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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白蘭黛.嬌意絲]在醜聞之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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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0 14:56:1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他們步下大理石台階,進到舞廳。霎時,所有的聲音停止了,全部人轉過頭來,接著開始竊竊私語。
  
  安妮看著一張張驚訝不信的面容看著她及里昂,男女老幼都有。隨即這些紳士淑女尷尬地轉過頭去。安妮臉頰脹紅了。她偷瞧了里昂一眼。他面無表情,高抬著頭,襯衫領口的藍寶石領針捕捉到吊燈的光亮。他停下來,自經過的侍者的銀盤上拿走兩杯香檳。「敬你。」他喃喃。
  
  安妮強迫自己啜了一口,但她的視線已開始漫遊。她從不曾參加過舞會,不曾看到這麼多錦衣華服的男女,及這麼多富麗的珠寶。而且舞廳是如此地氣派,舞廳的四角點綴著棕櫚植物,四面牆壁是金色的,牆上掛著數幅大型的肖像及山水畫,下方排列著幾張紅色天鵝絨座椅。
  
  圓頂天花板高起,由兩打的柱子支撐,每根柱子上都雕刻著聖經故事,柱頂飾以天使像。而後她看向群眾。舞廳裡的人似乎互相熟識。招呼聲及談話聲此起彼落,但沒有人走近她或里昂。當然,他們仍是被注目的中心。安妮的視線轉向里昂,他也看著群眾。
  
  安妮逮到了他沒有防備的時刻,儘管他的表情深不可測,他的頰骨上方有兩點暈紅。
  
  他和她一樣備感羞辱,安妮的心碎了。
  
  他的視線轉向她,定住不動。
  
  「他們太過可怕了。他們的行為不可原諒!」
  
  「是嗎?」
  
  「當然是!」
  
  「你也曾經說過我的行為不可原諒。」他的目光犀利。
  
  「是的。」安妮只能道。
  
  「如果你無法原諒我犯的錯,你為什麼預期別人原諒我是個假貨這樣同樣嚴重的過錯?」
  
  安妮潤了潤唇。「你要為你對我做的事負責——但你不必為你的出身負責。」
  
  他的目光持住她不放。「我想要你的原諒,安妮。」
  
  安妮無法開口。她低頭啜了口香檳。當她再次望向他時,那對金眸變得大膽男性。「你臉紅得真漂亮。」
  
  「不要!」她聽見自己道。
  
  「為什麼?」他挑釁道。
  
  安妮試著思考。原諒、遺忘似乎如此地危險,她不能讓熱情再次主宰了她。「我們不能倒回過去。」
  
  「為什麼不?你預期別人慷慨地對我。但你是我的妻子,我要你的慷慨,安妮,管他其他人的。」他的眼裡光芒閃動。
  
  安妮想要塞住耳朵,轉身逃走。「你說得似乎是我辜負了你。」
  
  「很好。」
  
  他們的視線鎖住,安妮無法別開目光。
  
  里昂的表情陰鬱。「安妮,我很抱歉——對一切的一切。我要怎麼做才能贏得你的原諒?」
  
  安妮感覺呼吸困難。「你要贏得的不是我的原諒,里昂,是我的信任。」
  
  他愣了一下。
  
  安妮看向週遭,看見無數的臉龐望著他們。她偷瞧了他一眼。他的眼神陰暗,下顎緊繃。荒謬地,她再次感覺自己是辜負了他的那一方,
  
  「很好,安妮。」里昂最後道。
  
  她吐出一口氣。但他沒有再開口。她看向那些半側著頭的好奇臉龐。「會有人和我們說話嗎?」
  
  「我懷疑。一個私生子裝成公爵繼承人炫耀是不可原諒的。」
  
  「我們要怎麼做?」
  
  「不理睬他們,假裝我們不在乎,」他的語音變成誘惑的低語。「假裝我們瘋狂地愛著彼此。」
  
  安妮凍住了。里昂的視線定住了她。「我——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為什麼不?」他拿走她手上的杯子,遞給一旁經過的侍者。「和我跳舞。」他道,這不是詢問。
  
  安妮並沒有機會回答,里昂擁著她進入舞池。樂隊奏出了一曲華爾滋。里昂的舞步穩健,強而有力的手臂帶著她旋轉,她感覺像在空中飛翔般飄飄然。他是個優秀的舞者。安妮曾跳過一、兩次舞,但從來不是像這樣,在這樣一間豪華的舞廳裡,穿得像公主,偎在里昂強健的懷裡。
  
  里昂低頭對她微笑,金眸溫暖。安妮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是如此地優雅自信。安妮跟著他翩翩起舞,週遭的一切逝去了,世界似乎只剩下她和里昂。
  
  他將她擁得更近。「安妮。」
  
  她的唇分開,強烈的渴望淹沒了她。她的下體悸痛渴望。里昂將她擁貼向他的身軀,同樣地無視週遭群眾的存在。她的心跳貼著他,腿貼著他,堅硬抵著柔軟。兩人合而為一地移動。
  
  然後音樂變了,由浪漫的華爾滋轉成輕快的曲調。里昂停下腳步,一手環著她的腰。他的臉上沒有笑容。
  
  他的眼神氤氳熾熱,而安妮瞭解。
  
  如果他們現在在紅鹿,安妮會帶他往樓上走。
  
  她的心跳加快。
  
  但他們並不在紅鹿客棧,他們在倫敦的賀家。里昂帶著她離開舞池。現實回來了。人群紛紛分開讓路。一名紅髮女士公開用輕視的眼神看著他們,兩名紳士竊竊私語。沒有人靠近他們,和他們說話或打招呼。
  
  安妮輕視他們。
  
  而後她僵住了。有一個人沒有避開,是柏特,而且他很憤怒。
  
  安妮停下了腳步,緊抓著里昂的手。
  
  「嗨,安妮。」柏特道,擋在他們面前。
  
  安妮感覺到里昂將她擁緊,他的手佔有性地環在她腰間。「柏特。」
  
  柏特轉向里昂。「嗨,桑里昂。」
  
  里昂點點頭。
  
  「是桑里昂嗎?你仍然用這個姓氏?或者有其他你寧可使用的姓氏?」
  
  「我受洗時姓桑。」里昂簡潔地道。
  
  「多麼幸運。」柏特道。
  
  「柏特,停不來,拜託。」安妮急切地道。
  
  柏特看著她。「你今晚玩得愉快嗎,安妮?你似乎玩得很快活。」
  
  安妮發怒了。「是的,我玩得很愉快——至少在你粗魯的打擾之前。」
  
  柏特睜大了眼睛,憤怒地看著她。他同樣憤怒地瞪了里昂一眼後,轉身大步離開。
  
  里昂柔聲道:「做的好,安妮。」
  
  但安妮沒有微笑,掙脫了他的手。她在做什麼?允許自己再次被他引誘?她沉浸在這個夢幻般華美般的夜裡,忘了冰冷殘酷的事實。忘了那份吸引力不只危險,而且可能致命。「里昂,我想要回家。」
  
  他的身軀一僵。「那是不可能的。」
  
  「當然可以。我不介意等馬車過來。」她道。
  
  「我需要你。」里昂道。
  
  安妮凍住了。
  
  「請你留下。」
  
  她迎上他的目光。「不要離開我。」他道。
  
  安妮留下來了,這一夜似乎永無止盡,終於聽到教堂響起午夜的鐘聲時,她鬆了一口氣。她和里昂沒有再跳舞——就算他邀舞,她也會拒絕,但他沒有。他們站在那兒,看著其他賓客跳舞。他們去花園散步,並試著到自助餐檯吃東西,然而兩人都沒有食慾。不過有五名紳士無視社交界其他人的排斥,過來和他們說話,那包括了雷克的父親賀伯爵。他對公爵的病表達慰問之意,並由里昂介紹他和安妮認識。雷克也和他聊了將近一個小時。柏特則不見蹤影。
  
  「里昂,我們走吧!」教堂的鐘聲敲完後,安妮道。
  
  「我也已經受夠了。」里昂附和道。他挽起她的手臂,兩人穿過群眾,出到玄關。突兀地,里昂停下了腳步。
  
  兩名警官立在門口,另外一名矮胖的紳士穿著一件不合身的外套,正在和賀伯爵及門房說話。當安妮及里昂出現在門口時,所有的人抬起頭,看著他們。
  
  而後賀伯爵開始走向他們。安妮睜大了眼睛,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里昂,」伯爵停在他們面前,嚴肅地開口。「恐怕你有一件事要處理。」
  
  里昂看向伯爵,再看向那名穿著便宜西裝的男人。
  
  「羅警探。」伯爵道。
  
  羅警探走向前。他的臉龐脹得通紅。「爵爺,」他對里昂說道。「我很抱歉,請容我向你……嗯……公爵的病致上慰問之意,但我必須要求你和我一起走。」
  
  「怎麼回事?」里昂問。
  
  賀伯爵與羅警探互換了個目光。警探清了清喉嚨。「費麥修死了。」他最後道。
  
  安妮驚喘出聲,震驚地看了里昂一眼。他也同樣震驚。
  
  「你以謀殺他的嫌疑被捕。」警探跟著道。
  
  里昂甚至沒有畏縮一下。
  
  反倒是安妮驚呼出聲。
  
  羅警探再次清了清喉嚨,臉脹得更紅了。「爵爺,嗯,先生,請跟我來。」
  
  里昂沒有動。他的下顎抽動,眼神變得陰暗危險。
  
  安妮驚駭地看著他。里昂不可能殺死費麥修!不可能——不可能嗎?
  
  里昂一定是感覺到她在看他。他突兀地低頭看著她。安妮知道她的驚駭——及懷疑一定全寫在臉上。他的唇角浮現個苦笑,表情變得更陰暗了。
  
  羅警探說話了。「那是謀殺。今天下午,費麥修的屍體在坎維花園被發現。驗屍官查出他的死因是頭部的一記重擊。」
  
  「我的丈夫……沒有做這件事。」安妮聽見自己遲疑地道。
  
  里昂的視線離開她,轉向羅警探。「當然,我是最可能的嫌疑犯。畢竟,誰最有理由殺死費麥修滅口?」
  
  「里昂,不要。」安妮低語道。
  
  他不睬她。
  
  「里昂,」賀伯爵道。「我建議你保持沉默,直到和你的律師談過話。」
  
  「我沒有殺死他。」里昂平板道。
  
  「先生,」羅警探道。「一名市民報案說看見你今天下午和費麥修在爭吵。」
  
  安妮睜大了眼睛。
  
  「那是個謊話。」里昂簡潔地道。
  
  「你和費麥修爭吵了嗎?」羅警探問。
  
  「是的,」里昂沒好氣地道。「但是是在今天早上,不是下午,而且是私下在他的家,不是坎維花園。我沒有歐打他。」
  
  「我很抱歉,先生,但你了解法律的。法律說得很明白。驗屍官已查出是謀殺,也有證人指證你。此外,我們在費麥修的手裡發現了這個。這是你的吧?」羅警探伸手到口袋裡取出一樣東西。
  
  安妮驚喘出聲。那是個藍寶石袖鈕,和里昂的藍寶石領夾正好是一對。
  
  「先生?」羅警探問。
  
  「是的,」里昂吼道。「那是我的。」
  
  安妮一個人回到了威弗利宅邸。里昂被警官帶到了法庭,以謀殺費麥修的罪名正式起訴。
  
  安妮嚇壞了。她無法清楚地思考。但是有不利里昂的證據,及一名市民的證詞。他殺了費麥修?有可能嗎?如果是,他也有可能冷血地謀殺她!
  
