星期並不算什麼。」
  
  她臉龐脹紅了。「你還有其他條件。」
  
  他的笑容漾得更開,明顯地樂在其中。「是的。」
  
  「那一點也不紳士。」
  
  「我不是個紳士,也不想要當個紳士。」
  
  「但我是個淑女。」
  
  「的確。那你為什麼假定我會虐待你?」
  
  她深吸了口氣。她一直努力不去想里昂會對她要求的,但那似乎越來越困難。「我不信任你,里昂。」她只能道。
  
  「我永遠不會要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安妮。」
  
  她愣了一下,雙頰有若火燒。他是如此該死地自信!「我並沒有鬆了口氣。你對女人似乎有魔力,總是能夠予取予求,而且我們都清楚得很。」
  
  「我將這視為恭維,親愛的。」
  
  她憤怒地轉過身,手握著門把。但里昂的手也覆上了她的。
  
  「我要聽到你的回答,安妮。」他在她耳邊低語。
  
  安妮深吸了口氣。她必須拒絕,但他的身體是如此地靠近,他的氣息拂在她發上,令她無法思考。
  
  「安妮?」
  
  她轉過身,而那是個錯誤,他的臉龐距離她只有寸許。「我要你離開,」她道。「我要你離開威弗利宅邸。我要怎樣才能表達得更清楚呢?」
  
  他的眼裡浮現怒意,突然將她拉低向他。「而我不想要離開。我要怎樣才能表達得更清楚呢?」
  
  安妮無法回答。他將她拘禁在他有力的懷抱中,眼神氤氳。安妮瞭解他的意圖,努力要別開臉龐,但他的唇已經覆上了她的。安妮貼著他的唇低喊出聲,但他不睬她,他在她腰間的力道收緊,他的唇分開,舌頭深深探入。他龐大的身軀將她抵向門,令她動彈不得。
  
  但安妮不認為她真的想動彈。里昂的吻是如此地刺激、美妙。它變得貪婪、急切,但又無比地溫柔。他輕啄、嚙咬、吸吮她的唇,終於和她的舌頭交纏。安妮融化了,她整個人偎向他,用同樣的熱切回吻他。
  
  他終於扯開唇,喘息不已。「柏特曾經這樣子吻你嗎?」
  
  安妮也喘息不已,意亂情迷。她的身軀似在著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柏特?」
  
  「是的,柏特,」他嚴厲地道。「你和他調情了一整晚的男人——為了使我嫉妒。」
  
  安妮愣了一下。她聽從公爵的建議,和她的表哥眉目傳情,但她不認為里昂注意到了。
  
  「噢,你成功了,安妮!」里昂吼道。「我嫉妒、憤怒,而且喚起——如果你沒注意到。」
  
  安妮雙頰脹紅了,不敢將視線離開他的臉龐。
  
  「安妮?」
  
  「嗯?」
  
  「不要再挑逗我——除非你願意面對後果。」
  
  安妮驚喘出聲。
  
  但里昂已經放開她。他的臉上閃過複雜的感情——混合著憤怒、決心及飢渴。他推開她的房門,讓到一旁,讓她進去,但安妮沒有動。
  
  他突兀地轉身,大步越過走廊離去。
  
  安妮望著他的背影下樓消失。她的膝蓋軟弱無力,必須靠著牆支撐自己。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老天,她已經快要屈服於他了——如果他再堅持下去。
  
  她的身軀徹底地背叛了她的心靈。
  
  安妮轉身進了臥室,背抵著門。她用力吞嚥,但是沒有用。她的脈搏仍然狂跳,房間裡只燃著一盞燈,大部份地方仍黑漆漆的,她轉身鎖上房門。
  
  老天,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她的屈服絕對是不可避免的——今晚她就差點屈服了。在誘惑的遊戲上,她一點也不是他的對手。
  
  安妮緩緩地走向床。現在已經很清楚了,她無法說服他離開。如果她真的要他離開,就必須同意他大膽的提議。她只需忍受他一個星期。一個星期……之後她就可以得到自由。
  
  這個想法令她嚇壞了——但她內心裡又有著竊喜。
  
  她的心裡浮現一個影像。她和里昂赤裸交纏,汗水淋漓。
  
  安妮的睡衣平鋪在床上。燒燬的床邊幾已經換了個新的。安妮走向床鋪,打算躺一會兒,平靜一下自己。打算稍後再按鈴召來貝兒,幫她寬衣。
  
  安妮坐下來,正要脫鞋,突然之間凍住了。
  
  潔白的床單上,一朵燒焦的白玫瑰觸目驚心地映入了眼簾。
  
  ☆☆☆☆
  
  菲麗望著樓梯上里昂的身影。
  
  雷克生氣了,他抓住她的手臂,低聲道:「要不要和我到屋外散個步?」
  
  菲麗的臉上閃過惱怒。「我不認為。柏特要帶我回家。」
  
  雷克的下顎緊繃。「我認為你哥哥想和公爵喝杯白蘭地。」
  
  菲麗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柏特和公爵正在聊天。「我不在乎,」她悻悻地道。「我真的累了。」
  
  「真的?」雷克嘲弄道。「一分鐘前你似乎還不是很累——在里昂和他的妻子上樓之前。」
  
  菲麗發怒了。「你說得對。一分鐘前我還不累——但現在我非常地累!」
  
  雷克笑了。他大聲喊道:「柏特,我要和你的妹妹出去外面散個步。」他不睬菲麗氣憤的驚喘聲。
  
  「好,」柏特回答。「我和公爵會在圖書室裡。」
  
  菲麗開口要抗議,但柏特已經和公爵步過走廊。她猛轉過身,雙峰急劇起伏。「你太過份了。」
  
  他審視著她的紅唇。「只有在我必須時,」他的視線往下。「親愛的,你真的很美麗。」
  
  菲麗抬高下顎。「我不感興趣,雷克爵爺。」
  
  他的眼神一黯。他堅定地托起她的手肘。「我們來看看我是否能讓你感興趣。」
  
  菲麗試著要掙脫,但很快放棄了。雷克硬帶著她出到屋外。
  
  「放開我!」她喊道。
  
  「不,」他半拖著她下了台階,進入霧裡。他們站在草地上時,濃霧遮住了一切,宅邸也隱在霧中。雷克終於放開她,微微一笑。「有人告訴你垂涎別人的丈夫是很不禮貌的嗎?」
  
  菲麗深吸了口氣。「你才是那個很不禮貌的人!」
  
  「相反地,自從下午看到你後,我就再禮貌不過了。」
  
  菲麗嗤之。她轉過身,走回屋子。
  
  但她還沒有走出幾步,雷克的手已經環住她,將她帶往他懷中。她的裙子壓著他的腿、雙峰貼著他的胸膛。「既然文明的作風無法吸引你的興趣,我會訴諸野蠻的方式。」他道,他的唇封住了她憤怒的驚喘聲。
  
  菲麗用力掙扎,但雷克的箝制有若鐵腕一般,他的唇堅定需索地吻住了她。她定住了,他的舌頭溫柔地梭巡著她的唇緣。菲麗的手攀上他寬闊的肩膀。他摩挲著她的唇。她意亂情迷地為他開啟,他的舌頭深深探入,吻變得更加貪婪。
  
  菲麗的喉間逸出一聲呻吟。
  
  雷克的手探入她的胸衣,捧起她的乳峰,手指逗弄著她的乳頭。之扣他的唇離開她的,低頭吸吮她的蓓蕾。菲麗呼喊出聲,緊攀著他,膝蓋虛軟無力。
  
  雷克抬起頭微笑。「我現在贏得了你的興趣了嗎?」
  
  菲麗對他眨眨眼,跟著憤怒地摑了他一巴掌。
  
  ☆☆☆☆
  
  里昂睡不著。他坐在圖書室裡啜著威士忌,想事情——最主要是想他的妻子。他的祖父及雷克都已經就寢了。屋子裡靜悄悄的。唯一的聲響是壁爐裡火焰的辟啪聲。
  
  「里昂?」
  
  里昂驚醒過來,手上的酒杯差點灑了出來。他站起來。「母親,你嚇了我一跳。我沒有聽到你進來。」
  
  蕾莎佇立在門口。「當然,你剛剛似乎在發呆,」她將手上一本皮封面的書遞給他。「我希望你不介意。我把這本日記借來看了。」
  
  里昂看著母親手上的日記。「我正在找它。我以為我把它放到哪裡了,」事實上,他很清楚有人拿走了日記,只是猜不出誰會這麼做。「我沒想到你會拿走它。」
  
  「我應該先對你說一聲。」
  
  里昂接過了日記。「那不重要。你有權利讀它。」
  
  「你也是。」蕾莎望著他。
  
  「讀得愉快嗎?」他終於問道。
  
  「不算是。晚安,里昂。」蕾莎轉身離開。
  
  里昂喝光了杯子裡的威士忌。他低頭看著手上的日記,那陣熟悉的不祥預感襲了上來。該死了!
  
  這下他真的睡不著了。先是安妮,而後是這本日記。
  
  讀它吧!內心裡一個聲音道。你究竟在害怕什麼呢?里昂苦笑著翻開日記。
  
  他翻到的中間這一頁並沒有日期。他看了兒子兩個字,開始讀下去。
  
  我的兒子回家了。一如既往地,他不認為有必要紆尊降貴地先告訴我們。蕾莎和我現在表現得相敬如賓。再一次地,我咒罵洛斯福。我多想撕開一切的偽裝!
  
  里昂猛合上日記。他睜大了眼睛,震驚不已。
  
  他的父親恨他嗎?他的父親怨恨公爵?為什麼他回家後,偉利及蕾莎就必須表現得相敬如賓?偉利指的偽裝是什麼?
  
  里昂翻到第一頁,這一頁上面有日期了。里昂的胸口一陣緊繃。這是他出生的那一天。
  
  一八二八年
  二月十一日
  
  我嚇壞了。蕾莎已經陣痛了一日夜,努力要生下我們的孩子。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感覺無助極了。感謝天有父親在。他一直堅強如錨石,讓我依靠。不過我可以看出他也在擔心。
  
  里昂抬起頭。他出生的那一天,偉利的語氣是多麼不同呀。他表現得像個關心的丈夫,並深深愛著他的父親。
  
  里昂繼續讀下去。
  
  我有兒子了。我太過高興了。我喜極而泣。
  
  里昂站了起來,事情不對勁。顯然偉利在新婚的第一年深愛著蕾莎,也深愛著他的兒子。
  
  後來的二十八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使得他如此地輕視他的妻子,甚至留下那種遺囑來嘲弄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使得一個深愛兒子的父親變成了陌生人?
  
  內心一個小小的聲音告訴里昂讓往事過去吧。知道真相也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
  
  但他必須要知道。
  
  里昂繼續往下讀。
  
  一八三0年
  十二月十五日
  
  我找到了證據,我一直在找。是的,我一直在偷聽刺探。信件藏在鎖住的書桌抽屜裡一個暗格,全部都在那裡。蕾莎背叛的證據。詛咒她下地獄,詛咒他們全部。
  
  我實在太笨了,如此地愚笨。但也許我早已起了懷疑——就在里昂出生後不久。或者更久之前。老天,我永遠不會原諒她,我永遠不會原諒他們。我好恨!好恨!當我看到牆上的來福槍,我幾乎想拿出來,結束自己悲慘的性命!
  
  我被可怕地背叛。我一直努力遵循社會的規範生活,但他們嘲弄了我,他們背叛了我。這個世界一點也沒有公理可言。
  
  但我太過軟弱得無法結束自己的生命。正如我太過軟弱得無法殺死她——他。我要去印度,也許,我再也不會回來。
  
  里昂站了起來,緩緩走到走道上。他已經讀完了大部份的日記。外面的天空已隱現魚肚白。
  
  他的父親並沒有自殺,或是殺死蕾莎及她的愛人。他在印度逗留了一年後回來,但幾乎是立刻出發前往巴爾幹半島。事實是,在一八三0年的冬天後,他就很少待在威弗利宅邸。
  
  走道的牆上有一面威尼斯鏡子。里昂走到鏡前,打量著自己。
  
  小時候,當他迫切想要父親的關愛,但又無法得到時,曾經希望偉利不是他的父親。那時候,他會幻想他的父親是另一個充滿父愛的英雄式人物。
  
  當然,當他長大後,這此孩童時的幻想也就消逝了。
  
  但現在,他有理由相信偉利可能不是他的父親。
  
  雖然偉利並未直接說出來,或指出蕾莎的愛人,他也沒有提到蕾莎的韻事是在婚前或是在婚後,但在發現了蕾莎的背叛後,偉利對週遭人的態度充滿了敵意及恨意。之前他是個充滿愛心的丈夫及父親,之後他卻痛恨他的妻子和獨子。
  
  像偉利那樣的男人有可能為了孩子母親的錯,怨恨起自己的親骨肉嗎?
  
  偉利是他的父親嗎?
  
  里昂感覺想吐。如果偉利不是他的父親,這解釋了為什麼偉利從不曾對他表現過父愛。偉利不可能為了妻子犯的錯,痛恨自己的親骨肉!
  
  但那是不可能的。公爵一向無所不知——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里昂以桑家人的身份被撫養長大。如果他不是桑家人,他的祖父絕對不可能允許他成為偉利的繼承人——而且有一天還會繼承公爵爵位。不是嗎?
  
  里昂的長相也像桑家人。桑家男人了其金髮、金眸及英俊的容貌著稱。從小到大,人們都說他是個徹底的桑家人。如果偉利不是他的父親,他擁有桑家男人的特徵只是個難以置信的巧合?
  
  他究竟是不是桑家人?
  
  里昂閉上眼睛,無法思考。他可以去找他的母親,要求答案。但他要怎樣開口?「抱歉?母親,但父親說你對他不忠。如果那是真的,那是在你的婚前,或是婚後?」蕾莎有權為了他這個無禮的問題,打他一個大大的耳光。
  
  但事實是,他可能不是他父親的兒子。如果他不是桑家人,那麼公爵也不是他的祖父。威弗利宅邸並不屬於他。他也不是威弗利侯爵,坎頓及海格羅伯爵,偉斯東男爵,及黎安子爵。他不是偉利的繼承人——也不是洛斯福公爵的繼承人。
  
  如果他不是桑里昂,那麼他的一輩子都是假的——可怕的虛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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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0 14:52:1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里昂走進早餐室時,安妮剛剛用完早餐。
  
  「你起得真早,」里昂道,來到她身邊。「早安,安妮。」他的語氣溫暖。
  
  「是的,我每天都有許多事要做。」她站了起來,沒有看他。「雷克呢?」
  
  「大概還在睡吧,」里昂握住她的手臂。「你這麼匆忙要去哪裡?」
  
  「特理八點十五分鐘要過來。一匹牝馬快要生產了。」
  
  「你穿的是騎馬裝。」里昂道。
  
  安妮的身軀緊繃。「我和柏特約好了十點見面。」
  
  里昂的笑容逝去。他的眼裡燃著火焰。「該死的你才會。」
  
  「我們昨天用晚餐時約好的。」安妮道,不睬他憤怒的語調。
  
  「我相信。現在你必須取消它。」里昂斬釘截鐵地道。
  
  「你為什麼總是這麼不可理喻?」
  
  「因為我不喜歡我的妻子成為齷齪的流言及閒話的目標。」
  
  安妮認為他太過誇張了。沒有人會為了她和她的表哥騎馬說閒話!「也許四年前我成為閒話的目標時——而且是因為你——你就應該這麼地關心。」
  
  「你真是伶牙利齒,安妮,」里昂道。「四年前我是應該。但當時我不在乎——而且也不嫉妒!」
  
  安妮張開嘴。隨即又合上。
  
  「聽著,如果你不告訴柏特取消騎馬的約會,那麼就由我來。」
  
  安妮氣得身軀顫抖。「我和柏特只是朋友,而且沒有人說我們的閒話!」
  
  「你錯了——雙方面都錯了,不管你知不知道!」里昂轉過身,走向早餐檯。
  
  安妮不喜歡被這樣子打發掉,更不喜歡被發號施令。她走到里昂身邊,拍拍他的肩膀,等到他轉過身時,她甜甜地道:「也許你應該嘗試一句古老的諺語,里昂,用蜂蜜來抓蒼蠅會比用醋有效。」
  
  他冷冷地看著她。「我對抓蒼蠅並沒有興趣,安妮。」
  
  「不,你已經把你的興趣表明得很清楚了。對你這種不名譽的人,我又能預期著些什麼呢?」安妮道,轉身大步離開。
  
  安妮出到屋外。這是個美麗的夏日清晨,但她太過憤怒而沒有注意到。她走到馬廊裡,特理已經在檢查那匹待產的牝馬。安妮勉強將里昂推出思緒外,專注在馬匹上。
  
  半個小時後,確定了牝馬的情況良好,安妮離開了馬廊。屋外和熙的陽光使得她逐漸放鬆下來。她決定好好騎個馬——自己一個人——不去想里昂或他的提議。
  
  然而當她走向馬廊時,視線不自覺地飄向環繞著宅邸的花園。她想起昨夜在床上發現的那朵燒焦的玫瑰。是誰大費周章地做出這種事,又是為了什麼,那只是一場惡作劇嗎?
  
  安妮決定不再多想,放開心思,好好地騎她的馬。她已經指示威利為她的馬上好鞍。安妮突然在馬廊前停下了腳步。她的馬已經準備好等著她,但還有另一匹——而里昂正牽著兩匹馬的韁繩。
  
  安妮生氣了。她走向前,搶過自己馬匹的韁繩。「我不需要同伴。」她粗聲道。
  
  「但一個小時前你還需要柏特的陪伴。」里昂不為所動地回答。
  
  「我不想和你一起騎馬。」安妮僵硬地道。
  
  里昂看著她,低咒了一聲。「安妮,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只想跟你和平相處。瞧,今天的天氣這麼好。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是名好騎者。我們何不一起騎馬,享受這個美好的清晨?也許如果你能拋開對我的敵意,我們可以有一段美好的時光?」
  
  安妮抿起唇。和他來一段美好時光?她不以為然。「我沒有興趣和你騎馬。」
  
  他打量著她。「那麼你會錯過生命中的許多事。」
  
  安妮正要回答,卻看見柏特由屋裡走出來。她不知道他已經來了,正要綻開個笑容,突然間笑容逝去了。菲麗跟在柏特身邊,穿著一件亮麗的綠色騎馬裝,對里昂直揮手。
  
  「你要告訴他,或是我來?」里昂簡潔地問。
  
  安妮不睬他,牽著馬迎上前柯家兄妹。「早安。」她喊道。
  
  柏特對她微笑。「早,安妮。」
  
  安妮對菲麗點點頭,但她並沒有回應。「柏特,我今天早上恐怕沒辦法和你騎馬了。」她對柏特道。
  
  「為什麼不能?」柏特追問,但他的視線已經注定在里昂身上。他也牽著馬來到安妮旁邊。
  
  在安妮能夠回答之前,里昂開口了。「因為我的妻子要和我一起騎馬。」
  
  柏特和里昂互望了良久一晌,直到菲麗打破了岑寂。「噢,里昂,我一直想參觀你我馬廊,」她嗲聲道。「你答應我的。」
  
  里昂終於看向她。「很抱歉你大老遠趕來這裡。但你可以瞧出來,我正要和安妮去騎馬。」
  
  「我可以加入嗎?」菲麗問。
  
  安妮突兀地轉過身。不在乎這麼做一點也不淑女,她逕自上馬,沒有等人扶持。今天她騎的是側鞍。平常只有她一個人騎馬時,她就會跨騎。
  
  「等等,安妮。」里昂喊道,跟著上了自己的馬。
  
  安妮沒有回答他。她的馬煩躁地踱步,安妮立刻察覺到事情不對勁,但一心想要遠離里昂,她忽視了自己的直覺。她用馬鞭輕打在『火焰』側腹,馬兒往前衝出。
  
  但它突然在半途打住,跳躍而起。安妮愣了一下。『火焰』是她專屬的馬匹,她已經騎它數年了,而它一向個性溫和。『火焰』再次地跳躍。安妮的騎術精良,並沒有摔下馬,但『火焰』突然咬住馬銜,放蹄狂奔。
  
  安妮愣住了。『火焰』載著她急速奔馳離開。她可以聽見里昂在身後喊叫她。
  
  「放輕鬆,『火焰』放輕鬆。」安妮試著對它喁喁低語,但『火焰』卻越跑越快。
  
  突然間安妮害怕了。『火焰』完全失去了控制,以足以跌斷頸子的速度狂奔。安妮騎的是側鞍,很難在這樣的高速度下保持平衡——如果她跨騎就沒有問題,她可以跑到『火焰』累了停下來。「噓,放鬆點,男孩,放輕鬆點,」她喊道,試著用聲音安撫馬匹。她已經嚇壞了,她的心臟像是在耳邊狂跳。
  
  她再次聽見里昂喊叫她的名字。
  
  『火焰』已經奔離了車道,依舊疾馳不已。安妮放棄了控制它的努力,決心留在馬鞍上。她忍不住想起韓夫人的悲慘下場。她自狂奔的馬匹上摔下來,腰部以下癱瘓。
  
  然後她看見了那道石牆。它高四盡、寬兩盡,橫亙在面前。雖然她是名優秀的騎者,也曾經騎著『火焰』躍過這道牆,但『火焰』現在已經失去了控制。
  
  安妮再次聽到里昂喊叫她的名字,但她不敢回過頭看。她聽見里昂策馬急趕上來。安妮祈禱他能及時趕到,拉住『火焰』的韁繩,但他只有數秒的時間可以救她。
  
  「安妮!」里昂吼道。
  
  『火焰』的身軀緊繃,跳躍到空中後,重重著地。它的腳下顛躓了一陣。安妮早已經失去了平衡,立刻被摔飛出去。
  
  安妮由『火焰』的頭頂飛出去,摔落在它面前。『火焰』的馬蹄跟著往下落——安妮看見它們朝她身上踩來。
  
  她確定自己就要死了,張嘴要尖叫。
  
  『火焰』的一蹄重重落在她胸前,一陣劇痛竄過安妮的肋間,隨即『火焰』已經奔跑離去。
  
  安妮躺著動也不動。
  
  但她還活著。
  
  里昂抱著安妮一路越過草坪,衝向屋子。他的黑色駿馬跟在身後。『火焰』在踩中安妮後繼續疾馳而去,跑得不見蹤影。
  
  柏特跑向他們。「她還好吧?」他大聲問。「老天,她還好吧?」
  
  「她的頭重重撞擊了一下,肋骨可能斷了。」里昂道。
  
  「我很好,」安妮低語道,張開眼睛。她的臉龐埋在里昂胸前,手緊抓著他的外套,並試著對柏特微笑。「我不認為有斷裂的地方。」
  
  「安妮。」柏特低語,想要握著她的手。
  
  但里昂已經加快腳步,把柏特留在後面。安妮摔落馬的事已經傳了出去,許多馬廊小廝圍了過來。
  
  「夫人,」威利喊叫,臉色蒼白地衝向他們。「安妮夫人?」
  
  「找醫生來。」里昂命令道。
  
  「我立刻就去找他。」威利堅定地道。
  
  公爵和雷克也已經衝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公爵問。「安妮受傷了?」
  
  「她由馬上摔下來。威利已經去找醫生了。」里昂陰鬱地道。
  
  「我沒有受傷,」安妮試著告訴公爵。但她的肋骨確實受傷了,她的頭痛得要命,而且她仍然震驚不已。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火焰』不對勁,」安妮道。「我很擔心它。」
  
  里昂的目光銳利。「我會派人追到那匹瘋馬,射殺它——不用擔心。」
  
  「里昂!」安妮喊道。「它是匹好馬,過去它從不曾出過問題!」
  
  他的表情緊繃。「該死了,安妮,你差點被殺了!」
  
  「『火焰』不對勁,」安妮喘著氣道。「不准你射殺它!」
  
  里昂的表情柔和了。「好吧,我不會。但你以後必須遠離那匹馬,清楚了嗎,安妮?」
  
  安妮知道這不是和他爭辯的時候。「是的。」她溫馴地回答,隨即癱倒在里昂的懷裡。她已經精疲力竭。
  
  「你一點也不好。」里昂喊道,加快腳步,衝上宅邸的台階。
  
  蕾莎立在前門旁邊,睜大了眼睛。安妮的身軀突然緊繃。菲麗站在蕾莎身後,她的臉龐通紅,眼裡閃著光亮。「安妮。」她道,聲音高而不自然。雷克深思地看向她。
  
  安妮別開目光,她的心狂跳。她的表姐不可能很高興她差點被殺吧?她不可能在得意洋洋!
  
