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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明月璫]四季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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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2 15:38:41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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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霧當然不相信祈王殿下會屈尊降貴地這般對尤氏,所以她也只是乾嘔而已,不知道出於一種什麼心理,她總會情不自禁地往那個方向想而已。大概是一種理智的自虐,明知道不可能卻又放任自己那樣去想,結果是會產生一種既虐可又不會太虐的快感。
  
  阿霧匆匆地拉起衣襟掩住自己光、裸的上身,口裡快速地道:「殿下當然不會。」阿霧幾乎是乞求地看著楚懋,這種情形實在讓她羞澀萬端,從小的閨訓都化為了烏有,與她平日的作風也大相逕庭,阿霧一時承受不了這種反差,所以格外的脆弱。
  
  楚懋沒再步步緊逼,阿霧鬆了口氣,整理好衣裳,又重新對著鏡子抿了抿發,這才走出去。
  
  那頭紫扇等幾個擺了晚飯,就見兩個主子低頭用飯,也不交談,誰能猜到剛才內室裡是怎樣個火熱情形。
  
  為了避嫌,阿霧甚至也不給楚懋布菜,祈王殿下照樣自己伸手夾菜,彷彿也沒什麼不對。阿霧只管埋頭吃飯,連看也不敢看楚懋一眼,好像她如果看了一眼,就會被紫扇她們瞧出端倪,猜到他們剛才做了什麼事一般。
  
  「剛才舒服嗎?」
  
  「什麼?」阿霧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幻聽了。
  
  「剛才那樣你舒不舒服?」
  
  「噗」地一聲,阿霧在她兩輩子的生涯裡第一回噴了飯,幸虧沒對著祈王殿下,否則還不知該怎麼收場哩,只是飯菜是不能再吃了,阿霧嫌惡地皺了皺眉頭,「把這些都撤了吧。」
  
  阿霧挪步去了東次間,完全忽略了楚懋剛才的問話,結果祈王殿下鍥而不捨地又追到東次間來,不顧她輕微掙扎地擁了她去內室。
  
  「這回沒弄疼你吧,我瞧瞧傷了沒有?」
  
  說話間,阿霧見楚懋又來扯自己的衣裳,她伸手去推他,可也不知祈王殿下的手怎麼動了幾下,看得人眼花繚亂的,阿霧胸口的衣裳就又扯了開來。
  
  「沒,沒傷著。」阿霧雙手抱胸地不肯鬆手。
  
  「是不是比上回舒服些,我剛才聽你的聲音……」
  
  阿霧的耳垂幾乎被楚懋含在了嘴裡,她只覺得耳畔癢癢麻麻,這種感覺迅速傳到了全身,「別說了,別說了。」阿霧羞恥於自己剛才發出的那種聲音。
  
  「那你告訴我會不會好一點兒?」
  
  阿霧被祈王殿下鍥而不捨的精神弄得萬分難堪,捉著衣襟點了點頭,下一刻櫻唇就又被他含在了嘴裡。
  
  這一回不同往昔的狂風暴雨,楚懋的舌尖溫柔地在她口裡嬉戲,逗弄翻捲著她的舌頭,阿霧的雙手原本抵禦地撐在他的胸上,到後來卻改為了圈住楚懋的脖子。
  
  到後來阿霧渾身綿綿軟軟地倚在楚懋的胸口,若沒有他手臂的支撐,恐怕她都得癱倒下去,她也不知道和楚懋這樣唇舌糾纏了多久,只一張嘴巴這會兒又麻又疼,她伸手摸了摸,只怕有些腫哩。
  
  楚懋見她巴掌大的臉上一雙眼睛像蒙這一層水霧,眼角微微泛紅,臉頰不知是因為憋氣還是因為羞澀,氤氳著桃紅,小嘴微微張著,過了這許久還跟脫了水的魚兒一般喘息著,叫人怎麼愛憐都不夠。
  
  阿霧感覺到臀下的一個硬邦邦的東西,臉色瞬間就蒼白了,但值得慶幸的是,居然沒有嘔吐。
  
  楚懋挪動了一□體,在阿霧的額頭親了親,「我去冰雪林,你早些睡。」
  
  儘管在盛夏,可是驟然失去身邊的溫度,阿霧的心底竟然會生出一絲惋惜,因為這絲惋惜她逃也似地躲入了澡盆裡,將頭埋在水裡,彷彿這樣就安全了,沒人能透過水面讀取她的內心。
  
  隆慶三十二年的夏季,熱得連知了彷彿都不想叫了,已經好些日子沒下過雨了,熾熱的陽光射在地上,放一個雞蛋上去都能煎熟,阿霧更是熱得完全不想動。
  
  祈王殿下彷彿也忙得不可開交,來玉瀾堂的次數越發少了,但一個月裡尤氏那兒卻去了五、六回,空氣裡瀰漫著蠢蠢欲動的氣息,人心浮躁。
  
  阿霧雖然懶得動,但她在府外佈置的人最近卻時常有消息送進來,阿霧翻看著邸報,洛北草原的韃靼於六月初踏破了柳葉關,單方面撕毀了和大夏朝的協定,柳葉關的守軍節節敗退,最後退守茂堡,如果茂堡也失守,那韃靼的鐵蹄就將踐踏大夏朝富庶的洛北平原。
  
  阿霧設在洛北一線的四季錦和德勝布莊傳來的消息不必朝廷驛站的八百里加急慢多少。阿霧的手指在小几上輕輕敲擊,努力地回想這一年韃靼和朝廷之戰是如何收場的,可怎麼也回憶不起。那時候她只是一個被長公主護得極好的不知人間愁滋味的閨閣弱女,哪裡關心過這些殘忍血腥的戰事。
  
  阿霧又看邸報,朝廷調集三路大軍支援茂堡,又命時任兵部侍郎的章亨磊前往監軍。阿霧想了想章家,腦子裡並沒有這一家的印象,那就只能說明,這一場仗章亨磊監軍並沒有打贏,否則章家必然成為新貴,何至於毫無印象。
  
  阿霧匆匆寫了幾封信叫紫扇以最快的速度發出去,她必須撤回四季錦和德勝布莊在洛北前緣的分店,她彷彿能聞到空氣裡傳來的戰場上的血腥氣味。
  
  而上京的人依然沉浸在繁華之景裡,榮珢和唐音成親的日子轉瞬就到了眼前。
  
  「給王妃請安。」阿霧的馬車剛到榮府門口,她的大嫂董藏月就迎了上來。
  
  董藏月穿了一件丁香色對襟繡戲嬰圖的薄羅褙子,下頭穿了條緋色挑線裙子,她的容貌清秀,第一眼看去並不吸引人,可多看幾眼,就越發覺出她的美來。阿霧瞧她面色紅潤,身邊的一眾婆子、丫頭又都恭敬順從,看來她這位大嫂在榮府適應得極好。
  
  「大嫂。」阿霧虛扶了董藏月一把,「你在府裡還習慣吧?」
  
  董藏月大方地笑道:「婆婆和夫君對我都極好。」
  
  阿霧又問了一些家裡的情況,才知道董藏月一進門,崔氏就把內院的對牌、賬本和庫房鑰匙都交給了這位長媳。阿霧拿眼看去,見進進出出的丫頭、婆子都比先時有了規矩,便知道董藏月是個有能耐的,兩人說笑間一同進了崔氏的上房。
  
  一時下頭有婆子來回事,崔氏只叫董藏月快去料理,外頭陸續又有客人到來,都由董藏月去接待,崔氏樂得鬆了口氣。
  
  阿霧歪上去道:「太太這回可松勁兒了,凡事都有大嫂料理。」
  
  「你大嫂自然是好的,比你那會兒在府裡時也不遑多讓,你大哥如今年歲也不小了,我只盼著她趕緊給我生個大胖孫子。」崔氏道。
  
  「大嫂才進門兩個月不到哩,太太怎麼就著急這個了,可別嚇著她了,反而不容易懷上。」阿霧笑道。
  
  崔氏乜了阿霧一眼,「這還用你說,我也就是私底下說說,你大哥私底下可愛重他這媳婦兒得不得了,兩個人蜜裡調油似的,我一點兒不擔心我的孫子,只有你個討債的丫頭……」
  
  阿霧趕忙求饒道:「太太,今日是二哥大喜的日子,你就別說我了。」阿霧簡直是怕回柳樹胡同了,如果不是崔氏這種唸經似的嘮叨,阿霧覺得自己也不會墮落得居然默許了祈王殿下許多過分的行為。
  
  在柳樹胡同張燈結綵,迎娶新媳婦的同時,前線也傳回了茂堡失守,指揮使王德文與城同亡,兵部侍郎章亨磊被俘往洛北的消息。此外韃靼更是要求大夏朝支付贖金以贖回章亨磊。
  
  但是泱泱大國,最不缺的就是人,章亨磊兵敗被俘,哪怕是回朝也是一把虎頭鍘等著,誰又會替他付贖金,只可憐了章家,上上下下地湊錢,想要接回章亨磊。
  
  對於阿霧來說,這些都是別人家的事,反正她所知道的是大夏朝並沒有因為這一次的戰役而滅亡,這就足夠安穩她的心了。她萬萬沒料到的是這一回她前輩子的皇帝舅舅居然會派楚懋掛帥西征。
  
  阿霧可以萬分肯定上輩子絕無此事,在四皇子楚懋爭取到就藩之前,他從沒能領軍禦敵,所以當他舉兵清君側時,朝廷才會先輕敵後措手不及。不過當時阿霧已經病得無法起床,對具體的情況也記不得太多了。
  
  但是楚懋從沒有掛帥西征,阿霧是能確定的。何況就以這一世的情形看,阿霧也看不出隆慶帝怎麼會無緣無故忽然就派楚懋西征,這可是兵權盡付,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如果隆慶帝萬一有個不豫,楚懋率大軍回朝,那簡直不用顧忌五、六兩個皇子。
  
  阿霧實在想不通,素來厭惡楚懋的隆慶帝怎麼忽然就作出了這樣的決定。當然同阿霧一樣想不通的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不過朝堂上五、六黨之爭,想來很快就會化作三股。
  
  朝廷的旨意一下來,楚懋就要立即整裝出發,軍情如火,一點兒都不能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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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2 15:38:5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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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征大軍在開拔前還有無數的事情,從來打仗都是糧草先行,所以祈王殿下還必須派人同戶部和兵部交涉,軍餉、糧草、武器,事事都需要去溝通,儘管是皇帝下的令,但具體執行起來卻並不是拿著聖旨就能取出東西的。
  
  因此儘管軍情如火,但西征大軍還是在三日後才會開拔,這已經是大夏朝歷史上,準備時間最短的行軍了。
  
  這五日,祈王殿下忙得連回府的時間都沒有,全紮在西山軍營裡了。
  
  阿霧當然不能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除了郝嬤嬤那邊在替楚懋打點行囊外,阿霧自然也要盡一份心的。
  
  「唔,紫扇你同紫宜一同出去,帶了赤錦去,去上京的德壽堂買一批金瘡藥、化瘀膏,現在天氣這麼熱,恐怕還要買一批清瘟丸。」阿霧又想了想道:「也不知這一仗要打到何時,只怕到冬天也未必,再買些防凍油,對了,恐怕還有水土不服,再買些止瀉的五倍子丸、香連丸。」阿霧一邊踱步一邊說道。
  
  紫扇和紫宜忙應下,又聽得阿霧道:「對了,殿下的衣物可收好了,讓呂若興把冬天的衣物也帶上,洛北比上京冷,叫他多帶些厚實的衣裳。」
  
  待阿霧回頭,見紫扇和紫宜還杵在原地,些許不悅地道:「怎麼還在這兒?」
  
  紫扇到底與紫宜同阿霧的情分不同,因而說話也隨便些,笑著道:「怕王妃還有什麼沒吩咐的。」
  
  阿霧臉一紅,「好了,沒有了,其他的郝嬤嬤那頭自然會準備。」其實阿霧也不懂自己為何會心虛臉紅,她不過是盡自己做妻子的責任而已,夠怪紫扇那小蹄子,沒事兒亂笑什麼。
  
  阿霧一個下午就靠坐在窗邊,什麼事兒也懶怠做,只發呆地望著外頭的天,晚飯時,楚懋也沒回來,紫墜做的都是阿霧喜歡吃的,涼拌核桃仁、雞絲黃瓜、糖醋荷藕、椒油茭白,可她也沒用幾口就放下了。
  