  安妮不知道該怎麼想。她的心在尖叫抗議,這一切不可能真的。安妮感覺像陷在夢魘裡。
  
  安妮沒有直接回家。在里昂被帶走前,賓客已經圍觀過來。費麥修被殺,及里昂被捕的消息像野火般傳遍了。雷克提議送安妮回家。但安妮堅持他幫忙聯絡桑家的律師,甘律師已經趕去法庭了。
  
  現在是凌晨兩點。安妮已精疲力竭,但又心亂得無法入睡。貝兒本來應該等著幫她寬衣的,卻不見人影。葛威爾只好派另一名女僕協助她。安妮已經告訴管家一切,沒有理由隱瞞。
  
  安妮知道自己一定睡不著。她決定到公爵身邊。壁爐裡燃著火。安妮拉著張椅子,在公爵床邊坐下。
  
  公爵依舊僵臥不動,臉龐蠟白,但她的雙頰似乎增添了一些血色。當安妮握住他的手時,她彷彿看到他面頰的肌肉抽動。
  
  她凍住了,仔細地再瞧。但剛剛一定是她看錯了。公爵依舊昏迷不醒。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她開始道。「噢,閣下,里昂有麻煩了,我們需要你!」
  
  安妮對公爵傾訴了一切。
  
  「但你說你和費麥修爭吵過。」
  
  「不。我說我們私下在他家談過話——今天早上。」里昂平板地道。
  
  他在一個方形的小房間,房裡只燃了一盞煤油燈。兩名警探及另一名高瘦地警探也在場。里昂已經脫下外套,解開領帶。他的袖子捲了起來,衣領敞開。他們已經質詢他將近兩個小時了,但里昂並不覺得累,他只是憤怒。
  
  他不是殺人兇手,他沒有殺了費麥修,他不知道是誰下的手。但沒有人相信他,連安妮都不相信。
  
  他想起她蒼白、驚恐的表情,感覺想吐。
  
  「他在說謊。」葛警探黑色的眸子裡閃著殘忍的亮光。「他跟蹤費麥修到了花園,和他爭吵起來,殺死了他。不然費麥修的手裡怎麼會有他的袖鈕?」
  
  「數個星期前,我就丟掉了這對袖鈕。離開蘇格蘭,我就沒有戴過它!」
  
  「但有人看見你和費麥修在一起。」葛警探獰笑道。
  
  「誰?」里昂咄咄追問。「告訴我撒謊的人是誰。」他作勢要站起來。
  
  「坐下。」葛警探命令道,他手下的警官立刻伸出巨掌,將里昂推回椅子上。
  
  里昂深吸了口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氣。他知道姓葛的巴不得他發作。他想要有藉口叫他的手下打他,他甚至可能自己也加入。
  
  「先生,」羅警探道。「如果承認會對你較容易一點。」
  
  里昂挑了挑眉。「真的?謀殺罪的刑罰是什麼?我最後一次聽到時是吊刑。」
  
  羅警探臉龐脹紅了。「我們全都累了,先生。如果你承認了,審訊就可以結束,你也可以得到休息。你可以在天亮後和你的律師見面。」
  
  里昂冷冷地看著他。
  
  羅警探畏縮了一下。
  
  「瞧瞧他!」葛警探啐道。「他還以為自己是個大人物,但他不是了,不是嗎?他只是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你已經不是公爵的孫子,」葛警探嘲弄道。「你不是什麼爵爺了!你什麼都不是,小子!」
  
  「但至少我的母親不是某個賣魚販的妓女。」里昂冷冷地道。
  
  葛警探的臉龐扭曲。他揮出了拳頭。里昂早就注意到他手上戴的鐵指環,他在對方的拳頭揮下時立刻躍開。老天!那副鐵指環真可以打斷骨頭。里昂感覺他的下巴像是裂開了。里昂往後倒,,背撞上牆,他必須努力站直身軀。
  
  但跟著一記警棍往他的肩膀用力砸下來。
  
  里昂痛呼出聲,倒在地上,按著肩膀。他勉強在吞噬人的疼痛中維持清醒。
  
  「住手!」羅警探喊道。「沒有必要這樣!」
  
  「住嘴!」葛警探喊道。他立在里昂面前,對他揮舞著拳頭——及鐵指環。「認罪!」
  
  里昂怒瞪著他,額頭都是汗水,流到了眼睛裡。「不!」他堅定地道。
  
  安妮終於睡著了。儘管公爵一直沒有回應,告訴他一切似乎起了一種淨化的效果。她累得回房後倒頭就睡——貝兒仍不見人影,葛威爾指派的女僕為她寬衣後離去。
  
  她感覺剛剛睡著就被敲門聲吵醒。
  
  「夫人,」葛威爾急切的聲音自她的臥房門外傳來。他再次用力擂門。「拜託,醒來,夫人!」
  
  安妮不情願地起床,套上衣服,走過去開門。管家急切的語氣顯示有大事發生。「什麼事?」安妮焦急地問,看見平常中規中矩的管家竟也衣著凌亂。
  
  出乎她意料外的,葛威爾大笑出聲。他抓住她的肩膀,興奮地搖晃她。「公爵醒了!」
  
  安妮驚喜道。「他醒了!我相信他想要說話!」
  
  安妮高興地擁住了葛威爾。「噢,感謝天!」
  
  「感謝天!」葛威爾也道。兩人相視而笑。
  
  「我馬上就下去。」安妮這才察覺到自己只穿了件睡袍。她想要回臥房加件衣服,又記起了貝兒突然並不在。但急著趕到公爵身邊,她沒有多想,匆忙跟著管家越過走道。
  
  突然間她聽到一扇門後傳來了奇異的聲音——還有男人說話的聲音。安妮驀地停下腳步。
  
  「怎麼回事,夫人?」葛威爾問。
  
  「聽,那個聲音。我們有客人嗎?」安妮問。
  
  「沒有。」
  
  「那麼是誰在房間裡?」懷疑是小偷,安妮推開了門,同時驚喘出聲。
  
  貝兒只著褻衣,幾近全裸。女僕驚喊出聲,匆忙將衣服遮在胸前。坐在一旁床上的則是柏特。他裸著胸膛,只著長褲。
  
  安妮愣住了,說不出話來。
  
  貝兒衝向她,依舊緊抓著胸前的衣服,一頭紅髮披散。「夫人,拜託!噢,拜託!我很抱歉!」
  
  安妮只是看著她的女僕。
  
  貝兒跪在地上。「噢,夫人,我並沒有惡意!真的!」
  
  安妮終於看向柏特。但他一副漫不在乎的樣子,似乎對在這樣的情況下被逮到不以為意。
  
  「你怎麼能夠?」安妮終於能夠開口質問她的表哥。
  
  他聳聳肩。「我是個男人,安妮。」
  
  「夫人!」貝兒仍然跪在地上。她緊抓著安妮的裙擺,哭泣道:「我知道這樣錯了——大錯特錯。我是如此地抱歉——噢,請你原諒我!」
  
  葛威爾來到安妮旁邊。他憤怒地道:「起來!不要碰夫人!你被解雇了!拿你的薪水離開吧!」
  
  貝兒痛哭出聲。
  
  「不!」安妮深吸了口氣,迎上柏特沉穩、甚至得意的目光。「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柏特微微笑,再次聳聳肩。
  
  「不久!」貝兒哭叫道。「只有幾個星期。就在葬禮後——如此而已!」
  
  自從葬禮後——自從里昂返家。安妮為貝兒感到難過。「他承諾給你婚姻嗎?」
  
  「噢,不,」貝兒道。「就算他有,我也不會相信一名爵爺會眨低身份娶我!」
  
  「那是為什麼,貝兒?」安妮懇切地道。她喜愛她的女僕,不明白為什麼。
  
  貝兒又哭了出來。「我只是寂寞!」
  
  安妮也想哭。她拉貝兒起來。「貝兒,你不會丟掉你的工作,你對我的意義太大。但你這樣做是錯的,在沒有婚約的情況下和男人交媾,更何況是在我的屋簷下!」
  
  「我知道!噢,謝謝你,夫人!」貝兒看起來像是要擁抱安妮又不敢,反倒是安妮主動擁抱了貝兒一下。
  
  安妮看向柏特。「我也是不瞭解你,柏特。」
  
  「 不,你不瞭解,」他穿上襯衫。「你拒絕了我,安妮。你也要拒絕我另一個女人提供的安慰?」
  
  「貝兒是我的女僕,」安妮發怒了。「你利用了她、傷害了她,差點害她丟掉工作。」
  
  「但她並沒有,不是嗎?」
  
  他們互望著彼此。安妮的怒氣更加高漲,她轉過身,停在門口道:「等你穿好衣服後,你可以離開了。」
  
  「你要把我趕出去?」柏特驚訝地問。
  
  安妮遲疑了一下。她想起里昂曾兩次命令柏特離開,及他們曾有過的友誼。「不,我只是要求你離開。我有一些家務事要處理。」
  
  柏特的臉龐緊繃。他大步走向她。「我也是貴族!安妮。你不能把我趕出去。」
  
  「我不想和你爭吵。」她轉身背對他。「貝兒,等你穿好衣服後,你可以如往常一樣地服侍我。我要去公爵那兒。」她離開房間,感覺糟透了。
  
  柏特是個花花公子。過去她一點也不瞭解他。
  
  公爵靠在葛威爾塞好的枕頭上。他的金眸睜開,眼神焦慮。安妮衝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感覺到他的手上輕微的壓力。「公爵閣下,感謝天你醒過來了!」
  
  但公爵並沒有開口。他望著她,眼神懇求、狂亂。安妮立刻明白到他無法開口說話——但他有話想對她說。
  
  沮喪代替了原本的歡喜,她原以為公爵已經完全恢復了。她坐在他身邊。「公爵,你能夠動嗎?」
  
  他只是看著她,眼神痛苦。
  
  安妮強擠出笑容,保持語氣的平穩。「閣下,如果你能夠移動手指,請為我這麼做。」
  
  她看著公爵的手。但它們靜靜地躺在金色織錦被上,一動也不動。然後安妮看見他的一根手指抽動了一下。她強擠出另一個笑容。「太棒了!我想你已經在康復的路上,閣下。」
  
  他睜大眼睛看著她。安妮不確定自己說的是否屬實。公爵清醒了,但她不知道他能夠瞭解多少。她轉向葛威爾。「去請醫生過來。」
  
  葛威爾點點頭,很快地離去。安妮這才注意到柏特也在場。她無法相信柏特竟然恬不知恥地跟來。但她不願意在公爵面前和柏特爭吵。她轉向公爵。「閣下,如果你能夠瞭解我說的話,請眨一次眼睛。」
  
  公爵眨了眼睛。
  
  安妮如釋重負,她綻開個燦爛的笑容。「太棒了!而如果你不瞭解,請眨兩次眼睛。這樣我們就能夠溝通。」
  
  公爵眨了一次眼睛。
  
  安妮點頭。「很好。我不知道怎麼辦,發生了這麼多的事,里昂出事了,閣下。費麥修告訴所有的人里昂不是偉利的兒子。昨天費麥修被殺,然後他們逮捕了里昂!」
  
  公爵睜大了眼睛。雖然他的臉部肌肉麻痺不動,但他的眼神十分震驚。
  
  柏特也驚喘出聲。他大步走向前。「什麼?里昂以謀殺費麥修的罪名被捕?」
  
  「是的。」安妮冷冷地道。她背對著柏特。公爵的目光堅定地望著她身後。安妮跟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他看著床邊幾。「怎麼了?」她溫柔地問。
  
  他不斷地由她看向床邊幾,試著要告訴她什麼。
  
  安妮看見桌子上有紙筆。「你能寫字?」她興奮地問。
  
  公爵眨了兩次眼睛,令安妮沮喪不已。
  
  「我不知道你預期自公爵那兒得到什麼,」柏特道。「但他現在明顯地無法幫助里昂。」
  
  安妮的身軀一僵。
  
  公爵忿忿地瞪了柏特一眼,再看向那支筆。
  
  安妮想到了個主意。「閣下,我寫個字母,如果是對的,你就眨眼睛,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拼出字,你可以說出你想說的話!」她喊道。
  
  公爵也眨了眼睛,似乎和她一樣興奮。
  
  安妮很快地拿回了一疊紙回來。以這種方式,她辛苦地在二十分鐘後,拼出了這些字母:paperdesk(文件。書桌。)
  
  「文件!」她喊道。「在書桌裡!」
  
  公爵眨了一次眼。
  
  安妮高興地吻了公爵。「我希望這可以幫助里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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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0 14:56: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一個小時後,安妮沮喪得幾乎放棄了。她和葛威爾、貝兒找過了公爵書桌裡的每一份文件、契約、字根、書信,但似乎沒有一項和里昂有關。柏特拒絕離開,心不甘情不願地幫忙找。
  
  「也許他並不像我以為的那麼明白。」安妮沮喪地道。她坐在地板上,週遭是一堆文件。
  
  葛威爾及貝兒也坐在地上的一堆文件中。「也許我們漏掉了什麼?」他鬱鬱地道。
  
  柏特站了起來。「你們都瘋了,公爵也是。我要回家了。」
  
  安妮早就希望他會厭倦回家了。貝兒一直不睬他,此刻她轉向安妮道:「夫人,那些大貴族的書桌裡不是經常有隱藏的抽屜嗎?」
  
  安妮和葛威爾齊聲喊道:「隱藏的抽屜!」
  
  她站了起來。葛威爾和貝兒繼之。「我們試著找出隱藏的抽屜。」稍早說要走的柏特也留下了。
  
  他們拉出每一個抽屜,翻轉過來,檢查側邊及每一條隙縫,敲打底部。安妮無法相信,但什麼都沒有。
  
  「我們用早餐吧!」葛威爾最後提議道。
  
  「不,」安妮道。「也許我們應該找的是一個暗格。」她轉身,看張那張碩大的玫瑰木書桌。它已經在家族裡傳了超過兩百年;它的桌面、桌腳都有浮雕,非常地美麗。安妮感到一絲的遺憾。「拿斧頭來。」她道。
  