  「爵爺,我已經指示僕人把肥皂、熱水和擦拭的酒精送到夫人的房間。」班奈出現在里昂身邊,臉色灰白。
  
  管家李太太及安妮的貼身女僕貝兒也趕了過來。「爵爺,」李太太道。「要我派人送冷敷的東西及熱茶上去嗎?」
  
  「是的。順便再送些白蘭地上去。」里昂命令道。李太太及貝兒匆忙離開。「雷克,請你送柯家兄妹回家。」
  
  「好的。」雷克道,托起菲麗的手肘。「柏特?」
  
  里昂抱起安妮衝上台階。安妮再也看不見她的表姐。她告訴自己她剛剛看到的菲麗的表情只是她的想像。「放下我,里昂。我可以用走的。」
  
  「想都別想。」
  
  安妮決定不再爭辯,知道那沒有用。
  
  一進到她的臥室,里昂溫柔地將她放在床上。他非常小心地為她解開外套。安妮的手伸出袖子時,痛得畏縮了一下。他繼續幫她脫下襯衫。安妮開始明白到他正在解她的衣服。「里昂,貝兒呢?」她勉強開口問。
  
  「我想她很快就會上來。」他道,並沒有停下手上的工作。
  
  安妮的頰上升上紅暈,看著他將她的襯衫扔到一旁,解開她的撐箍,繼之是她的內衣。
  
  安妮偷瞧著里昂的臉龐,但他似乎渾然不覺她的赤裸。他的手掌溫柔地貼著她的肋間,探索那兒的瘀青。安妮畏縮了一下。
  
  他們的視線相遇。「會痛嗎?」
  
  「是的。」她澀澀地低語。
  
  「你有個醜陋的瘀傷。它本來還可能更糟——更糟上許多。」他突然定住,視線漫遊出去。
  
  他迅速地抬起頭,兩人的視線相接。那對金眸裡閃過複雜、衝突的感情:突然湧現的慾望,克制它的決心,出乎意外的溫柔,及陰鬱的憤怒。里昂突兀地站了起來,大步離開。安妮急忙拉好內衣。這一動使她吃痛地驚喘出聲。
  
  但湧現她眼眶的淚水並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里昂眼裡流露無遺的關心及柔情。
  
  里昂轉過身看她,她迎上他的目光,兩人好一晌不說話。
  
  「你差點死掉。」他不穩地道。
  
  「是的。」
  
  「我想要一些答案。」
  
  安妮困惑地看著他——但他已經走了。
  
  ☆☆☆☆
  
  里昂走向馬廊,看見『火焰』已經被找回來,用兩條鉛繩牢牢縛住。但事實上並沒有這個必要,這匹駿馬顯然已經精疲力竭,它低垂著頭,馬腹沾滿汗水及泥土,劇烈地起伏。
  
  里昂走到『火焰』身邊。「噓,男孩。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喁喁道,撫弄著馬頸及耳後。『火焰』張開了一下眼睛,隨即又低垂下頭。
  
  里昂繼續摩弄著馬首。他轉身看見比利提著海綿、肥皂及水進來。「這匹馬究竟是怎麼了?」里昂問,但他已經可以猜出來。
  
  「爵爺,這是一匹好馬,過去它從不曾這樣。」比利道。
  
  里昂感到一陣憤怒。「安妮也是這麼說。」
  
  「它傷到了自己,爵爺。它扭到了一根筋。」
  
  里昂蹲下身子,看過『火焰』右前腳腫脹的部位後,他站了起來,雙手探索著馬頸。他沒有停下動作,和比利無言地交換了個目光。比利的臉龐變得蒼白。
  
  里昂摸索的手突兀地停下來。
  
  「你找到了什麼?」比利簡潔地問。
  
  「找到我想找——並一直希望不要發現的。」里昂嚴厲地道。他拍了拍馬匹,但目光直視著比利。「今天有誰接近過這匹馬?」
  
  「任何人都可能進馬廊。」比利道。
  
  里昂的下顎緊繃。「但不是每個人都知道怎樣對馬匹注射毒素。」
  
  ☆☆☆☆
  
  醫生在安妮的臥室門口遇上里昂。 「她很好。她是個非常幸運的女士,除了肋間的瘀傷外,一切無礙。她必須休息個一、兩天,但其他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里昂看向醫生背後。安妮靠著枕頭在床上坐起來。她穿著件緋色的睡袍,烘托出她面頰的紅暈及緋色的唇,強調出她漆黑的秀髮,及象牙般的肌膚。
  
  「謝謝你。」里昂對醫生道,語氣裡是強烈的釋然,但他的視線始終不曾離開安妮。
  
  醫生離開後,里昂走到她身邊,對她微笑道:「感謝天你沒事,安妮。」
  
  她看著她一晌後道:「比利找到了『火焰』嗎?」
  
  「是的。」里昂的表情緊繃。
  
  「我的馬還好吧?」
  
  里昂看著她,沒有回答。
  
  「里昂,你嚇壞我了!發生了什麼事?」
  
  里昂坐在她身邊。「『火焰』很好。它扭到筋,假以時日就會癒合。」
  
  安妮鬆了口氣。「我不明白今天究竟是怎麼回事,」她道。「『火焰』從不曾這樣狂野。」
  
  里昂沉默了片刻,最後他聳聳肩道;「也許是它的馬鞍裡夾了一根刺。誰知道?那不重要了,」他笑了,但笑容有點勉強。「重要的是你安好,馬匹也是。」
  
  安妮無助地看著里昂。有可能他真的關心她?在這麼多年後——終於?
  
  里昂一定是讀出了她的思緒。他倚向她,手搭在她的身軀兩側。安妮以為他會吻她。她的心狂跳,但他只道:「和我一起離開,安妮,明天。我們去蘇格蘭,一個星期。」
  
  安妮被催眠了。她的心跳得更加狂亂。他現在的提議似乎變得大不相同。
  
  「是的。」她最後道。
  
  ☆☆☆☆
  
  他們在多頓搭上火車。里昂訂了一整節的頭等車廂。安妮越過車廂內的紅地毯,坐在天鵝絨座椅上,但一直沒有看向里昂。
  
  但她清楚地察覺到他的存在。他和他的貼身僕役站在飄著紅色緞料窗簾的窗邊低語談話。利克點頭後離開。里昂反手關上房門,看向坐在車廂另一端的安妮。
  
  安妮的身軀緊繃。離開威弗利宅邸後,她說的話是少之又少。昨夜她接受了他的提議,和他到蘇格蘭,但那是因為震驚的後遺症——一時的軟弱迷惑。他們之間並沒有改變。昨夜里昂流露的關心無法抹殺四年來的遺棄所植下的不信任。如果她相信里昂昨夜的關心是對她有興趣,她只會承受更多的心碎。而她早已經無法再承受更多了。
  
  「利克及貝兒在我們後面的車廂,」里昂平靜地道,來到安妮旁邊,俯視著她。「如果有需要就叫他們。」
  
  安妮終於抬頭看向他。如果他不是這麼英俊的男子就好了。她無言地點頭。
  
  他雙臂抱胸,金眸裡有著惱怒。「好吧,安妮,你已經表明了你不高興得要命。你想要告訴我為什麼嗎?」
  
  他抬起下顎。「我不喜歡被強迫這樣。」
  
  「強迫這樣?」他吼道。「昨晚你同意和我離開,昨晚你似乎滿接受這個提議。昨晚像是我們之間有了新的開始。」
  
  安妮深吸了一口氣。她想要摀住耳朵。他的話令她沮喪不已。「昨夜我是因為震驚的後遺症——也許還有一點瘋狂。」
  
  「我明白了,而今天你的神智恢復了?」他嘲弄道。
  
  「是的。」
  
  他了無笑意地笑了。「現在我們要出發了,我們又回復了敵對狀態?」
  
  「我無法和你敵對。」
  
  「算了。你早就等不及宣戰了。」
  
  「相反地,」她站起來面對他。「這個星期,我會做你要求的任何事,」她的臉紅了。「任何事。」模糊的影像浮現在她的腦海——她和里昂裸程相貼,他的唇貼著她的,熱情放蕩。
  
  他苦笑。「我明白了。」
  
  「我們協議了一個星期,只有一個星期。」她的臉像火燒。「在這個星期裡,我會......配合你......任何心願,」她似乎無法避開他憤怒的目光。「但之後,你必須遵照你的承諾,離開威弗利宅邸。」
  
  他的眼裡是熊熊烈焰。「該死了!昨夜我要求你和我離開時,並不是指那個該死的提議——而且你清楚得很!」
  
  安妮往後退。「不。我只接受你先前的提議,僅此而已。」
  
  「你為什麼這麼做?」他吼道。
  
  她的身軀顫抖。「因為我不信任你——我無法信任你。」
  
  里昂望著她的眼神變得陰暗。「至少你很誠實。」
  
  「我就不能同樣地說你了。」話一出口。她立刻後悔了。
  
  里昂的表情變得狂怒。「噢,真的?看來我是個該死的撒謊者,想的只有自我滿足,及使你成為我的性奴隸?」
  
  安妮往後退,結巴道:「你——是你提出這荒謬的提議的!」
  
  「沒有錯。」他平板地道,表情變得冷硬、無情——駭人。
  
  安妮已經後悔和他來蘇格蘭的決定了。她緊握著雙手。「里昂,你駭著我了。」
  
  「那麼也許在未來,」他冷冷地道。「你會學到比較有技巧些。你為什麼不把你出名的慷慨及仁慈表現在我身上?」
  
  安妮的身軀一僵。
  
  「我猜是我活該。我猜我必須為一個悲慘的錯誤被懲罰一輩子。」他轉身,大步越過車廂。
  
  安妮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痛苦。她多麼希望他們之間不是這樣子,但她不敢改變主意。「里昂!」
  
  他在門口處停下來。
  
  「我們達成協議了嗎?」
  
  他的唇角冷冷嘲熱諷抿了起來。「你是指——等我們結束後,我會離開威弗利宅邸?」
  
  她點點頭。
  
  「只有在你希望時。」他的目光犀利。
  
  安妮鬆了一口氣。「謝謝你。」
  
  他突然間笑了,笑聲冰冷。「還不要謝我,安妮。等我和你結束時,你就不會希望我離開了。」
  
  安妮倒吸了口氣。
  
  里昂甩上門離去——一直到了他們到達蘇格蘭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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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0 14:52: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泰維南一點也不是她所想像的。她原預期著一棟古老的紅磚宅邸,但呈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座真正的城堡。
  
  搭了一天半的火車後,他們在一處叫『法克』的村莊下車,一行人改搭乘馬車,抵達位在群山之間的這座城堡。里昂一直沒有回來。安妮不知道他昨晚睡在哪裡,並後悔搞砸了和里昂的那一番談話。她真的可以更技巧些的。
  
  「歡迎來到泰維南城堡。」里昂的語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這座城堡顯然歷史悠久——至少五、六百年之久,原屬於蘇格蘭的莫氏一族,里昂如此告訴她。他拉了門邊的鈴,等著城堡內的人升起生銹的鐵柵門。安妮自鐵柵間看進去,感覺像時光倒流,回到了古代。城堡以紅石建成,正中央的方形塔樓高高聳立,環繞著有牆垣及箭孔的古城牆。她可以聽見城堡後方海洋的怒吼,聞到空氣中海風的鹽味。一滴雨滴落在她頸後,乘馬車來的一路上烏雲密佈,早就是山雨欲來之勢。
  
  「爵爺!爵爺!」一名瘦小、駝背的男子披著油布衣,自塔樓裡一扇斑駁的紅門後跑出來,越過雜草橫生的庭院。「我們沒有料到你會來。」這是一句指控。
  
  「我知道,姆斯。請打開門吧。」里昂道。
  
  蘇格蘭人消失不見。里昂帶著安妮沿著半傾頹的厚實城牆走了一段路後,一扇木門突然打開來。「一項便利的現代設施,」里昂道,語調裡透著幽默。「此外,姆斯沒有辦法一個升起鐵柵門。」
  
  安妮穿過小木門,發現自己置身在中庭裡。她瞇起眼睛,打量著四周。里昂和姆斯走到門邊,一起升起鐵柵門,好讓載著行李的馬車可以駛進來。
  
  城堡外圍的屋子顯然比城堡本身現代多了。安妮鬆了口氣。她看見塔樓底層的窗戶亮著燈,並且有炊煙裊裊。牛只的哞叫伴隨著清脆的牛鈴聲傳來。頭頂上一隻烏鴉飛過,下方某處傳來海濤拍岸聲。突然一隻大手搭在她肩上,安妮的身軀一震。
  
  「快要下雨了,」里昂道。他的視線搜索地迎上她的。「來。」
  
  馬車隆隆駛進中庭。里昂挽住她的手臂,帶著她走向城堡,但突然又半途踅向南面的城牆,安妮驚喘出聲。
  
  他們的腳下是波濤洶湧的黑色海洋,滔天的白浪拍打著腳下的懸崖,像是要吞噬了整個懸崖及其上的城堡。
  
  安妮深吸了口氣,不自覺地緊抓著里昂的手臂,被這幕狂野壯觀的景象定住了。紅色的懸崖彷彿是自海面上垂直升起。城堡就立在懸崖上,奇跡般地在狂風巨浪屹立不搖。
  
  一顆雨滴打在安妮的手上。
  
  但她無法移動。驀地明白到里昂一直在看她,及自己一直緊抓著他的手,她深吸了口氣道:「這是個狂野、孤獨的地方,有著君臨天下的氣勢。」
  
  「是的。」里昂附和道。
  
  「你經常來這裡嗎?」她問,想著里昂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層面,就像這裡——狂野、孤獨,融和著君臨天下的氣勢。
  
  「不算是,」他道。「這裡太過偏遠,而且你可以看得出來,傾頹荒涼,百廢待舉。然而,我卻無法解釋地深愛這處產業,」他們的視線相遇。「在這裡,你彷彿可以聽見自己的思考。你在天地間無所遁形。」
  
  「是的,」安妮抬頭看著彷彿和海水同色的漆黑天空。是的。在這裡無所遁形——對他及她都是。她的脈搏狂跳。「快要下雨了。」她道。
  
  「是的。」里昂道。
  
  彷彿要證實這件事,突然間閃電一晃,照亮了漆黑的天空,雷聲大作。安妮嚇了一跳。
  
  里昂的手臂環住她的肩膀。大雨傾盆而下,夾帶著狂風、閃電及隆隆的雷聲。
  
  「來吧!」他喊道。他們一起跑向城堡的前門。門大開著。他們衝了進去。
  
  里昂用力甩上門,上了閂。
  
  安妮氣喘吁吁,感覺頭重腳輕。她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寬闊、中古風格的大廳裡。石砌天花板高高聳立在頭頂,褪色的旗幟由橫樑上懸掛下來,腳下的波斯地毯也同樣褪色、綻線。大廳入口由兩副古老的盔甲守護著,牆上掛著種種中古時代的武器——長劍、棍棒及十字弓。紅磚砌的壁爐大得可以塞進一匹馬,此刻正燃著熊熊烈火。安妮全身濕透了。她迅速走到壁爐邊,溫暖自己。
  
  「我們的寢室在樓上的第一個房間。」里昂自她身後道。
  
  ☆☆☆☆
  
  安妮不知道她應該生氣,或是沮喪。她原預期里昂會禮貌地安排分開的臥室,即使她必須分享她的床。
  
  「夫人,你還好吧?」貝兒憂慮地問。
  
  安妮無法強擠出笑容。她站在這個主臥室的中央,一動也不動。主臥室非常寬敞,但是佈置非常地斯巴達。石頭牆及地板,一個方形木桌、兩把柳條搖椅、一個松木櫃,及一張紅色天鵝絨布面的座椅。腳底下鋪了幾張地毯,但明顯地是當地的織品,手染成暗綠色。一張大型四柱床佔據了整個房間,上面鋪著深藍色的毛毯及枕頭,床尾處摺著一條暗紅色蘇格蘭方格毯。壁爐裡燃著火焰。
  
  窗外雨勢依舊傾盆。
  
  「我已經把行李整理好了。」瞧見安妮不答,貝兒開口道。
  
  安妮看向放在床腳、已經打開的行李箱。「謝謝你。」她走到一張柳條椅坐下。椅子的腳並不穩,甚至在她坐下前就搖晃起來。安妮的心仍然狂跳不已。
  
  她別無選擇,今晚只有分享里昂的床,但她會堅持要一間分開的臥室,不然就太過親暱。安妮知道自己全身繃得緊緊的。她必須試著放鬆。還要好幾個小時,里昂才會要求她履行他們瘋狂的交易。
  
  「夫人,你全身濕透了。」貝兒輕苛道。
  
  安妮已經忘了。突然間,她感覺全身冷了起來。「你說得對。我最好在著涼前換下濕衣服。」
  
  閃電突然打在她們頭頂。一剎那間,房間裡沐浴在強烈的白光中。
  
  安妮和貝兒凍住了。她們靜待房間回復陰暗。
  
  「這只是場暴風雨。」安妮道,試著祛除內心的不安。
  
  貝兒的手撫著胸口。「這個荒涼的地方總是這樣嗎?」
  
  安妮知道她的女僕被嚇著了。「我不知道。事實上,我從不曾到過這麼北的地方。」
  
  「我不喜歡這個地方,」貝兒陰鬱地道。「萬一這裡有鬼呢?」
  
  安妮忍不住笑了。「貝兒,沒有這回事的。」
  
  「像這樣古老的城堡總是鬧鬼。」貝兒堅持道。
  
  「我向你保證不會。」安妮道。
  
  貝兒顯然並沒有被說明。閃電再次照亮了天空。安妮和貝兒再次僵住,聽著隆隆的雷聲。
  
  「夫人先換上乾衣服吧,」貝兒終於道,蹲在衣箱旁邊,自裡面翻出一件深藍色禮服。貝兒的眼神一亮。「這一件怎樣,夫人?」
  
  安妮立刻皺起了眉頭。這件深藍色的禮服適合在服喪期間穿,但它的領口開得很低,而且非常美麗耀眼。安妮一直沒有機會穿它。「為什麼把這件也帶來了?」她問。她可不想為了和里昂共進晚餐,穿上這件衣服。
  
  「如果你不介意我這麼說,夫人,我想爵爺會很高興看到你穿比較不嚴肅的衣服。
  
  「我介意。」安妮尖銳地道,臉龐脹紅。「我的衣箱裡有沒有比較簡便的衣服?」安妮走過去,往衣箱裡看,「像是有袖子的,而且不會裸露一半胸部的?」她可以想像里昂對這件衣服會有的反應。她的臉更加紅了。
  
  貝兒歎了口氣,再次翻找衣箱。安妮隱約可以聽見她嘀咕著夫人如此地美麗,但總是要把自己隱藏起來。安妮正要出言斥責,突然間貝兒翻找衣箱的動作定住,手停留在裡面。安妮皺起眉頭。「貝兒?」
  
  貝兒自衣箱裡取出一截馬勒。「夫人,這是什麼?」
  
  安妮怔怔地看著那截斷裂的馬勒。
  
  「我並沒有打包這項東西,」貝兒喊道。「它怎麼跑到你的衣箱裡的?」
  
  窗外的雨勢似乎更大,瘋狂地鞭打著城牆。安妮無法回答貝兒。她的心狂跳,怔怔地看著。斷裂皮帶的另一端是個鐵足鐙。
  
  ☆☆☆☆
  
  里昂在大廳裡來回踱步。他已經踱步將近一個小時了。他非常地生氣——而且失望。安妮仍然決心要和他對抗到底。
  
  在她的騎馬意外後,里昂原以為他們之間有了新的開始。安妮同意要和他到蘇格蘭。當時他一點也不是指他稍早的提議——他原以為安妮也知道。但顯然是他錯了。
  
  里昂望著樓梯頂,安妮仍遲遲沒有出現。她已經上樓將近一個小時了。他清楚地知道她是藉此表達有多麼不情願和他來這裡。
  
  里昂以手扒過頭髮,昨夜他在火車上根本無法睡著,他的腦海裡一直浮現安妮的影子,他的身軀為她飢渴。
  
  他是如此地渴望她——渴望得將近著魔。他一點也不瞭解自己了。他有過許多女人,而他從不曾為她們任何之一著魔。當然,他生命中的其他女人也從來不像這位驕傲的美國女孩,有著一頭午夜般漆黑的秀髮,及總是盛滿了傷害及背叛的藍眸——而他太過清楚地記得那對漂亮的眸子裡曾經盛滿光輝、笑聲及愛意的時候。
  
  里昂再次看向樓梯頂。
  
  然而,不管他有多麼渴望安妮,這並不是他帶她來蘇格蘭的主要原因,如果她拒絕了他,他依舊會強帶走她。
  
  她的騎馬意外並不是意外。某個熟悉馬匹的人給『火焰』注射了興奮劑。里昂知道在賽馬中常有人利用這種不道德的手法,讓馬匹跑得更快,這次下藥的人目的則是讓安妮的馬匹失控,造成意外。
  
  是誰想要傷害安妮呢?里昂無法不懷疑菲麗。她從小在柯家長大,一定對馬匹的事很瞭解,而且她有理由怨恨安妮。里昂和雷克討論這件事。雷克知道有人蓄意安排馬匹的意外後非常生氣。他表示他會盯著菲麗,儘管他不認為菲麗是兇手。
  
  但安妮臥室裡那次失火又怎麼說?那純粹是一椿巧合的意外——或者也是有心人的傑作?不管怎樣,在里昂得到答案之前,他要安妮遠離兩次意外的威弗利。而且帶她到蘇格蘭或許會有意料外的獎賞。
  
  如果安妮能讓往事過去,順從她熱情的天性就好了。
  
  里昂苦笑著再次望向樓梯。該死地她在做什麼?他們早該結束這場漫長的戰事了。
  
  他下定決心,三步並作兩步地上了樓梯,用力敲了一下主臥室的門後,隨即推開來。
  
  安妮面對著他,臉色蒼白如紙,只穿著褻衣,她的撐裙、襯裙及禮服擱在床上。貝兒自她身後偷偷探頭出來。
  
  「你在做什麼?」安妮質問,臉龐脹紅了。
  
  他忍不住盯著她半透明的蕾絲內衣直瞧。「你認為我在做什麼?」他澀澀地回答,放肆地打量過她全身。「我來討債的。」
  
  安妮的臉龐再次變得蒼白如紙,雙峰劇烈地起伏。里昂看著她蕾絲內衣下的浮溝緊繃。
  
  里昂冷笑,熾熱的目光鎖住了安妮的。「貝兒,你可以下去了。今晚夫人不再需要你了。」
  
  安妮在貝兒推門時清醒過來。「貝兒必須服侍我穿衣!」她喊道。
  
  里昂笑了。「何必呢?反正我就要脫你的衣服了。」
  
  安妮瞪著他,脈搏狂跳。
  
  「晚安,貝兒。」里昂道。這是一句命令。
  
  貝兒紅著一張臉,迅速地離開了。里昂悠閒地走向房門,上了門閂,轉動鑰匙取下。這期間,安妮只是看著,無法移動。
  
  里昂微笑地走向她,手上還拿著鑰匙。
  
  「你——你要做什麼?」安妮結巴道。
  
  他的笑容漾得更開了,露出個深深的酒窩。他走到窗邊。窗外的雨已經停了,但天空仍陰沉沉,風聲怒吼。他拉開幃幔,打開窗子,登時一陣冷風灌進室內。安妮打了個寒噤。「里昂?」
  
  他看向她,眼神閃亮。接著他將鑰匙丟出窗外。
  
  「里昂!」安妮驚叫。
  
  里昂突兀地關上窗子、拉好窗簾。
  
  安妮怔怔地看著,她的心狂跳得快爆炸了。「你扔掉了鑰匙!」
  
  他的表情愉快。「是的。」
  
  「你把我們鎖在屋裡——一起!」
  
  他點點頭,悠閒地靠著石牆。
  
  「我們要怎麼出去?」
  
  「我們不會離開,」他的目光變得冷硬銳利。「記得嗎?你答應我一整個星期,安妮。」
  
  「一......整個星期?」她結巴道,身軀顫抖。「你預......預期我們在這個房間待一整個星期?」
  
  他沒有回答。他的視線非常緩慢地掃過她全身。安妮的身軀顫抖得更厲害,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憤怒——及慾望。老天,他灼熱的目光像是脫光了她的衣服,儘管她早已半裸。每一次呼吸時,她的絲料內衣似乎都在摩擦著她早已硬挺的乳頭。安妮夾緊雙腿。她下體的肌肉正在收縮、悸動。「停下來。」安妮沙嗄地道。
  
  里昂瞭解地笑了。他離開牆邊,開始脫下外套,丟在一旁的椅子上,他的手指跟著來到了襯衫鈕扣上。
  
  安妮馬上回復過來。「你在做什麼?」她喊道。
  
  他笑了。「脫衣服。」
  
  「住手!」她的語氣中有著歇斯底里。
  
  他瞇起眼睛,襯衫脫下一半肩頭,露出堅硬的肌肉,及部份的胸膛。「放輕鬆。」
  
  那是不可能的,而他一定也知道。安妮睜大了眼睛,看著他露出另一邊肩膀、整個胸膛及瘦削強壯的體魄。她並不知道他胸前濃密的黑色毛髮會呈三角形向下到皮帶內。她凍住了。她已經知道在他長褲底下的。
  
  「我無法放鬆。」她憤怒地道,轉身背對他,恐懼湧了上來——恐懼自己的身軀對他的反應。她雙臂抱胸,舔著乾澀的唇,納悶他是否已經脫下長褲了。
  
  「你看過我沒穿衣服時。」里昂含笑道。
  
  他的手自後搭上她肩膀時,安妮嚇了一大跳。她一點也沒有聽到他走近。
  
  「放輕鬆,」他喁喁道。「放輕鬆,安妮,我不會咬人。」
  
  她僵硬得像塊木板。他撫著她的肩膀,突然間牙齒輕咬著她的耳垂。「除非你想要我這麼做。」他以低沉誘惑的聲音道。
  
  他極其輕柔地咬她。
  
  慾望席捲了安妮,聚集到她的下體。
  
  她掙脫出他的擁抱,轉身面對他。這是個錯誤。雖然他仍穿著長褲,但他胯間的腫脹已呼之欲出。她的臉龐脹紅了,別開目光,但像被磁鐵吸引般又回到他身上。
  
  「你在戲耍我!」她指責道。
  
  「沒錯,」他盛滿暖意的目光逗留在她劇烈起伏的雙峰上。「戲耍不正是遊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安妮愣住了。「我......不知道。」他的話裡有她害怕去猜測的性感涵義。
  
  「你會的,」他的笑容慵懶而誘惑。「過來這裡。」
  
  安妮凍住了。
  
  「過來這裡。」他重複道。這次的語氣是命令的。
  
  安妮遲疑了一下。她的心狂跳,不知是該同意他荒謬提議,或是拒絕再和他玩這個遊戲——掙扎於慾望及恐懼之間。
  
  「過來這裡,安妮。」他的語氣變得危險。
  
  安妮走過去,雙臂保護性抱在胸前。
  
  里昂的拇指撫過她的面頰。
  
  「不。」安妮低聲道,但又並非真心。
  
  「噓。」他的食指滑過她的頸項。安妮的身軀顫得更厲害了,將雙腿夾得更緊。她的身軀疼痛。他怎麼能夠如此輕易地使得她渴望他?
  