  阿霧自嘲地笑道,也不過就是沒人陪著吃飯,居然覺得飯菜都不香了。一時她又擔心楚懋,這是前輩子沒發生過是事兒,刀劍無眼,要是萬一出點兒岔子……
  
  阿霧趕緊搖搖頭,她可不想當寡婦,雖然她樂於守活寡,但卻並不像當一個真正的寡婦。
  
  夜裡,阿霧睡不著,讓小丫頭給院子裡潑了水,叫人抬了涼榻去前頭的紫籐花架下乘涼。
  
  晚上,楚懋回來的時候,就見阿霧歪在涼榻上,像是睡著了,卻睡得不安穩,彤管和彤文一頭一尾地替她打著扇子,驅蚊子。
  
  管、文二人見了楚懋忙起身問安,卻見他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吵醒了阿霧。楚懋走到涼榻前,輕手輕腳地抱起阿霧,只聽得她「嚶、嚀」了一聲,本以為要醒,結果在楚懋的懷裡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又睡了過去。
  
  彤管和彤文二人在後頭對視一眼,心裡都詫異得很,她們在阿霧身邊也伺候了不少年了,素來知道這位主子的怪癖,不喜人碰,在家時連太太都等閒碰不得她,而那位祈王殿下也是個古怪的,別人更是碰不得,連靠近三步內都不許。
  
  如今彤管她們見祈王很自然地抱起自家主子,自家主子居然也沒皺著眉頭跳起來,實在是覺得吶喊。楚懋和阿霧親熱時,跟前從來都是沒有丫頭伺候的,彤管和彤文也比不得紫扇在阿霧的身邊伺候得多,所以今日乍一看,自然覺得奇怪。
  
  待楚懋從淨室裡轉出來時,卻見阿霧正倚在床頭,見他出來,就要起身。
  
  楚懋走過去按住她的肩膀道:「怎麼醒了?」
  
  阿霧其實還有些睏,拿手背揉了揉眼睛,「殿下回來,怎麼也不叫醒我?」
  
  「讓你多睡會兒還不好?」楚懋捏了捏阿霧因為才醒來而顯得嫣紅飽滿的臉蛋兒,滑潤細膩,讓人恨不能擰下她的肉來。
  
  阿霧往裡頭讓了讓,楚懋就順勢躺在了外頭,夫妻倆這般同床共枕彷彿是許久以前的事兒了,不過今夜阿霧也沒覺得不習慣,彷彿一切都自然得很。
  
  「明日大軍就要出發了。」楚懋道。
  
  阿霧點了點頭,「家裡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已經讓呂若興送到西山軍營去了。」
  
  「還落(la)了一樣。」楚懋道。
  
  「啊,還落了什麼?」阿霧驚訝地問,她自問方方面面都想到了,連鞋子也怕打仗磨得快,又讓人多裝了十雙。
  
  「還落了一樣做重要的。」楚懋笑著握住阿霧的手道。
  
  阿霧心裡一動,旋即又覺得那絕不可能,「殿下就快說吧,仔細晚了,不好收拾出來。」阿霧不自覺地就帶出了一絲撒嬌。
  
  等下看美人最是醉人,何況還是如此容顏絕麗的美人,阿霧的眼裡流動著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春波,瀲灩迷人,雙唇微微地嘟起,像等待人採擷的粉果,楚懋哪裡還顧得上說話,一口就把果子含入了嘴裡。
  
  阿霧輕輕推了一把楚懋,真是不知這位祈王殿下怎麼那麼喜歡親她,阿霧咬著貝齒,不肯送了牙關,口齒不清地抱怨,「別又把人家的嘴弄腫啦。」
  
  阿霧感到楚懋的舌頭在自己的牙根上搜尋,一旦瞅了空,立即就鑽了進去,這回一會兒溫柔一會兒狂野地吮著她的舌頭,才不過幾下,阿霧就有些喘不過勁兒來了。楚懋彷彿在把她當一顆鮮美的水蜜桃吮吸似的,吃得滋滋作響。
  
  阿霧感受到楚懋的手探入了自己的衣襟,她羞得不得了,可手上卻沒有阻止的動作,心裡反而有個聲音在歡呼,她喜歡他這樣揉弄她,再重些也好。阿霧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讓人羞恥的想法,越發羞愧得渾身無力。
  
  待楚懋的唇挪到她胸前的雪軟處時,阿霧總算能盡情地呼吸兩口大氣了,但楚懋就跟像在跟她作對似的,她才放鬆下來,他的手就滑到了她合攏的雙腿根處,阿霧瑟縮了一下,雙腿越發閉得緊。
  
  祈王殿下倒不是沒有力氣去掰開那腿,可他偏偏不使力,只用食指刮著她的腿縫,一陣酥麻從阿霧的尾椎往上怕,使得她「嗯、嗯」地叫了兩聲,扭曲著腿不讓楚懋再碰。
  
  楚懋卻比阿霧還瞭解她自己的想法,想來是他的這位嬌妻想著他明日就要走了,今日特意放縱他哩。有便宜不佔那絕對是傻子。
  
  楚懋的手果斷地切開阿霧的雙腿,揉弄上了那最最敏、感的櫻珠,上一回他還不知道女人有這樣一顆可以打開玉門的寶貝珠子哩。
  
  阿霧眼睛忽然就睜開了,可「唰」地一下就閉緊了,自以為嚴厲地道:「殿下,不要。」
  
  可是這聲音聽在楚懋的耳裡,簡直甜得在滴水,他試著探入了一指,阿霧疼得縮了一下,嬌嗔道:「殿下。」
  
  下一刻唇齒又糾纏起來,阿霧被憋得喘不過氣來,也再顧不得下頭,只扭動著雙腿,可怎麼也躲不過那雙可惡的手,阿霧只得安慰自己,明天就好了,明天他走了,她就可以忘掉這一切。
  
  但是阿霧哪裡知道楚懋會如此過分,她不過是小小地放任了他一回,他居然就得寸進尺的拿走了更多。阿霧此時的腿正被楚懋架在他的肩頭,他的頭正埋在她的腹下,阿霧根本連眼睛都不敢睜,渾身輕輕顫抖著,像是承受不起那舌尖的重量。
  
  阿霧的手緊緊地抓住身下的床單,眼角滴著承受不住的羞澀的淚珠,口裡軟弱無力地叫著,「殿下,殿下。」
  
  可那人的舌頭依然可惡地在旋繞,還不時地彈撥,阿霧只能抓著他的頭髮,不雅地吼道:「楚懋,楚景晦!」
  
  楚懋舔了舔那汁液,並不是尋常的香氣,可是那股味道卻格外地投了他的喜好,他簡直喜歡極了,又拿鼻尖拱了拱,最後才抬起頭,雙手撐在阿霧的身側道:「你真香。」
  
  阿霧飛快地把身子縮回被子裡,把頭埋到枕頭下,轉過身不去看楚懋。
  
  阿霧感覺到楚懋翻身下了床去了淨室,她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了下來,懊惱地用手摀住臉頰,真是羞死人了,她的臉躺得就像要燒著了似的。
  
  過了好一會兒,楚懋才重新躺會床上。
  
  阿霧依然背對著他,假裝自己睡著了。卻聽得身後的人低聲道:「阿霧,我必須把你放在我觸手能及的地方。」
  
  這世上有一種人,活得清醒,活得明白,能夠清楚的知道對自己最重要的是什麼。還有一種人,只有在失去後才會明白什麼對自己最重要。
  
  祈王殿下是第一種人,又恰好差點兒經歷了第二種情形,所以他才會說出這樣讓人匪夷所思的話。
  
  阿霧猛地轉過身,不敢相信地看著楚懋,「殿下!」
  
  「你自己的衣裳那邊估計也沒法穿,我已經讓呂若興把你的東西準備好了。」楚懋說道,那語氣的隨意就彷彿是在談論出門春遊一般。
  
  「殿下,你要帶我去洛北?」阿霧睜著明汪汪的大眼睛,裡頭波光流動,看得楚懋又有些忍不住了,只得承認女人太美了,真是個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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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2 15:39:05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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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霧千算萬算也沒料到楚懋居然會提出這樣的建議,或者說提出這樣的要求,要將她日常所用的東西備齊,絕非三、兩日能行,便是衣服鞋襪也都需時日縫製,所以楚懋是一早就有打算帶上自己的,而且他也早就知道今上會派他西征。
  
  阿霧瞧著楚懋,猜不透他的打算,此次若是勝了,他必定成為五、六兩個皇子的眼中釘,也再做不了「閒王」,這樣的情況對將來圖大事的楚懋絕非好事。阿霧冷眼瞧著,倒像是祈王殿下有意於奪嫡了。
  
  「殿下是去打仗,帶我去做什麼,軍隊裡不是忌諱女人麼?」阿霧道。
  
  軍隊裡倒是不忌諱女人,通常大軍都會在當地招募婦人洗衣、煮飯,幹些雜活,還有軍ji,或是俘虜而至,或是給錢買賣,只是這些事楚懋自然不會對阿霧說。
  
  「你願意去嗎?」楚懋問道。
  
  說實話,阿霧是一千萬個不想去,一想起戰場,她眼前就浮起黃沙漫天、血流成河的景象,又髒又苦,不僅她受不了,她也懷疑每日都要沐浴更衣的祈王殿下不知道受得了受不了。可是阿霧是個聰明人,明白她拒絕也是無果,東西都準備好了哩。
  
  「殿下行軍也不帶著我,難道不怕人說閒話,怎麼御下啊?」阿霧道,何況亙古未有王爺出兵,王妃還可以跟著去的,連大將在外,妻子兒女都要留京為質的。
  
  「只好委屈王妃到我帳下做內侍了。」楚懋笑道。
  
  阿霧差點兒沒被口水嗆到,讓自己去做太監?細想想還真是可行,阿霧過為白淨,太監也白白淨淨,不容易引人注意。四皇子出征,身邊跟個太監伺候,還是合情合理的。
  
  次日,阿霧直接被楚懋打包上了馬車,她身邊只帶了一個武功高強的冰霜,相當於沒帶任何伺候的丫頭,紫扇、紫宜她們全留在府裡替她掩護了,對外只稱祈王妃病了。
  
  阿霧迷迷糊糊間想起,昨夜,楚懋說還落下了最重要的東西,該不會是指她吧?阿霧還從沒把自己擺在這麼高的位置過。
  
  「不用擔心,到了前廟鎮,我會替你買幾個丫頭伺候。」楚懋捏了捏阿霧有些難看的臉,倒了一碗茶遞給她。
  
  阿霧喝了茶,有些內急,由女扮男裝的冰霜扶了,去後頭一輛專門放置恭桶的馬車上解決了需要,這才又回到馬車上。楚懋此時已經不在車上,而是起著馬去了前頭。
  
  雖然馬車簡陋了些,但阿霧以為呂若興準備得已經非常周到了,怕她路上無聊,還特地準備了一個書箱,裡頭文房四寶皆備,還有幾匣精挑細選的書。
  
  只有唯一兩點不好,因著是急行軍,部隊星夜兼程,連停下來生火造飯也不許,只用乾糧對付,連阿霧也只能用熱茶就著湯餅,阿霧用不好飯,也洗不好澡,只好研墨練字。
  
  到黃昏時,阿霧只聽楚懋忽然縱馬到了車前,敲了敲車窗,阿霧掀開簾子,聽他道:「跟我出去一趟。」
  
  阿霧走到馬車前頭,將手遞給楚懋,被他一把拉上了馬背,兩人共乘一騎沿著山道離開了大部隊。到了目的地,阿霧才知道,前頭是一處溫泉。
  
  「殿下怎麼知道這兒有溫泉的?」阿霧驚喜地問。
  
  「杞縣志上道,潤山有溫泉,我讓劉向帶人先來探了路。」楚懋將阿霧扶下馬,笑道:「可要我伺候你脫衣裳?」
  
  阿霧忙躲了開去,她還沒在野外毫無遮攔地洗過澡,只是此時已經顧不得許多,再講究的人也敵不過一身的汗膩,她躲到山石後頭,探出來對楚懋道:「你不許偷看。」
  
  一時兩個人都洗好了,楚懋這才又帶阿霧追上了前頭的部隊,阿霧一上馬車就見桌上擺了一隻燒鵝,吞了吞口水,大喜道:「怎麼有燒鵝?」
  
  「聽說杞縣李婆婆的油燙鵝很出名,我讓冰霜去給你買的。」楚懋淡笑道。
  
  阿霧現在已經管不了楚懋怎麼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聽說過,她好幾日不見油葷,張嘴一口就咬在了鵝腿上,美美的吮了一口,「真好吃。」
  