  葛威爾驚喘出聲。「抱歉,夫人?」
  
  「找斧頭來,及我們最魁梧的一名僕人。」
  
  葛威爾點頭離開了。
  
  「你瘋了,安妮,」柏特道。「你什麼也找不到的。」
  
  「你不想要幫助里昂,對不對?」安妮冷冷地道。
  
  「我為什麼要?」柏特反駁。「你又為什麼要這樣拚命——他是個殺人兇手!」
  
  安妮用力吞嚥。她也曾懷疑過,但她的心裡拒絕相信里昂是那種人。「里昂尚未被定罪。在那之前,我都是他的妻子,而他需用我的幫助。」
  
  「老天!你太過高貴得不像是真的!」柏特啐道。
  
  在安妮能夠回答之前,一名六盡四寸高的巨無霸僕人跟在手拿斧頭的葛威爾後面進來。「劈開書桌。」安妮簡潔地命令道。
  
  那名僕人毫不遲疑。他舉高斧頭,將書桌劈開。他再次舉高斧頭時,安妮喊道。「住手!」她已經看見書桌的中心處有個暗格。暗格裡藏著一疊文件。
  
  安妮抽出它們。她的手在顫抖。她看見第一張及最後一張上面都蓋著大印。
  
  「是什麼?」柏特問。
  
  「我不知道。這些是法律文件,我必須仔細看。」她坐在公爵的椅子上,開始看了起來。
  
  看完後,她的表情既是喜悅,也是哀傷。「怎樣?」柏特追問。
  
  「文件裡證明了里昂不是偉利的兒子,正如費麥修所說的。」安妮平靜地道。
  
  柏特開始得意地笑起來。
  
  「但,」安妮又道,截斷了他的笑容。「偉利在里昂一歲生日時收養了他,明定他為唯一合法的繼承人。」
  
  ☆☆☆☆
  
  
  安妮剛剛漱洗完畢,就聽到樓下街道傳來的騷動。她聽見馬車停下來,車伕喝住馬匹的聲音,及另外兩名男性的聲音。
  
  不可能。但其中一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里昂。
  
  安妮跑到窗口往下望。黑金色的賀家馬車停在門口。雷克及里昂握了手,說了幾句話。
  
  安妮鬆了口氣。她轉身撩起裙擺,急忙奔下樓。她奔進前廳,里昂也正好進來,葛威爾濕著眼眶迎上他。「爵爺!感謝天你回來了!」有一晌,安妮以為老管家會擁抱里昂。
  
  里昂點點頭。「謝謝你,老葛。」
  
  安妮抓著黃銅欄杆。她的脈搏狂跳。
  
  「爵爺!」利克喊道,衝了過去。「拜託,讓我來!」里昂的貼身僕役立刻接過了主人的外套。「你的帽子及手套呢,爵爺?」
  
  里昂平平地道:「丟掉了。」
  
  利克急切地點頭。「要不要我幫你準備個熱水澡,把你的早餐送上樓去?」
  
  里昂點點頭。他的視線迎上安妮的。
  
  安妮終於注意到他的外表。他的外套挽在手上,領帶不見了,襯衫領口敞開,而且和褲子一樣皺巴巴。他的頭髮蓬亂,一綹落在眼睛上面。他的臉龐憔悴,下顎處有一片瘀紫。
  
  他看起來真糟。「里昂。」她沙嗄地道。
  
  「嗨,安妮。」他沒有走向她。
  
  「發生了什麼事?」
  
  「雷克出面作證我們整個下午都在一起,」他平視著她。「在一家妓院。」
  
  安妮的臉龐發白,但她道:「感謝雷克。」
  
  「是的,他是個該死厲害的撒謊家。」
  
  安妮不由得鬆了口氣。「他們撤消了告訴嗎?」
  
  「暫時,但我被限制在調查結束之前,不能夠離開倫敦。」
  
  安妮點了點頭。
  
  里昂跟著歎了口氣。「我累了,安妮。我要上樓洗個澡、休息。」
  
  但安妮沒有讓開路。「里昂,你的下巴怎麼了?」
  
  他的目光犀利。「我摔了一跤。」
  
  「你需要醫生嗎?」
  
  「也許。」他僵直地走向她。安妮驚喘出聲,看見他跛著腳。
  
  「里昂,你出了意外嗎?」安妮喊道。
  
  他譏誚地笑了。「如果你要把遇上一頭蠻牛及他的兩個同黨稱為意外,是的。」
  
  「他們對你做了什麼?」安妮氣憤不已。
  
  「我捱得過去的。現在,請容我告退上樓去。」
  
  安妮注意到他的右臂一直僵硬地垂在身側。她看向葛威爾。「請方醫生來。」她再次面對里昂。「我可以幫你做什麼嗎?」
  
  「聯絡甘律師及另一名著名的刑事律師辛紐曼。告訴他們我明天下午三點我他們碰面。」
  
  「還沒有結束,是嗎?」她害怕地問。
  
  「不。在他們找到殺死費麥修真正兇手之前不。」
  
  安妮緊張地潤了潤唇。里昂不可能殺死費麥修,她非常地清楚,但是誰下的手?為什麼有人聲稱昨天下午看見里昂和費麥修爭吵?萬一里昂真的是和費麥修在一起呢?
  
  他的視線一黯。「怎麼了,安妮?你並沒有改變心意?仍然認為我可能殺人?」
  
  安妮用力吞嚥。「不。我……沒有。」安妮小心地迎上他的視線。費麥修的被殺是一椿可怕地巧合。一定是。
  
  他的表情陰鬱、憤怒。他突兀地轉身背對她。他僵硬地走上樓,跛得更明顯了。
  
  「里昂,我有好消息。」安妮迅速地道。
  
  他停下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安妮幾乎畏縮了。「公爵在黎明時醒來。雖然他無法開口及移動,我們勉強用寫字板及一些肢體語言溝通。方醫生來過,他說這是很大的進步,但警告我們不要期望太多。」她強擠出個燦爛的笑容。「但這還是個進步,而且他神智清醒,里昂。」
  
  里昂的眼神一亮,微微一笑。「這是我一整天來聽過最好的消息。我要先去看祖父。」
  
  「他睡著了,」安妮道。「恐怕說是我累壞他了。但是還有更多。」
  
  里昂等待著。
  
  「我們找到了一些法律文件。偉利不只是在你的一歲生日時收養你,他還指定你為他唯一合法的繼承人。」
  
  里昂怔了一下,但沒有高興或釋然的表情。
  
  「里昂,你還不明白嗎?法律上你是偉利的繼承人,是個桑家人。我不是律師,但我確信你可以繼承公爵爵位。」安妮一口氣道。
  
  「如果我沒有先被吊死。」里昂突兀地道。
  
  「還有其他的,是不是?」安妮低語道。
  
  里昂只是看著她身後。安妮轉過身,看見他看的是牆上的一張大幅肖像。畫裡的是第四任洛斯福公爵,里昂原以為是他曾曾曾祖父的人。
  
  「我只有一個問題,」里昂平板地道。「如果我不是桑里昂,那麼我該死地是誰?」
  
  他是如此地疲倦。
  
  公爵閉上眼睛,任意識飄浮。他模糊地察覺到清晨的陽光照進臥室,灑在他的窗外。他察覺到拂過臉龐的新鮮空氣,及窗外的鳥雀啁嗚。除此之外,他的臥室是一片死寂。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但他並不害怕,他知道死亡並不是結束,因為她在等候他。而他已經等了她大半輩子了。但他還不能死。天殺的,他還不能。
  
  她徘徊在他床邊,試著給他安慰。他可以清楚地看見她。象牙般白皙的肌膚,燦爛的藍眸,漆黑如午夜的秀髮,及溫柔真摯的笑容。是的。她現在在等他,即使她生前並沒有等他。
  
  他是如此地愛她,如此地想念她。
  
  但她是耐心的,她已經等了如此地久,她可以再等個一會兒。
  
  公爵歎了口氣,在心裡和她交談,要求她不要分散他的注意力,他還有事情要做。里昂有麻煩。在里昂洗清謀殺的罪名,及確定繼承第九任公爵之前,他還不能死。
  
  老天!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都是他的錯。多前年他就應該對里昂坦白,但偉利在收養里昂,指定他為唯一繼承人時就表明了真相絕對不能透露,不然他會取消里昂的繼承權,把這個醜聞鬧得全國皆知。公爵讓步了,成全了偉利的驕傲。而瞧他所付出的代價。
  
  安妮找到那些文件了嗎?公爵不只是一次地感到挫折不已。他的心對自己大吼:起來,走出門,下樓發號施令,解決一切。
  
  起來。
  
  公爵憤怒地瞪著門,用上全副意志力要自己起來——但他連一根肌肉都無法移動。天殺的!公爵已精疲力竭。但數分鐘後,他再次竭力嘗試,汗水流下了他的面頰。這一次,他的手指抽動了一下。
  
  他在心裡咒罵不休,然後他感覺到她的手撫著他的額頭。
  
  「平靜下來,親愛的,」她道。「相信我,一切都會完美結束的。」
  
  公爵原本狂跳的心緩了下來,他的心裡浮現無限的柔情。
  
  安妮是如此地像她。他也把她當作自己女兒來疼愛。
  
  她現在在哪裡?還在圖書室裡找收養文件?她並沒有等他說完話。但下一次她來看他時,他會告訴她一切的真相。他發誓。
  
  他想要現在就告訴她,安妮!他在心裡喊道。回來!回來!
  
  但門一直緊閉著,沒有人聽到他心裡的喊叫。他變得激動起來,在心裡喊叫得更大聲。
  
  「噓,」她在耳邊低語。「她會來的。」
  
  公爵不必張開眼就可以看見她——他一生中唯一的摯愛。他打心裡微笑。珊娜也回以笑容。
  
  安妮被告知里昂沒有在樓下用餐。
  
  她沒有食慾,特別是獨自一個人。她的茶和吐司送來房間,但她只是看著,一直想著里昂,憂慮著未來。
  
  下午她下樓看了公爵兩次,想要告訴他他們找到了收養文件,讓他放心。但兩次他都在熟睡——睡得如此地熟,一開始她以為公爵又陷入了昏迷。但葛威爾告訴她公爵醒來過。方醫生也說公爵需要休息來恢復健康。
  
  安妮坐在爐火前,不斷地握拳、又鬆開。方醫生也看過了里昂。每次想到他們在監獄裡對里昂身上所做的,她的胸口就一陣緊縮。方醫生說里昂被歐打過。他的肩膀幾近脫臼,下顎及肋間都瘀傷青紫。他的兩根腳趾斷裂,造成他走路時跛著腳。他身上還有其他地方許多瘀傷,是由重物歐擊造成的。
  
  安妮按摩著自己悸痛的額頭。這真是個可怕的巧合,費麥修公佈了里昂的身世後就被殺了。她立刻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她不敢去揣測是誰殺了他及為什麼?
  