  他瞭解。「放棄吧,安妮。」他喃喃道。
  
  「不——不。」她用舌頭潤了潤唇。
  
  他看著她笑了。他的指尖拂過她的頷骨。安妮發現自己正盯著他的唇,想著他的吻。而後他的手指更往下,滑過她的蕾絲內衣,來到她聳起的雙峰。他的拇指拂過她期待、疼痛的乳頭。安妮強抑下一句呻吟。他們的目光鎖住。
  
  這是天堂,也是地獄。
  
  「安妮,」他的下顎緊繃,金色的眸子燃燒。「放輕鬆。我們都知道你要它。」他的拇指再次拂過她的乳頭。
  
  安妮搖搖頭,無法開口。
  
  他的拇指繼續逗弄折磨她。「說謊。」他低語。
  
  安妮潤潤唇。「停下來。」
  
  「為什麼?」他的掌心佔有地覆住了她的乳峰。「我們有過交易的,記得嗎?」他俯身,舌尖隔著蕾絲拂過她的乳頭。安妮倒抽了口氣。
  
  里昂發出個滿意的聲音,繼續吸吮。安妮緊握著雙手,閉上眼睛。一波波的歡愉淹沒了她。她在慾望的海裡滅頂。突然間里昂拉下她的蕾絲內衣,將那顆挺立的蓓蕾含入口中。
  
  「里昂!」安妮喊道。她的手像是有自己意志地伸了出來,捧住他的頭。
  
  里昂大笑。
  
  當他結束時,安妮幾乎無法站立,全靠他扶著她。她睜開眼睛,視線和他相遇。她的氣息粗重,里昂也一樣。他灼熱的堅挺隔著她薄薄的絲料底褲貼著她。安妮無法移動、無法開口。
  
  「是的,」他粗嗄地道。「我也感覺到了。」他低下頭,長長地吻住她後,突兀地抱起她,走向床。而在她的背觸及床褥之前,他的唇又覆住了她的乳頭,吸吮、拉扯、舔洗。安妮扭動、驚喘。呼喊出聲。
  
  他得意地笑了。「碰觸我,安妮。」他命令道,懸宕在她身上。
  
  安妮無法開口。她望進他氤氳的金眸,心裡只抓得住一個想法——她同意做他要求的任何事,而現在她有完美的理由照她一直渴望的碰觸他。安妮的手掌覆住他的胸膛,撫弄他堅硬的胸肌。
  
  里昂呻吟出聲。
  
  安妮的手更往下,來到他平坦的小腹上。
  
  他睜開眼睛。「是的,」他屏息道,金眸持住她的。「更低。」
  
  安妮終於瞭解了——她睜大了眼睛,停下手。
  
  「甜心,碰觸我,」他命令道,然後語氣一變。「請你,安妮。」
  
  安妮已經意亂情迷。她的手更往下,來到他胯間的鼓起。
  
  里昂仰頭,他的手掌覆住她的手掌,緊握著他的挺立,「老天!」他喘息道,額際汗水涔涔。
  
  安妮看著他拱起的身軀,被手裡挺立的感覺催眠了。她突然明白到是自己使得他這樣。
  
  安妮的氣息粗重,抬起另一手,撫弄他的胸膛。里昂睜大了眼睛。他們凝視著彼此一晌,然後里昂開始脫去長褲。安妮無法別開目光。他的男性挺立腫脹,勃然躍起。他將長褲踢到一旁。用膝蓋頂開她的
  雙腿。
  
  安妮是如此地渴望他。
  
  里昂跪在她雙腿間。
  
  「這是你對我所做的。」他道,撕下了她的絲料底褲。
  
  某種原始的情緒吞沒了她。安妮伸手向他,但里昂的男性並沒有進入。他低下頭,以唇覆住了她的女性。
  
  安妮呻吟出聲。
  
  他的舌頭舔吮過她腫脹的部位,深深探入。他開始技巧地逗弄,安妮輾轉呻吟。他撤出,彷彿貼著她微笑,再用舌頭逗弄她。安妮拱起身子,一聲叫喊自喉間逸出,但在她能夠漂浮回到地面之前,他的唇已經又覆上了她。
  
  「里昂。」安妮喘息道,想要推開他,同時又想拉近他。
  
  「我們還沒結束,安妮。」他的手指深深探入,他的舌頭嫻熟地逗弄著。安妮的手指掐著他的頭髮,身軀劇烈地搖晃。她被捲入白熱、狂亂的火焰旋風裡。
  
  「尚未。」里昂道,移到了她身上。
  
  安妮嚶嚀出聲,指甲陷入他的肩膀,在他背上留下血痕。「拜託!」她懇求道。
  
  他露出個笑容,唇攫住她的,強迫分開她的唇。安妮飢渴地回吻他。
  
  他貼著她的唇邊低語。「安妮。」雙臂支起身軀,懸宕在她身上。他微微一笑,緩慢地移動,腫脹 的男性尖端抵著她潤濕的女性。
  
  安妮喊叫出聲。
  
  「是的,甜心,我知道。」他吼道,極其緩慢地在她身上移動。
  
  安妮的心智變成一片空白。她在床上狂亂地翻動,星星在她的腦海內爆發。
  
  「我知道,我知道,」他安撫道。「來吧,安妮。」
  
  安妮嚶嚀出聲。他的男性變成了折磨她的工具,她的喉間逸出句呻吟,而後是里昂俯身,舌頭吮著她的乳頭。
  
  安妮的身軀劇震,尖叫出聲。
  
  在她達到高潮的同時,里昂長驅直入——迅速、猛烈。安妮哭泣出聲,另一波更加強烈的歡愉襲了上來,淹沒了她。里昂加快衝刺的旋律。「該死,該死了!」他貼著她耳邊喘息道。「我無法再撐下去了。」
  
  安妮回吻他。當他再一次衝刺時,她強分開他的唇,舌頭和他交纏,渴望接納全部的他、更多的他。他在她身上痙攣顫抖。她吸吮得更用力。他發出一個鳴咽般的聲音,喊出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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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0 14:53: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安妮幾乎睡著了。但里昂挪開壓在她腰際的手臂,坐起來時,安妮也立刻醒過來。
  
  她開始思索——明白到剛剛發生的事,及她在他們的做愛所扮演的角色。她睜開了眼睛。
  
  里昂坐在她旁邊,嚴肅地注視著窗外的夜色。
  
  她小心地坐起來,拿起枕頭,遮到頸子處。她的臉龐脹紅,現在再害羞已經太遲了,而且她該死的清楚得很。
  
  里昂轉身看著她。
  
  安妮的面頰燒紅。她沒有開口說話。
  
  他的視線熾熱、嚴肅,帶著謎般的意味。安妮無法知道他在想什麼。她的脈搏狂亂起來。她注視著鎖上的門。他不可能真的想和她在這裡待上一整個星期吧?那太過份了。單單是想像已經令安妮癢到了腳趾。
  
  突然間,里昂俯身,深深地吻住了她。當他終於結束這個吻時,他的目光熾熱。「我不知道該死的發生了什麼事,但確實有些什麼發生了,安妮。」
  
  安妮不敢反駁,也不敢附和。
  
  「但此刻我不在乎,」他道,大手捧起她的臉龐。「我要和你一整夜做愛。」他粗嗄地道。
  
  他再次吻向她。安妮想起她應該反抗——至少需要假裝。但她欠他一個星期——又何必惺惺作態?更何況他正迅速地在她全身燃起了火焰。
  
  他將她壓回床上,手及唇開始了愛的探索。
  
  ☆☆☆☆
  
  安妮一個人走到城堡外。
  
  天空萬里無雲,陽光普照,彷彿昨夜的風暴從未存在過。她沒有戴帽子,任微風拂面。已經快中午了。她睡過頭了——但是有好理由的。
  
  想起昨夜,她的臉紅了。
  
  她的心跳加快,彷彿在歡唱。
  
  安妮強抑下那種感覺。她和里昂過夜純粹是因為他們之間的協議——為了一星期後,他會離開威弗利宅邸,讓她一個人清靜。但不管她多麼努力說服自己,仍無法壓抑下心裡那份歡喜。
  
  她納悶里昂去了哪裡。姆斯說他去騎馬。里昂離開床時,她並沒有醒來。昨晚她真是被他騙慘了,臥室的門根本沒有鎖上。今早她才知道門鎖早已經壞了,無法使用。
  
  火熱的感覺竄過了安妮全身。她至死都會記得昨夜。一點也不像她所預期的,里昂並沒有對她要求什麼。事實上,他一整夜都在親吻她、碰觸她、品嚐她——取悅她,並彷彿他怎樣都要不夠她。
  
  就彷彿他深愛著她。
  
  安妮強推開這個想法。她不能忘記過去四年,她不能忘記里昂是個經驗豐富的花花公子,她不能忘記她擁有他非常渴望的東西:威弗利宅邸。那也許是遠比她的身軀都更強力的春藥。
  
  但內心一個小小的聲音嘲弄著她。萬一呢?萬一他真的渴望她、愛她?
  
  安妮深吸了口氣,停在畜欄邊。她不能再胡思亂想,她必須緊抓著現實,牢記她在泰維南城堡的原因,及她最想要的是他離開。
  
  一匹馬抬起頭,低嘶一聲。
  
  那匹馬睜大眼睛看著她。她倚在畜欄上看它,突然間也想騎馬出去走走——想到騎馬,她跟著想到了昨夜貝兒在她的行李箱內找到的斷裂馬勒。
  
  安妮的身軀緊繃。她不知是誰把這種東西放在她的行李箱裡,提醒她上次的落馬意外。那實在是個卑劣的惡作劇。為什麼有人想要這麼做?
  
  安妮搖搖頭,想不出個頭緒來。
  
  她走回城堡,打算換上騎馬裝。這是個適合騎馬的好天氣,而且她也許能夠追上里昂,和他並騎——這個可能深深地誘惑了她。
  
  ☆☆☆☆
  
  他剛剛騎馬回來,滿懷怒氣地走進法克的紅鹿客棧。客棧主人想對他微笑,但看見他的表情就打住了。他拿出房間鑰匙,上了窄窄的樓梯,進入自己租來的小房間。
  
  他用力甩上房間。
  
  四年了,他在心裡憤怒地喊道,來回踱步。整整有四年之久,他一直留在她身邊,為她做她想要的一切,安慰她、關心她、愛她。結果卻是這樣——一切落了個空。
  
  桑里昂再次回到她的生命,彷彿過去四年的拋棄從不曾發生過。
  
  什麼時候她才會明白里昂根本不值得她愛?那個傲慢自私、自以為是的花花公子!他愛了安妮這麼多年,但安妮的心裡始終只有桑里昂!
  
  他和桑里昂一起長大,感情有若兄弟,但同時,他也一直生活在里昂的陰影下。里昂是公爵的繼承人,英俊多金,聰穎過人,而他只是個貧窮的小男爵的三子,無法繼承到任何的土地或產業。從小到大,無數的女孩圍繞在里昂身邊,爭相得到他的眷顧,但柏特卻無人聞問。里昂是天之驕子,世間的一切對他唾手可得,他的課業優秀,在人群中自然是領導者。而不管柏特怎樣努力,他沒有一項能夠勝過里昂。
  
  但這一次,一切會不同了。
  
  這一次,柏特知道他會贏得安妮。
  
  她會選擇他勝過桑里昂——他確信。
  
  ☆☆☆☆
  
  安妮策馬狂奔,往泰維南城堡疾馳而去。
  
  一個人沒騎馬多久,她便察覺到有人在跟蹤。一開始她以為是里昂,但如果是里昂,他一定會叫她,而那個人只是穩定地跟在一段距離外——目光在驚嚇她?
  
  安妮策馬疾馳,甩開跟蹤的人,但一顆心仍然驚魂甫定。她不由得再次想起了放在她的衣箱內的馬勒。究竟是怎麼回事?某人在對她惡作劇——甚至想傷害她?
  
  突然地,她再次聽到了蹄聲,而且騎者顯然就在她身後不遠處!她策馬更急了。
  
  「安妮!」里昂的聲音響起。
  
  一開始安妮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里昂又喊叫了一次。他追上了她,伸手猛拉她的韁繩,兩匹馬一起煞住。
  
  里昂放開她的韁繩。「你是怎麼回事了?幹麼騎馬騎得這麼急?想害死自己嗎?」他一臉的憤怒。
  
  安妮鬆了口氣。老天,跟著她的人是里昂!她只是沒來由的緊張。「噢,我不知道是你。」她道。
  
  「什麼?」里昂困惑地道。
  
  「有人跟蹤我,」她的笑容顯得驚悸猶存。「我以為那是個不懷好意的陌生人,」里昂的表情變了,但她沒有注意到。「如果我知道是你,就不會那樣騎馬了,」她掠了掠額邊散亂汗濕的頭髮。「我實在是太過緊張了。」
  
  里昂抬起視線,望向她身後的高地,似乎預期著看到人影。安妮的身軀一僵,但里昂的視線回到她身上,安妮就忘了一切。她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糟,她的頭髮汗濕散亂。但里昂的目光卻是無比溫暖的。
  
  「你還好吧?」他沙嗄地問。
  
  安妮點點頭。他溫暖的目光挑起了下腹熟悉的暖意。
  
  他來到她身邊,目光持住了她。「老天,剛剛我以為你會跌斷頸子。」
  
  安妮回望著他,方纔的事件已經被拋到腦後。她看見的是里昂眼裡的關心、深情。
  
  老天,他真的關心她!
  
  里昂俯向她,手臂環住她,深深地吻住了她,像是要藉此證實她安好無恙。安妮閉上眼睛,回應他飢渴、需索的吻。她的血液仍因剛剛的驚嚇狂竄,而她需要他的吻、他的懷抱和安慰。
  
  這個吻結束時,兩人已意亂情迷,纏綿了一夜仍未厭足的激情再度燃起。
  
  里昂抬起頭,看著前方的泰維城堡。「我們回去吧!」他邪邪地笑了。
  
  安妮點點頭,知道他所想的,並和他一樣地急切。
  
  馳入城堡的路上,安妮模糊地納悶自己是怎麼了。似乎才一夜的工夫,里昂已經使她成為女色情狂了。
  
  里昂注視著爐火。
  
  和安妮的激情過後,他卻無法入睡,儘管他們之間的熱情燒得如此熾熱、狂野、筋疲力盡。和安妮在一起總是如此地美好,像是彼此契合到了最深處。
  
  今天真的有人跟蹤安妮嗎?也或者那是她的想像?他追上她時,並沒有在高地上看到任何人影。
  
  安妮明顯地被嚇壞了。她一向是個理智的女人。
  
  里昂苦笑,想起了安妮曾經有過的另外兩次『意外』。現在她又在騎馬的時候被跟蹤。事情已經很明顯了;有人想要驚嚇安妮或傷害她——甚至殺死她。
  
  里昂憤怒不已。無論這些『意外事件』的幕後主使人是誰,里昂想要揪出那個人,要他付出代價。
  
  明天他會到村子裡的紅鹿客棧問一些問題。在威弗利宅邸,他問過比利安妮的馬被下毒的那一天,有誰到過馬廊。答案幾乎涵括了所有的熟人——他的祖父、母親及柯家兄妹都曾到過馬廊,或是騎過馬。公爵和蕾莎自然是被排除嫌疑名單外,他們沒有理由傷害安妮。柏特喜歡安妮,應該不可能想要傷害她。剩下最大的嫌疑者就是菲麗了。安妮的表姐從不隱藏對安妮的怨恨。
  
  如果菲麗追到蘇格蘭,明天他應該可以輕易地在村子裡問出來。村人一定會注意到有像她那樣美麗的女子在村裡逗留。
  
  然而里昂總覺得他還錯過了什麼——似乎還有什麼他沒有注意到、或掌握的事影響了他的判斷。
  
  不管怎樣,他決定不把他的懷疑告訴安妮。她好不容易漸漸在他身旁放鬆了,他不想要嚇著她。
  
  里昂在座位裡挪動了一下,手邊的蘇格蘭威士忌依舊滴酒未沾。他一個人坐在大廳裡胡思亂想另有其他原因。他痛苦地察覺到再過五天,他和安妮在蘇格蘭的田園假期將會結束,他們會回到威弗利宅邸。
  
  而他仍然不確定她的答案。
  
  他站了起來,走到爐火邊,將爐火撥旺一點。他茫然地望著跳躍的火焰。
  
  和安妮在一起是他從沒料到的經驗。他沒有料到自己的熱情——還有她的。
  
  似乎和安妮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使得他更加為她著迷。
  
  他究竟是怎麼了?
  
  他一輩子都在避免任何認真的關係。從小他就決定在感情上獨立,不倚賴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或需要任何人。他很早就知道如果他不需要任何人,他也就不會受到傷害。他成長的過程教會他痛苦的一課。
  
  但現在,最糟的事發生了。
  
  他已經危險地接近迷戀安妮了。
  
  但安妮在泰維南城堡和他一起只為了一個原因——為了履行和他的約定,好讓他在一個星期後離開威弗利宅邸及她。
  
  到時候她應該不會要求他離開吧?
  
  里昂試著告訴自己那不可能。她是個性感的女人,並和他一樣地深陷在他們的熱情之中。但她也是個意志堅定、固執無比的女人。他拋棄了她四年之久——而當時她是如此地年輕、深愛著他。他無法確定這一星期能夠讓她回心轉意,挽回四年的傷害。不管他有多麼不樂意,她最後的拒絕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她要求他離開,里昂將再也無法逃避他成功地逃避了一生的感覺。
  
  心碎。
  
  
  安妮在月光下醒來。
  
  她眨了眨眼,明白到床上只有自己一個人。壁爐裡的火已將熄,房間漆黑一片。窗邊的幃幔拉開,可以看見窗外藍黑色的夜空及點點星月。里昂去了哪裡?
  
  安妮伸展了一下身子,驀地明白到自己在厚重的地毯下全裸。她笑了。她應該為了感覺如此地放蕩、滿足而羞愧,但明顯地在她冷淡淑女的表象下的是一名熱情奔放的女子。
  
  幃幔輕輕拂動。
  
  安妮自眼角瞥見似乎有個人站在她身後房間的遠處。她嚇了一大跳。
  
  「里昂?」安妮喊道。
  
  沒有回答。
  
  現在看來似乎又沒有人了。安妮在床上坐起來,將毛毯拉到頸項,突然間感覺不安至極。也許剛剛是她眼花了。但......「里昂?」她再次輕喚道。
  
  仍然沒有人回答。
  
  安妮的脈搏狂跳。她告訴自己房間裡只有一個人。那全是因為她希望里昂在房間裡而想像出來的幻影。突然間她想起了貝兒有多麼害怕堡裡會出現鬼魂,並感到一絲冷風拂過她的裸臂。
  
  安妮打了個哆嗦,看著在夜風裡輕輕飄拂的幃幔。窗子開著一縫。但她記得他們上床前已關上窗戶。蘇格蘭的夜晚是非常寒冷的。
  
  安妮下了床,套上睡衣,迅速地走過去關上窗。她點燃蠟燭,持燭匆忙出了房間,甚至不敢再看那個角落。
  
  夜裡的城堡是如此地寂靜。她輕悄無聲地越過走廊,走向樓梯,始終擺脫不了那種毛骨悚然的不安感,也不敢回頭。突兀地,她在樓梯口停下來。
  
  里昂站在爐火前,側面對著她。他只著長褲、外套,強烈的男性美令她的胸口緊繃,呼吸屏住。
  
  但事情不對勁。安妮下了幾階,更靠近他。里昂的表情深思——似乎很不快樂。
  
  但怎麼可能?他們共度了如此神奇的下午。他表現得就像戀愛中的男人。她沒有取悅他嗎,或是他已經厭倦她了?
  
  安妮的心像鉛塊般下沉。
  
  里昂突然轉過頭。「安妮?」
  
  她不知道他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她不情願地走向前,幾乎是懷著些懼意,淡淡地問:「你睡不著嗎?」
  
  他嚴肅的目光迎上了她的。「是的,我睡不著。」
  
  安妮的心更沉了。有事情困擾著他,而她幾乎害怕開口詢問。「有什麼我可以幫忙嗎?」
  
  他的目光始終凝定在她身上。「沒有。」
  
  她用力吞嚥。「你寧可一個人嗎,里昂?」
  
  他的目光變得柔和,唇角微微揚起。里昂突然間俯身親吻她的唇。她微微一笑。他親暱的舉動令她寬心不少。她轉身上樓,快步回到他們的房間。
  
  她爬上床,吹熄蠟燭。現在輪到安妮睡不著了。她翻身側躺,抱著枕頭,豎耳傾聽里昂的到來。
  
  等待著他——渴望著他。
  
  明白到自己對他的渴望之深,安妮的身軀一僵,將枕頭抱得更緊。她只和里昂在一起兩天,就已經表現——感覺——像患相思病的小女生。
  
  她已經危險地接近愛上他——而且比四年前更甚。
  
  稍早的幸福感消逝無遺。她怎麼能夠不愛上他?他英俊迷人,雄健陽剛,風流瀟灑,而且是富有的公爵繼承人。
  
  安妮的眼眶充滿淚水。她試著提醒自己四年前他是如何殘忍地拋棄了她。
  
  他們只在一起兩天,而她已經熱切地渴望他——至少在肉體上。五天後等他們回到威弗利宅邸後又會如何?
  
  安妮打了個哆嗦。也許里昂是對的。也許在這個星期結束後,她就不會想要他離開了,也許她甚至會懇求他留下。
  
  里昂走進房間,嚇了安妮一跳。她驚喘出聲,將毛毯拉到頸項。
  
  「抱歉,」里昂道。他的手上持著根蠟燭,燭光跳躍不定。「我無意驚嚇你。」
  
  「沒關係的。」安妮望著他手上的蠟燭,那股不知名的恐懼再次襲了上來。在她的注視下,燭光倏地熄滅。
  
  里昂並沒有如她渴望的上床擁住她。相反地,他快步越過漆黑的房間。「安妮,你幹麼開著窗子?這裡冷得要命。」他道。
  
  安妮轉過頭,驚愕不已。
  
  窗子一直開著。
  
  直至里昂將之關上。
  
  
  
  他們並騎進入法克。里昂提議請安妮到紅鹿客棧用晚餐。安妮熱切地同意了。她還建議兩人騎馬到村子,而不是乘坐馬車。
  
  他們緩下馬速,經過村子的主街。街上的人看到他們紛紛停下來,對他們打招呼。「日安,爵爺,夫人。」里昂一路微笑地回應村人的致意。
  
  安妮也在微笑。她怎麼可能不呢?事實已經發生了——她瘋狂地愛著她的丈夫,無視於過去、無視於未來。事實上,數天前她已經打定了主意把握今朝,不去想其他的。她會等他們回到了威弗利宅邸,再來面對現實。
  
  這一刻她是個戀愛的女人——而且被愛。
  
  「我不知道你的騎術這麼好,安妮。」里昂道。
  
  「我喜歡馬匹。」安妮回答。這個微不足道的恭維卻令她歡喜無比。還有他低沉醇厚的聲音更令她的血液沸騰。
  
  那對金色的眸子持住她。「也許我們之間的共同點比我們以為的多。」
  
  安妮的臉紅了。他們確實有許多共同點,包括對馬匹的喜愛,但最重要的還是他們對威弗利宅邸都有深厚的感情——以及他們在彼此懷中尋到的激情。
  
  里昂下了馬匹,繫好韁繩,走向安妮,大手環住她的腰。「你在想些什麼?」他喃喃地問。
  
  安妮的臉更紅了,但沒有別開目光。過去數天來,她已經變得如此地大膽。「我在想我們之間的共同點。」
  
  他咧開個深深的笑容。「你真是深得我心,安妮,」他道,拉她下了馬。「因為這一刻我正想著同樣的事。」
  
  安妮被擁在他的懷裡,心跳加快。她可以感覺到他結實的長腿隔著裙子抵著她腿,她已經決定在蘇格蘭時不穿撐箍。他美麗的唇非常地靠近她,安妮渴望著他的吻——但他們是在大街上。不過他們站在兩匹馬中間,村人應該看不見他們吧?噢,她已經變得恬不知恥了。
  
  彷彿讀出她的心思,里昂環著她的手臂收緊。「安妮。」他低語道,低下了頭。
  
  安妮閉上眼睛,接受了他的吻,緊攀著他。這是個短暫、溫暖的結合,但安妮感覺從頭溫暖到了腳底。
  
  她對著她的丈夫微笑。「我們的行為實在太可恥了。」
  
  「不,」他道,輕鬆自在地笑了。「我並不奉行現今的道德規範,認為男女必須衣著端整,閉上眼睛做愛。而如果你有守禮的傾向,我會盡力來粉碎它。」
  
  而且他會成功的,安妮想著。「你必須承認我們的行為太過大膽。」
  
  「我不在乎,也沒有人在看著我們。」里昂微笑道。
  
  安妮正要同意,突然間她的笑容逝去了。她回想起前夜臥室被打開的窗子。城堡不是像貝兒說的鬧鬼,就是有人趁她和里昂在樓下時,潛進她的臥室——也許甚至在她睡覺時就進來了——這兩種可能都有一樣荒廖、可怕。
  
  「安妮?」里昂柔聲問。
  
  「我在想著前夜我們的臥室裡打開的窗子。」她道。
  
  他的手輕撫過她的頭髮。「我以為我們已經說好了。你只是夢見你關上了窗子。那是唯一的解釋,」他對她微笑。「不可能有人在天黑後潛入泰維南城堡——除非是鬼魂。」
  
  安妮點點頭,但心裡依舊不安。也許那真的是鬼魂——但她並沒有得到安慰。
  
  他們享受了鹿肉大餐及烤鮭魚排。搭配主菜的還有芹菜沙拉及蜜烤甜芋。安妮啜著雪莉酒,里昂則喝下了半瓶的紅酒。他們都沒有用甜點。
  
  里昂往後靠著椅背。他的金眸溫暖,在她身上流連——一整天都是如此。安妮從不曾感覺和另一名人類如此心意相通。愛人及被愛是如此地神奇、美好。
  
  安妮恐懼著回到威弗利宅邸。
  
  他倚桌向前。「安妮,我們再兩天就回家。」
  
  原來他也在想著同樣的事。安妮的身軀緊繃。「是的。」
  
  他的笑容逝去了,手覆住了她的。「這是個非常美好的一星期。」
  
  安妮不想繼續這番談話。她不想要談論未來。尚未——在他們只剩兩天時不。「是的,這是個美好的一星期。」她不穩地道,迴避他的目光。
  
  他默然不語。
  
  安妮不敢抬頭。里昂已經抽回手,此刻正望著它們,彷彿她的反應令他深受傷害。
  
  安妮突然間痛恨起威弗利宅邸了。她痛恨過去,不想要去想起它,她想要生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她不想要回家,回復理智、堅強,變回能夠將桑里昂趕走的那個安妮。她想要在蘇格蘭這個新發現的安妮——這個熱情如火、柔媚愛人的安妮。
  
  老天!
  
  里昂抬起了視線。「安妮,我們必須談談。」
  
  絕望吞沒了安妮。「好吧!」
  
  他遲疑了一下。「你要怎麼做?」
  
  他的金眸毫不動搖地持住了她的。安妮想著清晨做完愛後,他怎樣地擁著她。她想著這些天他看著她的眼神,似乎盛滿了溫暖及真正的感情——甚至是愛意。
  
  她的脈搏危險地加速。她怎麼可能趕他走?當她如此地深愛著他——而且他們似乎正在某種美妙神奇的感情邊緣,一個真正的未來正在召喚著他們?
  
  「安妮?」里昂嚴肅地問。
  
  但四年是一段非常漫長的時間。安妮試著眨掉眼裡的潤濕。「如果我夠理智,我會要求你離開。」
  
  「但?」
  
  她的身軀輕顫。「我並不想要你離開,里昂。現在不,以後也是。」
  
  他的眼裡閃過了喜悅的光亮,他興奮地抓住她的手。「安妮。」
  
  她搖搖頭,感覺無法勝任如此重大的決定。「里昂,停下來。我無法在現在做決定,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感覺。」
  
  他愣住了,眼裡的光亮逝去了。「我明白了。」
  
  他的失望是如此地明顯,這下反而輪到安妮伸手握緊他的。她幾乎就要脫口說出對他的愛意,但四年的等待培養出來的謹慎使得她遲疑了,再加上他也從不曾說過他愛她。
  
  他笑了,聳聳肩。「我猜我得更加努力說服你讓往事過去。」他輕描淡寫地道。
  
  安妮放鬆下來。「規則裡並沒有說你不能。」她微笑,指尖輕撫他的手。她想要他知道她的感覺,即使她無法訴諸言語。
  
  「那麼我們回去吧!」他道,喊來客棧主人。
  
  那天晚上他們的做愛更加激情,帶著狂亂絕望的意味,因為未來已經趕上來,而且他們都清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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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0 14:54: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一個小時前,威弗利宅邸的馬車到多頓車站接他們。由六匹神駿的黑馬拉車,豪華的威弗利宅邸逐漸映入眼簾。
  
  過去看到這棟壯麗的喬治亞式建築總令安妮感覺無比的溫馨。但這次不然,似乎自今早醒來後,週遭的一切都變得黯淡無光。看著宅邸前綠油油的草坪,她清楚地憶起了四年前那個新婚夜,她看著里昂騎馬離開宅邸,心碎成了無數片。
  
  過去一星期來被徹底愛過的新安妮信任他,但獨守空閨了四個冬天的舊安妮正在回來,而她的心裡盛滿的是懷疑、戒意及恐懼。
  
  她是如此地深愛著他,怎麼能夠趕走他?
  