  楚懋上前替阿霧挽了袖子,「別吃太快,小心噎著。」
  
  阿霧點了點頭,從楚懋手裡接過他掰下的鵝腿,心裡一時有些感動,她沒想到這樣的情況下,楚懋居然還記得讓人先去探查溫泉,又讓冰霜去給她買鵝。
  
  其實楚懋心裡對阿霧也是驚訝萬分,在家裡時,她有多嬌貴,他如何不知,若非怕她留在京城有個萬一,而他又鞭長莫及,他也不會帶她來受這個苦。只是楚懋沒想到,這幾日下來,阿霧居然一聲都沒吭過,乖乖地待在馬車上,毫無怨言。
  
  「殿下,你也吃啊。」阿霧將燒鵝推給楚懋。
  
  楚懋掰了翅膀咬了一口,「的確不錯。」
  
  阿霧看他唇上油光發亮,心頭一動,用一張油嘴在他臉上親了親,輕輕道:「謝謝你。」
  
  楚懋的眼睛亮了亮,側了側臉,把另半張臉遞到了阿霧的嘴邊,意思不言而喻。
  
  阿霧轉過頭不理楚懋,卻被他一口親在臉上,還蹭了蹭,不由惱道:「哎呀,蹭我一臉的油。」
  
  兩個人笑鬧了一下,阿霧吃了整整兩隻鵝腿才罷休,剩下的鵝全進了楚懋的肚子裡,她才知道祈王殿下的食量真是好得不得了。
  
  由此往後,但凡這一路有什麼好吃的,冰霜總能弄了來,堂堂高手居然成了跑腿送外賣的了,遇有溫泉,楚懋也會帶阿霧去洗澡,一行走了十餘日,總算到了洛北。
  
  楚懋的大軍駐紮在前廟鎮外的淮臘山下,這兒易守難攻,算是扼制韃靼鐵蹄繼續南下的一個要塞,而奉命從山西,西南調來的兩支援軍,也將在這裡同楚懋匯合。
  
  阿霧則被楚懋安置在了前廟鎮內,鎮子雖小,但五臟俱全,因是要塞,所以也頗為繁華。阿霧一行的入住並未引人注目,只是租了一個院落,買了兩個使喚丫頭並兩個粗使婆子。這兒同阿霧想像的黃沙漫天,血流成河還是有些區別。
  
  只是大夏朝的百姓太平盛世的日子過得太久,原本以為天朝的大軍必然會將韃靼阻止在柳葉關外,哪裡想到,韃靼的軍隊勢如破竹地劈開了洛北的關口,眼看就要從前廟鎮進入洛北平原。
  
  有錢有勢的人早已經攜家帶口地跑了,否則阿霧也不能那麼快就租到合適的院子,留在前廟鎮的都是普通百姓,不過人多力量大,也不知道他們哪裡來的消息,比阿霧知道的都還多。
  
  這日阿霧女扮男裝,用高高的領口遮住了頸子,眉毛畫得又黑又粗,勉勉強強看著有點兒男氣了,她領了冰霜去鎮上唯一還開著的茶館,叫了一壺兩文錢的茶水,坐在二樓的窗口往外看。
  
  「聽說淮臘山附近駐紮大軍了?」
  
  「到了幾天啦,也沒什麼動靜,也不知道守得住守不住,我看我還是得去臨縣投靠我表舅舅。」
  
  「不是吧,聽說這回領軍的是四皇子,皇上連兒子都敢派來,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四皇子?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領軍?連鶴關身經百戰的馮將軍都被打得稀里嘩啦,我看懸,咱們天朝就沒人了嗎,連刀恐怕都沒摸過的皇子都派出來了。」
  
  下頭有人唏噓道,「哎,太平日子過久啦,那些軍爺各個養得肥頭大耳的,只會愚弄我們百姓,聽說前頭還有割咱們老百姓人頭充當韃靼人頭領賞的,還是趕緊回去另謀出路吧。」
  
  阿霧皺了皺眉頭,沒想到老百姓居然是如此想大夏朝,如此想楚懋的,她心裡頭升起一絲擔心來。大夏朝重文輕武,武將的地位一向不高,而且講究將不專軍,軍不私將,所以楚懋這次西征,除了他身邊跟著的兩百名親衛外,其餘的人未必肯服他這位皇子,特別是那些軍隊老油子。
  
  而且這回楚懋領的還是雜合大軍,山西和西南軍隊的協調也是個問題。阿霧即使沒經歷過軍旅,也知道其中的艱難。
  
  此次山西將軍的王四海和西南的白軍山可都是沙場老將,會打仗,可脾氣也不小,白軍山的頂頭上司更是六皇子一系的,阿霧實在是為楚懋擔心。在她看來,上一回章亨磊到茂堡監軍,正是因為三軍不服統帥,才有茂堡大敗。
  
  阿霧回到租來的院子,整宿整宿地都睡不著,眼底青了一片,冰霜看不下去了道:「王妃可是水土不服,要不要請鄒大夫來看看?」
  
  鄒大夫就是鄒銘善,這是另一件阿霧沒想到的時候,楚懋此行居然連鄒銘善都帶了,表面上是請的軍醫,可實際上阿霧是知道的,鄒銘善是楚懋特地為她請的,因為她的身子一直是鄒銘善在照看,最是知根知底。
  
  「不用。」阿霧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鄒銘善知道了,楚懋就一定會知道,只會給他增加麻煩。
  
  阿霧愣了愣,跌坐回床上,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什麼時候居然這樣擔心楚懋了,阿霧努力地說服自己她只是因為他們同在一條船上,所以才會這樣擔心,可是掌心摸著床上的絲綢被單時,阿霧有了一絲不確定。
  
  屋子裡的一應東西都是上京裡她用慣的東西,連胭脂水粉都是她慣常用的。呂若興看起來極為用心,可是這後頭未必沒有楚懋的身影。
  
  阿霧看了看冰霜,雖然冰霜的解藥在她手裡,可她心裡頭的主子還是那位祈王殿下,「別告訴殿下,如今形勢艱難,別讓他煩心了。」阿霧料到,若是鄒銘善來了,楚懋必定要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就那般篤定。
  
  有些人的情意不必說出來,好像就已經明明白白地放在她眼前了。
  
  可惜阿霧還是料錯了,冰霜聽了她的話並沒去尋鄒銘善,可當天晚上,楚懋還是在夜裡摸入了她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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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日阿霧本就睡得警醒,楚懋進來的時候,她就醒了,只因屋裡慣常都留著一角小燈,阿霧對楚懋的身形又極為熟悉,這才叫出來,但多少還是有些嚇著。
  
  「殿下怎麼這時候過來?」阿霧掀了被子要下床。
  
  「我來看看你。」楚懋繞過屏風走進來,「你別下來,我坐一會兒就走。」
  
  阿霧靠在床頭,藉著微弱的燈光打量楚懋,瞧著像是瘦了些,「殿下可要用宵夜?」阿霧想著,軍營裡的飯菜肯定沒有家裡的好。
  
  「不用。」楚懋攔阻了阿霧起身的打算,「你怎麼瘦了這許多,是不是買來的丫頭伺候不好?明日叫鄒銘善來給你把把脈,要吃什麼只管吩咐冰霜就是。」
  
  阿霧心裡頭只覺得好笑,同剛成親那會兒想比,楚懋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當初的話少得一天只有幾個字,如今一開口就嘩啦啦地迸一堆。
  
  阿霧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的確是瘦了些,臉頰有些內凹,「是不是不好看了?」
  
  「你這是變著方兒地讓我讚你美吧?」楚懋笑著捏了捏阿霧的臉蛋兒,眼裡有一絲心疼。
  
  阿霧見楚懋還有心情開玩笑,想來情況定然不會壞得太厲害,「殿下,皇上怎麼會讓你掛帥西征呢?」阿霧將這個問題埋在心底許久了,今晚因著兩人相處得輕鬆,這才問了出來,「這一仗是不是很艱難?」
  
  楚懋沒說話,起身推開了屋裡的窗戶,一輪明月撲眼而入,皎潔如玉盤,照古視京,「我希望大夏朝的史書上也有我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是楚懋第一次當著自己這樣明確的說出他的野心,阿霧心裡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阿霧沒說話,只看楚懋,而楚懋則望著外頭的月亮,一時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月華流淌。
  
  楚懋回過頭來,看著阿霧問:「你是不是覺得我異想天開了?」
  
  「不。」阿霧脫口而出地道:「殿下英睿果決,智勇天錫,有經天緯地之才,又心繫黎民,殿下有此心,我以為實乃天下之福,必可成中興之祖。」比之五、六兩位皇子繼位那可真是大夏朝之福了。
  
  楚懋清淺地笑道:「阿霧對我的評價實在是太高,你怎麼就肯定我心繫黎民,有經天緯地之才了?」這是楚懋第二次這樣問阿霧了。
  
  阿霧哪裡能說她過去看見的,只能嬌嗔道:「我就是能肯定。」
  
  楚懋坐回床畔,輕輕啄了一口阿霧的粉唇,柔軟得讓他的心都塌了。
  
  「此次西征,殿下若是勝了,回朝後恐怕再難偷閒了。」阿霧看了看楚懋,心想,上一世楚懋謀求就藩而成,這一世有了這一戰,立於刀尖浪口,恐怕就再難抽身了。大夏朝雖有皇子就藩的先例,可那也得是對繼任皇帝毫無威脅才可能。
  
  而楚懋只有就藩才能蓄兵,可是瞧著他如今的步子,實在不像在往那個方向籌謀。
  
  楚懋挨個兒地親著阿霧的手指,「你不必擔心,我自有定算。」楚懋垂了垂眼瞼,想起自己全盤打亂既定謀劃後,沈老和傅以石的氣急敗壞。
  
  阿霧見楚懋如此說,也不能再問下去,轉而道:「鎮內人心惶惶的,許多人都開始舉家遷移,殿下對這一仗有把握嗎?」
  
  「怎麼沒有,若是沒把握,我如何敢將你置於此地,你安心歇息,我過幾日再來看你,養胖一點兒才好,這兒離草原近,養牛、羊的人多,我叫人每天給你提一桶牛、羊奶過來,你喝不完的,用來沐浴、洗手都好,聽說既安神又養顏。」
  
  儘管楚懋只是很隨意地時候有把握,阿霧不知怎麼的心就安穩了下來,好像只要是楚懋說的,她就信,大概是未來的正元帝給她的印象太深了。
  
  「你睡吧,我看著你睡著再走。」楚懋為阿霧理了理鬢髮。
  
  阿霧看著楚懋的眼睛,伸出手輕輕地勾著他的手指,這才閉上了眼睛。
  
  這一晚是阿霧到前廟鎮後睡得最香的一晚,清晨起來後,她推開昨晚被楚懋關上的窗戶,赤著腳也不叫丫頭進來伺候,跪坐在窗口,深深地嗅了一口窗外清晨的花香。
  
  外頭守夜的丫頭鳴柳聽見裡頭有動靜,試探著提高了嗓門問道:「夫人,你起了嗎?」
  
  「進來吧。」阿霧坐在榻上,鳴柳和鳴桃忙端著打好的水走了進去。
  
  鳴柳幾乎是癡癡地看著那雙掬水的手,白皙得幾乎分不清哪兒是雪白的袖口,哪兒地雪白的肌膚,鳴柳只覺得她這輩子連做夢都沒夢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鳴桃碰了碰鳴柳的肩膀,小丫頭才回過神來,絞了帕子伺候阿霧擦手。
  
  阿霧含了一口鳴桃遞上來的薄荷水,就著竹鹽刷了牙,又換過溫水淨了臉,再以涼水拍了拍臉頰,輕輕拭乾。自從到了這兒,她的要求已經降得極低了,有些事也懶得使喚鳴柳和鳴桃,兩個小丫頭不過十三、四歲,因在小鎮上長大,人還懵懂得很,也不太會伺候人。
  
  早飯前,阿霧將鳴柳和鳴桃攆出去,在屋裡練了一套上輩子天竺僧人教的養身功法,拉了拉因坐馬車而有些僵硬的腰肢和腿腳。
  
  日子過得平平靜靜的,思考覺察不出是在前線,這日阿霧又來了興致,穿了男裝,帶了冰霜去茶館。
  
  讓人意外的是,茶館的生意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全憑著冰霜的一張冷臉和眼裡強大的殺氣,這才讓阿霧在角落裡單獨尋了一張桌子。
  
  「咦,老張,你也回來啦。」下頭有人寒暄道。
  
  「是啊,攜家帶口去外地又沒法謀生,如今臨縣租一個小院子的錢都夠我們一家全年的嚼用了,還不如回來,在這兒做點兒軍爺的生意,指不定還能發財。」
  
  「先頭我還以為大軍過來,韃靼不遭殃,又是咱們老百姓遭殃,不過自打上回祈王帳前斬了十來個刺頭,再沒當兵的敢拿了東西不給錢,家裡的婦人也敢上街了,你回來得正好。」
  
  緊接著有人低聲道:「我有哥哥每天給那邊送菜,聽說祈王殿下把白軍起給斬了。」
  
  下頭頓時嘩然,連阿霧都睜大了眼睛。西南軍由白軍起統領,楚懋斬了白軍起,難道不怕西南軍嘩變?
  