  安妮的身軀一僵,聽見那緩慢、笨拙的腳步聲,立刻知道是里昂跛著腳朝她房間走過來。安妮站了起來,脈搏狂跳。她立刻又坐下來,手按著胸口,試著平息急促的心跳,但沒有辦法。
  
  敲門聲響起。安妮變得完全地靜寂。「安妮?」他問。
  
  他想要什麼?雖然她擔心他,她並沒有預期今晚見到他。「進來。」她道,希望自己的語氣夠平穩。
  
  他推開門,安妮迎上那對金色的眸子。他穿著件寬鬆的外套,黑色長褲,赤著雙足,腳趾上紮著白繃帶。
  
  「進不。」安妮重複道,將目光扯離開他,直搓著雙手。她不信任自己;想要走向他,安慰他的衝動是如此地強。
  
  他的視線垂到她的雙手上。
  
  安妮放鬆雙手,咒罵它們洩露了她的緊張。她強擠出個笑容。「這真是意料不到。」
  
  他跛著進入她的房間,用沒受傷的那一腳踢上房門。「但不是個愉快的驚喜?」他挑釁道。
  
  她不喜歡他的語氣,那是如此地怕人。「我很高興你可以起來走動了。」
  
  他的眼神一黯。「真的?」他嗤之。「哪裡不對了,安妮?」另一句挑釁。
  
  安妮更加緊繃了,他是如此地憤怒,而她無法責怪他。「我很抱歉,里昂——對一切。」
  
  「你是嗎?你真的抱歉……對一切?」
  
  她過了一晌才回答。「這是個艱困的一天。」她道,不想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害怕它會導致的。
  
  「我敢說的是,」他的目光充滿敵意。「你似乎很困擾、害怕。」
  
  她從沒有看過這樣子的他。她驚惶地搖頭。
  
  「你在害怕。你怕我嗎?」
  
  「不。當然不是,」她的臉龐蒼白。「里昂,你不可能會認為我相信你有罪吧?」
  
  「我不知道怎麼想了,安妮。你是我的妻子,我現在需要你。但你並不信任我,而且你已經表明得非常清楚。」他停了下來,凝視著她。
  
  安妮潤了潤唇。「我……我不知道要怎麼說。我知道你沒有殺死費麥修!」
  
  他凝視著她。最後道:「看來昨夜以來你改變主意了。」
  
  安妮臉龐脹紅了。「那不公平。昨夜我被嚇了一大跳,你不可能因為這樣怪我。」
  
  「但我是。」
  
  安妮定住不動。「你為了什麼怪我?」
  
  他侵略性地朝她走近一步。安妮直覺地往後退。「我怪你懷疑我的無辜。坦白吧!昨晚你認為我是殺人兇手。」
  
  「那樣不公平。」安妮喊道。
  
  「生命一向不公平,不是嗎?」他譏誚地道。
  
  「我很抱歉。」安妮急切地再次道。她是認真的。
  
  「我不要你的憐憫,」他憤怒地爆發了。「該死的你,安妮!我要的是你的信任……你的愛!」
  
  安妮凍住了,她的眼眶湧上了淚水。「你現在的心很亂,那是可以瞭解的。不要這麼做,里昂,我們需要更多的時間。」
  
  「該死的對極了!我現在心亂得很。」他喊道。「不要怎麼做?不要要求我做為一個人的權利?做丈夫的權利?男人的權利?」他握緊拳頭。「也許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我不能。」安妮哽咽道。
  
  他的胸膛起伏。「你不能信任我,愛我……或是不願意?」
  
  〔里昂,拜託!這是個漫長、累人的一天!〕
  
  「但你是我的妻子,我『忠實』的妻子。」他的眼裡光芒閃動,他的臉龐脹紅。他大步走向她。
  
  安妮沒有後退,她挺著肩。里昂停在她面前。「你是我忠實的妻子,不是嗎?」
  
  安妮勉強微微點頭。他的唇是如此地靠近她的。回憶湧了上來,他的唇的滋味、感覺。但他的目光卻令她退縮。「你為什麼這麼做?」
  
  他抓住她的手臂,將她的身軀拉抵向他。「也許我無法使你愛我,但我可以使你要我。」
  
  「不,」安妮喊道。「里昂,住手!不要這樣!」
  
  太遲了。他的唇重重印上了她的。他一直在談論愛與信任,但他太過憤怒,她知道他想要懲罰她,他的吻是懲罰性的。安妮嚶嚀出聲,知道他想要傷害她。安妮拚命掙扎,掙脫了他的唇,一聲嗚咽梗在也喉間。
  
  里昂抬起頭。「你該死,」他低語。「該死地你懷疑我——該死你對我這樣做!」
  
  安妮睜大眼睛,害怕地看著他。他的臉龐發白,終於明白了自己所做的事。
  
  安妮乘機越過他,跑出房間。她狂亂地跑過走廊。她聽見里昂喊叫她,但她不睬他的叫喊。,儘管這一刻它們聽起來是痛苦,而不是憤怒。
  
  她在玄關處崩潰倒下。
  
  她不能繼續這樣下去。她如此深愛里昂,這樣傷痛,又如此地懷疑他。她不能。
  
  安妮當下決定她會回威弗利宅邸。至少在那裡,她會有呼吸的空間,有時間可以思考。她必須在那兒決定好下一步。明顯地對她及里昂,文明的分居並不可行——他們之間的熱情太過激盪了。她不是全心全意當他的妻子回到他身邊,就是毅然決然地離開他,就像他曾經離開她一樣。
  
  次日,安妮返回威弗利宅邸。里昂在客廳的窗口看著她和貝兒離開,沒有開口說話,表情深不可測。就算他為昨夜嚴苛的話及脾氣感到抱歉,也沒有表現出來。
  
  安妮反而感到罪惡感,似乎她不應該這樣離開他。但這是他逼到她這個地步的。她心裡並沒有什麼計劃,只是想離開里昂一段距離,好可以清楚地思考,並對他們的婚姻作決定。
  
  但她無法不擔心里昂。她似乎不應該在他受困於謀殺罪的指控及私生子的醜聞時離開他。
  
  她沒有用下午茶,穿著一身黑色騎馬裝,指示比利把『火焰』牽出來。今天她要跨騎,她想要好好地跑一下。也許她可以藉著奔馳紓發內心的煩亂,並幫助她作決定。
  
  她對要去的地方胸有成竹。一會兒後,『火焰』載她到了樹林裡的一個小湖。湖邊的古諾曼第碉堡映著湖水及燦爛的陽光。夏日已逝,樹葉紛紛轉黃。安妮停在湖邊,歎息地看著這個她常來的地方。
  
  她必須要面對自己的感情了。無可否認的,她仍然愛著里昂——一直都是,至死方休。但她敢回到他身邊嗎?
  
  她的心說『是的』,但理智卻要她小心。
  
  『火焰』突然間自水邊抬起頭,鼻息噴動,豎耳傾聽。
  
  「怎樣了,男孩?」她看向馬匹身後的樹林。有人來了嗎?『火焰』顯得焦躁。
  
  「嗨,安妮。」里昂的聲音響起。
  
  安妮驚喘出聲。里昂騎著他的大黑馬,由樹叢裡出來。她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表情陰鬱。「我們必須談談,安妮。」
  
  安妮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里昂,我離開倫敦是有目的的。我回到這裡是為了要讓自己清楚地思考,因為我想要獨處。」
  
  他的語氣嚴肅。「我知道你為什麼回來。你回來決定我們之間的事。」
  
  安妮的身軀一震。
  
  他潤了潤唇。「經過了昨夜,我不能讓你這樣子離開。我不能讓你做出偏激的決定,安妮。」他目光直視。「我不能讓你離開我,安妮。我不允許。」
  
  安妮知道她應該氣憤他專斷的決定,但她感覺到的反而是喜悅,然而安妮謹慎小心的個性又將之壓了下來。
  
  「安妮?」
  
  「你不能強迫我做出決定,里昂,我需要時間來想。但……我很高興你在這裡。你是對的。我們應該一起為我們的未來做決定。」
  
  他顯得如釋重負。「謝謝你,安妮。」他策馬靠近,目光定著她。「我也想要道歉——為我昨晚可怕的行為道歉。」
  
  「你不需要道歉,我瞭解。」安妮衷心地道。
  
  他們的視線持住。里昂終於握住了韁繩。「我會回屋子,讓你一個人騎馬、思考,我們何不在五點時一起用下午茶?」他用力吞嚥,臉微微地脹紅了。「當然,只是輕鬆的喝個茶。我們不需要匆忙作決定。」
  
  安妮感覺心在飛揚。「那樣很好。」
  
  他點點頭,目光熱切,然後轉身離開。
  
  「里昂,」安妮喊道,綻出了笑容。「謝謝你。」
  
  他溫暖的目光持住她好一晌後,再次轉身離開。
  
  安妮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樹林中,心在歡唱。她一直對離開里昂心懷罪惡感。她很高興他追來了。
  
  安妮策『火焰』開始小跑步。這個下午似乎變得分外燦爛、明亮。她騎進了林間小徑。但數分鐘後,她再次聽到有人喊叫她的名字,她回過頭,驚訝地看見柏特騎馬追來。
  
  她腦海裡浮現他和貝兒在一起的景象。
  
  柏特來到她身邊,對她微笑。「嗨,安妮。」
  
  「我不明白,」安妮道。「你在這裡做什麼?我以為你還在倫敦。」
  
  「我追蹤你來的。」
  
  安妮的胃一陣翻攪。「你……跟蹤我?」
  
  〔昨晚你和里昂爭吵時,我在洛斯福宅邸。〕柏特道。「我看見你今早離開。」
  
  她混亂的心試著明白他的話。「你由洛斯福宅邸跟蹤我到鄉下?」她低語,想著床上的柏特和貝兒。
  
  「里昂也跟蹤你來了。你離開他了嗎,安妮?」
  
  安妮眨眨眼睛,看著柏特,她的脈搏狂跳,突然間想到柏特太常去洛斯福宅邸了。而如果他自葬禮後就和貝兒在一起,他也一定常到威弗利宅邸。
  
  自從里昂回家後,他就勾搭上貝兒。這同時,一直有人想驚嚇、傷害——甚至殺死她。突然間安妮嚇壞了。她懷疑、無法置信,腦海裡閃過一幕又一幕景象,熱情愛她的里昂——以及柏特對里昂的嚴詞譴責。
  
  「安妮,你看著我的樣子好像我是一頭怪獸,」他對她微笑。「親愛的,你忘了嗎?我是來把你自你怪獸丈夫的魔掌中拯救出來的。」
  
  安妮的身軀一僵,心臟狂跳。她告訴自己一切全是她的想像力在作祟,柏特沒有理由傷害她——但她的心裡的警鐘一再響起。
  
  「安妮,我們走吧!我會帶你到漢廷威。你在那裡會很安全,他將無法傷害你。」柏特冷冷地笑了。
  
  安妮遲疑了一下。「柏特,里昂不是殺人兇手。我相信他愛我。」看見柏特的驚愕,安妮立刻知道自己說錯了。她匆忙道:「我不想要去漢廷威,我必須回威弗利宅邸。」她知道她擠出來的笑容非常勉強。
  
  「不!」柏特大聲道,伸手抓她的韁繩。
  
  安妮沒有猶豫,立刻猛拉韁繩,掉轉馬頭,讓柏特這一抓落了個空,同時一夾馬腹,『火焰』飛奔馳出。
  
  「安妮!」柏特喊道。
  
  安妮沒有回答。她俯在馬背上,催策『火焰』快跑。樹木自兩旁飛逝,飛揚的馬蹄翻起一地的樹葉和泥土。
  
  安妮聽見柏特喊她——如果他沒有落後多遠。她偷偷回過頭,看見柏特離她只有幾個馬身。他的表情狂怒,全力催策胯下的駿馬趕上來。
  
  安妮驚慌、恐懼不已,猛力一拉韁繩,驅使『火焰』離開林間小徑,衝下一旁的斜坡。
  
  「安妮,停下來!你會害死自己!」柏特喊道。「停下來!我不會傷害你!」
  
  但安妮只是更快馬加鞭。
  
  他們以瘋狂的速度衝下斜坡——迎面而來的樹枝刷過安妮的身軀,之後『火焰』腳步絆下了一下,安妮被摔下馬。
  
  她的肩膀先著地,在落葉堆上翻了幾滾後,靜靜躺著不動, 一時間岔了氣。當她再次能夠呼吸、視物時,她看見柏特也由斜坡頂衝下業,一路喊叫她的名字。安妮坐起來,一旁的『火焰』煩躁地踱著步,她不敢喊叫馬匹,害怕它會受驚逃走。但頭頂柏特追下來的聲勢更驚人。『火焰』像是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突然放開四蹄跑走了。
  
  安妮聽見柏特越來越靠近,一直喊叫她的名字,安妮不知道怎麼辦。突然她聽見馬蹄聲一頓,改往另一個方向而去,驀地明白他是追『火焰』去了,他一定以為她還在馬上!
  
  安妮深吸了一口氣。『火焰』朝威弗利宅邸的方向跑回去。如果『火焰』能趕在柏特追到它前,跑回威弗利……里昂在那裡。他會知道她出了事,並趕來救她。
  
  但現在她必須先離開這裡。柏特顯然決心要逮到她、除去她。他一定知道她明白真相了。老天,她從不知道她的表哥這麼地恨她。為什麼?
  
  她往和『火焰』相反的方向走,想要拉開與柏特的距離。這一帶並不好走,安妮的騎馬裙在林木間絆了好幾次。不一會兒,她就已經氣喘吁吁,一路只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但她堅決地往前走。
  
  突然間她的頸背起了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她回過頭,柏特幽靈般地自林木間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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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0 14:56: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安妮直視進她表哥眼裡,驚恐地凍住了。
  
  她的心知緩緩開始運作。「為什麼?」她低語。「為什麼,柏特?」
  
  「為什麼這樣,安妮?」
  
  她的嘴唇乾澀無比。「你為什麼做那些事來驚嚇我?是你,對不對?一直是你在追蹤我、嚇我,試圖要除去我!」
  
  柏特的視線深不可測。「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安妮,你必須相信。」
  
  安妮的身軀顫抖。「如果那一夜我臥室裡的火再大一點,我早就死了,柏特!『火焰』狂奔的那一天,我差一點跌斷了頸子!你一定是很恨我,柏特,但為什麼?」
  
  「我不恨你,」他激烈地道。「那些事不是我做的。」他看著週遭,似乎害怕有人打擾。「我們走吧!」他的語氣冷硬,毫無妥協。
  
  「不。你要帶我去哪裡?做什麼?」
  
  「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他急切地道。「我永遠不會傷害你,我愛你,安妮!」
  
  她搖搖頭。「這不是愛,柏特。你想致我於死地。」
  
  他用力搖晃她。「我不要你死,安妮。你的丈夫才是兇手。」
  
  安妮幾乎開口和他爭辯,但和半瘋狂的柏特爭執只會更激怒他。儘管柏特口口聲聲的保證,安妮知道自己命在旦夕。
  
  「我們來吧,安妮。」柏特堅定地道。
  
  他正要拉著她朝他的馬匹走去,突然間他們頭頂的樹林裡有人衝出來——是里昂!他慌不懌路地衝下斜坡。「安妮!」
  
  安妮凍住了,里昂簡直不要命了,那樣子衝下來!
  