  但她又怎麼能夠不——當她內心的一部份仍然拒絕信任他?
  
  她望向他。自從他們在火車上醒來後,他一直表現得像個疏遠的陌生人。他的態度禮貌疏遠,毫無暖意。此刻他緊抿的下顎抽動。今早他並沒有刮鬍子,青色的髭鬚隱現。他小心地坐在天鵝絨椅背上,不讓他的腿拂到她的裙子。自從火車在陰沉沉的北方天空下離開後,他還不曾碰觸過她。
  
  安妮感覺呼吸困難。她努力要維持鎮靜,努力不哭出來。她想著和里昂共度的這一周——他一定是愛她的,就像她深深愛著他一樣。
  
  如果他能夠抱著她,告訴她他有多麼愛她......
  
  但四年前,她也曾經以為他愛她,但事實卻不然。儘管他們在菲麗訂婚舞會上,在花園裡的熱情纏綿,儘管他在兩星期後娶了她。
  
  「安妮。」里昂低語。
  
  安妮的身軀劇震。他們的視線持住,里昂的眼神蕭瑟無比。「過來這裡。」他低語。
  
  安妮沒有遲疑。他伸手向她時,她即投入他的懷抱。
  
  但他想要的並不是擁抱——她也不是。他堅定的手撫過她脊椎,將她用力按向他。
  
  安妮的指尖掐入他的頸項,他們的雙唇相貼。里昂以身軀將安妮壓倒在地毯上,有力的腿肌分開她的。
  
  她接受了他的唇、齒,任何他想給予她的。他的唇來到她的頸項。安妮拱起身,驚喘出聲。他推開她的衣領,親吻她的頸項,他的手隔著外套及旅行裝覆住了她的雙峰,他的唇繼之。
  
  在他隔著衣服親吻她的同時,他的手也探到了她的裙子底下。他的手指探入她的底褲內,安妮驚喘出聲。
  
  她幫助他除去層層衣物的束縛,嬌喘吁吁。他抬起她的臀部,嫻淑地解開她的撐箍。安妮緊攀著里昂的肩膀,不自覺她正大聲呼喊。里昂解開長褲,長驅直入她的體內。她的淚水沾濕了他的面頰。
  
  他們在天鵝絨座椅上狂野地律動。安妮喊叫得更大聲,她的感情是如此地狂亂,突然間她已無法得到她想要的狂喜。里昂在她的身上凍住,擁著她的手臂收緊。「安妮?」
  
  如果她開口,他會知道她哭了,她將臉埋在他肩窩。
  
  「不要哭,」他嚴厲地道。「拜託不要哭。」
  
  安妮痛哭出聲。
  
  馬車輾過一道深溝,一陣劇震分開了他們的身體。那不重要了,里昂已經不再喚起,但安妮不想移動。她緊閉著眼睛,將里昂攀得更緊。里昂的擁抱也更加收緊。她感覺到他親吻著她的面頰,在嘴角嘗到淚水的鹹味。
  
  「不要哭。」里昂再次道,語氣中盛滿了痛苦。他抬起頭,直視進她的眼裡,而後他俯身吻去她面頰上的淚水。
  
  天呀!安妮從不曾像此刻一樣地愛他!她絕望地擁緊他,以她全部的生命愛著他!她愛得如此地痛——即使他並沒有回報以同等的深情!
  
  她願意再冒一次險。
  
  她會信任他。
  
  她不要他離開。
  
  
  他們沒有立刻到達威弗利宅邸。里昂命令馬車停下,幫助安妮穿回撐箍、衣服,整理好儀容。他的表情陰鬱。安妮想告訴他她的決定,但他道:「我們到屋子裡再談。」他迴避她的目光。
  
  「里昂。」她再次嘗試。
  
  但他拒絕看她,命令馬車開動。
  
  安妮坐回座位。他是對的。像這樣重要的談話應該要等,不是這麼地匆忙。
  
  馬車在宅邸前的圓形車道停住。兩名僕人幫助安妮下車,里昂繼之。班奈等在門口,表情肅然。,但安妮看得出他很高興他們回來。里昂突然伸臂環住她的腰,挽著她前行。安妮既驚又喜,但他依舊拒絕迎上她的視線。
  
  「爵爺,夫人。」班奈鞠躬道。
  
  「日安,班奈。」里昂說。「公爵還住在這裡嗎?」
  
  「不,爵爺。你和侯爵夫人離開後不久,他也返回城裡了。」
  
  「貝兒和利克到了嗎?」里昂問。他們提早一天出發。
  
  「是的,爵爺。主套房已經準備好了。」
  
  「很好,」里昂看了安妮一眼後,轉向班奈。「是否遵照我的指示,把我的妻子的東西移到主套房了?」
  
  「是的,爵爺。」
  
  安妮驚喘出聲。她瞪著里昂,他卻假裝沒有注意到。明顯地他等不及她的回答,已經派利克先傳達他的指示了。她應該感到憤怒,但荒謬的她卻覺得興奮。她突然想到她真的要求他離開,他可能會不理睬她及他們的交易。「里昂。」她開口道。
  
  他的視線冷硬明亮如鑽石。「我們有許多要討論的。何不等到你梳洗過後,我們在圖書室裡一起用茶?」
  
  安妮點點頭。他的禮貌疏遠並沒有困擾她。他仍不知道他贏了——但他的勝利也是她的。「四點怎樣?」
  
  「很好。」他道。他的眼神一黯,突然他低頭親吻她,無視於在場的班奈、車伕、僕人,或是任何人。
  
  安妮直接到了主套房。在這個大理石地板的房間裡,搪瓷浴缸已經盛滿熱水等候著她,小會客室的茶几上也放置著可口的點心。貝兒在相鄰的侯爵夫人的臥室裡整理行李。安妮的心情是雀躍的。做好了決定後,她感覺身輕如燕,無憂無慮,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擔。望著窗外起伏蜿蜒的草,安妮只覺得回家真好。
  
  桃花心木門上傳來敲門聲。敲門的人沒有應聲。安妮走過去開門。出乎她意外的,立在門口的是管馬廊的比利。「比利,進來。你想找侯爵談話嗎?」
  
  比利顯得很緊張。「不,夫人。我可以和你說句話嗎?」
  
  「當然可以。」安妮優雅地道。
  
  比利望向在鄰房的貝兒。「我們可以私下談談嗎?」他焦急地問。
  
  安妮的好奇心被挑起了。她點點頭,關上相連的房門。「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比利?有什麼我可以幫助的嗎?」
  
  比利潤了潤唇。「是的,夫人,有一件事不對勁。」
  
  安妮微笑鼓勵他繼續說下去。「你無須害怕。」
  
  「但我真的很害怕,」比利喊道。「安妮夫人,你離開這段期間,我是如此地憂慮!我答應過侯爵不告訴你,但我認為這不對。我認為我必須告訴你一切。」
  
  安妮不明白,比利在說什麼?他想告訴她什麼?
  
  比利脫口而出。「那不是意外!『火焰』那次的狂奔並不是意外!」
  
  安妮怔了一下。「你在說什麼?」
  
  「某人對『火焰』注射莫若根,夫人,它使『火焰』發狂。」
  
  安妮很難瞭解比利的話。她知道莫若根,知道它對馬匹的影響。「但那是不可能的。」她沙嗄地道。
  
  「那是事實,侯爵也知道。不過你不能告訴他是我告訴你的。」
  
  安妮突兀地坐在椅子上。「里昂知道?」
  
  「他在『火焰』的頸子找到了被注射的部位。你們離開後,我在廚房後面的垃圾桶找到了注射簡。」
  
  安妮逐漸明白了——有人蓄意造成了那次的意外!「但是為什麼?」她低語,儘管她已知道答案。
  
  「有人想要傷害你,夫人,」比利道。「甚至殺死你!」
  
  安妮也已經達成了同樣的結論。她驚恐地望著比利。
  
  
  安妮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有人想要傷害她——這已經是很明顯的。她開始把許多事連結在一起:她臥室那次的起火、隔日出現在床上的燒焦玫瑰、行李箱裡的斷裂馬勒、在蘇格蘭高地有人跟蹤她、半夜裡開啟的窗子。
  
  老天!
  
  但那個人是如何辦到的?他或她如何在威弗利宅邸侵入她的房間兩次,先後縱火及留下燒焦的玫瑰?他(她)又如何在她的行李箱內留下斷裂的馬勒?而且還跟蹤她到蘇格蘭,甚至潛入城堡她的房間?
  
  這一切似乎難以置信,但它卻確實發生了。
  
  有人會想要傷害她?她並沒有敵人。
  
  菲麗一直痛恨她搶走里昂,從未試圖隱藏她的敵意,菲麗熟知馬匹,也曾威脅要報復。但她的表姐可能做出這種『殺人放火』的事嗎?甚至跟蹤她和里昂到蘇格蘭?
  
  那似乎不太可能——是嗎?
  
  安妮的氣息粗重。套房裡只剩下她一個人。比利在安妮答應不告訴里昂今天的事後離開了,她也命令貝兒退下。但突然間她不想要獨處,她想要里昂。她想告訴里昂一切。他會保護她——並解開這個謎團。
  
  安妮聽見了敲門聲,她衝過去開門,預期著里昂。但出乎意料的,立在門口的是蕾莎。
  
  她瞥見了安妮的表情。「你還好吧?你的臉龐白如紙。」
  
  安妮往後退,突然間想到蕾莎也有可能是那個人。她一直不喜歡她,她也精通馬術。她曾指責她是投機者,威脅要里昂趕她離開......
  
  這樣的懷疑似乎太過荒謬了,但她打算稍後詢問班奈蕾莎夫人過去十天是否離開過.〔你有話和我說?〕她終於找到聲音問.
  
  〔是的,〕蕾莎走進房間.〔我很困擾,安妮.〕
  
  安妮等著.噢,她是如此地需要里昂!
  
  〔你和里昂不在的期間,我知道了一件可怕的事,〕蕾莎望著安妮.〔那實在太過份了。儘管我深愛著我的兒子,但我有道義上的責任告訴你真相。〕
  
  安妮的身軀緊繃。她不想要知道更多壞消息了。「蕾莎夫人,這趟旅程真的令我累壞了。我們不能稍後再談嗎——像是晚餐後?」
  
  「不,安妮,我們必須現在談。你必須知道真相,這件事和你攸關重大。」
  
  安妮的身軀一僵。「我不瞭解。」
  
  「非常簡單。公爵設下了那個荒謬的信託,把威弗利宅邸給你。但他告訴里昂有一種方法可以得回宅邸。」
  
  安妮心生警兆,有一種大難臨頭的預感。
  
  「他沒有告訴你這項條件,對不對?沒有告訴你他要怎樣做才能得回他出生的地方?」
  
  「他要怎樣做?」她的聲音出奇地寧靜,儘管她的世界正要崩潰。
  
  蕾莎笑了。「他只需要使你懷孕,安妮,」她的秀眉攏緊。「而我想他已經那麼做了。」
  
  洛斯福宅邸
  
  數個小時後,安妮抵達了公爵的倫敦寓所。
  
  她幾乎是立刻逃離了威弗利宅邸,沒有帶任何行李,拉著貝兒搭上匆忙喚來的馬車。她尚未理清一切頭緒,但有兩件事是很明顯的。其一,她被無情地引誘、狠狠地背叛。其二,她正陷身險境。她直覺地逃走了。
  
  奇跡地,她並沒有遇上里昂,甚至她已經坐在威弗利的馬車上,鎖上門,馬車啟動離開。
  
  然後她聽見他大聲叫喊她。
  
  安妮轉過頭,望出窗外,視線和他的相遇。里昂追著馬車跑了幾步。「安妮!」
  
  安妮的心像在滴血,她的身軀似乎了無生氣。她回望著他,沒有開口,她已無話可說。
  
  他兩次粉碎了她的心。第一次之後,她原以為他不可能再傷她同樣地重,但她大錯特錯。
  
  「安妮!」里昂喊道,金眸震驚大睜。
  
  但馬車並沒有停下來,他的身影也逐漸地變小、不見。
  
  到倫敦有六個小時的車程讓她恢復平靜,但她並沒有。里昂的背叛傷透了她的心。那名她從小就深愛著的男子——並且從沒有停止愛過——冷血無情地假裝對她付出感情與熱情,只為了得回他出生的地方。
  
  而公爵呢?她原以為他是她的朋友。他在這件事裡扮演的角色是如此地卑鄙。
  
  安妮等待僕人開門下車。她的身軀在顫抖。今夜她會投宿旅館,但在那之前,她有幾句話要和公爵說清楚。
  
  洛斯福宅邸有若皇宮般華麗。它坐落在貝爾格勒廣場,涵括了整條街。這棟伊莉莎白時代的建築連閣樓共有四層樓,是名建築師史洛勃的精心傑作。館邸正中央是個高五十尺的圓頂,屋子兩邊也有兩個小圓頂。
  
  「夫人,你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貝兒問,淚流滿面。
  
  安妮轉過身,痛苦像是要撕裂她的心。「我無法談論它。」她哽咽道。
  
  貝兒低頭哭泣。
  
  安妮和貝兒由僕人扶著下車,登上宅邸壯觀的台階——足足有七十三級。金色的洛斯福家徽鑲在黑色大門上,兩名穿著制服的僕役端立在大門兩側,目不斜視。公爵的管家迎了出來。
  
  「夫人,」他鞠躬行禮。安妮踏進白色大理石嵌金玄關。「公爵閣下外出了。容我派人送點心到會客室?」
  
  「我會等他,葛威爾。」安妮道。
  
  「是的,夫人。」
  
  「為夫人準備個房間,」貝兒命令道。「她必須躺下來。」
  
  葛威爾立刻擔心起來。「要我去請醫生嗎?」
  
  「是的。」貝兒道,搓著雙手。
  
  「不,」安妮尖銳地道。「我不會留在這裡。」
  
  「但夫人,我們要去哪裡?」貝兒問。
  
  安妮無法回答。她太過匆忙地逃離威弗利宅邸,並沒有帶錢出來。不過她認為可以簽帳。但她對倫敦不熟,也不知道哪家旅館合適。她深吸了口氣。「葛——葛威爾,你知道倫敦有哪家旅館我和貝兒嗎?」
  
  葛威爾已無法保持面無表情。「抱歉?」
  
  「旅館。」安妮重複。
  
  他回復了過來。「據說克文迪旅館頗為高雅。」
  
  安妮點點頭,跟著葛威爾進到一間豪華沙龍。她走到窗邊往外望,但什麼也沒有看到。
  
  葛威爾稍後送點心及茶進來。安妮沒有動,不睬貝兒一再勸說她上樓休息。終於她看見由六匹白馬拉的洛斯福馬車停在樓下,看見公爵下了馬車。
  
  一會兒後,公爵走進沙龍,一臉的憂慮關心。「安妮,哪裡不對了?葛威爾說你不舒服。」
  
  安妮望著公爵,一陣強烈的痛楚令她說不出話來。
  
  「安妮?」
  
  「我以為你是我的朋友。」她最後道,語音沙嗄。
  
  「我是你的朋友。我愛你如同自己的女兒。」
  
  「不要!」安妮的面頰流下了淚水。
  
  他愣住了。「老天,安妮,哪裡不對了?發生了什麼事?里昂呢?」
  
  安妮的手握成拳,失聲痛哭。公爵快步來到她身邊,將她擁在懷裡。好一晌,安妮只是啜泣個不停,直至淚水改為怒氣取代。
  
  「該死的里昂!」她喊道,以拳捶著公爵的胸膛。
  
  公爵睜大了眼睛。
  
  「該死的里昂!」她喊的更大聲,手上也更用力。
  
  公爵抓住她的手腕。「發生了什麼事?」他咄咄逼問。
  
  但安妮太過憤怒了。她瞪視著他,但看到的卻是里昂——他曾如此地愛她、挑逗她、迷住她——全是為了得回威弗利宅邸。然後她的眼前再次變得清晰,她看見了公爵——一切全因為他立下了那個荒謬的信託。
  
  「你!」她喊道。「你和他一樣有罪!」
  
  公爵小心地放開了她。「你知道了什麼?」
  
  安妮憤怒地以手背拭去眼角的淚水。「我知道了信託的事。」
  
  「我明白了。」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我也永遠不會原諒他。」
  
  他們互瞪著彼此。
  
  「我這麼做是為了你們,安妮——為了你和他。」
  
  「不,」安妮的笑容苦澀。「你這麼做是為了公爵的爵位——為了你自己。你只是想得到繼承人。該死的你!」
  
  公爵的身軀一僵。「我愛你,安妮,正如我愛著里昂。我想要看到你們快樂地在一起。」
  
  「快樂?里昂和我?」安妮歇斯底里地笑了。「那是不可能的——特別是現在!」她面對著他。「你甚至不知道『愛』這個字的涵義!」
  
  痛苦閃現過公爵的眼裡。「你錯得如此地離譜。」
  
  安妮遲疑了一下。「如果你愛我,你就不會那樣利用我——而如果你愛里昂.....」她的聲音逸去。
  
  「我確實愛里昂,而我想要看到他有一椿快樂的婚姻,看見他逗弄著他的小孩——你的孩子。我愛你,安妮。你是......莎娜的甥女。我一直愛著你。」
  
  安妮的腦海閃現一幅畫面。那是在她剛抵達漢廷威後不久。她才十一歲,如此地孤單寂寞,仍無法接受她週遭的變故。安妮想起了那名高大的貴族男士曾經親切地詢問她是否有他可以為她做的事,金色的眸子盛滿了關心。
  
  公爵開口了。「我相信里昂愛你。」
  
  安妮甩去腦海裡的影像。「他愛的是威弗利宅邸。」
  
  「你的說法不公平,安妮。」
  
  「不公平的是你!」安妮反駁。
  
  「我不認為。」公爵堅定地道。「安妮,我可以瞭解你現在心情非常亂。但假以時日,你會平靜下來,你會瞭解我做的並沒有那麼可怕。我有權利想要一個曾孫,而且我不認為里昂對你的興趣和威弗利宅邸有關。你們在蘇格蘭過得不快樂嗎?你們沒有在那裡達成和解嗎?你們一定發現了彼此有多麼地合適。」
  
  安妮的眼眶再次湧上了淚水,她的身軀憤怒地顫抖。「是的,我們確實是。我甚至可能已懷孕了。這下你高興了吧?現在里昂有了繼承人,確保了公爵爵位的繼承。他還可以得回威弗利宅邸——因為我不要它!」她轉過身。
  
  「安妮,你是個理智的女人,而且你愛里昂。我認為假以時日,你會得出正確的結論。這段期間,你可以隨便使用洛斯福宅邸。」
  
  「我不會留在這裡。」
  
  公爵吃了一驚。「你想怎麼做?」
  
  「我要去克文迪飯店。」
  
  公爵睜大了眼睛。「我不允許。」
  
  安妮猛抬起頭。
  
  「安妮,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女孩。我知道你不是報復成性的人。但如果你住旅館,我們的問題會張揚出去——那又是另一椿醜聞。」
  
  安妮深吸了口氣。公爵說得對,她並沒有清楚地思考。她很快地在心裡考慮了其他選擇。她不可能回威弗利宅邸——那是原則的問題。她也不會去里昂的其他產業。愛娜姨媽不會允許她回漢廷威,倫敦的威弗利寓所屬於偉利的生前好友費麥修。她別無選擇。
  
  「好吧!」她最後道。
  
  公爵像是鬆了口氣。「我稍後再和你談——在你有時間適應你知道的事後。」
  
  「沒有什麼好談的。」
  
  公爵的神情一黯。「安妮,我真的愛你。」
  
  安妮拒絕回咎。她雙臂抱胸,被捲入另一波痛苦的狂濤裡。公爵離開後,她跌坐在椅子上,雙膝似乎再無法支撐自己。
  
  她原以為房間裡只剩下她一個人,直至她自眼角瞥見立在房間角落的貝兒。
  
  「噢,夫人,你還好吧?」她的女僕關心地問。
  
  「我很好,謝謝你。」安妮撒謊道。
  
  貝兒看起來像是想走過來擁抱她。「有什麼我可以幫助你的嗎,夫人?」
  
  「我不知道。我得想想,」她幾乎是自言自語道。「我需要個律師。我拒絕再當這項信託的受益人。我不要威弗利宅邸,」她苦笑。「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噢,安妮夫人,威弗利的人是那麼地敬愛你!」
  
  安妮的心一陣抽痛。「不管怎樣,威弗利宅邸現在是里昂的了。就算法律上不可行,我放棄權利,讓給他了。」
  
  「你要怎麼做?」貝兒害怕地問。
  
  「我會在倫敦找個公寓。我們的婚姻徹底地結束了。」
  
  貝兒睜大了眼睛。「你不會是想要......離婚?」
  
  「我不會用離婚來毀了這個家,」安妮道,眼睛變得潤濕,「此外,萬一我懷孕了呢?這是有可能的。」
  
  安妮碰觸她平坦的小腹。她會很高興懷孕,她一直都很喜歡小孩。但就算沒有,她也會一個人好好地過下去。她和里昂會分居,老死不相往來。安妮已下定了決心,她不會再讓里昂碰她。
  
  安妮拭去眼角的淚。這似乎不可能,但她仍然愛著里昂——這個冷血無情的陌生人。
  
  「夫人,我能為你做什麼嗎?」貝兒破碎地低語。
  
  安妮深吸了口氣。她也得應付有人想傷害她的這件事。「貝兒,你記得我的騎馬意外,及稍後在我的衣箱裡發現的斷裂馬勒?」
  
  貝兒點點頭。
  
  「那不是意外,貝兒。有人想要驚嚇我或傷害我。」她跟著告訴了貝兒一切。
  
  貝兒的嘴唇顫抖。「你要怎麼辦?噢,夫人,你必須告訴里昂爵爺,不論他做了什麼事!」
  
  「不,絕不,」安妮站了起來。「你回宅邸去,幫我送兩封信,一封給比利。我要知道那天早上有誰去過馬廊。」
  
  貝兒點點頭。「另一封呢?」
  
  「另一封給柏特,」安妮察覺到貝兒的不贊同。「他是我的朋友,此刻我需要他。」
  
  「這樣不對,」貝兒喃喃道。「你應該去找爵爺。」
  
  「貝兒!」安妮尖銳地道。「我不准你告訴里昂任何事。聽見了嗎?」
  
  貝兒愣住了,臉龐發白。
  
  「不然我會解雇你,」安妮激烈地道。「你不明白嗎,貝兒?他殘忍地背叛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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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發表於 2014-12-20 14:54: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她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爵爺。夫人沒有說。」班奈回答。
  
  里昂在圖書室裡來回踱步,表情陰鬱。他無法將安妮蒼白的臉龐趕出腦海。她沒有聽到他叫她嗎?為什麼她沒有停下來?該死的她去了哪裡?
  
  「這一點道理也沒有,」他最後道,又扒了扒頭髮。「她中午時離開,而現在已經半夜了,該死了!」彷彿她不會回來了。
  
  不可能的。如果安妮想要結束他們之間的關係,她只需要訴諸於他們醜陋的契約,要求他離開。
  
  「爵爺,我相信夫人早就有外出過夜的計劃,只是忘了向你提起。」班奈試著道,儘管他自己也不相信。
  
  「安妮太有效率,不可能忘了告訴你或我她要出去,」里昂嚴厲地道。「我不喜歡這樣。」
  
  他繼續踱步,握緊拳頭。「該死了,班奈——她不回來了。」
  
  「爵爺,」班奈看著他遲疑地道。「我有話要說。」
  
  「說吧!」他為安妮的失蹤心痛不已。
  
  「夫人愛著你,」班奈遲疑地道。「她還是個小女孩時就深深愛上你了。她會回來的。她一定是有事出去,忘了提起。」
  
  里昂強擠出個笑容。「謝謝你,班奈。」
  
  「那麼爵爺想用點東西嗎?」班奈又問。
  
  「不了。你可以下去了,叫利克也休息吧!」
  
  「晚安,爵爺。」班奈道,轉身離開了。
  
  他走後,里昂重重坐在椅子裡,以手抱頭。
  
  但班奈一會兒後又出現了。里昂吃了一驚。直至他看見管家手上的信。信上有公爵的印鑒。
  
  「公爵差人送來的。」班奈道。
  
  不待他說完,里昂已經將信搶到手裡打開來。
  
  里昂:
  你的妻子現在在洛斯福宅邸。做好心裡準備。她已經知道了信託的事。我建議你等個一、兩天再來接她。
  
  祖父
  
  里昂瞪視著手上的信好一晌。之後把它揉成一團,丟到壁爐裡。火焰迅速地吞噬了紙張。
  
  他早該知道這種事會發生,他早該在有機會時坦白一切。
  
  「爵爺,」班奈問。「夫人出了事嗎?」
  
  「不,安妮只是誤解了一件事,躲在城裡生悶氣!」里昂吼道。「晚安,班奈。」
  
  班奈輕悄地離開。里昂動也不動地望著爐火。一晌後,他發出個氣憤的低吼。
  
  他氣得想用頭撞牆,而即使他撞了個頭破血流,那也是他活該。
  
  安妮並沒有誤會任何事,她知道的是醜陋的事實。
  
  她不知怎地知道了信託基金的事,並認定了他引誘她是為了得回威弗利宅邸。而就算現在他否認,她也不會相信。
  
  而且他不能怪她,在那樣的四年後,她要怎麼信任他?
  