  「不可能,白軍起可是領兵大將。」
  
  「怎麼不可能,我看也就人家皇子殿下有這個魄力敢陣前斬將。」
  
  「白將軍的部隊難道就沒鬧騰?」
  
  「怎麼不鬧騰,聽說後山挖了一個大坑,死了不少人。」有人悄悄道。
  
  「血流成河啊,聽所祈王殿下貌如天人,想不到下起手來如此乾淨利落。」其實那日大概是想說血腥殘忍,可是又怕鎮裡有西征軍的探子。
  
  關於這一點阿霧是不意外的,楚懋本就是那樣冷血嚴酷的人,韃靼的軍隊一路燒殺,大概很快就要到了淮臘山了,如果楚懋不以雷霆手段收服大軍,恐怕也只能落得個兵敗而逃的結局。
  
  只不過阿霧聽見那個埋死人的坑之後還是有點兒受不了,沒再敢往後頭聽就下了樓。
  
  「咦,咱們鎮上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個標緻的小伙……」有人在阿霧的背後喃喃道,不過話還沒說完,就被冰霜的一個眼神給嚇了回去。
  
  阿霧晚上用牛奶泡了腳,朦朧中彷彿聽見了遙遠的廝殺聲,第二天一醒來,就聽見外頭在喊,「韃靼敗了,韃靼敗了。」
  
  阿霧忙叫了冰霜過來,「冰霜你去看看外頭,究竟是怎麼回事?」
  
  冰霜一點兒也不動地道:「王爺吩咐過,我一步也不能離開王妃。」
  
  阿霧看了冰霜一眼,見她絲毫不為自己的冷冽眼神所動,只好轉而求其次,「鳴桃,你去街上打聽打聽,怎麼回事。」
  
  「欸。」鳴桃大聲應了,阿霧抓了一把錢給她,她飛快地就跑了出去。
  
  待鳴桃回來的時候,只覺得院子裡靜得彷彿人都沒有一個似的,鳴柳卻在院子裡發呆,鳴桃悄悄地走到鳴柳的背後,正想捉弄她一下,手停在她肩膀上方,還沒來得及拍下,她就順著鳴柳的視線望見了夫人屋裡的那個人。
  
  鳴柳和鳴桃就這樣愣愣地站在院子裡,斂聲屏息不敢說話,好像生怕嚇走了什麼似的。
  
  屋子裡的阿霧被楚懋攬在懷裡,狠狠地親了一下臉蛋,「這些日子你別出門,我撥了三十個暗衛在附近,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別怕,他們會護著你。」
  
  「你要去哪兒?」阿霧急急地問。
  
  「韃靼昨夜偷襲我營,擊敗後潰做了三股,有人見過韃靼的金國爾汗就在這一回的隊伍裡,我必須得去追上他,若是能生捉此人,將能保我大夏邊境至少十年無擾。」
  
  楚懋又在阿霧的唇上啄了一口,從後窗跳了出去,再不見人影。來去匆匆,統共就說了這幾句話,說話時間比他親她的時間還短。
  
  阿霧跺跺腳,轉過頭就看見了院子裡的兩隻呆鳥,吩咐道:「去把院子洗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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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鳴柳和鳴桃肩挨著肩地跑去井邊汲水來沖洗院子。
  
  「那個人是誰啊,他長得,長得像神仙一樣。」鳴桃一邊絞轱轆一邊問鳴柳。
  
  「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就出現了,就像神仙一樣。」鳴柳語氣裡充滿了少女的悵惘。
  
  「他要是能看我一眼,叫我死我都願意。」鳴桃雙手合十在胸前道。
  
  「他那樣的人怎麼會看咱們,也只有夫人那樣的人才能叫他放在眼裡。」鳴柳道。
  
  「你說他會不會就是老爺啊?」鳴桃問道,臉上飛起一團桃紅,「聽說富人家裡給夫人太太做丫頭的,有不少能被收房呢。」
  
  鳴柳看了一眼鳴桃,「做夢吶你,趕緊打水沖院子,不然一會兒那個冰塊姑娘又該瞪我們了。」
  
  兩個小丫頭洗了院子,到晚上伺候了阿霧歇息後,又躺在床上嘀嘀咕咕,幻想著跟著神仙老爺和天仙夫人進城後的事兒,早晨起來嘴角還有哈喇子。
  
  阿霧卻在想,楚懋為何非要活捉金國爾汗?去了一個金國爾汗,韃靼還會有其他首領出來,如何保得了十年平安。
  
  楚懋這一去就是兩個月,前廟鎮已經到了深秋,阿霧每天看著落葉一片一片的飄黃,只覺得日子一天比一天難捱。
  
  忽一日,冰霜帶了個瞧著絲毫不起眼的小個子進來,那小個子上前道:「小的賀春見過王妃,統領祈王殿下的暗衛二組,這是小的令牌。」
  
  賀春同時奉上的還有楚懋給的信物。
  
  阿霧接過令牌看了看,上頭有楚懋上回給她說過的印記,阿霧頗為有趣地打量賀春,她一直以為暗衛應該是那種身材魁梧,氣勢凶悍的武林高手,沒想到卻是賀春這種街邊賣豆腐腦的半老頭。不過略微想一想也就明白了,這種人才是真正的隱藏得深,是謂暗衛。
  
  阿霧拆開楚懋的信物,裡頭躺著的卻是個香囊,阿霧的鴨子繡她自己自然認得,她還以為這東西恐怕早被祈王殿下丟哪個犄角旮旯了,沒想到居然會出現在這裡。
  
  「你來是……」
  
  「王爺此時在及鄉鎮,命小的來接王妃過去。」賀春道。
  
  阿霧看了看冰霜,見她點了點頭,便應了下來。若這是敵人的詭計,既然能買通冰霜,那她無論怎麼抵抗都是無用,何況阿霧相信,楚懋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王爺怎麼忽然叫我去及鄉鎮?」阿霧還是不得不好奇。
  
  賀春卻再也不肯多說一句,就衝他這樣的態度,阿霧也覺得不可能是敵人的詭計,真換了是騙她的,估計早說得天花亂墜了。
  
  阿霧是到了及鄉鎮才知道楚懋受傷的,楚懋的大營紮在及鄉鎮外的兩河口附近,阿霧剛一進帳篷,就聞到了血腥味兒,楚懋的肩上綁著繃帶,正斜躺在木板床上,眼睛還看著對面牆上掛著的輿圖。
  
  「殿下。」阿霧疾步走過去,「你受傷啦?!」阿霧說不出自己心裡的滋味兒,只覺得鈍鈍的,眼睛裡的淚花開始往外冒。
  
  「別哭,不讓賀春跟你說,就是怕你一路上瞎擔心,我沒事,只是肩受了傷,我不習慣他們伺候,所以只得麻煩榮公公你了。」
  
  阿霧見楚懋想抬手替自己抹去眼淚,手卻抬不起來,她才發現,楚懋的雙肩都受了傷,「怎麼傷的?」
  
  「放走金國爾汗的時候,金國爾汗繞到背後射了我兩箭。」楚懋笑著道。
  
  阿霧還沒來得及細問,就見楚懋低聲道:「勞煩榮公公去給我打盆水來洗臉,我都好幾日沒洗臉了。」楚懋看了看自己的手,示意阿霧他的手如今根本使不上力氣。
  
  阿霧抹掉了淚珠,起身去了帳外。
  
  「榮公公要什麼?」一個年輕的侍衛走了上來,想來楚懋身邊的庶務都是他們在打理,楚懋這回出門,並沒有帶身邊的內侍,李延廣和呂若興都留在了上京。
  
  「勞煩給我打一盆熱水。」阿霧輕聲道。
  
  那侍衛立時應了,片刻就端了熱水來,「榮公公,小的替你送你去吧。」
  
  阿霧聽他自稱,就猜著這侍衛大概也是楚懋的近衛之一,估計對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否則也不至於連眼睛都不敢抬。「不用,我端得動。」
  
  「小的賀水,榮公公有什麼事兒,只管吩咐小的就是。」賀水恭恭敬敬地退下。
  
  阿霧端了盆子進去,絞了帕子給楚懋擦臉,又替他洗了手,拿竹鹽伺候了他刷牙,這才又端了盆子出去。只是倒底不是伺候人出身的,弄得帳子內到處是水跡,最後還是賀水進去打掃的。
  
  「殿下這回怎麼不帶個內侍過來,我笨手笨腳的也伺候不好。」阿霧替楚懋解開繃帶換藥的時候,見他疼得咧嘴,不由問道。
  
  楚懋笑著側頭親了親阿霧的手背,「我就喜歡你伺候。」
  
  阿霧將繃帶在楚懋的胸口打了一個十分漂亮又巨大的蝴蝶結,笑道:「這樣也喜歡?」
  
  阿霧見,楚懋低頭看了看不說話,他就是這個樣子,遇到不喜的,也不發怒,只是沉默不語丟到一邊就是了,比如那個鴨子荷包。
  
  「殿下不是說要生擒金國爾汗嗎,怎麼會又放了他?」阿霧問道。
  
  「我想更衣。」楚懋忽然牛頭不對馬嘴地道。
  
  阿霧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楚懋的意思,臉倏然就紅了,慌忙地起身道:「你去啊。」阿霧看了看楚懋的腿,覺得他的腿又沒有毛病。
  
  楚懋站起身,低頭在阿霧耳邊,有些為難地道:「阿霧,我需要你幫忙。」
  
  阿霧忙不迭的搖手,「我什麼也幫不上。」
  
  楚懋無奈地道:「你總得幫我把褲帶解開吧?」
  
  阿霧抬頭求饒似地看著楚懋,無聲地問,難道不能叫賀水伺候。可惜祈王殿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裡滿是指責,好像在指責她忘恩負義,也不想想當初他是怎麼對她的似的。
  
  「你要看我尿在褲子上?!」
  
  祈王殿下的口氣頗為暴躁,阿霧也能理解,內急的時候人的一切教養都會退後,連她不是也默認了讓楚懋抱她去淨房麼。
  
  阿霧嘟了嘟嘴,替楚懋掀開簾子,跟著他去了離營帳大概有一箭之地的幾株大樹後頭。
  
  楚懋站著不動。空氣裡不知流淌著什麼,阿霧只覺得它們不斷地壓著自己的脖子,最後阿霧顫巍巍地伸出了手,去替楚懋解開褲帶。阿霧閉著眼睛心想,她居然要去替一個男人解開褲帶,還要幫助他小解,還要問那種味道,阿霧收回了手,跑到一邊的樹底下撫著胸口乾嘔。
  
  阿霧站在樹下,內疚地望著楚懋,看著他肩上的傷口,眼淚開始往下滴。
  
  「你走吧。」楚懋道。
  
  言語裡沒有溫度,阿霧忽然就覺得委屈了,他怎麼就不能體諒自己。可是下一刻阿霧就開始自省,她也經歷過自己對自己的身體無能無力的那種無助,心頭有多煩躁多苦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何況還是楚懋這樣強勢的人,恐怕更受不了,要讓他抹下臉來讓屬下伺候,估計等他好了之後,那人必死無疑。
  