  柏特搶在她面前。「走開,姓桑的,」他平平地道。「她不要你。她已經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一名低下的私生子及殺人兇手。安妮要和我在一起。」
  
  安妮再次試著要掙脫柏特,然後她的目光迎上里昂的,看見他的眼神在警告她不要輕舉妄動。他會應付柏特。
  
  但柏特也看見他們交換的目光了,他憤怒地道:「老天,我無法相信!你仍然愛著他?在他所做的一切之後——在他的身世公諸於世後?」
  
  安妮幾乎大聲說出:是的!我一直愛著他,永遠!
  
  「柏特,你何不放開安妮?你並不想要傷害她。她是你的朋友。」
  
  「不,」他握緊了拳頭。「你曾經有過機會,里昂,現在你已經失去了她。終於,生命中有這麼一次,事情不是順你的方式——而是我的。」
  
  里昂沒有動。他雙腿分立,目光一直注定著柏特。「許多事情都沒有順我的方式,柏特,」他以安撫的語氣道。「一如你所指出,我最近成為了低下的私生子,而且被指探謀殺。」
  
  「是的。但即使這樣,你還是洛斯福的繼承人。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我一直想著,這一次你終於無法翻身了!但就像該死的九命貓,你再次毫髮無傷。」
  
  安妮粗重的喘息。她由柏特憤怒的臉龐望向了里昂。
  
  「你無法強迫安妮違反她的意志,和你離開,」里昂柔聲道。「讓她走,」這是句命令,他轉向安妮。「過來這裡。」
  
  安妮遲疑了一下。柏特用力將她拽向他。
  
  「安妮會和我在一起。我等這一天已經等四年了,里昂,」柏特激烈地道。「我等了四年,等安妮離開你、等她選擇我。」
  
  安妮沒有動,里昂也是。
  
  「我一直想要她和你離婚。」柏特道。
  
  「我永遠不會答應離婚的。」里昂平靜地道。「柏特,我不怪你愛上了我的妻子。現在,把你口袋裡的槍給我吧!」
  
  安妮驚喘出聲。
  
  「不,」柏特看向安妮,手上突然出現一把小槍。「等他成為鬼魂後,你還會愛他嗎,安妮?你什麼時候會給我一個機會,視我為真正的男人?」
  
  「不,不要,」安妮道,為里昂害怕不已。「不,我……我不愛他,真的。我不,而且……我會離開他,柏特,我會!拜託把槍給里昂!」她的聲音破碎。
  
  「你在撒謊,」柏特喊道。「該死的你,安妮!你仍然愛著他,而你在撒謊!」柏特突然用槍比著里昂。
  
  「不!」安妮尖叫。
  
  里昂吃了一驚。「不要這麼做。我們是朋友,在劍橋裡,我救過你的命,」他柔聲附加。「你記得那次划船的意外,不是嗎?」
  
  「我們不是朋友,認識安妮後就不是了!而我該死的不在乎你救過我的命!」柏特喊道。
  
  「把槍放下。」里昂道。
  
  「拜託把槍放下。」安妮低語。
  
  「你會嫁給我嗎?」柏特轉向她。「我們可以一起逃走,安妮。在外國,你有沒有離婚並不重要,沒有人會知道真相。你會離開他嫁給我嗎?」
  
  安妮知道她必須同意。柏特的神智並不甚清楚。她看向里昂,看見他眼裡無言的鼓勵。她緩緩地點頭。
  
  「是的。」安妮低語。
  
  但柏特也看見他們交換目光。「你該死!」他道,突兀地轉向安妮,連帶槍口比向安妮。
  
  安妮驚喘出聲。
  
  里昂自後撲向柏特。柏特猛轉過身,槍枝走火。里昂將柏特撞得往後栽,兩個人開始在地上翻滾。安妮看見血跡,但不知道是誰的血。槍枝再次一響,跟著里昂軟綿綿地往後倒,頭往下垂。
  
  安妮驚恐嚇凍在原地,看著柏特緩緩站了起來。他身上沾滿血跡,但安妮的眼裡只有里昂。血由他的胸部滲出來。
  
  她跑向前,跪倒在他腳邊,捧住他的臉龐。他的臉龐是溫暖的,他的睫毛翻動了一下。「里昂!老天,不!」
  
  她俯身將面頰貼在他胸前,聽見他平穩的心跳時,如釋重負,這才發覺槍傷是在他的鎖骨及肩窩之間。她深吸了口氣,抬頭看向柏特,努力不在臉上流露出憤怒。
  
  柏特的表情是震驚不信。
  
  安妮的心頭湧上了希望。「他需要醫生。柏特,去找醫生來。」
  
  但柏特沒有動,他看著里昂,臉龐蒼白如紙。「老天,」他睜大了眼睛。「他要死了嗎?」
  
  「 我們需要醫生!」安妮喊道。她脫下騎馬外套,迅速地摺成個墊子,壓在里昂的傷口上。「柏特,里昂命在垂危,」淚水無助地流了下來。「拜託去請醫生來!」
  
  突然間柏特跪倒在里昂身側。「老天,」他低語道,淚流滿面。「我究竟做了什麼?」
  
  里昂的睫毛翻動。「里昂!里昂!」安妮喊道,將布墊壓得更緊,甚至不敢移開察看他的傷勢。「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里昂,親愛的,你不會有事的!」
  
  里昂呻吟了一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瞳孔渙散。
  
  「你不會死的,」安妮激烈地道。「去找醫生,柏特。還有僕人,現在!」
  
  柏特突然間跳了起來,臉龐灰白。他一言不發地走向馬匹,在途中掉了手槍。他跳上馬匹,策馬疾馳離開,留下安妮及里昂兩人,而安妮一點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去找醫生,或是就這麼跑掉了。
  
  「安妮。」
  
  她低頭看向里昂。他的臉色雖然蒼白,但眼神現在很清醒了。「你不會有事的。」她強擠出笑容。
  
  「我傷得有多重?」
  
  她潤了潤唇。「我不知道。流了許多血,但傷口似乎較靠近你的肩膀,而不是心臟。」她幾乎無法說完。如果里昂死了,她也會死。她無法獨活。
  
  涔涔汗水流下了他的額頭。「我來按住傷口的布墊,你脫下襯裙,撕下一長條,當作繃帶。」說完這幾句話,他已經氣息粗重,聲音幾不可聞。
  
  「不要說話,保留你的力氣,」安妮將他的手按在她當作布墊的騎馬外套上住下壓。看見他按著自己的傷口,阻止血流,她的鼻端發酸。「我不知道柏特是不是去請醫生了。」
  
  里昂沒有回答。他的臉龐白如紙,冷汗下流,眼睛緊閉。但他的手一直按在傷口的布墊。安妮站起來,脫下襯裙。將它們撕成長條並不是容易的工作,但她以超人般的力氣辦到了。她看見里昂在看著她。「不用擔心,我不會死的。」他的聲音似乎較有力氣了。
  
  安妮強擠出一個軟弱無力的笑容。
  
  「扶我坐起來。」他道。
  
  安妮跪在地上,小心地扶他進來,看著他的臉龐抿成緊硬的線條,明顯地拒絕呻吟出聲。她拿開覆住傷口的外套,血立刻又流了出來,她依照里昂氣息粗重的指示,盡快地綁好繃帶後,再扶他躺回去,用她的外套當作枕頭。
  
  他的眼睛緊閉,臉色比以前更灰敗,滿佈汗水。
  
  安妮撫弄著他的額頭,她的眼睛充滿了無助的淚水及恐懼。柏特去了哪裡?她祈禱他是去求援了。
  
  太陽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安妮不知道她在里昂旁邊等了多久,祈禱他不要死,焦慮使得每分鐘有若永恆。而且里昂又再次陷入了昏迷。
  
  他傷口的繃帶已經完全被染紅了。
  
  安妮聽見騎馬聲。她跳了起來。柏特的馬帶頭衝過來,後面還跟著兩匹馬,更遠處還有更多的騎人馬。「感謝天!」她喊道,認出了班奈及利克。
  
  「僕人抬著擔架跟在後面,」班奈道,下了馬匹。「還有一名僕人已經去請醫生了。」
  
  強烈的釋然令安妮感到暈眩,她轉頭看見柏特跪在里昂旁邊,低聲啜泣。
  
  「不要死,」他道。「我從來就無意殺死你,里昂!我愛你勝過自己的兄弟。上帝,拜託!不要死。」
  
  ☆☆☆☆
  
  安妮再也無法克制她的恐懼。醫生不准她待在里昂的房間裡,她在門外來回踱步,頻頻以手絹擦拭眼角,為丈夫祈禱,並深深後悔他們每一刻的衝突、誤解及歧異。柏特坐在沙發上,一直低垂著頭。
  
  儘管他所做的一切,安妮為他感到難過。他感覺到她的注視,這半個小時來第一次抬起頭。「我一定是瘋了。」
  
  「是的。」
  
  「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安妮。我只是想娶你,把你由里昂身邊偷走。」
  
  安妮沒有提醒他的所作所為可能重重地傷害她,甚至殺死她。儘管他否認,她仍認為是他在她床上放火,並對『火焰』下毒。「你恨的是里昂嗎,柏特?我以為你們是青梅竹馬的好友。」
  
  「我不恨里昂,」他的面頰滑下了淚水。「我一輩子都活在里昂的陰影下。當我在蘇格蘭看到你們在一起時,我的心嫉妒得快瘋了。現在我明白了,如果他死了,我不認為我能活下去,我會殺死我自己。」
  
  「你不會那麼做,」安妮道。她從不知道柏特是如此地軟弱。「而且里昂不會死。」
  
  「那個醫生為什麼要這麼久?」柏特問。
  
  安妮也在想著同樣的問題。一會兒後,里昂臥室的門打開了,一臉精疲力竭的班奈走了出來。「梅醫生說你可以進來,夫人,爵爺已經清醒了。」
  
  安妮的心狂跳。她越過班奈,衝進房間,沒有看見徘徊在床邊的利克,或是正在收拾醫藥包的醫生,眼裡只有里昂。他坐在床上,被單拉到腰際,胸膛赤裸。他的傷處包紮著一條雪白的繃帶,臉龐已經不再灰敗。
  
  安妮衝向床邊。「里昂。」
  
  他的視線定著她。「你還好吧?」
  
  她的眼眶湧上了淚水。「我?」她笑了,聲音沙嗄。她坐在床邊,突然間,兩人的手已經交握在一起。「你才是受了槍傷的人,親愛的。」
  
  他的眼神變得黝深。「我喜歡這個暱稱,安妮。」
  
  她潤了潤唇。「里昂,如果你死了……」她的胸口滿溢感情,無法再說下去。
  
  里昂堅定的捧起她的臉龐。「你在試著告訴我你愛我嗎,安妮?」
  
  她點點頭,仍然無法開口。
  
  他的眸子盈然。「當我知道柏特和貝兒有染時——葛威爾昨晚告訴我的——我也明白了他是那個追蹤、恐嚇你的人。擔心你的安危,我也趕來這裡。當我知道柏特也來到威弗利時我嚇壞了,」他頓了一下。「我不知道柏特究竟是怎麼了。」他的聲音破碎。
  
  安妮的心頭一陣抽痛。她想起青年時的柏特及里昂如何一起騎馬越過鄉間,充滿了歡樂、自信,如此地英俊瀟灑,迷倒了每一位女士,而那時她還只是個患相思病的十一歲小女孩。她記得柏特告訴她他和里昂在劍橋一起惡作劇的故事。當時的里昂和柏特幾乎形影不離。「我也無法瞭解。」安妮最後道。
  
  他們交換了目光。安妮為里昂心痛,柏特的背叛令他很不好受。最後安妮站起來,送醫生及利克出去。「我的丈夫怎樣?」她低聲詢問梅醫生。
  
  他點點頭。「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安妮夫人,你的丈夫年輕強壯,一、兩天後就可以起來走動了。不過在那之前,他最好臥床休息。明天我會再來回診。」
  