  里昂咒罵出聲,以手捶牆。
  
  
  里昂騎馬在晨霧中飛馳。他熟練地引導馬匹躍過一排排的石牆,試著不去想安妮及他們的未來。
  
  里昂俯在馬頭上,享受乘馬奔馳的快感,似乎他就是無法不想安妮。然而有一件事是確定的;他不會放她走——儘管他確信她現在一定恨他,只想擺脫他。想到她所受的傷害,里昂只覺心如刀割。
  
  「里昂,等等!」
  
  里昂低咒出聲,緩下馬速,試著隱藏內心的苦惱。菲麗又叫了一遍。
  
  里昂不情願地轉過馬頭,瞇起眼睛。菲麗策馬接近,直至和他並騎。她勒住韁繩。「里昂!」她興奮地喊道。
  
  「早安,菲麗。」里昂端坐馬上,探索的目光打量著她。菲麗看起來不像是會縱火、對馬匹下毒、恨安妮到想殺死她的人,但她又最有動機。
  
  「早安,」菲麗道,眼裡春意融融。「我一直在找你。」
  
  「是嗎?」里昂克制不住語氣裡的嘲弄意味。
  
  她不理睬。「我聽說安妮離開威弗利宅邸了。」
  
  他的下顎緊繃。「沒錯。」
  
  她笑了。「里昂,你應該會很高興。一開始你就不想和她在一起,現在你自由了。」
  
  「菲麗,上一次我們談話時,我以為我已經表明清楚了。」
  
  她假作純真無知地睜大了眼睛。「我不記得我們談些什麼了,里昂——只除了你答應帶我參觀馬廊。」她嬌媚地舔了舔唇。
  
  里昂想著過去十年來他帶上床的女人,及那些『交媾』,突然間他的心裡充滿了反感。眼前的菲麗也令他反感。
  
  菲麗狡獪地笑了。「你現在有時間吧?」
  
  「不,我沒有。」他的語氣已不禮貌。
  
  她一張臉垮了下來。「但你答應過的。」
  
  「雷克在附近吧?我想他會樂意帶你參觀任何地方。」
  
  菲麗愣住了,有一晌她無法開口。「雷克是頭粗魯的熊。」
  
  里昂笑了。「我聽說我和安妮在蘇格蘭的這一個星期,雷克和你形影不離。」
  
  她臉龐脹紅了。「是他跟蹤我到每個場合。」
  
  里昂大笑。
  
  「這一點也不好笑,」菲麗道。「被你不感興趣的人追逐一點也不好笑。」
  
  「我完全同意。」里昂針鋒相對。
  
  「里昂!」菲麗楚楚可憐地道。
  
  「不,不要說出任何會讓你、我尷尬的話。」
  
  她的眼眶盈滿了淚水。
  
  「安妮是我的妻子,我會以她應得的尊敬對她。」
  
  菲麗的臉龐脹紅。
  
  「既然我們達成這項瞭解,我們來討論另一個新的話題吧!」里昂銳利的目光盯著菲麗。「有人想要傷害我的妻子,而我認為那個人是你,菲麗。」
  
  
  里昂皺起眉頭,望著窗外濃霧瀰漫的山丘。他一輩子從沒有追過女人,但他的生活悲慘不堪。他要安妮,而且不只是在他的床上,現在不是死抱著驕傲不放的時候,同時他也欠她一個解釋。不過安妮會相信他嗎?他懷疑。
  
  但他還是要試試。
  
  里昂聽見敲門聲轉頭。利克忙著把著他的衣服摺進行李箱裡。「進來,母親。」他強擠出笑容道。
  
  蕾莎走進房間,利克馬上退下。她望著行李箱。「你要離開?」她淡淡地問。
  
  「是的。」
  
  蕾莎迎上里昂的目光。「去哪裡,里昂,倫敦?」
  
  他點點頭。
  
  「你要去追安妮?」
  
  里昂的眼神變得冷硬。「沒錯。」
  
  「但她不要你。」
  
  里昂畏縮了一下。「是的。但她想要什麼並沒有關係,不是嗎?她是我的妻子。重要的是我想要什麼。」
  
  蕾莎的唇角顫抖,臉龐蒼白。「而你要她?」她的語氣裡有著一絲無法置信。
  
  「是的,」里昂道。「我要她。」
  
  「她配不上你!」蕾莎喊道。
  
  「我認為那得由我來判斷,」里昂僵硬地道。「而我認為應該是相反過來才對——我配不上她!」
  
  「她迷住了你——又一次!」
  
  「夠了,母親。」里昂道。
  
  蕾莎突兀地走離開里昂身邊,在一張紅色天鵝絨座椅坐下,抱起她的貓。
  
  里昂望著母親,忍不住想起了偉利的日記。他一直試著要遺忘日記裡所暗示的,但此刻它們全都湧了上來,再也無處逃避。他的額頭抽痛。「母親,有一件事我必須和你談。」
  
  蕾莎迎上他的視線,隨即迅速地別開目光。
  
  「這是個非常微妙、尷尬的問題。我父親......」
  
  蕾莎沒有作聲。
  
  里昂最後道:「他恨我,還有你。事實上,他恨這整個家。」
  
  「是的。」
  
  「為什麼?」
  
  蕾莎試著要擠出個笑容,但是失敗了。「你還沒猜出來嗎?」
  
  「是的,我猜出來了。」
  
  「燒掉它,里昂,」蕾莎木然道。「那只是個軟弱、憤怒的人的囈語。」
  
  「母親!」里昂頓了一下。他想要大聲問:「我真的是他的兒子嗎?」
  
  但蕾莎的身軀顫抖。她的嘴唇發白,眸含淚光。里昂吞回這個問題。那不重要了。他會燒了日記,世上再沒有人會提出這個疑問。
  
  蕾莎望著他,睜大的眼睛裡盛著恐懼。
  
  是的,他必須燒了它,保護他的母親。他突兀地走到床邊,拉開抽屜,取出日記,將之丟到壁爐裡。一會兒後,火焰便吞噬了它。
  
  里昂看著他『父親』的日記燒得灰飛煙滅。他感覺作嘔——他永遠不會知道真相了。
  
  蕾莎也在看著,最後她轉為低語。「謝謝你,里昂。」
  
  里昂強擠出笑容。
  
  安妮筋疲力竭。她在洛斯福宅邸的第一夜過得並不安穩,因為里昂可怕的背叛及知道有人要傷害她的事實輾轉難眠。她一整夜噩夢連連——一張張扭曲、威脅的臉孔在夢中追逐著她,而其中之一就是里昂。
  
  貝兒還沒有回來,但葛威爾已經吩咐僕人給她送來報紙及熱巧克力。一名女僕被派來服侍她。安妮坐在床上,沮喪地啜著巧克力。雖然她決心今天找律師來代表她,她卻似乎提不起那個精神。
  
  她聽見她的房門被推開。「嗨,安妮。」里昂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安妮打翻了手上的杯子。「里昂——」
  
  里昂面無笑容,只一逕看著她,彷彿要望入她的靈魂。
  
  安妮的心狂跳,憤怒、絕望的感情一起湧了上來。「你在這裡做什麼?」
  
  「明顯地我已經追你超過大半個英國。我想和你談談。」
  
  安妮突然明白她處在極不利的地位。她仍在床上,而且衣著不整。安妮脹紅著臉站起來。不睬里昂的注視,她套上睡袍,對里昂道:「出去。」
  
  他不睬她,對女僕道:「你可以下去了。」
  
  女僕立刻逃走了。
  
  「站住,」安妮命令道。胖女僕立定腳步,臉龐灰白。「我沒有叫你下去,莉莉,」安妮放柔語氣。「我需要你幫我穿衣。」她冷冷地看向里昂。「出去。」
  
  他英俊的臉上浮現一抹不愉快的笑容。「在我們談過話——並達成協議之前不,」他望向莉莉。「下去——如果你想保有在洛斯福宅邸的工作。」
  
  女僕跑離開臥室。
  
  「那太過份了。」安妮道。
  
  「不論我做了什麼,不要在僕人面前反駁我,安妮。」
  
  安妮知道不該和他爭辯,儘管她仍憤怒不已。「我不想和你談話,里昂。現在不,以後也不。我要求你離開。」
  
  他的回答是雙臂抱胸,悠閒地倚在門口。「在蘇格蘭時,我們之間發生了些什麼,安妮。你無法否認它。」
  
  安妮失去了控制。「你該死!蘇格蘭一個謊言!一個卑劣的謊言!你利用了我,色鬼!你無情、冷酷地利用了我。你就像他們說的沒心沒肺。」她一口氣嗆住,再也說不下去。
  
  里昂越過房間,臉龐陰鬱。
  
  安妮明白到自己哭了——而他想要擁抱她、安慰她。她跑到床的另一邊。「不要碰我!你這個沒有心肝的禽獸!」
  
  他的臉龐蒼白,畏縮了一下。「不要這樣罵我,安妮。我是來解釋的。」
  
  「不,」她搖搖頭。「我不要聽你的解釋。我對你說的任何事都沒有興趣。我已經受夠了你的謊言。」她以拳擦拭眼角,但該死的淚水似乎一發不可收拾。「我恨你!」她道,知道那是謊話。「老天,我恨你!」
  
  他的身軀僵硬,臉龐蒼白如蠟,眼神深不可測。「 我會解釋,安妮,不管你想不想要聽。」
  
  「你否認你引誘我是為了要我懷你的孩子?為的是得回洛斯福宅邸?」安妮喊道。
  
  他的臉龐陰鬱。「是的,我否認。」
  
  安妮背對著他,痛苦、憤怒地握緊拳頭。
  
  一會兒後,他溫柔、堅定地搭在她肩上。「拜託不要哭。我知道我並沒有給你信任我的理由,但我要求你現在信任我。」
  
  安妮轉身,用力摑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巴掌聲迴響在房間內。里昂被摑得連退了幾步。
  
  安妮也愣住了,震驚於自己的暴力。
  
  里昂潤了潤唇,輕觸下顎。安妮突然間注意到他的右手裹著繃帶。他的眼裡盛著怒氣。「該死了,安妮,你根本沒有聽進我說的半句話!」
  
  「沒錯,」安妮咬牙切齒地道。「要說的已經夠多了。在我更進一步丟自己的臉之前離開吧!」
  
  他望進她的眼裡。「我的祖父告訴我這項信託的條件時,我氣壞了。當時我只想立刻離開威弗利宅邸——及你。」
  
  安妮一僵。「但你沒有。」
  
  「沒有。」
  
  他們的視線持住。
  
  「我無法,」里昂平板地道。「我無法離開——因為你,安妮。」
  
  「不,」安妮道。「你沒有離開是因為你知道可以多麼輕易地引誘我,為你自己及公爵得到繼承人。」
  
  「不!」里昂尖銳地道。「我沒有離開,因為我該死地被你迷住了——因為我是如此該死地渴望你——因為我已經愛上了你,並深深後悔過去。」
  
  安妮終於找到了聲音。「你已經是最後一次背叛我的信任了。」
  
  「你拒絕相信我——儘管我們在泰維南分享的熱情與快樂。」
  
  「是的。」
  
  他的眼裡閃過絕望。「那麼這是結束了?」
  
  「是的。」
  
  「你打算和我離婚?」他終於道。
  
  安妮幾乎無法開口。「不。我不會那麼做。」
  
  他鬆了口氣。「很好。因為我也不會允許。」
  
  安妮深吸了口氣。「我考慮的是這個家,而不是女人無法離掉她的丈夫的事實。」
  
  他一逕注視著她,直至她開始感覺到不自在。「不,安妮,」他道。「我認為內心深處,你仍然在乎我。」
  
  她拭去眼淚。「你說對了,該死的你。你對了,但那改變不了任何事。」
  
  他轉身走開,寬闊的肩膀似乎垮了下來。
  
  安妮以拳按唇,阻止自己喚回他。
  
  里昂在門口處停下來,金眸似乎奇異地濕潤。「我知道你不相信,安妮,但我愛著你。」
  
  安妮驚喘出聲,以拳摀住唇。
  
  里昂直視進她的眼裡一個心跳的時間——而它恍若永恆般漫長。她知道他在等她改變心意。
  
  但安妮並不想信任他、接受他。
  
  他轉身離開了。
  
  「等等,里昂!」
  
  里昂一個人心情惡劣地在海德公園騎馬。一路上他已經遇上無數騎馬、兜風的紳士淑女,他們全部急著攔下他攀談,但他一點也沒有那個心情。
  
  但喊叫的聲音再次響起。里昂放慢了馬速,認出了叫喚他的是好友雷克。
  
  雷克騎著一匹黑色駿馬,趕上來和他並轡而行。一身黑色騎馬裝襯托得他格外英俊瀟灑。「我已經追你追了十分鐘,老頭子,」他瞧見了里昂陰鬱的表情。「哪裡不對了?」
  
  「我只想要狠狠地喝一杯。」里昂道。
  
  「現在還沒中午呢!」
  
  「我該死的不在乎。」
  
  雷克點點頭。兩人一致地掉轉馬頭,往公園外騎去。
  
  「我以為你還在鄉下。」里昂最後道。
  
  雷刻苦笑。「我追何家寡婦兩個星期了。現在我真的煩透了——也更加『性』致勃勃。」
  
  里昂斜眼打量著他。「你?不成功?」
  
  「她迷戀著你,老頭子——而且你清楚得很。」
  
  「但我的興趣並不在她身上。」
  
  「那是很明顯的。」
  
  里昂迴避了雷克同情的目光,無法掩飾自己的情傷。
  
  雷克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她愛著你的,里昂。」
  
  「不。不再了!」里昂試著要微笑,但是失敗了。「我從不曾有過這種感受。如果這是愛,那它太可怕了。」
  
  雷克笑了。「我相信你能迷得她原諒你所做的任何事。」
  
  「這次不能。」
  
  「那你是要放棄了?把她讓給柯柏特那條蛇?」
  
  里昂的身軀一僵。
  
  「他愛著她。不,原諒我的措辭。他要她——但我不確定那是不是愛。」
  
  「我清楚得很。我離開安妮的這四年,他一直在她身邊。」
  
  「他們是這麼說的。他也來到了倫敦了,你知道嗎?稍早我看到了他。」
  
  里昂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暗。他很清楚柏特是為了什麼——及為了誰來倫敦的,「該死了!」他憤怒地道。他也許失去了安妮,但他絕不會允許另一個男人來安慰她。
  
  「這樣好多了,」雷克和藹地道。「我建議你做些什麼來挑起你妻子的興趣,也許你可以使她嫉妒。在威弗利宅邸的那一夜,她就非常嫉妒菲麗。」
  
  里昂遲疑了一下。
  
  「里昂,」雷克的語氣有些急切。「柯柏特那個人不能信任,你必須採取行動。」
  
  里昂冷笑。「我完全同意。」
  
  
  
  安妮找過律師,但律師一聽到她要打官司的對象立刻拒絕了。公爵及里昂的力量太大了,沒有人敢代表她對抗桑家。和里昂的會面令她悲慘無比,唯一的好消息是柏特已經趕來洛斯福宅邸看她。她邀請她的表哥到沙龍用茶。
  
  柏特立刻看出她的表情不對勁。「親愛的安妮,發生了什麼事?」他握住她的雙手,關懷地問。
  
  她的心情是如此地悲慘,在柏特關愛的詢問下,她說出她和里昂之間的一切,及他們的婚姻已經結束了——徹底地結束了。
  
  柏特的反應多少是她預期的。他暴怒如雷地指責里昂。「他竟然再次冷血無情地利用了你!」他激動地擁住安妮。「噢,安妮,你什麼時候才會明白他根本配不上你?四年前你就應該離開他身邊了。你必須和他離婚。」
  
  安妮掙開他。「我不能。我和他之間結束了,但我仍然是他的妻子。」
  
  「因為你仍然愛著他?」柏物驚愕地問。
  
  「不,因為我是個淑女。離婚在我們的圈子是不可行的。」而且她可能懷孕了。頂多再一個星期,她就可以知道結果。
  
  柏特仍一臉忿忿不平。
  
  安妮決定改變話題。「柏特,不談這個了,我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幫助。」
  
  「安妮,你知道我永遠是你的朋友。」柏特誠懇地道。
  
  「我認為有人想嚇唬我——甚至傷害我。」安妮娓娓道出了截至現在的種種『意外』——她臥室裡的小火災,燒焦的白玫瑰、那次騎馬的意外、在衣箱裡發現的馬勒,及在蘇格蘭被跟蹤、半夜窗子被打開。這些事已經藏在她的心裡太久,沒有人可以傾訴。
  
  「里昂知道這一切嗎?」柏特聽完後道。
  
  「他知道火災及騎馬的意外,但不知道其他的。」安妮頓了一下。「這一切似乎太荒謬——畢竟,誰會有理由想傷害我?」她直視著柏特,心裡卻想著一個人。
  
  「你心裡懷疑著某個人?」柏特深思地看著安妮。
  
  安妮仔細地斟酌用字。「一開始,我懷疑過蕾莎,」她預期著柏特的駁斥,但他並沒有開口。「但她最近並不曾離開威弗利宅邸,她也不可能跟蹤我和里昂到蘇格蘭。」
  
  「也許你在蘇格蘭被跟蹤的事只是想像。」
  
  「也許。」安妮道,語氣並不信服。她潤了潤唇,難以啟齒。「柏特——你想菲麗......不會恨我到想要傷害我的地步吧?」
  
  他的身軀一震。「老天,不!」他睜大了眼睛。「你懷疑我妹妹?」
  
  安妮沒有回答
  
  「菲麗不會做那種事,安妮。」他激動地道。
  
  「我不知道,」安妮不安道。「她恨我。四年前,她發誓要報復我。」
  
  「我不認為她現在恨你,安妮,不再了。她繼承自她丈夫的財產已經夠她忙了。她現在的情況並不比嫁給里昂差。她現在是一名富有的寡婦,並且有無數的男士為她著迷。」
  
  安妮沒有回答。
  
  「我妹妹絕不可能跟蹤你到蘇格蘭,安妮。」柏特冷冷地道。「她一直留在鄉下,有數十個人可以證明。」
  
  安妮回想菲麗的行蹤。她落馬意外的那一天,菲麗在威弗利宅邸。但之前她能夠潛入她的房間,翻倒蠟燭,引發火災嗎?隔夜她又能夠把一朵燒焦的玫瑰留在她的床上嗎?那一夜菲麗確實留在威弗利宅邸用餐。但她又要怎樣把斷裂的馬勒放到她的衣箱裡?
  
  柏特審視著她。「我妹妹不可能如此惡意,安妮。」
  
  「很難想像有人如此惡意,」安妮皺起眉頭道:「但是有證據。我的馬匹被注射了賽馬場上常用的興奮劑。有人想要驚嚇我,或是想嚇唬我。」
  
  柏特望著她,灰眸變得同情。
  
  安妮變得不安。「你懷疑某人。」
  
  「也許。」
  
  「誰?」
  
  「有誰對賽馬的瞭解遠超過其他人?」
  
  一開始,安妮不明白柏特的話裡所指。驀地她的臉龐變得毫無血色,胸口緊繃,眼睛睜得大大的。「不......里昂!」
  
  柏特站了起來。〔里昂比任何人都更熟知賽馬——包括你、我、菲麗,甚至我的父親。〕
  
  安妮也站了起來。她的手變得冷如冰。〔這太荒謬了!里昂對我是……過份了一點。但不會......〕她打斷了,無法再說下去。
  
  「不會是殺人兇手?」柏特代她說完。
  
  「他不可能這樣做!」
  
  柏特陰鬱地笑了。「不可能嗎?我認為你錯了,安妮。我認為你剛剛也才明白到這一點。如果你死了,有誰能夠比得上你的丈夫,獲得最多的好處?」
  
  安妮緊緊地閉上眼睛。柏特所暗示的是不可能的。里昂不可能會想要傷害她。
  
  但真的不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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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0 14:55: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里昂對葛威爾點點頭。門房讓他進來。「午安,爵爺。侯爵夫人在會客沙龍。」
  
  里昂一點頭,舉步往鋪著紅地毯的樓梯走去。
  
  「柯先生和夫人在一起。」葛威爾附加道。
  
  里昂的腳步一空,他扶著黃銅欄杆的指關節泛白。他下了樓梯。「噢,是嗎」他的笑容毫不愉快。「謝謝你,威爾。」
  
  里昂突兀地走向會客室。他停在門口,門內的景象令他血脈賁張。
  
  安妮及柏特同坐在一張沙發,他們的膝蓋幾乎相碰觸。兩人低著頭,柏特握著安妮的手。柏特一直在說話,安妮沉默地聽著,臉色蒼白憔悴。
  
  「多麼愉快的驚喜呀!」里昂慢吞吞地道,踱進了房間。
  
  他們立刻分開了。安妮抽回手,但她看著他的樣子似乎從未見過他一般。
  
  她奇異的目光令里昂有些不安。「午安,安妮,」瞧見她不答,他冷冷地望向了柏特。「我希望我沒有打斷了什麼吧?」
  
  柏特站了起來。「午安,里昂。我們正在討論賀家舞會。」
  
  里昂有種預感他們討論的是他。「是的,社交季的盛事,」他看向安妮。「你要去嗎,安妮?」
  
  安妮的身軀一震。
  
  他大步走向她,佇立在她面前。「你一定會想參加本季最奢華、最盛大的舞會吧?」
  
  「如果......我必須。」
  
  「但柏特無疑地會參加,不是嗎?你們兩個可以溜出去,共處片刻。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機會了!」
  
  安妮甚至沒有回答他。
  
  里昂憤怒、挫折不已,他轉向柏特。「你的動作非常快,柏特。」
  
  柏特脹紅了臉。「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不,我想你知道的。」里昂微笑道。
  
  「我妹妹邀請我來城裡。」柏特道。
  
  「是嗎?那麼誰邀你來我家的?」里昂的手在腰際緊握成拳。
  
  「我來拜訪你的妻子並沒有什麼不合宜的地方。」
  
  「絕對是。」里昂道。
  
  柏特的臉色蒼白。「里昂,你是不是該長大了?你的嫉妒太過孩子氣,而且沒有必要。」
  
  「我認為我有權利嫉妒,柏特。」
  
  柏特畏縮了一下。
  
  里昂已經受夠了。他冷若寒霜轉向安妮。「我想我在數星期前已經表明得很清楚了,安妮。」
  
  安妮回望著他。「而——」她的語音輕柔,幾不可聞。「我也表明清楚了我有我的朋友。」
  
  「這個不行。」
  
  出乎里昂意外的,安妮沒有挑釁他,她站了起來。「柏特,也許你應該先離開。」
  
  柏特憂慮地看著她。「你還好吧?」
  
  安妮點點頭,抿著唇,不看里昂。
  
  他該死地不喜歡他們之間的秘密交流。里昂抓住安妮的手臂,再無法控制住他的憤怒及嫉妒。「夠了,安妮,向柏特道再見。」
  
  「你弄痛我了。」
  
  「放開她。」柏特道。
  
  里昂放開安妮,憤怒地轉向柏特。「出去!」
  
  柏特站直身軀。
  
  「我記得我趕你離開威弗利宅邸,現在我也趕你離開洛斯福宅邸。」
  
  「里昂,」安妮低語。「不要。」
  
  他不睬她。「我不只是趕你離開這裡,我甚至禁止你再過來!」
  
  「你不能禁止我見她!」
  
  他的手癢癢的,想一拳揍在柏特臉上。「我可以,而且我正在這麼做。我禁止,」他憤怒的目光轉向安妮。「聽到了嗎,安妮?我禁止你和柏特見面!」
  
  她一言不發。
  
  「威爾!」他吼道。門房應聲過來。「請柯先生離開。」
  
  「是的,爵爺。」葛威爾道。
  
  柏特的表情扭曲。「桑里昂,也許如果你本身的行為更審慎一些,你的妻子就不會想和我交朋友。」
  
  安妮震驚於柏特大膽的言詞。她從未看過柏特這樣!
  
  里昂猙獰地道:「你膽敢碰一下我的妻子——儘管我的行為——我們就黎明時在基佛特見!你選擇武器!」
  
  柏特臉色蒼白,但他在葛威爾的護送下離開了。安妮像泥塑木雕般地留在原地。
  
  里昂走向門,用力甩上,然後轉向安妮。「這真是便利。你一抵達倫敦,柏特後腳就跟著到了。太遺憾我沒有留在鄉下,不是嗎?你們兩個就不會有我的打擾了?也許我在蘇格蘭並沒有滿足你?」他冷酷地道。「這就是你需要愛人的原因,安妮?」
  
  安妮的臉龐脹紅了。「我沒有必要回答你。」
  
  他打量著她。她愛著柏特嗎?她在蘇格蘭回應他是出於激情——她的心則屬於另一個男人?他無法忍受這種想法。幸運地,他也不認為是這樣。他認為安妮只是太過天真。她將柏特當作朋友,柏特卻另有居心。
  
  不管是何者,柏特已經不能被信任了。里昂壓抑下這份認知帶來的心痛。「不要再和他見面。」
  
  「不。」
  
  里昂走向她。「你也許現在想要分居,安妮,但我還是你的丈夫。根據法律,你必須服從我,而我禁止你和柏特往來。」
  
  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的眼眶盈滿了淚水。「你該死!」
  
  「也許沒有你的幫助,我早已經注定要下地獄了。」
  
  「無疑地。」她站了起來,走離他身邊,就要離開房間。
  
  他大步追上去,搶在她前面按住門。「我們必須談談,安妮。」
  
  她看著門道:「我們已經說完該說的了。」
  
  像被子彈擊中一般,痛苦在他胸中爆發。里昂納悶如果他現在告訴她他有多麼悲慘——因為愛及渴望——她會怎麼做。
  
  「安妮,我們必須談談。我們是夫妻,而且我們不能這樣冷戰下去。我不想和你對抗。」
  
  「很好,因為我也不想和你對抗。」
  
  「那麼讓我們重新開始。」他聽見自己道。
  
  她沙啞地笑了。「第三次?我想不。」
  
  「原諒我脫口而出,」他結巴道。「那麼讓我們談論未來——既然我們沒有現在。」
  
  「我們沒有未來。」
  
  「安妮,儘管我們意見不同,協議分居,但我們仍然是夫妻。我們絕對有未來——即使我們必須分居到白頭,還是得在眾人面前維持個表象。」
  
  她嚶嚀一聲。
  
  他感到一陣野蠻的滿足。他終於也傷了她。「我們都有些規則必須遵守。」
  
  她閉上眼睛一晌。「我相信一些規則對你有利。」
  
  「這些規則對我們兩個有利,」他平靜地道。「其中之一的要求是文明。不管我們對彼此感覺怎樣,我們必須有往來。」
  
  安妮終於看向他,並同樣迅速地別開。「就——就依你的。」
  
  「我們要由賀家舞會開始嗎?」他問。
  
  她吃了一驚。「我真的不認為——」
  
  「認為怎樣?每個人都會預期我們參加。我回到倫敦已經成為這一季的話題,安妮。你不曾來過倫敦,而且我們婚後還沒有一起露面過。大家等著見到我們。」
  
  「多好。」安妮低語。
  
  「你不必擔心,」里昂簡潔地道。「我會表現得像個恩愛的丈夫。」
  
  她猛轉身看著他。
  
  「我打算補償你。」里昂道。
  
  「不!」
  
  他們的視線相遇、持住,但安妮再次急忙別開目光。事情不對勁。自從他走進房間來,安妮一直表現得很奇怪——像是在害怕他。「什麼事困擾你,安妮?」
  
  「沒有。」
  
  她低著頭。他看不到她的臉龐。「你有可能懷孕嗎?」他必須問。
  
  她憤怒地看著他,臉龐脹得通紅。
  
  「我不是要使你尷尬,安妮。但我必須知道,這對我很重要。」
  
  「當然——你當然需要知道,」安妮憤怒地喊道。「這一來,就可以計劃什麼時候可以得到威弗利宅邸!」
  
  他的身軀緊繃,脾氣爆發了。「這不是我想知道你是否懷著我孩子的理由。」
  
  「我不相信你。」她試著要越過他。
  
  里昂抓住她的肩膀。安妮畏縮了一下,驚喘出聲。
  
  他看著她。「怎麼回事?你表現得像是你怕我!」
  
  「沒有,」她的臉龐蒼白,眼睛睜得大大的。「你——你為什麼那麼說?」
  
  里昂遲疑了一下。安妮怕他?「安妮,儘管我不高興我們之間的情形,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的。」
  