  阿霧不由想起楚懋對自己的好來,又覺得自己真是沒用,若錯了這一回,估計以後同楚懋之前必填膈膜。
  
  阿霧抹乾了淚,往楚懋走去,楚懋側了側身,冷冷道:「快走。」
  
  阿霧麻利地把手伸了過去,以極快地速度解開了楚懋的褲子,手裡還提著楚懋的褲子怕滑到地上髒,但是眼睛始終是不敢往下頭看的,阿霧只好仰著頭看祈王殿下的俊顏。
  
  「扶著它。」祈王殿下口氣不豫地道,但是耳根卻紅了一大片。
  
  「什麼它?」阿霧完全反應不過來,她哪裡知道男子小解是要用手扶著根的。
  
  「扶著它。」祈王殿下以更為冰涼冷靜地語氣道,可話裡的涼意讓阿霧結結實實地打了個顫。
  
  「扶著什麼?」阿霧嚇得睜大了眼睛。
  
  「扶著它。」
  
  阿霧聰明絕頂,被楚懋這樣連說三聲,自然什麼都明白了,她一臉蒼白,又委屈又無辜又想咬牙,早知道她就當個「忘恩負義」的人好了,她哪裡知道還有下頭這許多事情。
  
  「你——走。」楚懋沉聲道。
  
  阿霧站在原地不挪步,都被逼到這個份兒上了,她連他的褲子都解了,難道就倒在這最後一步上,阿霧閉著眼低下頭,掩耳盜鈴地閉著一隻眼,半瞇著另一隻眼,偷偷地以極快的速度瞄了一眼那物。
  
  醜陋得不堪入目。阿霧強忍著不適,一把扶住那物件,顫聲道:「行不行,行不行?」
  
  如果再不行,阿霧估計當初就得哭出來。
  
  「閉上眼睛。」楚懋道。
  
  阿霧心想這還用得著你吩咐,她身子向後仰,一副極力想離自己手遠一點兒的表情,只覺得看著軟趴趴的東西,怎麼在手裡越來越硬,越來越硬,不過這樣也好,可比軟趴趴的摸著不那麼嚇人些。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放走金國爾汗麼?」祈王殿下終於想起這個問題了。
  
  阿霧的注意力為之一轉,盡量忽略掉耳畔的水聲。
  
  「諸葛孔明七擒七縱孟獲的故事聽過嗎?」
  
  阿霧點點頭,瞬時就明白了楚懋的打算,「可是金國爾汗會像孟獲一般降服嗎?殿下這樣會不會太過大膽,萬一背後有人參你一本,可如何是好?」
  
  「好了。」
  
  「什麼好了?」阿霧還沉浸在思考裡。
  
  「你可以鬆手了,替我繫上褲帶。」祈王殿下平靜地道。
  
  阿霧忙地鬆開手,將楚懋的褲帶胡亂一系,飛速地跑回了營帳。
  
  楚懋看著阿霧的背影,唇角翹起三分,想對阿霧說,閨秀是不應該用跑的,好彷彿也是他第一次見阿霧不顧身份和教養的跑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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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霧沒回楚懋的營帳,而是找賀水又打了一盆水來,在旁邊的帳子裡洗手,翻來覆去地恨不能將皮搓掉,只是軍營裡沒有澡豆面子,阿霧將洗淨的手放在鼻尖嗅了嗅,雖然沒有任何味道,可她還是嫌棄地將身子往後仰了仰。
  
  「榮公公。」賀水在帳外恭聲道,「王爺要沐浴,叫公公去伺候。」
  
  阿霧猛地轉身,死死瞪著帳簾,這還有完沒完了。
  
  「榮公公,您在嗎?」賀水的聲音又隔著簾子傳了進來。
  
  賀水聽見裡頭久久無動靜,正準備再喚兩聲就掀簾子,卻見簾子猛地從裡頭掀開,那位榮公公一臉怒氣地裡頭走了出來。
  
  這還是賀水第一次看清楚這位祈王殿□邊的愛寵,果真是玉顏天成,大概是小小年紀就淨身了,如今唇紅齒白,膚如凝脂,竟然比女兒家還嬌俏嫵媚。卻原來賀水還並不知道阿霧的真實身份,只當她作他,是祈王愛寵的內侍。
  
  賀水只見阿霧,眉橫遠山,眼含秋波,腮凝新荔,鼻膩鵝脂,瑰姿麗態,說不出的風流迷人,道不盡的嫵媚勾魂,便是賀水今生所見的最美麗女子都難企及這位榮公公一二。更不提此時,這位榮公公,星眸含微怒,粉靨暈薄嗔,連賀水這樣自問只愛女子的男人,也只覺得下頭一陣騷動。若非這位是祈王的禁臠,只怕他都想上前輕戲一番了。
  
  阿霧這是哪裡還管得到賀水心裡想什麼,她直衝沖地進了楚懋的營帳,只見屏風後,營帳正中擺了香樟木桶,裡頭熱氣騰騰,白霧蒸蒸,氤氳起一股木頭的香氣,惹得阿霧身子一癢,為著趕路她也好幾日沒沐浴了。
  
  「你先洗澡吧,我叫他們再燒一桶水。」楚懋從裡頭轉出來。
  
  阿霧原本的怒氣,被這水汽一蒸,便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冰霜把你的東西搬到內室了,你自己去把香胰和要換的衣裳揀出來吧。」
  
  阿霧點了點頭,抱了衣裳和巾帕出來,靜靜地看了看楚懋,他就轉身去了屏風外頭。
  
  「我在這兒替你守門。」楚懋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
  
  阿霧本還覺得屏風不夠安全,可聽他這樣一說,也就不再反駁,總比讓其他人闖進來得好,雖然是楚懋的營帳,可那些武將難免粗俗不講究禮儀,萬一有一個急事,指不定真會闖進來。
  
  阿霧靜靜地站了許久,見外頭的楚懋毫無動靜兒,這才吐了口氣,將衣裳放在旁邊的椅子上,背對著屏風開始寬衣解帶,全身只剩下內衣時,阿霧一邊解帶子,一邊回頭看屏風,見毫無異常,這才匆匆地脫了衣裳,飛速地踏入桶裡,等做好這一切,阿霧才又呼了口氣,剛才脫衣裳時,她嚇得都不敢喘氣兒。
  
  「你不必緊張,我又不是沒看過。」外頭傳來楚懋優緩的聲音。
  
  「啊。」阿霧被楚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手裡的香胰一滑,掉到了地上,「哎呀。」阿霧懊惱地低呼,探出身子彎腰去拾香胰。
  
  「怎麼了?」楚懋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人已經繞過了屏風。
  
  「你……」阿霧抬起頭目瞪口呆地看著楚懋,三息後才後知後覺地又驚呼一聲,趕緊將脖子以下都沉入水裡,雙手還交叉抱著肩,防禦得極周。
  
  「你怎麼進來了?」阿霧欲哭無淚。
  
  「我以為你摔著了。」
  
  祈王殿下的神色一絲不變,好像剛才什麼也沒看見一般,「我先出去了。」
  
  楚懋這樣的態度讓阿霧好過了不少,這樣她還可以自欺欺人地以為剛才那一幕從沒發生過,阿霧也顧不得撿什麼香胰了,匆匆地洗了澡,擦乾了水,胡亂地裹上衣服,躲入了裡間。
  
  「洗好了?」楚懋這時也走了進來,眼睛不停地往阿霧的胸口瞟。
  
  阿霧粉頰羞紅,怒意使得她的眼睛閃閃發亮,粉嫩的唇瓣輕輕顫抖著,彷彿在誘、惑人去採擷。
  
  「牛乳的效果還不錯。」
  
  阿霧看到楚懋的唇角往上翹起了一個很不小的弧度,又見他眼睛不規矩,反射性地將雙手擋在胸前,「什麼,什麼不錯?」
  
  楚懋笑而不答。
  
  外頭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有人將浴桶抬走,隨後又有人抬了水進來。
  
  「阿霧幫我把衣裳脫了。」楚懋道。
  
  「你傷口還沒沒好,沾了水萬一化膿可怎麼辦,殿下就不能忍忍嗎?」阿霧帶有私心地勸道。
  
  「你小心些就是了。」楚懋理所當然地道。
  
  阿霧氣得一個趔趄,什麼叫她小心些。
  
  「阿霧先替我洗個頭吧。」楚懋又道。
  
  這個要求阿霧就不好再拒絕了。楚懋在外頭的斜躺在外頭的交椅上,將頭伸出交椅的椅枕,阿霧取了自己的洗髮香露來,打濕了楚懋的頭髮,將香露倒在掌心,輕輕地按摩起楚懋的頭皮來。
  
  不過片刻的功夫,阿霧就見楚懋歪著頭沉入了夢想,心裡這才知道他是倦極了,眼皮底下一抹青影,只怕熬了不少夜,阿霧的手愈發輕柔地替楚懋揉著頭髮,想起自己看過的書中記載的解乏除憂的揉捏手法,五指輕輕地按壓楚懋的頭皮,轉而為輕輕叩擊,又替他揉了揉太陽穴,見他愈發睡得香甜,這才打水替他清洗了頭髮,又拿帕子替他絞乾,點了隨身帶的蛙式銅熏爐,替他烘烤頭髮。
  
  這一切做好後,阿霧的手一離開楚懋的頭髮,他就醒了過來,笑道:「我睡了多久?」
  
  「才一會兒。」阿霧道。
  
  「唔,是有些乏了,叫他們重新加點兒熱水,洗個澡鬆快鬆快。」楚懋道。
  
  阿霧出門吩咐了賀水加水,這才反應過來,她怎麼就順著楚懋的話,要伺候他洗澡了?
  
  阿霧低著頭走進去,聽得楚懋笑道:「快來吧,洗了澡用過晚飯早些安置。」
  
  阿霧硬著頭皮上去,替楚懋解了內衫的帶子,露出他結實的胸膛來。同當初阿霧看到的可不一樣,楚懋如今的膚色不再白皙,轉而成了一種古銅色,洛北的風將他光滑的肌膚吹上了一層薄薄的細紋。
  
  阿霧的眼睛不以她的意志為轉移,牢牢地定在了楚懋的胸膛上,當初那種白皙在阿霧的心裡並沒有激起什麼漣漪,可是今日的古銅色,卻叫阿霧羞紅了臉,努力地克制之下,才壓下了身手去摸一摸他微微鼓起的胸膛,眼神順而往下,流連忘返於那六塊腹肌上。
  
  阿霧其時並不懂什麼叫做「性感」,只是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撲通撲通一個勁地往外蹦,口乾舌燥,卻又捨不得挪開眼。
  
  「怎麼了?」楚懋彷彿有些不解阿霧的沉默和呆滯。
  
  「沒,沒什麼。」阿霧嚇得退後兩步。
  
  「褲子還沒脫,阿霧。」楚懋有些無奈地道,語氣就像在輕責小姑娘般。
  
  「就這樣洗不行嗎?」阿霧脫口而出。
  
  「待會兒濕漉漉的,還不是要你來替我換。」楚懋為阿霧著想道。
  
  「噢。」阿霧這才想起還有這麼一著,只得又走上來,面對著楚懋的背,離得遠遠的,伸出手要手指尖才能勉強觸及楚懋的褲腰。
  
  阿霧呆呆地想著,他的肩膀可真寬闊。
  
  眼睛不由自主地順著他背脊上的內凹往下,滑到他精瘦的腰部,脊柱線沒入褲下,留下一道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暗影。
  
  阿霧傾過身繞過楚懋的腰,從後頭替他解開褲帶,再仰開身體,緩緩地拉下他的褲子。
  
  先是露出一半結實挺翹的臀來,古銅的肌膚,帶出強健、英偉的氣勢,撲面而來的只屬於男人的氣息讓阿霧頭暈腦熱。那樣的挺翹,弧度完美得奪造化之功,光是看著,就已經覺得指頭戳上去,一定會像最勁道的面一樣,讓人深陷於那種質感。
  
  阿霧看著楚懋的臀線,又覺得那不是古銅,而是官窯精品的褐釉,濃厚而深重,馥郁又有力。真是奇怪,怎麼會想起有力這個詞,阿霧自己也弄不明白。
  
  在她自己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阿霧的雙手就已經不受控制地握了上去,對的是握,有力的握,但下一刻楚懋身子的一僵,臀部肌肉的忽然硬實,讓阿霧立即像一頭受驚的小鹿一般,剎那間心思百轉千回,好在她實在不蠢,所以就勢將楚懋的褲子往下一扒拉,「好了,殿下。」
  
  阿霧也再管不得楚懋,閃身就進了裡間。一進去,阿霧就忙不迭的以手作扇,給自己扇涼,阿霧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中了什麼邪,居然去摸楚懋的……
  
  「噢。」阿霧懊惱得無可復加,腦子裡不停地浮現楚懋半luo的背部。古銅,蒼涼而古舊,有著歲月的歷練,歲月礪鋒,終成一劍,可開天闢地,可斬魔誅神,那是男人獨有的雄渾。
  
  阿霧抹了一把臉,她腦子裡怎麼竟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阿霧又懊惱了一聲,她怎麼能用摸過楚懋屁、股的手又來抹自己的臉,真是罪過,真是罪過。
  