  「謝謝你。」安妮謝過醫生,再次回到里昂身邊。
  
  「柏特並不邪惡。」里昂告訴她。
  
  安妮正要附和,柏特由敞開的門口說話了。「我從來就無意傷害安妮,里昂,請你相信我。我只是想讓她認為是你做出那些事的,想嚇唬她離開你身邊。」
  
  里昂看著滿臉痛苦神色的柏特。「那不重要了,柏特。我原諒你。」
  
  柏特似乎又要哭出來了。「我很抱歉,非常抱歉。」
  
  安妮看向丈夫及表哥,突然問道:「柏特,你知道是誰殺死費麥修嗎?」
  
  他遲疑了一下。
  
  里昂看著他,身軀緊繃。「柏特——不!」
  
  柏特臉龐脹紅了。「那是個意外,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知道日記裡寫了什麼。他拒絕告訴我,我生氣了,我們便開始扭打。之後一切似乎如此地完美——把罪名推到里昂身上。是我向警方報案的。」
  
  安妮感覺作嘔。她握住里昂的手,他也用力回握。房間裡一陣沉默。
  
  里昂終於開口了,他的眼神哀傷,但聲音充滿權威。「柏特,你必須向警方自首,說出一切。」
  
  「不!他們會把我關起來!」柏特轉身走向門,突然又停了下來。「那是一椿意外,我不想被吊死。」
  
  「有其他證人嗎?」里昂問。
  
  「沒有。」
  
  他遲疑了一下。「你怎麼拿到我的藍寶石袖鈕的?」
  
  「我跟蹤你和安妮到蘇格蘭,」柏特道。「安妮知道。我潛入城堡好幾次。」他的胸膛劇烈起伏。「里昂,我很抱歉。」
  
  「我也是。」里昂哀傷地道。「柏特,如果你不去警方自首,恐怕得由我去。」
  
  柏特的眼神狂亂,一言不發地逃離了房間。
  
  安妮坐在里昂旁邊。他將她拉抵在他身側。安妮看著他,分擔他的傷痛。「 我們必須告訴警方一切,安妮。」他道。
  
  「我知道。」她的手輕搭著他沒有受傷的那一肩。
  
  他緊擁著她。「但沒有法律說我們必須立刻報案。」
  
  安妮的心狂跳。儘管柏特所做的一切,她並不希望看到他被關或判刑。「是的。畢竟你受了槍擊。也許數天或下個星期,我們會告訴警探一切。」
  
  里昂的目光犀利,柔聲道:「我希望柏特夠聰明得明白他必須逃離英國。」
  
  安妮也希望如此。
  
  洛斯福宅邸
  
  蕾莎步下雇來的馬車,走向多年來不曾踏進的洛斯福宅邸。她準備面對獅穴裡的獅子——『病獅』。終於,洛斯福公爵也有這麼一天,她可以遂行等了二十七年的報復。
  
  自從里昂身世的醜聞爆發後,她一直躲在飯店裡,足步不出。她辛苦守護了一輩子的名聲在一夜間摧毀殆盡,而她甚至不能說出真相——說出來後,她也不會被原諒。
  
  她知道里昂以謀殺費麥修的罪名被捕,也知道後來又被保釋了。她相信兒子是無辜的。她直等到里昂及安妮離開了洛斯福宅邸,才僱車來這裡。
  
  「我來見閣下。」蕾莎對前來開門的管家道。
  
  葛威爾面無表情地回答。「閣下剛剛小睡醒來。」
  
  「閣下的病情有改善嗎?」她明知故問。
  
  出乎蕾莎意料外的,葛威爾帶她到圖書室,而不是樓上的主臥房。「是的,夫人。閣下現在可以說一些簡單的字眼了,不過他的下半身仍然麻痺。」
  
  蕾莎像被澆了一盆冷水。她上次聽說公爵回復了意識,但全身癱瘓,無法言語。但隨即安慰自己,公爵依舊無法行動;仍然無助如嬰兒。
  
  她會對這個殘廢的人說出更傷他的話。她終於等到了復仇的機會。
  
  葛威爾帶著她走到圖書室。他在門口大聲宣佈她的來到。公爵坐在椅子上,身上覆著一條淡金色的羊毛毯。壁爐裡燃著火。他的膝蓋上擱置一份攤開的倫敦時報。蕾莎愣了一下。公爵看向她的表情是如此地威嚴,有一晌她以為他已經完全復原了。
  
  而後他開口,沙嗄地道。「做——做什麼?」
  
  蕾莎回復了平靜。「嗨,閣下。我來看你。」
  
  他的鼻息翕動。「裡——里昂?」
  
  她瞇起了眼睛。「你在擔心里昂?噢,他真的是有大麻煩了,不是嗎?而且我指的不是他被指控謀殺的事,我指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偉利的兒子。」復仇的滋味令她陶陶然,驀地想到葛威爾也在場。「這裡不需要你,葛威爾。你可以下去了。」
  
  葛威爾轉頭看向公爵。
  
  「走——走。」他命令道。
  
  蕾莎感到一陣野蠻的滿足。葛威爾不情願地離開,反手關上房門。
  
  蕾莎微笑著走到公爵旁邊。「你知道的,不是嗎?我一直恨你,而且從沒有原諒你所做的事?」
  
  他的回答是一個冷冷的笑容,眼神轉為銳利。
  
  蕾莎感到一絲恐懼,彷彿他仍有力量控制她、主宰她,但她很快地甩去這份感覺。「是的。我知道,你也恨我,但你沒有理由!」她喊道。「是你傷害了我——不是相反過來!」
  
  公爵的表情保持冷漠不變。
  
  「你傷害了我!」蕾莎仍在道。「幾乎毀了我!為什麼?就因為你愛著你寶貝的珊娜!」
  
  公爵吃了一驚。他睜大了眼睛,臉龐蒼白。
  
  「你以為我是個傻瓜?我知道你真正愛的不是莎娜,我很久以前就猜到了!九歲那年,我看見了你看著她的目光。我和父親一起來訪。我躲在樹叢裡,莎娜、珊娜和我父親坐在一起,等你回來。你剛騎馬回來,以為只有你自己一個人。直至今天,我仍記得你看她的目光。」
  
  公爵的臉色白如紙。他手緊抓著羊毛毯,努力要開口。「做——做——什麼?」
  
  蕾莎的喉間突然梗著硬塊。「你從來不會——不曾那樣子看過我!」
  
  「什——什麼?」
  
  「你害怕了,對不對?害怕我會告訴全世界你愛著你的小姨子?」她的表情變得冷硬。「那就是珊娜在她出社交界的舞會後逃走的原因——你為她開的舞會!該死的她,該死的你!」蕾莎幾乎就要哭出來。
  
  公爵的臉龐脹紅。「什——什麼?」他艱困地問。「你……想要……什麼?」他憤怒地問。
  
  「我要報復,」蕾莎恨恨地道。她拭去淚水,站在他面前,身軀顫抖。「聽著,老頭子。你很快就會死掉,而真相——我們的真相——會跟你一起埋葬。」
  
  公爵喘息著。「不——不。」
  
  但蕾莎不睬他。〔我絕不會說出里昂是我們的兒子——他是你的兒子。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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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20 14:57:48
  第二十二章
  
  雷克忍不住得意洋洋,心境是原始的男性滿足。雖然擔心他的好友里昂,但他的心上有一名女人。
  
  他一向享受追求美女,而何菲麗真的追得他非常辛苦,但這位美麗的寡婦終究不敵她性感的天性,讓他在父親的舞會上引誘得手,摘下這顆成熟多汁的果實。舞會後他們還見了兩次面。儘管她的諸多作態,在熱情及性感這方面,何菲麗確實是無與倫比。
  
  當然,他並不愛她。他只愛過一次,而那是一次心碎的經驗。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會那樣子愛一名女人。然而他已經二十八歲,也該結婚了。而何菲麗該是個結婚的好對象,畢竟,她不只是美艷絕倫,在床上又熱情如火。
  
  他的馬車輾過角落,停在故何男爵的紅磚大宅邸前。他看見何家的旅行馬車停在門口,兩名僕人正將行李搬上車。菲麗的女僕提著小行李,等在一旁,菲麗由房裡走出來。
  
  她回頭對管家道:「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屋子要隨時準備我回來。」
  
  雷克漫步走向她。「嗨,親愛的。」他淡淡地道,聽見她的話,稍早的好心情已蕩然無存。
  
  她沒有笑容,抬起下顎。「嗨,雷克。」
  
  他打量著她身上的旅行裝。「你要去哪裡呀,菲麗?」
  
  她遲疑了一下後回答。「我想要呼吸一下鄉下的空氣。」
  
  「噢,真的?」他嘲弄地道。「讓我來猜一猜。你要去漢廷威。」
  
  「沒錯。」她冷冷地看著他。
  
  他走向前,抓住她的手臂。「老天,你表現得真有感情。真難相信這是和我天亮離開時的同一個女人。」
  
  她掙脫了他的手。「走開,雷克。我忙著要走——如果你沒有注意到。」
  
  「我注意到了,」他慢吞吞地道。「你知道里昂在威弗利宅邸,因此你才趕著去漢廷威。」
  
  「當然不。」她道,明顯地在撒謊。
  
  他想要用力搖晃她,直到她清醒過來,不再妄想他的好友。「該死,他並不要你,菲麗,他愛著他的妻子!」
  
  「安妮?」菲麗嗤之。「不可能!」
  
  「你什麼時候才會放棄?」
  
  她轉身面對他,臉龐脹紅了,開口要抗議。
  
  「不,」他抬起一手。「不要否認。」
  
  「好吧,我不會。」她越過他,快步走向她的馬車。她登上馬車,用力甩上車門,自窗邊看著他,一言不發。
  
  那一刻,雷克明白了自己是個徹底的傻瓜。既然菲麗對里昂如此執著,他又何必再留戀?「再見了,菲麗,」他幾乎無法把這幾個字說出口,但他和她之間確實是結束了。「旅途愉快!」
  
  突然間她的臉色蒼白。「我由鄉下回來後去找你,」她對他笑了。「我不會在鄉下待太久。」
  
  「的確,」雷克道。「你不可能待太久。」
  
  菲麗睜大了眼睛。
  
  雷克敲敲車身。「走吧,先生。」他命令道。
  
  馬車伕放開煞車,一抖韁繩,馬車緩緩駛動。
  
  「雷克!」菲麗喊道,努力轉頭要看他。
  
  但雷克已經轉身背對著她走開了。
  
  自從柏特的槍擊意外後,已經過了兩天。里昂心不甘情不願地躺在床上。今早梅醫生才來看過他。醫生對里昂恢復的狀況很滿意,但要他在床上多躺一天。一盤食物擱在里昂身側,安妮坐在另一邊。
  
  「你為什麼不吃東西?」她苛責道。
  
  「老天,我吃的已經足夠餵飽一支軍隊了,」他的手臂環住她的腰,用力一帶,下一刻安妮已平躺在他身邊。他倚低身子,眼裡的意圖昭然若揭。「只有一種方法能讓我在床上多待一天,」他以誘惑的語氣道。
  
  「你的身體還未恢復。」她喊道,但芳心已雀躍不已。
  
  「才不!」他吼道。為了證實這一點,他吻了她。
  
  這不是個純潔的吻。安妮很快地放棄了抗拒,他嫻熟地分開她的唇,舌頭纏上她的。當他終於抬起頭時,那對金眸光芒大熾。安妮也被撩撥了起來。
  
  「里昂,現在是大白天。」
  
  「我以為我在蘇格蘭已經根治了你淑女的矜持。」里昂揶揄道。
  
  安妮放鬆下來,抬手撫弄這張心愛的臉龐。「但我們並不是獨處,屋子裡都是僕人,他們全都關心你的情況,更不用說班奈及利克,他們隔一陣子就會進來看你。」
  
  「你忘了門上有一個好鎖嗎?」里昂誚皮道。突然間笑容逝去了,他躺回床上。「但我們在蘇格蘭時並不是獨處。」
  
  安妮坐了起來。「我知道,」她握住他的手。「好消息是柏特已經走了。」
  
  安妮真希望可以撫平他的哀傷。「我們試著忘掉他吧,里昂。我們必須試著忘記過去。」
  
  他的視線瀏覽過她的臉龐。「你終於原諒我了嗎,安妮?原諒我是個徹底的懦夫及傻瓜?」
  
  「你原諒了我曾經認為你是那個嚇唬我——及謀殺費麥修的人?」安妮回答。
  
  「是的。重要的是我們克服了對彼此可怕的誤解及不信任。」
  
  安妮的眼眶湧上了淚水,她的頭枕在他胸前。「我是如此地愛你,里昂。」
  
  他捧起她的面頰。「重要的是,我們已經把過去拋在腦後,一起創造個美好的未來——你和我。」
  
  安妮點點頭。「你知道我多麼渴望有這麼一刻嗎?從我是個小女孩時,里昂。」
  
  「我曾經傷你如此地重,」里昂坐起來,再次將安妮拉抵向他。「你怎麼有辦法原諒我?」
  
  「我不只原諒你,」安妮毫不遲疑地道。「我想我瞭解你為什麼那樣做。」
  
  「如果你瞭解,那麼你可比我聰明太多了。」
  
  安妮溫柔地對他笑了,撫弄他的額頭。「我想是因為我們是太過天造地設的一對,而這個事實嚇壞了你。你一直是個孤單、被拋棄的孩子。你父母的婚姻是個可怕的範例,使你害怕去愛一個女人。」
  