  安妮的臉上血色全無,明顯地不相信他。「你——你要在這裡待多久?」
  
  他遲疑了一下。「我還沒決定。」
  
  「我......我要自己的公寓,里昂。在倫敦。」
  
  「不,」他堅決地道,想都不必想。「絕對不。」
  
  「為什麼?」
  
  「我有眾多的產業——你可以去任何一個,但我不會讓你獨自在倫敦。」
  
  「我懂了。而如果我去其他地方呢?像是在海格羅、坎頓?」
  
  「你在那裡待不舒服的。那裡的房子很老舊,並沒有現代化。」
  
  「但如果我要去?」
  
  他瞇起眼睛。「我可能會決定加入你。」
  
  「我明白了,」她背抵著牆。「你打算和我生活在一起,不管我的意思怎樣。」
  
  但這一刻之前他並不。他原打算表現得文明,給她個人的住處,像大多數的夫妻一樣。但他不能,但不能放她走,永遠。「是的。」
  
  「即使我已經說過我不渴望你,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永遠。」
  
  「我可以使你想要我,安妮。」他看著她道。
  
  她的雙頰染上紅暈。兩人間陷入了沉默。「是的。」最後她沙嗄地道。「我相信你可以。但那改變不了我對你的感受。」
  
  「真感人。」他苦澀地道。
  
  「我要怎樣做才能使你不再打擾我?」她道,語氣中有著急切、絕望。
  
  「你必須變成另一個人。」他伸手向她,想要擁抱她、撫弄她、安慰她的衝動已無可抑遏。
  
  但安妮躍離他。
  
  里昂愣住了。他再次伸出手,這次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喊叫出聲。「你怕我!」他粗聲道。「我不喜歡!」
  
  「不——我不怕你!」
  
  「我一進房間就感覺到了,」他看著她。「我做了什麼嗎,安妮?我給你任何害怕的理由嗎?」
  
  「不!」安妮激動地道。「不!我不怕......你!」
  
  這次她推開他時,他讓她走了。
  
  但在她離開許久後,他仍在心裡看見她蒼白的模樣。
  
  ☆☆☆☆
  
  安妮考慮一直待在房間裡,但最後又決定不。他們必須維持個假象,特別是在多嘴的僕人面前。
  
  她吩咐貝兒幫她打扮,準備下樓用餐。
  
  她走下樓梯,緊緊握著欄杆。有人想傷害她,但那個人不可能是里昂,那種想法太荒謬了。
  
  在蘇格蘭的那個星期,里昂和她做愛整整一星期之久。他不可能在這段期間一直想除去她,等著在最完美的時機安排一個致命的意外。
  
  柏特相信里昂想要殺死她,擺脫他不要的妻子。他指出里昂的目的不只是驚嚇或傷害她。如果她遭到致命的意外,他就可以得到自由及威弗利宅邸。
  
  安妮不相信。她愛里昂這麼多年了——即使是在過去四年,甚至是現在。承認他可能引誘她來得回威弗利宅邸已經夠糟了,但她不能——無法相信他會殺人。不,柏特是錯的。
  
  安妮內心掙扎不已。她無法忽略一個明顯的事實。她的丈夫是最能由她的死亡中獲利的人。
  
  安妮走進金、綠色的沙龍。公爵起來招呼她,親吻她的面頰時,她擠出笑容,但公爵反而失去了笑容。「你看起來很蒼白,安妮。你生病嗎?」
  
  「不,我很好。」安妮的視線尋著了里昂。她的心狂跳。他穿著黑色晚宴服、雪白的襯衫、藍金色的織錦背心,襯托出他古銅色的肌膚及流金般的頭髮。他是如此地優雅、英俊,而且他的目光熾熱地凝定著她。
  
  安妮別開目光。他能夠背叛,但不可能會謀殺。她打心裡知道這一點。
  
  「安妮?」
  
  他坐在她身邊。「裡——里昂,我沒有聽見你走近。」
  
  「但是你正在看著我,如果你對我微笑了,我會以為你在提出邀請。」他的視線慵懶地瀏覽過她的面容,終於停留在她的唇上。
  
  安妮明白到自己一直在盯著他的唇。她猛拉開視線,盯著他身後綠色的大理石壁爐。
  
  「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里昂慵懶地道。
  
  安妮用力吞嚥,無法擠出笑容。他的語氣太過氤氳——但那應該是她的想像。在發生的一切後,他不可能還想要帶她上床。「那不重要。」
  
  「我想它重要。」
  
  她迎上他大膽嚴肅的目光。「你不會想要知道的。」
  
  「啊——你在想我。」
  
  「我的想法對你並沒有好處,」安妮道,有些火了。「停下來,里昂。」
  
  「我甚至不被允許和你調情?」
  
  安妮臉孔脹紅了。「你,你不能。」
  
  他的眼神一黯。「但我們協議要文明地對待彼此。」
  
  安妮措手不及。「是的,我們協議過。」
  
  「那麼我會繼續和你調情,也許假以時日,你可以放鬆享受它,」他伸出手臂。「請。」
  
  安妮深吸了口氣。她要怎麼捱得過他們文明的協議?這樣生活在一起實在是太痛苦了。
  
  「安妮?」他柔聲詢問。
  
  她讓他挽住手臂,身軀顫抖。柏特的話浮上了心頭。
  
  里昂將她在身邊攬緊。柏特的話遠離了。離開沙龍時,安妮清楚地察覺到他每一寸堅硬的身軀抵著她。她可以感覺到他肌肉的緊繃輕顫——回應著她的。
  
  兩名女僕進來收拾餐盤。葛威爾為公爵及里昂倒了白蘭地,詢問地看向安妮。「雪莉,夫人?」
  
  「 不,謝了,」安妮坐得僵硬似木頭。晚餐幾乎是在沉默中進行,公爵試著要交談,但安妮實地提不起談話的興致。公爵提到威弗利的盜獵問題,試著引起她的興趣,但談到那處安妮心愛、但無法再回去的產業,只令她更加心傷。
  
  公爵改而轉向里昂下工夫,但里昂只是用單音節的字回答公爵的話。到了第三道菜,他放棄了。
  
  安妮看著女僕送上酒、無花果及奶油泡芙。經過這似乎永無止盡的一餐,安妮知道她和里昂根本無法達成文明的共識,那行不通的。
  
  似乎他知道她在想他,他的目光和她相接。他對女僕道:「不必了。」
  
  女僕改而服侍公爵,但公爵也拒絕了。
  
  里昂一直望著安妮,安妮無助地回望他,他的視線令她喘不過氣來。她感覺不安——也極不快樂。
  
  突然間里昂推開了椅子。「既然大家都用完餐,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裡?」公爵問。
  
  里昂站了起來。安妮的身軀緊繃。他並沒有看她,只是看著他的祖父。「去羅家的舞會。」
  
  安妮很驚訝。里昂要出去——已經快十一點了。但她應該可以由他正式的晚宴服猜出來。突然間她沮喪不已,像是被人重擊了一拳。
  
  公爵點點頭,甚至沒有挑一挑眉。
  
  「晚安。」里昂道,看著安妮。
  
  安妮強擠出兩個字。「晚安。」
  
  里昂轉身,大步走出房間;如此地英俊瀟灑。
  
  安妮讓他走了。
  
  安妮過了好一會兒才回樓上。她在圖書室看了一會兒的書,但無法專注在書本上,最後她放棄了。她不停地想像里昂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跳舞。她無法不納悶菲麗今晚是也在羅家的舞會上。
  
  安妮緩慢地走上樓。
  
  她從沒有來過洛斯福宅邸,但她絲毫沒有注意到週遭奢華的裝潢,鍍金的天花板,大理石柱子,浮雕的牆,豪華得有若國王的寢宮。她也沒有留意到一路經過的名家雕塑及許多幅精品油畫、龐大的宅邸沉默得怕人。雖然公爵住在此地,包括五十名的僕人,偌大的屋子卻顯得空蕩蕩的。
  
  安妮感覺如此地孤單。
  
  她進了她的套房,立刻拉鈴召來貝兒。她望著房間角落處的骨董鐘。現在剛過半夜。里昂可能還會在外面待數個小時,娛樂自己。
  
  她則一個人悲慘無比。
  
  也許她應該和他一起去的——當然,是為了維持表象。
  
  貝兒來得真遲。安妮走進臥室,霎時凍住了。
  
  她立刻認出了覆在她床上的那條方格子毛毯。那是跟她和里昂在蘇格蘭的紅鹿客棧時,垂在床腳的同一條毯子——只不過此刻它已被剪成了兩半。
  
  安妮直盯著它,臉色慘白。
  
  「貝兒!」女僕一出現在安妮私人的起居室,安妮立刻將她拉到了房內,拴上門閂。
  
  「夫人,出了什麼事?」貝兒問,臉龐蒼白。
  
  安妮拉著小女僕進到臥室。貝兒看見床上那條剪破的紅格子毛毯裡,一臉的困惑。「誰把那個醜東西放在那裡?」她喃喃地道,就要拉下它。
  
  「貝兒!」安妮喊道。「你不明白嗎?」
  
  貝兒看著她。
  
  「我無法想像!有人在蘇格蘭偷窺我們!不論那個人是誰,他要我知道他在這裡——在這個屋子裡!」安妮喊道。「他要我知道他一直在看著我!」
  
  貝兒驚喘出聲,臉龐蒼白如紙。「老天!」她低語道。「有誰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為什麼會有人偷窺你?他究竟想要幹什麼?我們需要幫助,夫人!我們必需求助於爵爺!」
  
  「不!」安妮喊道,猛轉過身。「不。」
  
  貝兒困惑地張大了眼睛。
  
  安妮看向那條剪破的方格子毛毯。有人在看著她——跟蹤她到蘇格蘭,由威弗利宅邸跟蹤她到這裡,而且此刻就在洛斯福宅邸裡。
  
  不論那個人是誰,他能夠進入她在洛斯福宅邸的臥室。他也能進入她在威弗利宅邸的臥室及紅鹿客棧。
  
  安妮想起跟蹤她到高地地那一騎人馬可能是里昂。她可能把里昂紅棕色的馬匹看成了栗色。
  
  安妮突然雙腳無力,貝兒連忙扶著她到沙發坐下。安妮淚光盈然地看向女僕。「貝兒告訴我實話。你認為里昂可能是那個想要驚嚇我——甚至傷害我的人嗎?」
  
  貝兒沒有回答。
  
  安妮閉上了眼睛。
  
  ☆☆☆☆
  
  「你要過去邀請他跳舞嗎?」
  
  菲麗轉過身皺起眉頭。她立刻就認出了雷克深沉醇厚的聲音,但她道:「是你!我不知道你來了!」她撒謊。他一進羅家時,她就看到了。「而且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他對她綻開笑容。「撒謊。你一個小時前就看到我——正如我看到你一樣。」他的視線停留在她飽滿的唇上。
  
  菲麗聳了聳肩,刻意轉身背對他。她看向里昂。他被許多男女包圍著,女士一身珠光寶氣,偷偷自睫毛下打量著他,男士也熱切地想和他說話,但里昂顯得意興闌珊,禮貌疏遠。
  
  她納悶安妮人在哪裡。
  
  「你又流口水了,親愛的。」雷克喃喃地道,他的氣息逗弄著她的頸項。
  
  菲麗猛地合上扇子。儘管她一點也不喜歡他及他自以為是的態度,他的靠近令她脹紅了臉,全身燥熱。「你才是流口水的人——對我。」
  
  他笑了,來到他身邊,打量著她裸露、起伏的雙峰。「我不否認。」
  
  她怒瞪著他。「追其他女人去,賀爵爺,我一點也不感興趣!」
  
  他雙臂抱胸,倚著大理石柱,咧開個邪氣的笑容。「你想要說服誰?我——或是你自己?」
  
  菲麗發怒了。「我不在乎你要怎麼想,我只要你停止追我到每一個地方。」
  
  「算了,親愛的,你和我一樣喜歡這番追逐。事實上,我敢說你愛極了這麼熱切地追逐。」
  
  「你這頭傲慢的驢子。」
  
  他笑了。「我敢打賭你罵人的工夫和男人一樣行。」
  
  她氣沖沖道:「畜生!」
  
  「那樣好多了。」
  
  菲麗自眼角看見里昂離開圍著他的那群人——並朝她的方向走來。她立刻站直,挺起雙峰,對他微笑。
  
  賀雷克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抵向他堅硬的臀部。「坦白告訴我,你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引誘里昂——或是傷害安妮?」
  
  菲麗轉過頭,伸手就想摑他一巴掌。她忘了他們是在公共場合。
  
  雷克不甚溫柔地抓住她的手腕。「我相信一次已經很足夠了。」
  
  「你怎麼敢這樣子說話!」她的眼眶湧上憤怒的淚水。
  
  「那是你咎由自取,」雷克咬牙切齒地道。「你為什麼不讓他清靜一下?他愛著他的妻子,菲麗?」
  
  「愛著安妮?」她嗤之。「那是個笑話!」
  
  他挽住她的手臂。「跟我來。」那是個命令。
  
  菲麗無意照做,但他幾乎是用力的拉她離開——離開里昂。她考慮過反抗,但已經有數個人注意到他們了。菲麗可以感覺自己的臉龐緋紅,而且她的胸衣正在下滑——她不敢鬧出不堪的場面,終於放棄,任他帶著她出到屋外的小陽台。
  
  菲麗可以猜得出他的意圖。陽台上黑漆漆黑,而且只有他們兩個人。她忘不了他在威弗利宅邸外的那個吻。她不由自主地期待著他的唇攫住她的一刻。她迎上他的目光——他知道。
  
  她皺起眉頭,回想著里昂正在舞會裡——而且沒有安妮在一旁。「放開我。」
  
  他放開了她。
  
  「你該慶幸我沒有再摑你一巴掌。」
  
  他打量著她,毫不被她的話所擾。「你該慶幸我沒有把你按倒在膝蓋上,打你一頓你該得的屁股。」
  
  菲麗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雷克笑了。「但我打賭你喜歡那樣,不是嗎?」
  
  她感到呼吸困難。「不。」菲麗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撒謊。她從不曾被打過,即使是在小時候。為了某些理由,她似乎無法將雷克打她屁股的景象驅出腦海。
  
  濃重的沉默懸宕在兩人之間。
  
  雷克微笑。「我可以安排,」他的眼神黝深,光芒閃動。「今晚——如果你喜歡
  
  她回復過來。「不!你真是......」
  
  「不可理喻?」他代她接口。
  
  她潤了潤唇,想像他強壯有力的大手在她豐滿的臀部上。「毫無疑問地......你的名聲是......其來有自。」
  
  他綻開個迷人的笑容。「是的。」
  
  「而且你非常以它為傲!」
  
  他聳聳肩。「你想測試一下嗎?看看我是不是有傳說中一半的富男子氣概?」
  
  菲麗忍不住看向他的胯間。當然,他穿著黑色的長褲,陽台上又黑漆漆的,她什麼也看不見。但他看見她的動作了。他笑了,笑聲氤氳、醇厚並飽含笑意。
  
  菲麗氣憤地想推開他過去。他坐在欄杆上,而有那麼一刻,她的手觸及他頎長堅挺的喚起。菲麗慌了一下回過頭,他們的視線相遇。
  
  他以食指點頭,向她致意。
  
  菲麗推開陽台門,盡可能快速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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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0 14:55: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她聽見他走過走廊。
  
  已經凌晨兩點,壁爐上的鍾不久前才敲了兩下。安妮並沒有睡著,一盞煤油燈在她的床幾上燃燒著。貝兒睡在她更衣室的小床上。安妮不要冒任何的險。
  
  安妮的身軀繃得緊緊的,聽著腳步聲愈走愈近。她的心跳彷彿要停止了。她無法移動、無法呼吸,她已經等他回來數個小時了。
  
  但腳步聲並沒有在她門口逗留。她並不真的認為他會試圖破門而入——無論是為了什麼理由,也絕對不是為了傷害她。
  
  走道另一端的門打開來,關上。關門的聲音有著決絕的意味。
  
  安妮躺在床上,冷汗涔涔,她的身軀虛軟無力。她知道里昂不是兇手,正如她愚蠢、瘋狂的內心裡,她認為他一定對她有些感情,不然他不可能在蘇格蘭那星期般地愛她。她的面頰流下了淚水。
  
  貝兒溜進了房間。「夫人,他回來了。你還好吧?」
  
  安妮坐了起來,點點頭。「我很好,」她用力吞嚥。「不可能是他。」
  
  但貝兒現在已深信里昂的背叛。「但正如你告訴我的,夫人,還有誰能夠做這一切的事?還有誰能夠侵入你的臥室?如果你出了事,誰能像他一樣地獲利?」
  
  貝兒問得好,安妮並沒有答案。她的身軀顫抖,拒絕感覺到冰冷的懷疑。
  
  
  里昂很晚才下來用晚餐,想念著安妮。但安妮不在,安妮的女僕說她出去騎馬了,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里昂困惑地看著餐桌。今早他有些輕微的宿醉頭痛,昨晚他喝了太多香檳,他原想藉酒澆愁,快樂一下。但那證明是不可能的。
  
  安妮的法國女僕為什麼表現得那麼奇怪?他忍不住懷疑。如果安妮這麼早去騎馬是為了和柏特秘密約會,那真會跌破許多人的眼鏡。
  
  葛威爾打斷了他的早餐,事實上,里昂也早就沒有食慾。門房端著盛名片的銀盤進來。「爵爺,費麥修先生來拜訪你。他堅持等到你接見他。」
  
  里昂立刻警覺起來,忘了安妮及昨夜的事。他拿起名片,看著上面的名字及住址。費麥修。他父親最好的朋友。他的一小筆財產的受益人。他來拜訪他。為什麼?
  
  他不但有所求,而且堅持留下來等他接見已經違反了社交界最基本的規則。一般訪客只是留下名片,等待里昂的回應。
  
  「請他到晨室。」
  
  葛威爾點點頭,匆忙出去。
  
  里昂突兀地離開房間,走向紅金色調的晨室。費麥修坐在沙發上,看見他,立刻站了起來。兩名男子注視著彼此。
  
  里昂震驚不已。費麥修比他還年輕幾歲,黑髮白膚,是一名非常美麗的年輕人。但他的大眼睛下方已有了黑眼圈,臉龐因為悲傷變得憔悴。
  
  里昂越過房間,禮貌地伸出手。「你好。」
  
  麥修握了手,一直瞪大眼睛看著他。「爵爺,」他顫抖地道。「我很抱歉打擾。我希——希望致上我——我的悼念之意。」他的聲音破碎,臉龐扭曲。他別過頭,掏出手帕,大聲抽噎。
  
  里昂看著他修長的背影,震驚不已。明顯地費麥修不只是偉利最好的朋友。這名年輕人明顯地愛著他的父親。他們是愛人嗎?
  
  如果是,他們的戀史一定進行得很秘密;同性的關係是罪惡的。
  
  麥修終於轉身面對他。「原諒我,」他哽聲道,眼睛哭得紅腫。「恐怕我是悲痛過甚。」
  
  里昂愣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道:「你愛我的父親。」
  
  「是的,非常。」麥修開始又哭了起來。
  
  里昂走到酒櫃前,他的脈搏狂跳。偉利也同樣地愛著偉利嗎?他倒了杯威士忌給費麥修,看著他喝了好幾口。
  
  里昂示意他坐下,自己坐在他對面的椅子。「我有什麼可以為你效勞的?」他問。
  
  麥修搖搖頭,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但他的視線停留在里昂身上,打量了他好一晌,令里昂不自在起來。最後麥修放下了酒杯。「我只是想和偉利的家人一起哀悼這可怕、悲劇的失落。偉利還如此地年輕......」
  
  里昂蹺起一腿,打量著這名年輕人.〔我父親也愛著你嗎?〕
  
  麥修合上雙眼.〔我想是。他是個謹慎的人,不輕易表露出他的感情。你一定知道的。〕
  
  里昂點點頭。
  
  「他從不曾告訴我他愛我,但他的所作所為令我相信他是真的喜歡我。他知道我愛他。」麥修道。
  
  里昂為他感到難過。「他確實把他有的每一分錢都給你了。」但偉利這麼做是為了安慰麥修,或者只是為了要嘲弄他及蕾莎?
  
  麥修臉龐脹紅了。「我不在乎錢。」
  
  里昂看著他,決定他在撒謊。他知道遺囑的事,也許是他向偉利要求的。麥修別開目光,不看里昂。這一刻變得愈來愈難以忍受。
  
  里昂再次納悶費麥修是否知情,他是否來洛斯福宅邸勒索。
  
  「侯爵未亡人怎樣?」麥修問。
  
  「還好。」
  
  麥修用力吞嚥。「我很抱歉。我看過你的母親,她很美麗高雅,但我瞭解偉利為什麼輕視她,他絕對有權利。」
  
  他們的目光鎖住。里昂全身緊繃,他強擠出個笑容。「看來我們談到了事情的核心。」
  
  麥修在座位中挪動了一下。「你讀了他的日記嗎?」
  
  「沒有,」里昂撒謊。「你呢?」
  
  麥修的臉龐發白。「是的。」
  
  里昂抓緊椅子的扶手,脫口而出。「如果你有話要說,那就快說吧!費麥修!」
  
  麥修也站了起來。「他說你不知道。」
  
  里昂強迫自己面無表情,但他認為他的眼睛洩露出他的憤怒——及恐懼。「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麥修看著他。「你一定知道他恨你——而且也恨蕾莎。」
  
  「是嗎?」
  
  麥修潤了潤唇。「日記呢?」
  
  「燒了。」里昂平板地道。
  
  麥修睜大了眼睛,似乎無法瞭解。
  
  「你究竟想告訴我什麼?」里昂冷冷地問。
  
  「我......你不想知道偉利為什麼恨她——及你?」
  
  「不真的想知道。」里昂撒謊道,感覺一滴汗水流下了左頰。
  
  「她......背叛了他,和另一個男人,」麥修道。「他永遠不原諒她。」
  
  「我相信我母親不是第一個有婚外情的妻子。」
  
  麥修看著他,臉色蒼白如紙。
  
  「你想我會屈服於勒索嗎?」里昂輕蔑地問。「你想社交界會在乎已經夠多的外遇案裡再增加一椿嗎?」
  
  「在有後果的情況下,他們在乎的。」麥修道。
  
  里昂全身緊繃。
  
  麥修潤了潤唇。「在碰到孩子的父親及繼承權的問題時,他們是非常在乎的。」
  
  好一刻,里昂站在那裡,眼前變得漆黑一片。但當他再次看清楚時,他仍然筆直地立在原地,費麥修畏縮地躲開他。「不要打我。」費麥修啜泣道。
  
  里昂明白了自己的表情是狂怒的,「我不會付你錢——一毛錢都不。你明白了嗎?」
  
  麥修睜大了眼睛。「你瘋了嗎?」
  
  「那會是你的話——對抗我的。對抗我的母親。對抗公爵。」
  
  費麥修和身軀顫抖。「但是我有證據。」
  
  里昂凍住。
  
  「我有偉利知道真相後寫給蕾莎的信。他並沒有寄出信,但在信裡面,他透露了一切———只除了你生父的名字。」
  
  里昂感覺他的世界在腳下崩潰,他的希望及夢想破碎了。他感覺過去破碎,變得毫無意義,橫亙在面前的未來是一片空虛。
  
  「出去。」他道。
  
  
  
  他的心臟一整天都在困擾他。醫生不斷地警告他要慢下來,多休息,少做一點事,及放棄他最喜愛的菸及雪茄。他已經七十四歲了,也知道他早該退休,把大部份的責任交給他的孫子,他甚至想過在生前將公爵爵位傳給里昂。這種事並不常見,但如果他真的願意遜位,還是可以安排的。
  
  就某方面來說,他願意的,他真的累了——精疲力竭。他已經厭煩了那些似乎永無止盡的社交聚會。他總是提早離開。
  
  但他還沒有死,而且他的心智依舊靈敏如昔。他仍然熱愛管理他的公爵帝國的挑戰。他不會在活著時讓位給里昂,不管這個念頭有多麼誘人。
  
  他不應該老是想著死。但今天他的呼吸似乎比往常都更淺促,而且他累得再也無法出席聚會。他派人去推掉它們。現在才晚餐時間,他已經要回家了。
  
  一進到屋裡,公爵就有種奇怪的預感。「葛威爾,有什麼不對嗎?」
  
  葛威爾已經被僱用了三十一年了——自從前任總管去世之後。他的臉龐蒼白憔悴,眼神嚴肅。「恐怕是如此,閣下。」
  
  公爵停下腳步,感覺到額頭一陣抽痛,而空氣似乎濁得很難過,他的脈搏也在增快。「發生了什麼事?」
  
  「費麥修來過這裡,閣下,他和侯爵在圖書室裡談了一會話後,侯爵就變得很奇怪。我想那是震驚,閣下。」
  
  管家和公爵的眼神相遇,傳達一個無言的瞭解。葛威爾就是在偉利和蕾莎結婚時被僱用的,
  
  公爵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胸口。他的手在顫抖。費麥修不可能知道。「安妮夫人呢?」
  
  「她數小時前離開了,閣下,而她的臉色似乎不太好,昨晚她的女僕和她一起睡在套房內。」
  
  現在又怎麼了?公爵在心裡呻吟了一聲。今天他的好幾位朋友已經對他提起里昂昨夜一個人出現在羅家舞會。「我最好和里昂談談。」
  
  「是的,閣下。好主意。」
  
  公爵迅速走過走道,一會兒後就喘不過氣來。在到達圖書室前,他必須停下來,大口吸氣到肺裡面。他發現自己難以清楚地思考。費麥修知道些什麼?他說了什麼?
  