  「阿霧,替我搓搓背。」外頭又響起祈王殿下惱人煩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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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霧決心肚量大點兒,不跟傷患計較,她是生過病的人,最知道病中之人需要的是輕言細語的安慰和關心,病中之人也格外的脆弱和小氣。
  
  「好的。」阿霧應道,掀開裡間門簾的一角,探出個頭來,見楚懋已經坐在了浴桶裡,阿霧這才走出來,繞到楚懋的身後,拿起巾帕和香胰,小心地避過楚懋的傷處,動作輕盈,盡量不沾起水花來。
  
  只是阿霧一個閨閣女子,力氣本就不大,加之又怕使了力牽扯到楚懋的傷口,因此一雙小手與其說是在搓背,那點兒力道之如楚懋,還不如說是在撫摸。
  
  不過祈王殿下絲毫不介意,他渾身都被這雙如酥小手弄得松乏柔軟起來,唯獨一處高聳,幸虧是在水裡,否則恐又是一番折騰。
  
  阿霧埋著頭只顧了楚懋的背,見水珠順著他的脊柱下滑,不知怎麼地又吞了口口水,當她真給楚懋搓背時才真正地發現了,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不同,他的肌肉堅硬如鐵,搓得她手指都紅了,而女人的身子就柔軟許多。
  
  繼而阿霧的心神又被其他所引,心想,楚懋每日穿著衣裳,露在外頭的地方被曬成了古銅色還可以理解,怎麼衣裳地下,連臀處也曬黑了,阿霧一時實在想不通,因而也就忘了關心,為何據祈王殿下說他好幾日未曾洗澡,可身上卻沒什麼污垢。
  
  再說回祈王殿下,阿霧實在是不夠關心他,否則便該知道楚懋是何等追求完美的人,哪裡容得下自己身上白一塊兒,黑一塊兒的,何況行軍打仗也沒法講究,有時候逼追敵寇,山野間泥溝裡行軍埋伏三、五日的也有,遇水淌溝,逢林砍樹,一身的臭汗。更有一次,能活捉金國爾汗全靠楚懋一人潛伏追蹤,制服金國爾汗,其中的驚險和艱難可想而知。是以,如此境地,但凡能遇著個可洗澡的水塘清池,祈王殿下自然要痛快地洗上一場。週遭又沒婦人,也不怕唐突,自然是赤、條條來去,洛北的烈陽炙人,因而楚懋曬出這般顏色也絲毫不奇怪。
  
  阿霧想著想著,手便自然地從楚懋的背部挪到了他的臀間,她自己因在走神所以沒發覺,可祈王殿下就跟被雷擊一般,手指一下就抓緊了桶沿,當然旋即就鬆開了,因而聰明誤己的阿霧姑娘壓根兒就沒發現祈王殿下的手指原來是很使得上勁兒的。
  
  「好了,阿霧,替我搓搓前頭。」祈王殿下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暗啞,可阿霧未有經驗,哪裡聽得出裡頭的含義來。
  
  「啊,噢。」阿霧如今對著楚懋,只有這些虛詞可用。
  
  阿霧站直身子,雙手從楚懋的背後輕輕地摸上他的胸膛,若是再靠近些,恐怕連祈王殿下都要誤會這是情人之間的愛、撫了。
  
  阿霧轉到楚懋的跟前,雙手繼而往下,努力地將自己放到內侍的位置上,再將楚懋看做一段木頭,她的手滑過祈王殿下的腹肌,再往下落在他的大腿上,小腿上,腳上。
  
  每一處都點燃了熊熊的烈火,可當事人卻一點兒也沒這個領悟,阿霧如果這時候肯抬頭看一看祈王殿下的表情,那一定會在上面找到痛苦、折磨、忍耐還有扭曲的愉悅。
  
  楚懋感覺讓阿霧伺候他洗澡,已經完全不是在逗弄她了,反而是在折磨自己,他剛想說,好了,就見阿霧在洗淨他的兩腿後,眼睛定在了正前方,不知在想什麼。
  
  其實祈王殿下也不太瞭解阿霧,從前的康寧郡主,如今的榮府小六,也都是個追求完美的人。阿霧心裡頭煩躁得不得了,儘管楚懋的肩膀沒洗,可那是因為受著傷。她將他全身都清洗趕緊了,唯獨一處未淨,這無疑是對阿霧脆弱又嬌嫩的神經的極大挑戰。
  
  阿霧的手死死握緊,她控制不住心裡的煩躁,她必須得把他洗得乾乾淨淨才行,何況今晚他們很有可能會同床共枕,阿霧心想,骯髒真是絕不可饒恕的。
  
  因而王妃阿霧,在祈王楚懋的預料之外,猛地朝水裡探下了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祈王殿下的腿根兩側都大力地搓洗了一下,甚至還嫌棄那物礙事地將它撥到了一邊。
  
  這一次,完美之癖全勝恐懼之症,當真可謂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唔。」祈王殿下今生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發出了一聲叫人聽了會面紅耳赤,心跳加速的呢喃。
  
  「好了,殿下。」可惜遇上了阿霧這段完全不解風情為何物的木頭。
  
  「你進去吧。」楚懋開恩地道。
  
  若是這話實在半個時辰前說的,那麼阿霧會感激涕零,但是這會兒,也不知是不是什麼都放開了,以至於阿霧突然靈光一閃,醍醐灌頂般地想到,楚懋之所以這樣逼迫她,或者用逗弄好一點兒,完全是看準了她在意,她計較,她懦弱,就如同阿霧逗弄其他的小東西一般,你越是在意,她就越是高興,帶著一絲惡意的高興。
  
  所以阿霧決心絕地反擊,學著祈王殿下悠緩的聲音道,甚至還惡意地添加了一絲女子特有的嗔嗲「我伺候殿下穿衣裳。」
  
  真真是要人命了。
  
  阿霧站得腳都發軟了,「殿下還不起身嗎,水都涼了,要不要再加些熱水?」
  
  「不用。」涼水正好。
  
  半個時辰後,阿霧才和險些泡得脫水的祈王殿下一起坐在了飯桌旁,野菜、湯餅和叫不出名字來的亂七八糟的湯。
  
  祈王殿下優雅地私下一塊湯餅泡在亂七八糟的湯裡,大口而優雅地吃了起來,阿霧一筷子都沒動,在馬車上時她就受夠了湯餅,看見就想吐,比當初看見那什麼都還想吐。只是對於楚懋會這樣不講究不挑剔,阿霧還是有些驚奇的,她本以為楚懋身為統帥,吃食上就算不精緻也不該如此簡陋。
  
  晚飯後,楚懋去大帳處理軍務,阿霧則叫冰霜把換洗的衣服拿去清洗,可憐堂堂江湖高手如今居然淪為了漿洗女,且還不見有絲毫怨懟。
  
  臨睡前,楚懋進來,後頭跟著賀水端了一碗肉糜,阿霧抬頭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楚懋,「殿下要用嗎?」
  
  「你吃吧。」楚懋盯著床對面的輿圖認真看了起來。
  
  次日阿霧醒來時,楚懋已經不見蹤影,她問賀水,賀水道:「王爺擒金國爾汗去了。」
  
  「他的傷還沒好。」阿霧有些氣急地道。
  
  賀水低著頭不說話。
  
  「這是第幾回了?」阿霧望著轅門外的青山,沒頭沒腦問道。
  
  「第八回。」賀水居然聽懂了。
  
  阿霧返回營帳,一整日都魂不守舍,生怕楚懋有個閃失,萬一傷勢又加重可怎生是好。整日裡阿霧都保持著一個姿勢,那就是以手支頤,靠坐在桌畔,直到外頭傳來歡呼聲。
  
  阿霧飛快地撩開門簾往外跑去,只見遠處一對人馬徐徐而來,及近時,但見楚懋一身輕甲坐於馬上,彷彿游春的公子哥兒般,如果馬屁股後沒有以繩繫著一個韃靼人的話,就更像了。
  
  楚懋一行回了大帳,他騎馬經過阿霧時,眼睛都沒斜一下,這叫阿霧多少覺得有點兒被輕忽。賀水這時候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一臉的興奮,阿霧叫住他問:「殿下後頭拴著的那人是金國爾汗?」
  
  賀水點了點頭,興奮地道:「王爺真是智勇天授,他說金國爾汗在後頭的泥巴山,果然就在,金國爾汗膽大包天,還想偷襲咱們,結果叫王爺一眼就看穿了,聽說王爺一箭射在金國爾汗的盔帽上,他當時就跪地投降了。」
  
  「王爺一箭射在金國爾汗的盔帽上?」阿霧重複道。
  
  賀水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究竟說了什麼,不過他也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話有什麼後果,祈王殿下逗弄阿霧的那難以啟齒的把戲,哪裡能說給下屬聽。
  
  「對,王爺的箭法百里穿楊,西北軍和西南軍裡哪些刺頭不服,最後被王爺的一箭全給震住了,你是沒瞧著,王爺當時還騎著馬,疾如飛矢,一支箭就穿中了拋在空中的五枚銅錢,那真叫神吶!」賀水說道精彩處,恨不能拍腿鼓掌。
  
  阿霧總算有點兒瞭解為什麼賀水身為楚懋的親衛,卻只負責雜務了。
  
  阿霧在楚懋的大帳外徘回,儘管心裡燒著一把極旺的火,可也不敢擅入大營,直到裡頭的人陸陸續續出來,阿霧瞧著,裡頭應該只剩楚懋和金國爾汗了。可是她等了又等,還是不見楚懋出來。
  
  阿霧在大帳外跺著腳,來迴繞圈,行到門簾處時,解山走了出來,面無表情地對阿霧道:「王爺叫你進去。」
  
  解山是楚懋親衛裡的天字隊首領,其地位可見一斑,也只有他才敢對祈王的愛寵這樣不假辭色,在他看來,哪怕祈王寵幸孌童,都比寵幸阿霧這種肯定會變佞臣的內宦。
  
  阿霧愣了愣,想後退的腳在看到解山鄙視的眼神後,變成了昂首挺胸地走進去。
  
  大帳內楚懋坐於正中,見她進來,和顏問道:「有事?」
  
  阿霧的注意力卻被金國爾汗吸引了,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韃靼人的模樣,只聽說他們驍勇善戰,茹毛飲血,阿霧再對照著金國爾汗一看,只見他頭髮剃得只剩頂上的一小撮,紮了個辮子,唇上蓄著八字鬍,看起來十分怪異,深秋裡居然還穿著露出半個肩膀的衣裳,生得臉闊腰渾,讓人看了又想笑又害怕。
  
  楚懋皺起了眉頭,冷聲不耐地又問,「有什麼事?」
  
  「元帥該換藥了。」阿霧不知道金國爾汗知不知道楚懋的真實身份,因而便稱楚懋為元帥。
  
  「知道了,出去吧。」楚懋看著阿霧的眼睛,裡頭充滿了安撫之意。
  
  阿霧行了禮,往後退。待快走到門邊時只聽金國爾汗用字正腔圓的漢話道:「皇子殿下,真搞不懂你們中原人,居然會喜歡這種男不男女不女,叫我說,女人那才能叫咱們男人舒坦,那肥厚的屁、股,又大又白的nai、子,那才叫享受。若是殿下不嫌棄,我可以把我族最美的女人桑坦爾獻給您。」
  
  楚懋沒說話,但是心裡頭已經開始忌憚,不過才一眼,就叫金國爾汗看出了他對阿霧的不同。
  
  阿霧卻顧不得思考這些,她已經羞憤都加快了腳步走出大帳,心裡頭愈發憤恨楚懋居然讓她進去受此等輕辱。阿霧站在簾子外,臉迎著冷風,這才能稍微平靜些。
  
  「不過,皇子殿下的這位內侍的確長得好,叫我也想嘗嘗他的滋味了,若是殿下把他給我,我就立即臣服。」帳子裡傳來金國爾汗肆無忌憚的笑聲,說話的聲音大得阿霧覺得金國爾汗是故意的。
  
  「你還不配。」楚懋冷冷的聲音打斷了金國爾汗的笑聲。
  
  金國爾汗就像被人掐住了嗓子似的,笑聲戛然而止。
  
  「這是第八次,我們大夏有一句古話,九九歸一,我再放你一次。」
  
  帳中久久不曾傳來金國爾汗的聲音,阿霧抬眼看見解山一臉陰沉地走過來,不得不離開了大帳的門口。
  
  夜裡,楚懋歸帳,又故技重施地叫阿霧伺候洗澡,卻見阿霧端端地坐在木榻上,抬著下巴,怒氣沖沖地看著他,「怎麼殿下白日能一箭射中金國爾汗的盔帽,這會兒卻連抬手洗澡也不能?」
  