  「我害怕去愛你,」里昂簡潔地道。「我學會依賴自己如此地久,而直覺地,我知道你是我的命運——那嚇壞我了。」
  
  他們的視線相遇、持住。安妮倚向前,輕吻他的唇。「我們都不會再孤單了。」
  
  里昂的手佔有地圈住她的頸子,深深地吻住她。這個吻結束後,安妮的臉龐已暈紅一片。他惡作劇地對她笑了笑。「梅醫生說我們不能做愛嗎?」
  
  安妮驚喘出聲。「我怎麼會問他這種事!」
  
  里昂笑了。「醫生說我什麼時候可以旅行?」
  
  「這個星期底。」
  
  里昂皺起眉頭。「我想在明天回到洛斯福宅邸。」
  
  「明天?明天你絕對無法旅行!」
  
  「安妮,我擔心祖父。我絕對能夠旅行。」
  
  「你無法為公爵做任何事。我們每天都有收到葛威爾的報告,祖父的病況日有改善。不過我同意只要你好多了,我們就回洛斯福宅邸。」
  
  里昂點點頭。突然間,他的目光變得非常遙遠。他皺起了眉頭。
  
  「里昂,怎麼了?」
  
  他迎上她的目光,但又迅速地別開。「沒什麼。我只是突然間感到累了,而且擔心祖父的健康。」
  
  「還有更多,對不對?」
  
  他望向她。「是的。」
  
  安妮握住他的手,覆在胸口。「里昂,自從我還是個小女孩時第一次看見你時,就愛上你了,我知道是什麼困擾著你。我會一直愛你,偉利不是你的父親並不重要,你的父親是誰對我也不重要。」
  
  里昂沉默了。最後他道。「那對我重要——非常重要。」
  
  「不要再想它了。你是偉利合法的繼承人,忘了其他。」
  
  他直視著她。「如果我能夠就好了,但這個疑問會糾纏我一輩子。」
  
  「拜託,不要這樣對你自己,」安妮的手擱在他的胸前。「那真的不重要。不論你是個公爵或是身無分文,我都愛著你。」
  
  里昂親吻她的額頭。「而我也愛你,安妮,」他道。「愛得心痛。」
  
  里昂和安妮坐在主套房的起居室裡用下午茶,班奈通報羅探長來訪。
  
  安妮跳了起來,臉龐發白。「你被禁止離開城的。」她對里昂道。
  
  里昂端坐原位。他終於說服安妮讓他下床。「放輕鬆,我是無辜的。你忘了嗎?」他轉向等在門口的班奈。管家顯得和安妮一樣的激動。「班奈,問羅探長是否想上來和我及我的妻子用下午茶。」
  
  「是的,爵爺。」班奈鞠躬離開。
  
  起居室裡陷入了一片沉默,安妮開始來回踱步。里昂拿起茶杯,啜了一口。安妮轉過身。「這種時候你怎麼還有辦法喝茶?」
  
  「這是喝茶的最好時候,安妮。過來坐下和我一起喝杯茶。」這是句溫和的命令。
  
  安妮走過去坐下,仍然一臉的憂愁。她勉強喝下一口茶。隨即門上傳來敲門聲。安妮嚇了一跳,打翻了茶杯。茶液灑在潔白的亞麻布餐巾上。
  
  「安妮,」里昂堅定地道。「班奈,進來。」
  
  「羅探長,爵爺。」班奈帶領圓滾滾的探長進來。
  
  羅探長立在房中央,胖臉脹得通紅。「爵爺,夫人,原諒我的打擾。」
  
  里昂微笑。「不會的,探長。進來坐吧!」
  
  羅探長走向前,僵硬地坐在紅色天鵝絨座椅上。安妮問他要不要用茶時,他婉拒了。他看向里昂。「爵爺,你受傷了?」
  
  「一次槍擊意外,」里昂漫不經心地道,似乎這種意外天天發生。「你是來責備我私自離城嗎?」
  
  「相反地,不。」羅探長道。
  
  安妮一震,睜大了眼睛。
  
  「我很榮幸來通知你已經不再是殺死費麥修的嫌疑犯。」
  
  「什麼?」安妮喊道,站了起來。
  
  里昂笑了。「這是非常好的消息。你發現了什麼?」
  
  「 一名證人出面,他是位極負名望的紳士。他目緒了整個經過,包括費麥修的跌倒送命。」
  
  安妮及里昂互換了個目光。「我明白了,」里昂道。「你已經知道兇手是誰?」
  
  「不,她戴著面紗。」
  
  「她?」安妮問,再次看向里昂。
  
  「是的。費麥修和一名女人起了爭執。很令人驚訝,不是嗎?如果他不是在她推他的時候失去平衡,他今天應該還活得好好的。不過我們仍然不知道那名女士的身份。她不只戴著面紗,馬車也是雇來的。但我有幾條線索。」他咧開了笑容。
  
  「這真是好消息,」里昂道。「謝謝你親自趕來告訴我和我的妻子,羅探長。我們非常地感激。」
  
  羅探長站了起來。「這真是我的榮幸,爵爺,我個人真的很高興知道你是無辜的。現在,我必須走了,我不想再打擾。」
  
  「哪裡話,」安妮走向前,握住他的手。她綻開個大大的笑容。「你不能在今晚趕回倫敦。你會留在這裡。我們八點用餐,羅探長。我們歡迎你。」
  
  羅探長睜大了眼睛。他打量著這個奢華的房間。「噢,我從沒有待過這種皇宮般的地方,謝謝你,夫人!」
  
  一會兒後,羅探長由僕人護送去客房。安妮轉向里昂,他們沉默地互望著彼此。窗外暮色已深。
  
  安妮潤了潤唇。「里昂,柏特否認在我的臥房放火,他也否認對我的馬匹下毒。他發誓他從來就不想傷害我。他只承認跟蹤我到蘇格蘭,」她的聲音沙啞。「為什麼柏特對費麥修的事說謊?」
  
  「我只能想到一個理由,」里昂的下顎抽動。「為了保護菲麗。」
  
  安妮知道里昂並未真的完全康復。羅探長離開不久後,他就躺下來睡著了。安妮打算吩咐班奈準備一瓶冰鎮香檳。里昂自由了,今晚他們要好好慶祝這項事實及他們美好的未來。
  
  但安妮下樓時,心緒卻紊亂得很。她想著菲麗的事:真的是菲麗在她的房間放火,並對『火焰』下毒?菲現曾經發誓要報復。但她真的會訴諸『謀殺』?
  
  不然還的誰?絕不可能是蕾莎,里昂的母親。
  
  安妮推開這些擾人的思緒——及一陣恐懼的預感。「班奈?」她喊道,匆忙下樓。沙龍的門開著。她瞥見門裡有動靜,她轉過身,預期班奈會在裡面。
  
  「嗨,安妮。」菲麗對她微笑。
  
  安妮凍住了。
  
  菲麗挑了挑眉。「安妮,你的臉色蒼白如紙。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安妮試著要思考,卻沒有辦法,她既驚訝又害怕。班奈呢?大家呢?「我……我不知道你來了,菲麗。」她勉強道。
  
  「前門開著。既然我是家人,我決定不必拘禮,直接走進來。」
  
  安妮的心跳如擂鼓。「你找我有事嗎?」
  
  「事實上,我是來找里昂,」她的笑容逝去。「他怎樣了?」
  
  安妮試著思考。如果菲麗知道里昂受了傷,那麼她一定在柏特逃離英國前和他說過話——想保護菲麗的柏特。
  
  「里昂復原得很好,」安妮回過頭,希望能看見僕人走過,但走道上空蕩蕩的。「里昂睡著了,」安妮附加道。「也許你可以明天再過來。」
  
  「我不認為,」菲麗道。「你確實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裡,不是嗎,安妮?」
  
  安妮的身軀一僵。「不」這個字已經到了舌尖。她緩緩地點頭,冷汗涔涔。「是你,對不對,菲麗?你放了火、對我的馬匹下藥,是你想殺死我!」
  
  「是的,」她咆哮道。「是的,是的!應該是我成為洛斯福公爵夫人!你瞭解嗎?」她的臉籠憤怒地脹紅了,滿懷恨意地道。「我從來就沒有原諒你從我身邊奪走他!現在公爵已經病危,里昂很快會成為第九任洛斯福公爵!你想我會讓你成為他的公爵夫人?洛斯福的頭銜、財富、權勢全都屬於我!」她喊道。
  
  安妮毫不遲疑地轉身離開房間,心中滿盛恐懼,想像會有一把刀插在她背上。
  
  「停下來。」菲麗喊道。
  
  安妮停步轉身,看見菲麗手中那把珍珠柄的小手槍。「不要。」
  
  「為什麼不?」菲麗冷冷地笑了,槍指著安妮的心口。「我是個優秀的槍手。我已經練習了數年——正確來說是四年。你要向我求饒嗎,安妮?」
  
  安妮感到汗水流下臉龐、流到雙峰間。里昂在樓上睡覺,羅探長在較遠的西翼,又沒有僕人在場。她清楚地知道現在已沒有人能救她。她必須自救——如果她想活下去。
  
  她想要活下去,和她的夢中王子里昂一起生活。
  
  「是的,我會懇求。」安妮道,揣測著兩人間的距離。
  
  菲麗笑了——像貓準備撲擊時的笑。
  
  突然間安妮驚喘出聲,看向菲麗身後。「柏特!」
  
  菲麗轉過身。
  
  安妮往前衝,撞倒表姐。槍自她的手中飛出,落在地上。槍枝走火,「砰」的一聲,粉碎了燈罩玻璃。當然,柏特並沒有站在菲麗身後。
  
  菲麗嚎叫一聲,伸手抓安妮的臉。安妮努力將她較為豐滿的表姐壓在身下,用力扭轉她的手腕。兩人都氣喘吁吁。安妮差點被踢中下體。
  
  班奈及數名僕人一齊衝進來。「老天,夫人!發生了什麼事?你受傷了嗎?」班奈喊道,在她身邊煞住,臉龐蒼白如紙。
  
  「找羅探長下來。」安妮道,突然間感到一陣強烈野蠻的滿足感。她仍將菲麗壓在身下,反扭住她的手腕,壓在波斯地毯上。菲麗滿懷恨意地看著她。
  
  安妮幾乎笑了。菲麗曾試圖驚嚇、傷害、謀殺她,但安妮成功地自衛了——她贏了。
  
  「安妮!」里昂喊道,衝進了房間。他在她們身邊打住,震驚地睜大了眼睛,過了一會兒後才恢復。「傑克,槍!」他喊道。僕人跑過去拾槍的同時,里昂扶起了安妮。
  
  安妮投入里昂懷中。菲麗也坐了起來,但沒有離開地板。她看見里昂及安妮,眼裡盛滿了淚水。「里昂,拜託,聽我說,」她喊道。「我愛你——」
  
  「住口!」他命令道,甚至沒有看她一眼,他的眼裡只有安妮。「你受傷了嗎?」他急切地問。
  
  「沒有,」安妮道,將頭枕在他胸前,伸臂環住了他。他感覺起來是如此地美好——活著真的很美好。「不,我從沒有感覺這麼好過。」
  
  里昂緊緊地擁住她。
  
  菲麗哭了。
  
  一會兒後,羅探長帶走了菲麗。她被帶到了村裡的監獄過夜。
  
  里昂由兩名僕人扶下威弗利馬車。安妮已經先在人行道上等候,里昂拒絕了僕人進一步的扶持,責備地看了安妮一眼。這是菲麗攻擊安妮後的次日黃昏。「我已經好多了。」里昂堅持道,兩人緩緩登上了洛斯福宅邸的台階。
  