  一度他會不計一切來隱瞞真相——永遠地。但現在他年事已高,來日無多,而他想要里昂知道。但他不要他發現一半的事實及流言,也許該是告訴里昂一切的時候了。
  
  公爵打開門。里昂不穩地站起來,面對他。他明顯地在等他。他沒有開口打招呼。明顯地他在生氣。
  
  公爵的心一沉。這是他一直害怕的——里昂的譴責及敵意。「里昂,威爾告訴我你有訪客,費麥修。他想要什麼?」
  
  里昂的笑容苦澀。「他要錢,我拒絕了。」
  
  公爵動也不動。「我明白了。」
  
  「是嗎?」里昂瞪視著他。「他告訴我真相。」
  
  公爵一怔,粗聲道:「他說了什麼。」
  
  「他說偉利不是我的父親,天殺的!」里昂突然間站到了公爵前面。「告訴我真相,你!你一定知道的,告訴我真相!」
  
  他們的視線相接。突然間公爵只覺得鬆了一口氣,再也沒有回頭路了,他必須告訴里昂,他們一起守住這個秘密,避免醜聞及社交界的責難。
  
  他張開嘴要說話,但沒有聲音出來。相反地,他感到暈眩、無法呼吸,頭部像是遭人重擊。事實上,他幾乎無法站直,他緊喘道:「里昂.....天呀!......」
  
  里昂冷冷地看著他.瞧見他一直不說話,於是一轉身,跑離開了房間。
  
  「等等!」公爵喘息道,但里昂已經走了。
  
  公爵呼喊出聲,一陣劇痛爆發開來。他往前栽倒時,明白了這就是盡頭。
  
  他倒在地上。
  
  黑暗吞沒了他,死神張牙舞爪地朝他撲來。但他不能死——還不能,他尚未告訴里昂真相,他還有最後一場戰役要打。
  
  他必須拯救他的家庭。
  
  安妮終於回到洛斯福宅邸時,發現屋裡靜得出奇。
  
  安妮的心亂得很。她在海德公園騎了一整個早上的馬,不睬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事實上,她必須克制自己不要粗言對待少數幾位試圖和她談話的夫人。安妮的心亂得根本沒有記起來那幾個人的名字。她只記得她被極力邀請參加幾個聚會,但她不記得日期了。
  
  她現在還無法應付社交生活。
  
  昨晚她一整夜沒睡,最後終於屈服於哀傷,啜泣出聲。她曾經如此絕望地渴望里昂,如此全心全意地愛他。數天前,她的夢想似乎就要成真了,但那只是一椿可怕的欺騙,里昂並沒有愛上她。而如果貝兒及柏特是對的,里昂還試圖殺死她,除去一個不想要的妻子。
  
  但他們不可能是對的。安妮拒絕去想他們的懷疑。
  
  安妮試著推開心裡的傷害及悲傷,冷靜地思考。她至少必須接受有人試圖傷害她,或甚至殺死她的事實。那個人極可能是菲麗,然而安妮無法明白她表姐如何能夠進出她的房間這麼多次。但菲麗在每次意外時都在週遭。安妮剛才知道她表姐也來倫敦了。
  
  安妮內心一個小小的聲音要她去找里昂,說出一切。她可以在他的懷中找到安全及安慰。他會像傳說中的騎士,拯救她於危難之中,抓住想暗殺她的人——當然,除非他就是暗殺者。
  
  葛威爾在玄關處迎上她。「威爾,有人在家嗎?」安妮問。
  
  「是的,夫人,閣下在圖書室。」
  
  安妮真想去找公爵,告訴他一切。但公爵深愛著里昂,他會要她忘記里昂最後一次的背叛。當然,他也會著手調查最近一連串的意外。但萬一真是里昂呢?不,她又在胡思亂想了。她不能聽信貝兒或柏特的話。「那......侯爵呢?」
  
  「他離開一陣子了。他沒有說什麼時候會回來。」
  
  安妮微微放鬆了。「請叫貝兒過來。」
  
  但安妮沒有上樓梯,她遲疑了一下。她該向公爵求助嗎?為什麼不能呢?她不必說出貝兒或柏特懷疑里昂是兇手,只需要提到有人想傷害她——而且那個人也許是菲麗。
  
  安妮停在緊閉的圖書室門口,輕敲了門。
  
  門內沒有回音。她猜想公爵睡著了,但不知為何,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圖書室裡太過沉默了。她決定推門進去看。
  
  一開門就令她大驚失色。洛斯福公爵俯臥在地板上,動也不動。他的臉色蒼白如蠟,身軀靜寂如死。
  
  但公爵活了下來。他靜寂地躺在床上,覆著毛毯,幾乎感覺不到呼吸。醫生的診斷是公爵中風了。
  
  安妮竭力克制著淚水,葛威爾無言地啜泣,照顧著公爵——他自從趕到圖書室安妮身邊後就在哭泣。貝兒留在一邊,臉上也都是淚水。
  
  「告訴我實話,梅醫生,」安妮心碎地道。「你的診斷怎樣?公爵能夠活下去嗎?」
  
  醫生收好醫藥包。「希望很小,夫人,中風通常很嚴重。有時候病人就不再醒來,像公爵現在這樣,昏迷著死去。有的病人最後會清醒過來,但再也無法移動或開口說話。無論是哪種情形,恢復語言或行動的能力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這些病人的意識完全清楚,能夠聽、看、感覺及思考。」
  
  安妮憂慮地看著公爵。「而?」
  
  「在少數的病例裡病人醒來後可以恢復部份的能力。他們可能說話不清楚、動作遲緩,或下半身癱瘓,只有極少數的病人可以恢復全部的能力——包括語言。」
  
  「那麼還是有希望了?」安妮問。
  
  「希望很小。特別說如果公爵沒有在二十四小時內醒來。」醫生堅定地道。
  
  安妮走過去坐在公爵旁邊,握住他的手。它動也不動。「謝謝你,醫生。」
  
  「不要謝我,我什麼都沒有做。但我曾經警告過公爵多休息,少喝酒及抽菸。」醫生歎了口氣。「如果他醒來了,立刻叫我過來。我可以檢查他的情況。」
  
  安妮點點頭,看著公爵蒼白憔悴的臉龐,知道公爵已徘徊在生死之間。她緊握著他的手。「閣下,我們需要你,我們全部人。拜託,醒過來,為你的生命奮戰。」
  
  但公爵依舊動也不動。
  
  「閣下,」安妮用力吞嚥。「我知道這麼說很大膽——但這些年來,我已經深深愛上你了。你就像是我的父親」 安妮的面頰流下了淚水。「你一直對我如此好。拜託,公爵,好起來。」
  
  葛威爾來到她旁邊,眼睛哭得紅腫。「我們都祈禱你能康復,閣下,」他沙嗄地道。「原諒我的無禮——但家裡的每個人都深愛著你,閣下。」
  
  洛斯福公爵仍沒有動,他始終靜寂如死。
  
  
  
  「發生了什麼事?」里昂喊道。
  
  里昂衝進了房間。安妮的身軀緊繃。里昂的臉龐蒼白如紙,看著他的祖父。「中風。」安妮回答。
  
  「老天。」里昂低語,變得靜寂如雕像。
  
  安妮站了起來,放開公爵的手。她已經和他聊了一個小時以上,希望公爵能夠有些反應——但他什麼都沒有。她彷彿感覺到公爵已自他們身邊溜走。
  
  她走到床腳,刻意不看里昂,或是碰觸到他。此刻的他並不像殺人者。
  
  他在哭泣,淚水無聲地從他的面頰流下。他走到祖父身側,恍若沒有察覺到安妮在場。「祖父,這都是我的錯,我很抱歉!」
  
  公爵靜寂不動。
  
  里昂坐在公爵旁邊,溫柔地拂開他額前一綹白髮。 「上帝,我是這麼地抱歉!」他噎回一句嗚咽。「這怎麼可能?你是如此地強健有力,無所不能——我認為你是不死之身!」
  
  安妮雙臂抱胸,想要別開目光,卻沒有辦法。她在一旁無聲地哭泣。
  
  「我需要你,」里昂低語。「你不能現在離開我們。」
  
  他用袖子擦眼睛。「祖父,我無意譴責你欺騙我。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那麼做——我假設是因為缺少繼承人——但隨便一位遠房兄弟不都比較合適嗎?老天!」他無法再繼續下去,哽咽抽泣。
  
  安妮忘了自己的困境。她想要走到里昂身邊,搭在他的肩上安慰他。但她只是僵在原地,手緊握成拳。
  
  「這都是我的錯,」里昂痛苦地對著祖父道。「是我刺激了你,我不是有意的,該死的費麥修!」
  
  安妮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我只能假設你要我繼續這個偽裝。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即使我並不瞭解,即使我認為費麥修非常危險。也許我應該付錢給他,也許蕾莎能夠幫助我瞭解這一切,」他強擠出個淒慘的笑容。「我已經派人請她過來了。」
  
  公爵有若泥塑木雕一般。
  
  「也許,」里昂道。「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里昂。」安妮聽見自己低語。
  
  但里昂並沒有聽見她。他執起祖父的手。「不要死,拜託不要死,」里昂俯身向前,親吻他祖父的額頭。「我是如此地愛你,祖父,我一直是,永遠會。如果沒有你,我的童年會是如此地空虛寂寞,你比偉利更像是我的父親。」他以手覆臉,肩膀抖動不已。
  
  安妮的手搭在他肩上,啜泣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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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0 14:55: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他有好轉嗎?」蕾莎問,站在公爵的臥室門口。
  
  已經是夜裡,蕾莎剛剛抵達。里昂的身軀一僵。「不。」他轉身看著母親,表情陰暗。他已經在祖父身邊坐了十數個小時。屋外已是沉沉的黑夜,星月無光。
  
  蕾莎望著公爵。「這真是件可怕的事情,」她緩緩地道。「但他已經是個老人了。」
  
  里昂站了起來。「你不關心,對不對?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怎樣了,但你不關心。何必假裝呢?」
  
  蕾莎開始哭出來。「你為什麼這樣對我說話?我做了什麼?又不是我引起他中風的!」
  
  里昂明白她是對的,努力控制自己。「我懇求你的原諒,母親。原諒我,我心情意亂。」
  
  蕾莎點點頭。她的眼角含淚,嘴唇顫抖。她走向他,捧住他的面頰。「我們沒有理由吵架,里昂,特別是現在。」
  
  他閉上眼睛一晌,掙開她的手。「費麥修今天來勒索我。」
  
  蕾莎驚喘出聲。她抓著床柱支撐自己。「不!」
  
  「你需要知道一切,」里昂陰鬱地道。「費麥修不只是偉利的好友,他是個年輕的美男子,顯然愛著偉利。」
  
  蕾莎沒有動,眼裡滿是戒意。「我知道。」
  
  「你知道,」里昂愣住,繼之的是憤怒。「你不認為我應該被告知——好可以準備應付這樣的事?」
  
  「我沒有料到費麥修會想要勒索我們。」
  
  「他不是要拿和偉利的關係勒索——那件事揭開了對他並沒有好處。」
  
  蕾莎的臉龐蒼白。「那麼......是什麼?」
  
  「他知道真相,」里昂野蠻地道。「他知道偉利不是我的父親,而且他有些證據——至少他是這樣宣稱的。」
  
  蕾莎跌進一張椅子裡。「什麼證據?」
  
  「偉利發現你的背叛後寄給你的信。」里昂看著她。
  
  「我從沒有收到過什麼信,」蕾莎抬起頭。「我不知道偉利知情,他從不曾透露。」
  
  「費麥修宣稱他有那封信,說他從沒有寄出去。」里昂聳聳肩。「那有什麼差別了?偉利在遺囑中把財產留給費麥修是個不爭的事實。這已經足夠引得人們懷疑了,」他看著母親,感覺心裡逐漸死去。「此外,那是事實,不是嗎?」
  
  蕾莎深吸了口氣,抬起頭,迎上他的視線。
  
  「母親,偉利有可能是我的父親嗎?」
  
  她潤了潤唇,沒有回答。
  
  「母親?」里昂向前走一步。「拜託。」
  
  蕾莎的眼裡盛滿了淚水。「不,他不是你的父親。我嫁給偉利時已經懷著三個月的身孕。」
  
  「而他不知道。」
  
  「感謝天,你出生得比較晚。醫生按照吩咐說你是早產兒,而且這種情形常有。因此偉利相信了。」
  
  「你付錢要醫生說謊。」
  
  「不。」
  
  「那麼是有人付錢給醫生。」
  
  蕾莎拒絕回答。
  
  里昂看向床上靜靜躺臥著的公爵。「我明白了。是祖父。」
  
  「你明白了什麼?」蕾莎焦急地問。
  
  「祖父付錢要醫生改口。為了要保護你——及偉利——免於醜聞。他是如此地寬宏大量,接受我為他的骨肉。」里昂坐在公爵旁邊看著他。「天呀!」
  
  蕾莎也看著,但她保持沉默。
  
  里昂重重歎了口氣,目光像利刀刃般砍向蕾莎。「我的父親是誰?」
  
  蕾莎眼睛睜大了。「那並沒有關係。」
  
  「對我有。」里昂喊道。
  
  蕾莎抿緊唇。「那不重要。你的親生父親已經死了。」
  
  里昂閉上眼睛。蕾莎錯了,那對他非常重要。萬一他的父親是個小廝或是吉普賽人呢?或是某個惡名昭彰的色鬼?一名罪犯或是殺人兇手?也許不知道還比較好。
  
  「你現在要怎麼做?」蕾莎問。「不能讓費麥修說出來!」
  
  里昂看著母親。「雖然那違背我的原則,我會立刻和費麥修碰面,而且我會付他一大筆錢,讓他住口,離開這個國家。」
  
  「這件事會永遠懸在我們的頭上。」蕾莎道,站了起來。「里昂,我很害怕。他會不停地要錢,而我們會永遠害怕被揭露出來。如果它傳了出去,你我都會被毀了!」
  
  「如果它傳了出去,我們會高抬著頭,捱過這場風暴。」里昂平板地道。
  
  蕾莎看著他的樣子似乎他瘋了。「我會被毀了。」
  
  里昂站了起來。「拜託,母親,淚水幫不了我們,不要哭。你還沒有被毀。」
  
  她接過他遞來的手帕,捂著鼻子。
  
  「我們要樂觀一點。費麥修是個懦夫,害怕他所知道的,我不認為他會說出去,」里昂道。「不過我明天就會和他碰面。我會小心地收買他。」
  
  蕾莎將手帕揉成一團。「如果費麥修死了就好了。」
  
  「你不是認真的,母親。」
  
  「我是認真的。我希望他死。」
  
  一陣沉默落在兩人之間。「你的心情很亂,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里昂最後堅定地道,但他的身軀輕顫。
  
  蕾莎用手帕拭著眼角。「我們即將失去一切,你怎麼還能夠這麼鎮靜?」
  
  里昂的表情陰鬱。「我並不鎮靜。」
  
  蕾莎繼續說道,彷彿他從沒有說過話一般。「我在社交界再也不會被歡迎了。而你的公爵帝國將必須讓給某個肥胖、愚蠢、貪婪的遠房兄弟。」
  
  「那是有可能的,」里昂平板地道。「如果費麥修說出他所知道的。」
  
  「我要回我的房間,」蕾莎道,再次拭了拭眼角。「我需要想一想。」
  
  里昂看著她離開。他坐在祖父的床腳,以手覆臉。他為母親擔心。如果事情到了最糟的地步,他可以捱得下去,但蕾莎他就不確定了。然而他會盡可能地保護她。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他沒有看見公爵的手指動了一下、睫毛微掀,或聽見他的低聲呻吟。
  
  蕾莎毫不遲疑,她召來了馬車。二十分鐘後,她已經立在倫敦威弗利宅邸寓所的門前。
  
  她大步走上石灰岩台階,感覺作嘔。這棟屋子原屬於偉利,現在它應該屬於里昂,結果卻成了費麥修的。他該死。
  
  門房打開門。石亨利看到她,臉上流露出驚訝,但隨即回復過來。「夫人。」他尊敬地道。
  
  顯然費麥修留下了大部份的舊僕人。「亨利,費麥修在嗎?」
  
  「是的,他正在用餐。」亨利接過她的名片,匆忙入屋。儘管晚餐時候並不適合拜訪人,他也沒有顯示出來。
  
  蕾莎打量著週遭,打了個寒顫。她已經十年不曾到這幢城裡的寓所了。她寧可待在鄉下,偉利在國內時卻寧可待在這裡。她看出沙龍重新裝潢過了,變得又紅又金的,俗麗不堪。她猜測這是費麥修的品味。想像偉利和這個年輕人耗在這屋裡所做的事,一陣苦澀嘔吐感湧了上來。
  
  費麥修出現在門口。「桑夫人。」他禮貌地道。
  
  看見他,蕾莎的身軀一僵,反感不已。他是如此地美麗、年輕,令蕾莎清楚地察覺到自己年華已逝。他們的視線鎖住。
  
  蕾莎對他微笑,打心裡痛恨這個男人,即使她從沒有渴望過偉利。「我們終於見面了。原諒我沒有太過高興。」
  
  費麥修卸下了禮貌的面具,臉龐變得扭曲憤怒。「原諒我沒有請你坐下或是吩咐茶點,夫人。」他的眼裡燃著火焰。
  
  「我不要你的招待。」蕾莎反駁。
  
  「我想也是。」他道。「你要什麼?」
  
  蕾莎冷冷地回瞪,儘管她的手在顫抖。「不。真正的問題是:你要什麼?你的意圖為何?」
  
  「你害怕了?」
  
  「是的,」蕾莎承認。「我害怕——而且憤怒——不擇手段。」
  
  「你活該受苦。」
  
  「我對你做了什麼?我甚至對你和我丈夫的醜事視而不見!」蕾莎喊道。
  
  費麥修的眼眶湧上淚水。「你害得他悲慘不堪,你背叛了偉利。偉利恨你,他一再地告訴我,而且我也恨你!」
  
  「而我恨偉利!」蕾莎喊道。「我除了和他結婚外,別無選擇——當時我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而我從那時起就恨他!」
  
  兩人間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蕾莎強擠出笑容。「那不重要了。他死了,而我高興得很。」
  
  「你這個婊子!」費麥修喊道,臉龐蒼白。
  
  蕾莎幾乎笑出聲來。等她回復過來後,僵硬地道:「說出你的價碼,我會叫里昂付錢。」
  
  「沒有價碼。」
  
  蕾莎愣了一下。「這一點也不好笑。」
  
  「它本來就不好笑,」費麥修說道。他的臉龐蒼白,手抖個不停。「我愛偉利,錢不是重點。」
  
  「那麼什麼是重點?」
  
  費麥修潤了潤唇。「正義,」他用力吞嚥,迎上她的目光。「我只要正義。」
  
  蕾莎凍住了。「這太荒謬了!」
  
  費麥修搖搖頭。「不,偉利恨你,也恨里昂。他恨這整個謊言,因此我要把它揭露出來。」
  
  蕾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一定是聽錯了。
  
  「你瞧,我只有一個野心——那就是告訴全世界你及你兒子的事。」
  
  
  安妮一個人用晚餐。蕾莎沒有出現,安妮只能假定她在自己的房間裡用餐。里昂和下午一樣,一直留在公爵的臥室。
  
  安妮沒有食慾。她很快地用完晚餐,回到自己的房間。儘管她很想在上床前看看公爵,但里昂在公爵的房間使她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她要貝兒定期報告公爵的情形。而根據貝兒的說法是沒有變化。公爵依舊沒有恢復意識,侯爵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睡著了。
  
  安妮在臥室裡來回踱步。她穿著一件絲料睡袍,頭髮綁成一條長辮,她是如此地擔憂公爵的病況。
  
  「安妮,我想和你談談。」
  
  安妮轉過身,里昂不請自來地出現在她的房間。「公爵......」她無法說下去。
  
  「沒有變化。」里昂停頓一下,陰鬱地看著她。安妮抓緊床柱。他想要說什麼?安妮突然間焦慮不已。她清楚地察覺到兩人之間的緊繃,努力想要鎮靜下來,但卻沒有辦法。
  
  里昂站在數寸外看著她,眼神深不可測。他明顯才剛剛醒來,頭髮蓬亂。身上仍穿著沾滿泥土的騎馬靴及馬褲,但外套、背心已脫下,只穿著一件皺巴巴的襯衫,而且紐扣沒扣幾顆。安妮刻意別開目光,不看他古銅色的胸膛。
  
  而她清楚地察覺到自己僅著睡衣。「也許你應該先敲個門的。」安妮勉強道,臉龐脹紅了。他想要什麼?貝兒及柏特的懷疑浮現在她的心裡。
  
  他不睬她的拒絕。「今天費麥修來找我。他不只是偉利的朋友,他們的關係還更親密。他來勒索我。」
  
  安妮驚喘出聲,登時忘了她的睡衣。「他來勒索你?」
  
  「是的,」里昂以彷彿在背書的方式訴說。「他說他有證據證明我不是偉利的兒子。」
  
  「什......什麼?這太荒謬了!」
  
  里昂的表情不變,有若泥塑木雕一般。「事實上,我已經懷疑偉利不是我的父親有一陣子了。那是事實,蕾莎剛剛也承認了。」
  
  安妮必須坐下來,她選擇了距離里昂最遠的一張椅子。她看見里昂臉部的肌肉繃得緊緊的,他的眼裡閃著奇異的亮光。「你的父親是誰?」
  
  「我不知道。我不想要知道。」
  
  安妮仍處在驚訝、無法置信的狀態裡,並沒有真的聽見他的話。
  
  「你是我的妻子,我認為你應該知道這件事,即使你選擇了不和我住在一起。」里昂道。
  
  安妮的身軀劇震。她看向他,納悶她是否在他的語氣裡聽見一抹苦澀。他的眼神封閉,但這件事對他打擊甚大。對安妮就是如此。老天,突然間她瞭解里昂的話所意味的——他可能失去一切;他的姓氏、頭銜、財富、地位及土地。她的脈搏因為恐懼而加快——為了里昂。安妮並沒有想到自己。
  
  「你會付錢讓費麥修保持緘默?」
  
  「是的,明天一早。」
  
  費麥修可以被收買,保持緘默。安妮鬆了口氣,即使她不應該被里昂的困境打動。
  
  他繼續看著她,安妮開始不安起來。她攏緊睡袍。他的視線立刻來到她的手上,令她後悔起自己的動作。他的視線再次和她接觸時,她瞭解他眼裡的光芒。她的胃抽動。他猜出了她仍然覺得他有吸引力,或是他猜出了其他?
  
  他有可能是個殺人兇手嗎?不,那是荒謬、不可能的,儘管事實是他比其他人都更有動機。萬一他知道她現在所想的——而且柏特及貝兒是對的呢?
  
  她舔了舔乾澀得可怕的唇。不,他不可能知道,他不可能猜出來。她的想像力及恐懼太過發達了,只因為現在夜已深,而且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獨處。安妮在唇上強擠出個笑容。
  
  里昂的目光變得冷淡無比,沒有回應她的笑容。
  
  安妮緩緩站起來。她的呼吸困難,感覺很不舒服。為了避開他的目光,她走向窗邊,推開窗子,深吸了一口夜晚清涼的空氣。他為什麼還不離開?
  
  安妮提醒自己如果里昂真的想殺死她,他有的是機會——但也許他只是想嚇嚇她。安妮的心狂跳——也許他只是想把她趕離威弗利宅邸?
  
  安妮轉身看他。一如她所料的,他正在看著她。萬一他真是無辜的呢?萬一他最大的罪只是在沒有感情的情況下引誘她?如果是,安妮有責任在他的世界分崩瓦解之際,站在他身邊支持他。
  
  兩人間的沉默延續,安妮強迫自己開口。「還有其他事嗎?」
  
  「是的,」里昂平板地道。「有的。」
  
  安妮突然間明白了。
  
  他的視線更低,越過她的手——她仍然緊抓睡衣的領口。安妮的乳頭在他的注視下挺立,而且她知道他已經注意到了。
  
  里昂的下顎抽動。他們的視線鎖住。
  
  安妮的心跳得太快了。「你該離開了。」
  
  「為什麼?」
  
  安妮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你想要什麼?你瘋了嗎?」她喊道。
  
  「也許是——」他唇角抿了起來。「你猜不出我想要的嗎,安妮?」
  
  「不。」那是句拒絕,不是回答。
  
  「來吧,安妮。」他的聲音緊握成拳。「我——我要你離開」
  
  他挑了挑眉。「真的?我認為不然。」
  
  「你認為的錯了。」安妮道。
  
  他們的視線持住。「我想要知道你是不是會難過。」
  
  安妮潤了潤唇,她甚至並未試圖抽回手,但她在顫抖。他站得如此靠近,近得她的腿拂到他的。「我當然很難過。」
  
  他的笑容扭曲。「有多麼難過?」
  
  她望著他。「什——什麼?」
  
  他的視線滑過她的身軀。「你有多麼難過,安妮?難過得後悔我們分居的事實?難過得願意改變心意?願意安慰我?邀請我上你的床?」
  
  現在安妮試著要抽回手了,但這反而使得他捱得更緊。他的掌握幾近野蠻——而且毫不妥協。他不打算讓她去任何地方。安妮突然間害怕了。
  
  他俯身向前,她的雙峰隔著絲料睡衣觸及他的胸膛。「你難過得願意提供你身體的安慰?
  
  安妮深吸了口氣。他的肌膚貼著她,他溫暖沙嗄的聲音,令她的身體竄過一陣震驚、興奮。她的身體背叛了她,變得酥融、腫脹。「這——這是你來找我的原因?」安妮低語。
  
  他的眼神一黯。「不。是的。」
  
  安妮無法開口。他的另一臂環住她的腰,將她拉抵向他。他的掌握彷彿鐵箍般地定住她。
  
  安妮驚喘出聲。
  
  「我想要和你做愛,現在。」里昂突兀地道。
  
  「不,」安妮低語,但她清楚地察覺到他堅硬、喚起的身體貼著她。「不要。」她一點也不確定自己是認真的。
  
  而他感覺到她的猶豫。他的眸子變得更加深沉、大膽。「那麼就一個吻吧。」他粗嗄地低語。
  
  安妮試著要抗議,試著思考。但他的唇突兀地、飢渴地攫住了她。安妮的身軀一僵,洶湧的情慾淹沒了她。但內心裡一個小小的聲音道:萬一真的是里昂呢?萬一是里昂想驚嚇她——殺死她呢?
  