  「你知道了?」楚懋笑了笑,走過來同阿霧並肩坐下。
  
  阿霧簡直不敢相信,作出此等事後,楚懋的臉上居然沒有任何愧意,叫她連原諒也無從下手,本來她在聽見楚懋說「你還不配」的時候,還決定可以考慮從輕發落他的,這會兒想來,她真是太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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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7
  
  在阿霧自己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她就已經很自然地在同楚懋撒嬌和耍脾氣了,並且絲毫不擔心祈王殿下不買賬。
  
  「可惜了,本來還想多瞞幾日的。」楚懋又問道,「是賀水說漏了嘴?」
  
  「這是你的問題,怎麼能怪到別人身上。」阿霧一聽楚懋的話就覺得不對勁兒。
  
  楚懋聞言瞇了瞇眼睛,「你在替賀水說情?」
  
  「這不能怪賀水。」阿霧提高了一度聲音。
  
  「阿霧,你為賀水說情只會加重我對他的懲罰。」楚懋沉下臉道。
  
  阿霧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楚懋的意思,可又覺得自己怎麼那麼傻,明明是來興師問罪的,最後卻被楚懋繞到了賀水的頭上。
  
  「我才不管他呢,你們都是一丘之貉。」阿霧怒道,「楚懋,你的手明明是好的,怎麼能讓我給你,給你那,那什麼……」阿霧簡直說不出口。
  
  「我的確是受傷了。」楚懋解開自己的衣裳,露出繃帶來,在阿霧的面前解開來,「你看,你還給我上了藥。」
  
  楚懋的肩頭的確是有兩處箭傷,看起來像是結痂後又裂開的樣子,露出龜裂的痂痕,想來是今天挽弓時又震開了傷口。
  
  阿霧心裡如今是看明白了,楚懋的確是受了傷,可絕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重,都是她自己傻,中了他的圈套,她只是沒料到被人譽為仙人之姿的祈王殿下居然會使出這樣下流的花招。
  
  「可是你,你的手能,能動啊。」阿霧氣得開始有些結巴。
  
  「是啊,我的手是能動,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這樣做?」楚懋面無慚色地看著阿霧道。
  
  阿霧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嘟著嘴不說話,默認了楚懋的話。
  
  「阿霧,你說我這是為了什麼?」楚懋看著阿霧,然後緩緩地慢慢地道:「做人夫君的要靠耍這種小聰明來博得妻子的關愛,你覺得是為了什麼?」
  
  阿霧覺得賀水說得一點兒沒錯,祈王殿下是個百步穿楊的神射手,一下就擊中了她這個靶心,轟地一聲就碎了。
  
  阿霧垂下眼瞼看著自己的腳尖不語,她心裡是心虛而內疚的。可是她本來是怒氣沖沖來問罪的,結果現在變成了被楚懋問罪,她反而無禮了,真是意想不到的變化,阿霧感歎道。
  
  然後阿霧感到自己的頭頂被楚懋輕輕地撫摸著,任由他將自己抱到他的腿上,臉頰貼在他胸口,聽著他道:「今天金國爾汗對你的侮辱,過幾日我讓你親手還回去好不好?」
  
  阿霧抬起頭看著楚懋,沒料到他會這樣說,可她心裡熨帖極了,每個毛孔都熨帖了,她的委屈、鬱悶都要一股腦兒地發洩在金國爾汗身上才好。
  
  「好。」阿霧點點頭。
  
  楚懋見阿霧如此乖順,臉頰緋紅,酡顏襯雪,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彷彿蝴蝶般的陰影,又像羽毛一樣撓在他心上,還有她潔白優雅的脖子,一時忍不住親了親阿霧的臉,只覺得不夠,又張開嘴輕輕咬上去,實在是太喜歡了,所以必須竭盡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狠狠咬下去。
  
  阿霧扇了扇鼻子,作出嫌棄的表情,「臭。」
  
  楚懋刮了刮阿霧的鼻樑,站起身道:「伺候本王沐浴!」
  
  「你想得美。」阿霧扭過頭去。
  
  「寵得你。」楚懋笑著走了出去。
  
  這個晚上阿霧睡得特別不好,早晨起來時渾身僵硬得都疼了,她自然能明白她和楚懋自己有什麼東西不同了,或者說最大的障礙,楚懋已經用陰謀詭計踢掉了。昨晚楚懋摟著她睡的時候,阿霧能確確實實地感到身後的那個硬硬的又熱得仿似一團火的醜陋傢伙。
  
  阿霧再遲鈍也感知出了楚懋的危險,儘管她稍微地克服了一些障礙,可並不表示她馬上就能接受楚懋對她作那畫冊上的事情,真是羞也羞死人了。
  
  所以阿霧一整晚都直著背,努力地讓自己離開那傢伙一點點的距離。結果相安無事到早晨,阿霧大鬆了一口氣,楚懋起身的時候,她這才補了一覺。
  
  接下來的日子居然也都相安無事,這簡直大出阿霧的意料之外,她引以為傲的聰明才智都因為料事不准而敗給了這件事。
  
  只是阿霧每夜都是對著楚懋在睡,她的心神都在躲避那團火熱上,也就忽視了那盯在她背上的兩簇可以焚燒一切的火焰,其中的火熱和暴烈,以及貪婪與渴望是如何的可怕可怖。
  
  祈王殿下當然不會在這樣簡陋的地方同他的嬌妻圓房,哪怕是忍得再辛苦再咬牙,寧願冬天裡洗冷水澡,也要忍下去。而且最貪心的貪婪者,在品嚐美食前,總要刻意地停頓一段時間,只為了讓撲鼻的香氣縈繞鼻尖,勾起他心底更多的更深的因為得不到滿足而叫囂的欲、望,這份等待只會讓美食吃起來更為美味,讓人得到更長時間的享受。
  
  楚懋在阿霧的頸間嗅了又嗅,聞了又聞,阿霧還完全不知道她在楚懋的眼裡已經成了一道美味大餐,只等著他伸出筷子了。
  
  這日楚懋又在看輿圖,阿霧也拿手撐著下巴同他一起看。
  
  「你說這回金國爾汗會藏在哪兒?」楚懋隨口問阿霧道。
  
  這個問題其實在阿霧的腦子裡已經遊蕩了無數回了,她伸出可愛的手指頭在離洛北草原最近的柳葉關點了點,柳葉關頭後就是金國爾汗的大本營了,一旦遊牧民族入了草原,化作流星,哪怕是智勇天授的祈王殿下恐怕都未必能捉到金國爾汗了。
  
  「哦,怎麼說?」楚懋轉頭看著阿霧。
  
  「殿下說過這一回是最後一次放他了,他被殿下捉了八次,他不可能沒有心魔,殿下在他心裡估計已經是無堅不摧了,所以我猜想他再不敢拿自己做賭注,再遊蕩在殿下附近,金國爾汗一入柳葉關,那就能魚歸大海。可是即使這樣,那天在大帳裡,金國爾汗還敢向你討要我,這就說明他自大、自狂,而且不肯服輸,所以我猜想他既要隨時準備出柳葉關,可又不會真的遁回草原。」
  
  楚懋點了點柳葉關,「那好,我們就去柳葉關看看我的阿霧說得對不對。」
  
  「可是殿下真有把握這次捉到金國爾汗之後,他就能臣服?」阿霧問道。
  
  「沒有。」楚懋簡短地回答道。
  
  「那殿下為何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他,殺了他不是更好嗎?」阿霧不解,在洛北待了這麼久的日子,阿霧的耳朵聽金國爾汗的名字都聽起繭子了,聽他如何弒父登位,聽他如何統一洛北草原,聽他如何驍勇善戰,阿霧覺得這樣的梟雄必斬之而後快,否則便會養癰遺患。
  
  「哦,怎麼說?」楚懋仿似有點兒興趣。
  
  阿霧遲疑了一下,還是開了口,倒不是為了賣弄,而是怕楚懋那喜歡逗弄人的性子會讓他慮事有偏,「如今大夏人強馬壯,主明臣強,金國爾汗今日臣服,可萬一幾十年後大夏勢弱,那時韃靼統一勢成,豈不是遺禍將來。」
  
  楚懋以眼神鼓勵阿霧繼續往下說。
  
  「我以為斬殺金國爾汗後,分化洛北草原各族勢力,或許邊境的百姓還能有幾年平靜的日子。」縱觀史冊,中原王朝用這個法子抑制北蠻的確起到了效果,而且屢試屢驗。
  
  阿霧感到自己的頭又被楚懋摸了摸,就像長輩安撫犯錯的小輩一般。
  
  「咱們大夏朝幾乎每五年就要對洛北用一次兵,最長的太平日子也不過十年,江南錢糧盡付軍餉,國庫空虛,戶部日日叫窮,拆西牆補東牆,虧得這兩年風調雨順,急情不顯,才得以苟安,萬一出現大災,恐怕國器危矣。」
  
  楚懋將阿霧抱到膝上坐下,「幾百年來北虜南侵就是歷朝歷代都最頭疼的問題,亡國多由內訌外侮,我一直在想,咱們是不是一開始對待他們的態度就錯了。」
  
  「錯了?」阿霧不解,迷惑地望著楚懋。
  
  「是。他們屢侵屢犯,咱們屢抗屢打,死傷無數,無休無止的戰爭,贏了所得也不過幾年的苟安,我一直在思考,難道就沒有一勞永逸的辦法?」
  
  阿霧看著楚懋,心裡覺得祈王殿下這是異想天開。
  
  「記得北魏嗎,北魏南下、夏侯稱帝,終起一朝,未有北患,而魏太祖崇漢尊德,實已漢化,起居坐臥俱為中原習俗。」
  
  阿霧搶白道:「難道殿下的意思是要讓北虜再次南下統治中原就四海平靜了?」
  
  楚懋笑道:「你急什麼。北虜統治中原怎麼了,誰坐江山不是坐,何況認真說起來,咱們大夏開國太祖的身上不是也有北胡的血統嗎?我以為不必分中原、北胡,天下皆為一家,那便再無外侮。」
  
  「那倒是,都成了內訌了,殿下說得容易,迄今為止有誰能一同中原、北胡的,北虜驍勇善戰,你追他散,你退他聚,便是一時得勝,中原百姓誰又肯移居北胡,勝而不佔,待彼恢復,又是舊日局面。」
  
  「說得不錯,不過你這樣說是依然視彼為胡虜,而我之謂一家,乃是視彼為漢人一般的兄弟姊妹。」
  
  「他們怎麼同咱們漢人一般,他們茹毛飲血,根本就是野蠻未化。」阿霧辯道。
  
  楚懋在阿霧迷茫的眼神裡繼續道:「有語雲,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他們遊牧放獵那是生活習慣,就好比你喜歡甜食,而我不喜歡一般,本質並無區別,茹毛飲血又如何,都是上天的子民。」
  
  阿霧不語,可臉上依然是不贊同的神色。
  
  「你既然說他們野蠻未化,可史上但凡有外族侵入中原,不論長短,最終都尊漢制,可見他們也是一心向漢的,只是咱們中原頑固守舊,視彼為異,他們求而不得,便只能搶。你當去邊境走走,那裡的漢人、胡人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他們互市互利,漢胡雜居,且偷偷通婚,所生子女多向漢化,你想想若咱們全面放開邊境,視他們做西北人,東三省諸人一般,允許胡漢通婚,百年後又何來胡虜之說,又何來邊境之患?」
  
  阿霧眨巴眨巴眼睛,不得不承認祈王殿下的想法很新穎,且並非沒有道理。
  
  「可是此行萬難,試問有多少人能有殿下這樣的胸襟,又誰能有這等氣魄敢開邊境?」
  
  「阿霧,可是咱們不做,就永遠不知道能行到哪一步。我畢生的心願便是能永定邊塞,不再讓大夏黎明受北亂之苦。」
  
  阿霧看著楚懋的眼睛,能讀出裡頭的堅定和激情,她有些感動,為楚懋的志向,並想不顧一切地同他站在一起,「雖然我現在還無法確定殿下的想法能否真正實現,可我也願意為殿下說的那一天盡我的微薄之力。」
  
  「你只要一直待在我身邊就好。」楚懋捉起阿霧的手,吻了吻。
  
  「殿下還沒說金國爾汗的事呢。」阿霧推了推楚懋。
  
  「金國爾汗乃草原狼王,驍悍有智,否則也不能短短十年就一統洛北,他的諸多姬妾都是我中原女子,而且你聽他漢化說得那般流利,便可知他對中原文化的嚮往,我想他或者會是那個能幫我完成漢胡一統的人。」楚懋道。
  