  「的確。但這是段漫長的旅程,你不應該驕傲得拒絕僕人的幫助。」安妮挑剔道。
  
  「小潑婦。」里昂愛寵地低語。
  
  安妮微微一笑,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臂。
  
  葛威爾一臉笑容地在門口出現。「爵爺,夫人,」
  
  「我祖父的情形怎樣?」他們進到玄關後里昂問。
  
  「他恢復得很快,」葛威爾咧開笑容。「今天他已經能夠站起來了!」
  
  「太棒了!」安妮歡呼。
  
  里昂也一樣興奮。
  
  「爵爺,」葛威爾繼續道。「公爵急於要見你。」
  
  「我也是,」里昂道。「閣下人呢?」
  
  「在圖書室裡,爵爺。」
  
  里昂匆忙走向圖書室,安妮緊跟其後。圖書室的門大開,里昂打住腳步,看見公爵坐在他心愛的皮椅上,膝上擱著一份報紙。公爵抬起頭,看見里昂,露出個笑容。「里昂。」
  
  「祖父!」里昂衝進房間,抓住祖父的手,好想要擁抱他。當他開口時,聲音中有著淚意。「感謝天你康復了。」他哽咽道。
  
  「兒——兒子。」公爵粗嗄地道。
  
  里昂微微笑,指著安妮。「我知道這會使你非常高興,祖父,安妮跟我和好了。」
  
  公爵微笑,安妮走向前。她俯身親吻他的面頰,偎在里昂懷中。「我們不只是和好了,閣下。」她柔聲道,轉身滿懷愛意地看向里昂。
  
  「是的,」里昂道。「我承認我是個徹底的大傻瓜,我瘋狂地愛著我的妻子。」
  
  「好,」公爵認可道。「坐——坐下。」
  
  里昂拉了張椅子給安妮,一張給自己。「不要讓自己太過勞累了。」道。
  
  「裡——昂」公爵用吼的。「你……是……我的……兒子。」
  
  里昂愣住了。「抱歉?」他終於道,認為是他聽錯了。
  
  「你!兒子!」公爵喊道。「你!我的兒子!」
  
  里昂瞪著他,臉色慘白。
  
  安妮站了起來。「閣下?」她驚喘。「你在說里昂是你的兒子?你和蕾莎……」她的語音逸去,困惑、驚愕、不確定應該感覺驚恐或興奮。
  
  「是的。葛威爾!」
  
  葛威爾立刻出現了。「
  
  「爵爺,」他對里昂道。「公爵希望我來解釋。」
  
  里昂看著祖父——是他的父親?他幾乎沒有聽進葛威爾的話。這是不可能的,他震驚、不信——蕾莎和他祖父背叛了偉利?「 我不瞭解。」他對著公爵低語。
  
  「葛……威爾。」公爵命令道。
  
  葛威爾清了清喉嚨。里昂茫然地轉向他。「你的母親在認識偉利前和公爵有一段韻事,她在那段時間懷了孕。公爵並無意結婚——和她或任何人。當蕾莎夫人找上公爵,要求他娶她時,他並不相信。他認為這是另一個引誘他落入陷阱的伎倆。莎娜死後,他已經碰上兩次同樣的伎倆了。」
  
  里昂開始瞭解了。他的身軀顫抖,看著公爵——他的父親。「老天。」他低語。
  
  「公爵的拒絕令蕾莎氣壞了,她幾乎是立刻和偉利私奔了。偉利並不知道真相,直到你一歲大時,爵爺。公爵要他發誓保密,及收養你為唯一合法的繼承人。蕾莎並不知道這件事。」
  
  里昂淚眼迷濛地看著他的祖父,他潤了潤唇。「祖……父親。你從不曾告訴我。我……我深受震撼。」
  
  公爵哭了。「我愛你。」他清楚地道。
  
  里昂的面頰流下了淚水。「我也愛你……父親,」他突然間跪倒在公爵身側,抓住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胸口。「這解釋了一切。」他低語。」
  
  「請你,」公爵道。「原諒……我?」
  
  「老天,是的!」里昂喊道。
  
  「公開?」公爵喊道。
  
  里昂拭了一下眼角。「公開?」
  
  「讓全……世界……知道,」公爵喊道。「還……不能……死!」
  
  里昂站起來,擁抱他的父親.公爵的手臂微微動了一下,也擁住了他.
  
  安妮哭了,葛威爾也哭了。管家把他的手帕遞給她,然後他離開去找另外一條。
  
  「母親!」里昂的語氣急切。根據葛威爾所說,自從昨天見過公爵後,她一直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不過她還是打開門讓他進來,
  
  蕾莎站在窗邊,凝視著窗下熙熙攘攘的街道。樹葉已經轉紅了。她沒有回頭看他。
  
  里昂走進房間,反手關上房門。「我已經知道。他告訴我了。我父親告訴了我一切。」
  
  蕾莎的臉龐蒼白,眼睛佈滿紅絲。眼睛看向里昂。「我恨他!」淚水自眼眶裡流下來。
  
  「不要那麼說,」里昂喊道,快步走向她,抓住她的手臂。「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怎能讓我那樣子受若?你一點也不在乎嗎?這椿醜聞差點毀了我,我差點失去一切。」
  
  她看著他。「我在乎,里昂,但比不上我對報復你父親的在乎。」
  
  「因為他拒絕了你?」里昂問,困惑而心痛。
  
  她點點頭。「因為他愛著另外一個人。」
  
  「莎娜。」
  
  「不,他愛的是安妮的母親,珊娜。」
  
  里昂吃了一驚。「不可能——」
  
  「他愛的是施史珊娜,」蕾莎喊道。「因此他才這麼喜愛安妮,因此他千方百計要你和安妮在一起。但那已經不重要了,他贏了。老天,他又一次贏了。」
  
  「我很抱歉他傷害了你——非常抱歉。但你應該在費麥修爆出這椿醜聞時告訴我真相的。」
  
  蕾莎沒有回答。
  
  「母親,」里昂沙嗄地道。「我想要你知道我真的非常努力要瞭解你的動機,但那改變不了任何事。你是我的母親,我對你的感覺沒有變,我會保護你不被醜聞傷害。」
  
  「我不認為你能保護得了我,里昂,」蕾莎的唇角顫抖。「我現在該怎麼做?」
  
  「我認為你應該退居鄉下。」
  
  「是的。」蕾莎閉上眼睛,認了。
  
  「公爵和我打算公開真相,他已經在明天的「時報」裡刊出通知。他也更動了遺囑,加了一條說明真相的條文。這件事會喧鬧一陣子,這期間你最好待在鄉下。我是公爵的兒子,很快就會被原諒一切。假以時日,因為我的地位及權勢,你可以重返社交界。我向你保證,母親。」
  
  蕾莎點點頭。
  
  里昂遲疑了一下,親吻她的面頰。他轉身越過房間,但蕾莎在門口處喊住了他。「里昂。」
  
  他停步轉身。
  
  「你知道,這是個非常痛苦的秘密,對每個人都很難受。現在真相大白,謊言結束了,我想我反而鬆了口氣。」
  
  他們的視線相遇。
  
  「也許我的做法應該有所不同,」蕾莎道。「我很抱歉傷害了你,里昂。」
  
  「謝謝你,母親。」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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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0 14:57:57 |只看該作者
  終曲
  
  這是個溫暖的秋日。天空蔚藍如洗,威弗利宅邸後方的樹林披上了燦爛的紅衣,花園裡綻放著夏日最後的玫瑰。
  
  安妮佇立在噴泉旁邊笑了,看著手上的紙條。它勾起了四年前的回憶。在舞廳後方的花園和我碰面,里昂寫給她的紙條,要求和她幽會。安妮將那雪白的信箋擁在胸口。四年前菲麗的訂婚舞會上,就是這麼一張紙條改變了一切!
  
  想到菲麗,安妮的心情變得嚴肅起來。她和里昂已經決定不對菲麗的拭圖傷害她的行為提起告訴,但菲麗依舊要為費麥修的意外死亡受審。菲麗在法庭上聲淚俱下地辯稱她的無辜。判決的結果是無罪。審判後,菲麗就去了巴黎,沒有再回來。
  
  這期間,全英國正在為了得知里昂是公爵的兒子的震驚中恢復。在報紙上的公告刊出後,安妮和里昂就躲到了威弗利宅邸,但邀請他們參加舞會及茶會的信函一直沒有斷過。事實上,安妮已經僱用了一名秘書來處理堆積如山的書信。明顯地等他們回到倫敦後,他們一定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獨處。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里昂深深相愛,而且他們是如此地快樂。
  
  蕾莎留在海格羅,里昂在南方鄉下的一處產業。里昂打算在聖誕節前後帶她到倫敦。安妮毫不懷疑他會要每個人接受他的母親。
  
  雷克依舊是倫敦最受歡迎的單身漢。社交界的女士們都熱愛他,但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也沒有定下來的意思。傳說他最近的一位情婦是一名落難的俄國公主。
  
  柏特一直沒有消息。但上星期安妮收到由比利時寄來的一個小紙包。包裹上沒有寄信人住址,也沒有任何字條。裡面是一個小小細緻的心型瓷藥盒。安妮知道是誰寄來的禮物,感到哀傷。
  
  「一文錢買你的思想。」里昂在她耳邊道。
  
  安妮嚇了一跳,里昂的手臂自後環住她。她偎向他,接受他的吻。安妮捧起里昂的頭,她的手插入他濃密的金髮。當他們終於分開時,他們在彼此的眼裡笑開,喘息吁吁。
  
  「你不是紳士,里昂,」安妮苛責道。「這就是你送字條給我的原因嗎?你打算和你端莊的妻子來一個秘密幽會?」
  
  他露出一個深深的酒窩,抗議道:「安妮,你指的是你給我的紙條嗎?明顯地是你想要和你迷人的丈夫來一個秘密幽會,」他將她拉近,開始親吻、輕啄她的喉間。「而且我抗議你用『端莊』兩個字,親愛的。」
  
  火熱的感覺流遍了安妮全身。她臉紅了。她偎向里昂的胸膛,雙膝軟弱無力。「你是個危險的男人。」
  
  「嗯,」他低頭迅速吻了她的唇。「但還沒有你一半危險,我親愛的。」
  
  「那麼我是個誘惑女妖了?」她笑道。
  
  「絕對是。」他道,手滑過她的臀部。
  
  他再次要吻她的唇,但安妮閃避了。「里昂,我沒有給你字條。」
  
  他正在磨蹭她的頸項,聞言立直身軀。「真的?」
  
  他們的視線相遇。
  
  「里昂,你沒有送字條要我到花園碰面?」
  
  他深思地看著她。「我沒有,安妮。我是收到你的字條才來的。」
  
  安妮睜大了眼睛。「我沒有給你字條。」
  
  他的金眸探索。「安妮,四年前的那一晚……」
  
  「是的,菲麗的訂婚舞會上……」安妮截口。
  
  「我收到一張字條。」
  
  「我也是。」
  
  「那一晚我並沒有寫字條給你。」里昂緩緩道。
  
  「我也沒有寫字條給你。」安妮也道。
  
  「你剛剛沒有寫給我這張字條?」里昂自口袋裡掏出一張紙。
  
  「我沒有。我的筆跡比這上面的優雅多了!」安妮道,拿出剛收到的字條。「這看起來像你的筆跡,里昂。」她道。
  
  他看了那張字條。「簽名模仿得很像,但不是我的。」他道,目光突然越過她身後,看向宅邸。
  
  安妮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洛斯福公爵站在舞廳的窗邊,含笑凝視著他們。
  
  安妮及里昂直望著彼此。「老天,」里昂道。「那個狡猾的老頭子!」
  
  「噢,想想他安排了這一切——將我們湊在一起!」安妮震撼不已,她偎近里昂。「我是如此地愛他。」她低語。
  
  里昂也一樣震憾。「想想如果那一晚不是他促成了那次幽會,我已經娶了菲麗。」里昂低語,親吻安妮的額頭。「他實在是太聰明了!」
  
  安妮抬頭看著他。「我們虧欠他許多,里昂。我們要進去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嗎?」
  
  里昂凍住了。「安妮?」
  
  她笑了,眼眶裡滿盛著喜悅的淚水。「已經證實了,我今天看過梅醫生。我懷孕了,里昂。事實上,醫生懷疑我可能懷著雙胞胎。」
  
  里昂歡呼一聲,將安妮抱起來,帶著她轉了一圈又一圈。兩人笑著、叫著,直至兩人都眩暈不已。
  
  公爵拄著枴杖,立在舞廳裡——這個他曾不情願地宣佈里昂和菲麗訂婚的地方。他看著花園裡歡笑互擁的兩人,眼眶盈滿了喜悅的淚水。
  
  「這真是皆大歡喜,」公爵在心裡歎息道,今天他非常高興。他知道珊娜也是。他從不曾如此強烈地感覺到她的存在,或是如此地靠近死亡之間。「親愛的,」他道。「再多一點耐心。我得迎接我的孫子,而後我會去找你。」
  
  她愛憐地碰觸拂過他的面頰,他彷彿聽到她低語。「是的。」
  
  公爵轉身離開舞廳,準備要擬定他孫子誕生的公告,即使它還要數個月才會印在報紙上。這同時他瞥見里昂擁著安妮往花園的更深處走去。公爵不記得曾經如此快樂過了。
  
  愛 ——戰勝了一切。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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