  他的唇離開她的,喘息不已。安妮也在喘息,她的唇剛剛被恣意肆
  虐過,腫脹疼痛。他們的視線相遇。
  
  「不要反抗我,」他道。「我需要你,安妮。」
  
  突然間他的視線再也不冰冷,盛滿了赤裸裸的熱力及痛苦折磨。在安妮能夠回答之前,他托起了她的下顎,他的唇粗魯地貼住她的一晌。
  
  安妮變得完全寂靜,內心的一角,反抗的聲音已漸漸逝去。他的舌頭入侵她的,安妮驚喘出聲。她的手像是有自由意志地來到他的胸前——但不是要推開他。
  
  他感覺到他的勝利,低喊出聲,一手托住她的乳峰,低頭含住了它。安妮驚喘一聲,他用力吸吮,一陣幾近疼痛的喜悅淹沒了她。
  
  他的手隔著絲料睡衣托住她的臀部,突兀地將她拉抵向他的喚起。安妮清楚地感受到他。她嚶嚀出聲,但聲音被他狂熱的吻切斷了。
  
  他一面吻她,一面拉起她的睡袍下擺,托住她的臀部。安妮驚喘出聲,淚水滑下面頰。她的手探入他的襯衫領口,愛撫他的胸膛,往下來到他堅挺的小腹。她聽見衣料撕裂聲,但她不在意。她的手指探入他的皮帶下,輕撫他的男性。
  
  里昂呻吟出聲。他的手覆住她的,他的男性充滿她。
  
  安妮的身軀因為興奮而戰慄不已。
  
  他的唇離開她,兩人的視線鎖住。他抱起她走向床。他將安妮放在床上,跟著來到她身上,分開她的雙腿,他們的肌膚相貼,雙唇飢渴地相纏。
  
  安妮緊攀著他寬闊的肩膀。他開始拉下襯衫,安妮在他的下顎及喉間印下無數個吻,而後是他的胸膛、腹部和肚臍。里昂急忙解放長褲。「安妮。」他喘息地道。
  
  安妮再次碰觸他。他突然一個動作定在她身上,分開她的雙腿,臉龐緊繃。他深深地衝進她體內,安妮呻吟出聲。她閉上眼睛,拱起身子迎上他,讓他衝刺得更深、更深,一遍又一遍。他們的身軀汗水淋漓,床搖晃撞到牆。他舉高她的臀部,衝刺更深。安妮的指甲陷入他的背。她的喉間逸出某種動物般的呻吟,她喊叫出聲,一陣強烈得幾近疼痛的歡愉襲遍了全身。
  
  他也喊叫出聲,他的唇抵著她喉間,深深埋在她體內,痙攣著將種子灑在她體內。
  
  他們手足相纏地躺臥,試著平靜氣息。突然間安妮又能夠思考了,突然間她全身緊繃,痛苦地察覺到躺在她身邊的男人。他的手臂環住她,一腿跨在她身上。
  
  「安妮?」里昂低語。
  
  安妮坐了起來,掙離他的臂彎,睜大眼睛看著他。
  
  她的驚恐一定顯現了出來。里昂輕鬆、溫柔的表情不見了。他也坐了起來,金眸變得警戒、迴避。
  
  安妮立刻別開了目光,攏好被扯破的胸衣。她的手在顫抖。老天,她做了什麼?
  
  「安妮。」他喚道,碰觸她的背。
  
  「不!」安妮喊道,躍離床上。她連連後退,看著他及床,對自己所做的事反感不已。在發生的一切後,她怎麼能夠和他做愛?他背叛了她兩次!
  
  里昂的下顎緊繃。「我明白了。」
  
  「不。」她用力吞嚥,氣息喘促。上帝,她再次允許他利用自己,而且他還可能對她懷著惡意!
  
  里昂下了床。「反悔了?」他嘲弄道。安妮怔住了,從沒有聽過他用這樣惡劣的語氣說話。他的視線依舊持住她,一面套上長褲,扣好鈕扣。
  
  安妮別開目光,微微臉紅,儘管他們剛剛所做的。
  
  安妮俯身拿起襯衫。他的襯衫血跡斑斑。安妮睜大了眼睛。那是她所做的?她看著自己的指甲,手在顫抖。
  
  他的笑容緊繃、憤怒。「是的,安妮。你的手、我的血。」
  
  安妮抑回一聲挫折的低喊。他們的視線突然間持住,而安妮沒有力量別開。
  
  他的唇角漾起個笑意。「如果你想要,你可以在全世界面前假正經,但我們都知道事實,不是嗎?」
  
  她倒吸了口氣。他的話的目的在傷人,而且也成功了。
  
  「但你永遠不要在我面前故作端莊。」
  
  安妮的臉龐蒼白。
  
  他非常地憤怒,大步走向她,安妮畏縮了一下,那使得他更加憤怒。他突兀地轉過身,大步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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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0 14:55: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次日清晨里昂仍在生氣——他從沒有這麼憤怒過。氣憤安妮,為了某些愚蠢的理由,他認為只要安妮站在他身邊,他可以忍受任何事。
  
  但安妮並沒有站在他這邊,更不用提他過去對她那麼惡劣。明顯地,她渴望他的身軀,但她一點也不在乎他心裡所受的苦。他渴望她,不只是肉體上,但顯然他只能滿足於此。該死的她!
  
  里昂對桌上豐富的早餐視而不見。葛威爾一直徘徊在餐室門口,直至他必須離開去應門。里昂啜著熱騰騰的紅茶。一會兒後,管家回報賀爵爺來訪。里昂推開瓷杯。「請他進來。」他道。
  
  一會兒後,雷克走進餐室,英俊瀟灑如昔,但那對藍眸裡盛著憂慮。「早安,里昂。不,不必起來。」
  
  里昂坐了回去。「來,用早餐。」
  
  「我已經吃過了,」雷克坐在里昂旁邊。「你今天起得真晚。」
  
  里昂沒有回答。他昨晚甚至沒有合過眼。儘管和安妮的熱情——或是由於和她的熱情。但他終於在太陽升起時睡著了。他累壞了,但他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公爵。他祖父的情況仍然沒有改變。
  
  「公爵的情況怎樣?」雷克關心地問,似乎讀出了他的思緒。顯然公爵中風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倫敦。
  
  「沒有變化。」
  
  「我很難過,」雷克嚴肅地道。「非常難過。」
  
  里昂勉強迎上朋友的目光。「我也是。」
  
  雷克遲疑了一下。「里昂,我痛恨在這種情況下提起這個話題,但有件事你必須知道。」
  
  里昂的身軀緊繃,知道雷克即將說出口的。
  
  雷克將他的沉默視為鼓勵他說下去。「城裡有個齷齪的謠言,但我希望你扭斷他的脖子,」雷克道。「不然我可以為你效勞。」
  
  里昂看著自己的手。
  
  「傳言你不是桑偉利的兒子,」雷克道。「因此不是公爵真正的繼承人。」
  
  「那是真的。」
  
  雷克正在接受葛威爾倒給他的茶。這句話嚇了他一大跳,茶潑了一地。「什麼?」
  
  「那是真的。」
  
  雷克震驚不已。
  
  里昂站了起來。「那不是謠傳,雷克。我不是桑家人,當然——。」他的笑容苦澀。「我最近才知道這一點。」
  
  「老天!」雷克只能道。
  
  「不幸地,我不認為老天該死地在乎我。」里昂走到窗前,望著洛斯福外的花園。種這些花的是他原以為是他祖母的莎娜公爵夫人。
  
  雷克也站了起來。「里昂,你確定嗎?不會有什麼誤會吧?」
  
  「沒有。」里昂道。
  
  「但你一定會反駁吧?」雷克最後道。
  
  里昂轉回身。「如果費麥修真的有他們所宣稱的證據,我的反駁沒有用。」
  
  「里昂,如果你不反駁,你會失去一切。」
  
  「我不是個好的說謊者。該死了,我在這方面差勁透了,」里昂聳了聳肩。「我約了律師。城裡最好的。我先看看他怎麼說,再決定要採取的行動。」
  
  他們的視線鎖住。「老天。」雷克道。
  
  「是的。」里昂附和。
  
  雷克搔了搔頭髮。「你不會失去我的友誼。」
  
  里昂笑了。「謝了,我也不認為我會。」
  
  雷克回以笑容,而後他的眼神一亮。「我剛剛想到一件事。你不會失去一切,你不會失去威弗利宅邸。」
  
  里昂的視線和他鎖住。「不,我不會失去宅邸。感謝天有公爵的信託,」他平板地道。一會兒後,他加了一句。語氣裡充滿了苦澀。「感謝天有安妮在。」
  
  
  
  安妮沒有下樓用晚餐。她留在自己的床上,試著不去思考;思考只會帶來無比的悔恨。更糟的是,她無法不想里昂離開時憤怒的表情,那是如此地傷人。
  
  安妮在床上用早餐。直到無法再逃避,她套上一件法蘭絨睡衣,拉鈴召來貝兒。
  
  一如以往地,貝兒笑容滿面地進了房間。「夫人?」
  
  「幫我吩咐洗澡水。」安妮道,跟在貝兒後面,悠閒地越過臥室,走向穿衣間。但貝兒突然自穿衣間奔了出來,臉色蒼白如紙。
  
  安妮停了下來,恐懼不已。「怎麼回事,貝兒?」
  
  「不要進去,夫人!」貝兒哽咽道。
  
  但安妮已經推開了她穿衣室的門,並且凍住了。
  
  昨晚她和里昂做愛時穿的睡衣躺在地毯上——被割成了無數長條。
  
  安妮一直盯著那堆破布。不!里昂不可能趁昨夜她熟睡時潛進她的房間,這樣子毀壞她的衣服。
  
  「夫人?」貝兒恐懼地問。
  
  安妮試著思考。她想到昨夜里昂離開時的憤怒譏誚。她的身軀簌簌顫抖。有可能嗎?他有可能這麼做嗎?
  
  「你要怎麼辦?」貝兒害怕地道。
  
  安妮驚醒過來。「不可能是里昂,貝兒!老天,不可能!」她對天祈禱不是他!
  
  「夫人,你自己說過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
  
  但安妮只是在重複柏特的話。柏特!她已經好幾天沒有看到他了!她需要他——現在!
  
  「幫我穿衣,」安妮道。「我稍後再洗澡。」
  
  貝兒匆忙幫安妮穿衣。「你要去找柯爵爺?」
  
  「是的。」安妮簡潔地道。
  
  「如果爵爺知道了,他會憤怒如雷。」貝兒道。
  
  「那麼我必須確定他不知道」安妮道。里昂不能禁止她和她的表哥見面。
  
  「安妮?」
  
  聽到這個聲音,安妮震驚地轉過頭。她才剛套好撐箍,尚未穿上衣服。她看見里昂悠閒地倚在穿衣室門口,大膽的目光攝入了她曲線起伏的身軀。
  
  她隨手抓住衣架上的衣服,遮在身前。「這太過份了!」她怒喊道。「昨晚你沒有敲門,現在又——」
  
  「我敲門了,數次。但你們兩個似乎太過專注於穿衣,沒有聽到。」他平板地道。
  
  安妮的身軀定住,臉龐蒼白如紙。老天,他聽到了多少?然後她想起那件被剪破的睡衣就在身後的地面,感覺像要昏倒。
  
  「怎麼回事?」他問,注意到她異常蒼白的臉龐。
  
  「沒什麼?」
  
  「那麼你在隱藏些什麼?你看起來滿臉罪惡感。」
  
  安妮不安地挪動身子。「我沒有什麼好隱藏的。」她強擠出笑容,但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堆剪破的布料上。
  
  里昂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突兀地,他大步走向前,迫使她後退。他看著那堆破碎的布料。
  
  安妮的心狂跳。他抬起頭,兩人的視線相遇。
  
  安妮的語音沙嗄。「是……你做的嗎?」
  
  他看著她良久。「我絕對該死地沒有!」他吼道。
  
  安妮想要相信他。但除了他以外,還有誰有可能呢?
  
  里昂轉向貝兒。「出去,我要和我妻子私下談話。」
  
  但貝兒沒有動,看向安妮。
  
  「不論你想說什麼,」安妮道。「你可以在貝兒面前說。」
  
  里昂的眼神陰暗。「但我不想要在你的女僕面前說話,安妮。」
  
  安妮無以作答。
  
  「怎麼回事?害怕和我獨處?不信任你自己?」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侮辱。「或者我說我沒有做時,你不相信?」
  
  安妮看著那堆被剪破的布料,再看向他。「貝兒,出去,」貝兒遲疑了一下,她附加道:「沒事的。」
  
  貝兒一離開,里昂就發作了。他轉身,大力關上穿衣室的門,將兩人困在窄小的空間裡。他來到她面前。「這該死地是怎麼回事?」他怒吼。
  
  安妮畏縮了一下。
  
  「你們兩個表現得像被我嚇壞了。」
  
  安妮勉強搖了搖頭。
  
  「安妮!」他大吼。「就因為那個?」他指著那堆破布。
  
  她的身軀劇震,一顆淚水不由自主地滑下她的臉頰。她無法回答。
  
  「老末。」里昂道。他伸出手,指尖無比溫柔地接住那顆淚水。然後他的手圈住她的頸項。
  
  安妮凍住了。
  
  里昂低下頭,他的唇刷過她的。
  
  安妮依舊僵硬不動。
  
  里昂的眼神陰暗,放開了她。「該死的你!」
  
  安妮往後退。她的心跳狂亂,冷汗涔涔。如果她能夠讀出他的心思就好了!
  
  里昂再次咒罵了一聲,目光定住她的。「你以為我會做什麼,安妮?你表現得像你認為我會傷害你。我和那堆剪破的布料無關。」
  
  她搖搖頭,無法開口。她的膝蓋軟得幾乎無法站立。
  
  里昂憤怒地伸手到他的外套口袋。安妮睜大眼睛。他將一個天鵝絨珠寶盒給她。「拿去。」他道。
  
  安妮接過盒子,但沒有打開。「這是什麼?」
  
  「給你今晚佩戴的,打開它。」
  
  「今晚?我們今晚要去哪裡?」
  
  「去賀家舞會。」
  
  安妮驚喘出聲。「里昂!你瘋了?你祖父生病著!」
  
  「相反地,我的神智清楚得很,也知道我祖父生病了。但情勢使然,我們必須參加。打開盒子。」
  
  沮喪於他堅持她一起參加,安妮依言打開珠寶盒。盒內是三件一組的紅寶石鑽珠寶,顯然價值不菲。
  
  「你喜歡嗎?」他平靜地問。
  
  她抬起視線,發現自己無法說謊。「不。在不同的情況下也許會。」她無法繼續。
  
  「但是你造成這種情況的,安妮。」他平平地道。
  
  「不。」安妮搖搖頭。
  
  「是你堅持分居的,不是我。」
  
  她看著他。「你背叛了我。」
  
  「再一次地,我告訴你我引誘你並不是為了得回威弗利宅邸。」他沒好氣道。
  
  安妮遞回珠寶盒。「我不想要它。」
  
  「但它是你的。你是威弗利侯爵夫人,有一定的面子要維持,」他自胸口袋取出另一個小珠寶盒。「搭配你的耳環——盤高頭髮,」他轉身要離開,但又停了下來。「你有合適的衣服可以穿吧?」
  
  她有些生氣了。「你是指晚禮服?」
  
  「是的,晚禮服——要高雅、合時尚的。還有,不要黑色的。」他冷冷地道。
  
  「我不想要去參加舞會。」安妮道。
  
  「但我並沒有問你想要什麼,安妮。」
  
  「你為什麼這麼做?」安妮喊道。
  
  「我為什麼做這些?為什麼給你這套價值天文數字的珠寶?為什麼堅持你戴上它們,和我一起參加舞會?」他的視線定住她。「四年前,我給你我的姓氏,不論那是好是壞。噢,它肯定是更壞了。九點準備好。」
  
  安妮看著他冰冷、英俊的面容。「一切如你。」
  
  他怔了一下,怒氣消逝了些,目光如謎。他轉身要離開,隨即又停了下來。「我建議你做好心理準備。」他警告。
  
  「我……我不明白。」
  
  「費麥修已經告訴全世界我是私生子。」
  
  安妮無比震驚。
  
  「他們會鞭笞得我體無完膚——也許還有你。」里昂轉身離去。
  
  安妮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疼痛不已。她清楚地記得傳言有多麼殘忍,但這次成為標靶的是里昂,不是她。她的心為他疼痛,一時間,她的懷疑及他的背叛似乎都不重要了。「不要這麼做。」她低語,但現在她明白為什麼他們兩人都必須參加舞會。
  
  他停在門口,但沒有轉身面對她。「我別無選擇。」
  
  「這是驕傲的問題嗎?」
  
  「是的,」他回過頭,金眸銳利如刃。「因為那是我唯一剩下的。」
  
  柏特依言在海德公園等她。安妮自雇來的馬車窗口朝他揮手,他立刻將馬匹交給小廝,走到她的車上。
  
  他坐在她對面的座位,關心地問:「安妮?」
  
  安妮摘下帽子及面紗——用來遮掩她的面容,不讓別人認出她。為了安全起見,她甚至不用公爵宅邸的馬車,而是自己僱車過來。貝兒則替她傳話給柏特。
  
  「發生了什麼事?」柏特見她不答,焦急地問。
  
  「老天,我嚇壞了,柏特!」安妮語氣不穩地道。
  
  他握著她的雙手,將她攬向他的懷中。但他的懷抱並沒有如她預期的帶給她安慰。相反地,她對自己允許他這樣的親暱感到罪惡感,而且不安。也許她不該約柏特出來。
  
  柏特的手捧住了她的臉龐,安妮吃了一驚。
  
  「讓我幫助你,安妮。」他低語。
  
  安妮驚訝地看著他眼裡的亮光——明白到他即將吻她。她並不是為了這個找他的。她試著掙脫,張嘴要抗議,但柏特不容她離開,他的唇攫住她的。
  
  這不是個表兄妹的吻。他的唇梭巡著她的,強迫她分開唇。他的舌頭觸及她的時,安妮嗆了一下。
  
  里昂也曾經這樣子吻她,甚至更加深入,也更頻繁。但和里昂時她只覺得無比刺激;他的吻會令她的身軀變得火熱瘋狂。但和柏特時不然,事實上,他的吻相當令她反感。她對他只有兄妹之情。
  
  安妮終於掙開了身子。她立刻回到她的座位,和他分開一段距離。她喘息不已,一手捂著胸口。「你在做什麼!」她驚呼。
  
  他凝視著她。安妮看見他眼裡的怒氣。「你讓他親吻你。對不對?」
  
  安妮變得不安。「柏特,里昂是我的丈夫。」
  
  「里昂是個假貨。」
  
  安妮怔了一下。
  
  「他是個冒牌貨,私生子。」柏特嚴厲地道。
  
  「而那令你高興得很?」
  
  「你為他辯護?」柏特喊道。「他可怕地背叛了你,而且不只一次,是兩次,但你仍然讓他親吻你。過去也許我能瞭解,但在真相大白後,我一點也不瞭解!」
  
  安妮生氣了。「在我的眼裡,偉利不是里昂父親這一點改變不了任何事。至於我和里昂私下做的事和你並沒有關係。」
  
  他愣了一下。安妮看著他的臉上情緒激烈波動,最後他放柔了語氣。「我很抱歉。我只是想要幫助你,安妮,現在你應該知道我——」
  
  「 不!」她舉高雙手,強擠出一個笑容。她開始感覺欲嘔。「我和里昂結婚了。這不是椿好婚姻,但離婚是不可能的,我一直是他的妻子,直至我們之一死去。」話一出口,她就後悔自己的措辭了。
  
  「直至其中之一死去,」柏特柔聲重複。「他仍然試圖傷害你嗎?」
  
  「不!」她用力吞嚥。「我不確定,」她潤了潤唇。「老天,我不知道該怎麼想了!」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柏特急切地道。
  
  安妮告訴了柏特她被剪破的睡衣,但當然,省略了她和里昂在一起的那一夜。
  
  「安妮,你不能回洛斯福宅邸。」柏特最後平平地道。
  
  「我必須。」
  
  「你瘋了嗎?」
  
  「不,我要求分居,但里昂拒絕了。他堅持我們生活在一起。」她別開視線,閃避柏特銳利的目光。
  
  「他其他還要求什麼?」柏特嚴厲地問。
  
  安妮的身軀一震,迎上柏特憤怒的目光。她知道她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但她小心地開口。「柏特,我已經盡力應付這種情況了,我只是個女人。你要我怎麼樣呢?」
  
  「我要你不再被他傷害,他配不上你,一直都不,安妮,現在我們知道他是個私生子——」
  
  「我是來尋求幫助,不是為了聽這些指控譴責。」她嚴厲地截住他的話。
  
  他再次握住她的手。安妮試著要掙開,但看見他的表情,她改變了主意。事實上,她開始感到害怕了。為什麼過去她都沒有注意到他對里昂的敵意?她試著安撫他。「柏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能找你談。」
  
  「而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安妮。」柏特真誠地道。「你必須離開洛斯福宅邸,不管里昂怎麼說。你什麼都不欠他,安妮,我會幫助你逃走。」
  
  安妮知道他說得有理事,但她只道:「我不能就這樣跑掉。」
  
  「如果里昂失去了他的姓氏、頭銜及產業呢?」
  
  「你在暗示什麼?一切都不會改變,對我不。在他答應分居之前,我必須和他在一起。」
  
  「老天!」柏特發怒了。「那個男人是個假貨!他是個天殺的私生子!也許還是馬廊小廝的種,安妮!而你仍然要留在他身邊?」
  
  安妮憤怒地抽回手。「我別無選擇,柏特,你的心胸太過狹窄。我不在乎里昂的父親是誰,如果里昂沒有在蘇格蘭背叛我,如果他並未像懷疑我的有罪,我會原諒他過去四年的作為。」
  
  柏特驚喘出聲。「聽起來似乎你還愛著他。」
  
  「不,那太可笑了。」
  
  「告訴我,安妮,如果你發現了里昂的父親是個賊——或是殺人兇手呢?」
  
  安妮睜大了眼睛。「那……那不可能。」
  
  「是嗎?」柏特嘲弄地道。「想想發生的一切,不可能嗎?」
  
  安妮睜大了眼睛,泠汗涔涔。
  
  「誰知道像他那樣出身的人可能做出什麼事?」他強調地一頓。「是的,你會留下來,暖他的床——讓他選擇在何時、何地,怎樣殺死你?」
  
  安妮低喊出聲。
  
  「你今晚會和他睡在一起嗎,安妮?」柏特咄咄進逼。「而如果他厭倦了這個貓捉老鼠的遊戲呢?如果他決定在愛他著你的時候下手呢?那會非常地容易,他的大手圈住他激情纏綿中的愛侶,用力掐緊、掐緊。」
  
  安妮無法動彈,好想吐。
  
  「安妮,你必須面對現實。里昂不是出生高貴的貴族,他不是洛斯福宅邸的繼承人。他是個低下的私生子、假貨,而且他自一開始就不要你,現在也是——當然,除了男人對女人的基本需要外。」
  
  安妮以手捂著耳朵,拒絕再聽下去。
  
  但柏特拉開她的耳朵。「他回來後一直在利用你。只要他高興,他會繼續利用你,」他怕人的熾熱藍眸持住了她的。「而後,當時機成熟時,他會除去你,安妮。面對現實吧!你或許愛著里昂,但他並不愛你,他要你死。」
  
  賀家的車道上排滿了馬車,他們必須靜靜等待輪到他們。
  
  這是個典型的霧夜,街燈投射出一片暈黃。安妮僵硬地坐在威弗利宅邸的馬車裡,小心不讓衣服碰觸到里昂。她沒有開口,里昂也一直保持沉默。
  
  終於輪到他們。威弗利馬車停在台階前,兩名僕人迅速地過來,打開車門,扶安妮下了馬車。里昂跟著下來後,停在她身邊低語。「我們提早走,就在午夜時。」他指示道。
  
  他轉向安妮伸出手給她,眼神深不可測。安妮挽住他的手臂,抬頭看著他。一身晚禮服的他是如此地英俊,散發著力量及男性,十足是優雅的典範。看著他,沒有人不會認為他是名高貴的貴族——直到現在。
  
  安妮關閉這些思緒。他們登上台階。安妮的長裙拖曳在後。她不自覺地又伸手摸向頸間的紅寶石。
  
  他們被迎進了一個寬闊的玄關。白色大理石地板,金漆的牆,及高聳的圓頂流露出賀家的氣派。安妮脫下斗蓬,身軀緊繃得僵硬不已。來賀家參加舞會實在是個瘋狂的決定。而後她察覺到里昂正在看著她。她的手離開喉間。
  
  但里昂仍在看著她。她不明白他眼神的涵義,但她的臉龐開始脹紅了。她一直待在威弗利鄉下,從沒有機會穿過這樣的禮服。藍色的亮光絲料映著燈光跳躍不定,深得幾近紫色,造成一種強烈的效果,並和她藍黑色的頭髮、及白瓷般的肌膚相互輝映。緊身胸衣裹得撐箍束起來的高聳乳峰,領口開得極低,峰巒半現,輝映威弗利的紅寶石項鏈。
  
  安妮似乎被定在原地,無法移動,里昂的視線瀏覽過她的臉龐、項鏈、她開低的領口、纖細的腰身,及層層疊疊的亮光絲料裙擺。
  
  安妮臉紅了。更糟的是,她無法呼吸。她沮喪地明白到她體內的那個女人依舊渴望著里昂的讚美。
  
  他的視線回到她臉上。「我喜歡。」他只道。
  
  安妮用力吞嚥,脈搏狂跳。這簡單的幾個字裡蘊涵著如此多的意義。她不敢去多想。
  
  安妮讓他帶著她穿過玄關,進入舞廳。他以指尖輕攙著她的腰,而這個輕輕的碰觸卻令安妮歷歷地察覺到他。
  
  他是她所認識最迷人的男子,但她真的瞭解他嗎?她會是個傻瓜,如果讓她的心主宰了理智,特別是今夜。他們被五百名好奇的賓客包圍。里昂需要她的支持,道義上她也應該給他。但她害怕這樣的支持導致的親暱。她並不真的害怕他,她怕的是自己。
  
  她的腳下顛躓了一下,他立刻扶住她,手臂環住她的腰。在那一刻,安妮無助地被按抵向他的腰際。這個碰觸有若乾柴烈火。安妮的脈搏狂跳、身軀緊繃,午夜的記憶湧了上來。她的視線迎上了他的。
  
  「不必害怕。」他道,語氣不再冷漠疏遠。「他們想要凌遲的是我,不是你。」
  
  安妮望著他的臉龐,想著貝兒及柏特錯了,絕對不是他將她的睡衣剪成碎片。她的目光搜索著他的。「他們怎麼想並不重要。」她最後道。
  
  「不重要?說起來容易。你一直都待在鄉下,但我在城裡有生意往來,我們等著瞧很快就沒有人要和我們打交道。」他遲疑了一下。
  
  「怎麼了?」安妮問。
  
  他握著她腰間的手收緊。「到現在為止,已經有三名遠房兄弟出現要求爵位,而且他們比我更有資格。我的律師相信我可以留下幾個微不足道的小產業,甚至養不活我們兩個。但洛斯福產業現在已經成為眾人垂涎之物,而我無法做任何事來阻止他們最後得到它。」
  
  現實逝去了。現在只剩下她及里昂、和偉利不是里昂生父的可怕事實。她望進他的眼裡,為他心痛不已。「那不重要。」
  
  「不?」他挑了挑眉,語氣嘲弄。
  
  有這麼多她想要說的。她想說如果他愛她,她會追隨他去任何地方。安妮強扯離視線。她幾乎屈服於她的心、屈服於他。她不能繼續這樣下去——如此地害怕、受傷,及深愛著他。
  
  安妮潤了潤唇,深吸了口氣,立刻後悔了。然後她抬頭看向里昂。他對她微笑——真誠的笑。她臉紅了。
  
  「我們雖然分居了,但你依舊是如此地美麗,如此可愛天真。」他道,在安妮能夠開口反對之前,低頭在她耳下敏感的部位印下數個吻後,隨即放開了她。
  
  安妮的身軀顫抖不已,一陣甜美的感覺竄過了她全身,令她四肢無力。
  
  他伸出手。「我們加入了狼群了吧?」
  
  安妮點點頭,挽住他的臂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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