  「殿下既然如此看重他,為何又要繞這許多圈子,難道不能直接同他講明?」阿霧問道。
  
  「草原男兒只服英雄。我若是不徹底將金國爾汗打趴下,以他的野心勃勃即使暫時臣服,也必將重新戰事。我要打得他明白,只要大夏朝有我一日,他金國爾汗就永遠別想踐踏中原!」
  
  楚懋的話豪氣干雲,聽得阿霧熱血澎湃,忍不住在楚懋的臉上親了一口,她實在太喜歡他如今的模樣了。
  
  剎那間阿霧和楚懋都頓了頓,阿霧的耳垂迅速紅得彷彿紅寶石一般,楚懋則捧起她的臉狂親了一番。
  
  「早點兒睡吧,明日我就帶你去親手報仇。」楚懋道。
  
  「我拿什麼報仇,難道用我的拳頭?」阿霧笑著舉起拳頭。
  
  楚懋忍不住在阿霧可愛的小粉拳上親了一口,「自然不是。」楚懋取出一個匣子,從裡頭拿出一把造型十分怪異的東西。
  
  「火槍!」阿霧脫口而出,在她飄在正元帝身邊的日子裡,她無數次看過這個威力無比的東西。
  
  「你知道?!」楚懋有些吃驚,親了阿霧一口道:「看來咱們的祈王妃真是無所不知的大才女啊。」
  
  阿霧嗔了楚懋一眼。
  
  「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再多說了。」楚懋將火槍放回匣子,拉了阿霧的手走到大夏的全幅輿圖前,皺著眉有些憂慮地道:「阿霧,我是怕我們時間不夠,若是內亂不平,今後海的另一邊駛來的敵人咱們又該怎麼對付?」
  
  楚懋點了點海域道:「我有預感,咱們大夏今後最大的敵人必然來自海上。他們造出了火槍,而我們沒有,阿霧你想想,若是拿著火槍的人在我們大夏上岸,那將會是何等場景?」
  
  阿霧握著楚懋的手緊了緊,第一次看著楚懋的眼睛認真而真誠地道:「殿下,你一定要做皇帝。」
  
  「遵命,我的皇后。」楚懋笑著向阿霧作了個揖。
  
  阿霧從背後看著正在給她鋪床的楚懋,心裡第一次理解並體諒了當初為何楚懋會興兵篡位了,一人之榮辱同大夏的國運相比,孰輕孰重,不用再問。
  
  阿霧忍不住從別後抱住楚懋的腰道:「真是了不起,未來的皇上居然在幫我鋪床,我實在太榮幸了。」
  
  楚懋轉過身又親了阿霧一口,「睡吧,我去大帳議事,冰霜在外頭守著,若有事你就叫她。」
  
  阿霧點了點頭,臨走時楚懋又將她拖過去,狠狠地親了一回,阿霧懷疑自己的臉蛋兒都要被愛青了,她還是無法瞭解和未成習慣祈王殿下的這種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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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2 15:40:31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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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冬的洛北草原,草枯葉黃,地上一層薄薄的霜花,將白色綿延到眼睛之外去。
  
  「來了。」阿霧聽得楚懋輕輕在耳邊道,這時她正坐在楚懋的愛騎黑龍王上,身上裹著貂裘,背靠在楚懋的懷裡,朔風呼呼地刮著她的臉頰,即使有水貂毛領半掩面,依然覺得生疼。
  
  但是阿霧的臉上毫無一絲不耐的痛苦,反而染滿了興奮的紅暈。她雙手握著那支火槍,由楚懋托著她的手緩緩舉起來。
  
  「別怕。眼睛看著前方,心要穩。」楚懋的聲音在呼嘯的風裡,彷彿定海神針一般,平復了阿霧微顫的手。
  
  馬蹄噠噠,逃命的人疾馳而來,廣垠的天地裡一騎兩人,靜立在蒼穹下。
  
  金國爾汗帶著逃出來的二十三騎絲毫不懼地猛衝過來。二十四人卻有鋪天蓋地之勢,彷彿黑雲卷日般攜著千鈞雷霆而來。
  
  阿霧的食指在扳機上一叩,彈如流星疾馳而去,在金國爾汗的臉頰上擦出一道血痕,金國爾汗被嚇出一身冷汗來,他還沒來得及回神,另一側的臉頰上又多了一道血痕。
  
  金國爾汗嚇得跌下馬來,他甚至都沒看清楚擦過他臉而去的是什麼,但是只是一毫釐的距離,他就得去餵鷹鷲了。
  
  「解恨沒有?」楚懋在阿霧的耳邊問。
  
  「略可。」阿霧含蓄地笑道。
  
  金國爾汗見阿霧的手放下後,立即翻身上馬,不敢再坐騎,而是側身藏在馬腹處,二十四騎立時上前將楚懋和阿霧團團圍住。
  
  金國爾汗看了楚懋一眼,抬了抬手,只說了一個字,「殺。」
  
  阿霧此刻頓時覺得楚懋有些托大了,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還是能從西征軍突圍出來的最強健的胡虜。
  
  阿霧只覺得身後一空,馬背顫了顫,楚懋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半空,阿霧只覺得眼前銀光一閃,在她沒來得及看清楚懋的身影和動作時,楚懋已經又坐在她身後了。
  
  剛才的一幕就像是阿霧的幻覺一般。
  
  「殿下。」阿霧側頭看了看連氣都不帶喘的楚懋。
  
  楚懋重新上馬後,手裡多了一樣東西,那就是二十四根辮子。
  
  金國爾汗臉色蒼白地在頭頂上摸了摸,然後朗然大笑,聲震蒼穹。
  
  「好,祈王殿下,我金國爾汗這輩子算是服了你了。」金國爾汗翻身下馬,雙手托舉馬鞭,單腿跪在楚懋的馬前。
  
  這是韃靼人投降臣服的表示,將自己的馬獻給對方,從此為對方做牛做馬。
  
  另外二十三人皆齊齊下馬,也單膝跪地。
  
  遠處又傳來馬蹄聲,螞蟻似的黑影越來越大,及到眼前,正是追蹤金國爾汗而來的楚懋的親衛隊。
  
  當晚,楚懋在大帳設酒肉招待金國爾汗,阿霧則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回想今日楚懋的英姿,果然是美人難過英雄關,阿霧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顆心跳得火熱而急速。
  
  及至楚懋回帳,一張俊顏通紅,他酒量數來不錯,千杯不醉,今日臉紅成這樣,阿霧心想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不過草原人素來豪爽,你若不在酒量上壓倒他們,他們也不肯真心服你。
  
  阿霧跳下床來,扶了楚懋坐下,「我去叫賀春給你煮一碗醒酒湯。」
  
  「不用。」楚懋拉住阿霧的袖子,「醒酒湯沒用。」
  
  「怎麼會沒用呢。」阿霧不解。
  
  「我一直醉著呢。」楚懋道。
  
  阿霧蹙了蹙眉,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他自然是一直醉著的,阿霧正想著,眉間已經多了兩指,替她輕輕揉著眉心。
  
  「酒不醉人人自醉,我這輩子恐怕都行不了了。」楚懋感歎道。
  
  阿霧的臉一紅,心頭如小鹿亂撞,她忍著羞澀拿眼去看楚懋,卻見他目光癡癡,毫無平日的清醒,根本就是在胡言亂語。阿霧此刻的心情是恨不能一鞭子抽在楚懋的身上。
  
  阿霧踢了踢楚懋,「不喝醒酒湯就算了,臭死了,去洗澡吧。」阿霧扇了扇鼻子。
  
  楚懋果真乖乖地出去了,再回來時,笑著道:「你怎麼還沒睡?」
  
  阿霧再看楚懋,見他臉上的紅暈已經消失,問道:「殿下就醒了?」
  
  楚懋點了點頭,在阿霧身邊和衣躺下,阿霧側頭看著他,又問了一句,「殿下真醒了?」
  
  楚懋好笑地點了點阿霧的額頭道:「洗了澡好多了。」
  
  「你不是說一輩子也……」阿霧不死心地開口問,可話到一半,又覺得出不了口,且看楚懋的樣子,就像什麼也沒說過似的,當然他也根本就沒說什麼。
  
  阿霧側回身子躺下。
  
  「一輩子什麼?」楚懋問,「怎麼話不說完?」
  
  「我睡著了。」阿霧賭氣道,翻過身不理會楚懋,身後的人也彷彿疲憊極了,居然沒有上前來哄一哄,再問一問。一口氣憋在阿霧的心上,鬧了大半個晚上才睡著,而背後的人卻氣息綿長,睡得是極端的香甜,還不時用腦袋蹭她的頸窩,發出滿足的喟歎。
  
  其後的兩日楚懋都忙得很,忙著整兵收隊,忙著同金國爾汗談判,忙著會見地方官員,忙著……
  
  總之阿霧已經一天一夜沒見著人了,所以她決心出去走走。阿霧素來不喜歡男人的味兒,更何況是軍營這樣男人臭味兒熏天的地方,阿霧一般總是待在營帳裡,因此這會兒能掀開簾子,忍受那些人飢渴的眼神,實乃不易。
  
  阿霧剛走出帳子,就聽見另一頭隱約有喝彩聲,「賀春,怎麼這麼鬧?」
  
  賀春果真從看不見的地方走了出來笑道:「殿下在和金國爾汗摔跤。」
  
  「摔跤?」阿霧有些不確定自己聽錯沒,可看賀春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沒聽錯的,阿霧當然知道摔跤是什麼,只是無法相信楚懋摔跤的樣子——粗鄙?
  
  「去看看。」阿霧道。
  
  賀春立即為阿霧清出了一條道路,讓她能站在最前面觀看祈王殿下和金國爾汗的摔跤比賽,週遭更是保持了三人寬的空距,極大地顯示了她這個內寵不凡的地位。
  
  楚懋和金國爾汗都赤著上身,下頭穿著束腳褲,牛皮靴。不過比起一身毛髮,腰粗臂圓的金國爾汗來說,阿霧以為楚懋真是好看得沒邊兒了。
  
  摔跤的動作野蠻而原始,金國爾汗就像蠻牛一樣衝過來,楚懋一個側身,將他的頭一抱,就翻了個摔在了地上。場外響起喝彩聲,連阿霧都握了握拳頭。
  
  阿霧只覺得陽光下的楚懋渾身充滿著原始的力量,說不來好看不好看,可是實在是精彩。汗滴順著他的背脊往下流,在銅釉色的肌膚上,映著太陽光,阿霧忽然覺得有些口乾。
  
  又是一陣喝彩聲,阿霧這會兒連金國爾汗的一身毛都看著順眼了,草原的清香,湛藍的天空,雪白的雲朵,男人的力量,精悍的壯美,真摯的喝彩,到最後連阿霧都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楚懋將金國爾汗按在地上,回頭朝阿霧一笑,汗珠順著他甩過來的頭髮,飛灑出來,阿霧第一次忽略了汗臭味兒,而體會出汗水的美來。
  
  到晚上,阿霧問楚懋道:「殿下原來還會摔跤?」
  
  楚懋笑了笑,眼神裡卻添了絲陰沉,像是憶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來。阿霧再不敢問,不用猜都知道祈王殿下當初在禁宮裡頭的日子絕不好過,那是阿霧無法想像的日子,她也不敢去想。
  
  「殿下和金國爾汗談得怎麼樣了?」阿霧岔開話題問。
  
  「我放金國爾汗回去,韃靼每歲向大夏進貢五千匹戰馬。邊境上,我同劉厚芳談了,讓他私下操作韃靼和我大夏邊境的互市,默許胡漢通婚,一切只能摸著石頭過河,先試試。」楚懋簡短地道。
  
  可惜一切只能偷偷摸摸進行,還要受制於洛北巡撫劉厚芳,而韃靼還要歲貢,阿霧實在懷疑這樣的和平能維持多久,「金國爾汗有什麼要求?」
  
  楚懋認真地看了阿霧一眼,彷彿在為她的敏銳吃驚,「金國爾汗要求我必須在三年內稱帝。」
  
  阿霧沒吃驚,只是回想了一下上一世三年內楚懋稱帝沒有,隆慶帝的確是在隆慶三十五年末薨逝的,哀帝繼位,楚懋上一世是哀帝二年攻入上京的,從現在算起應該是五年後了。
  
  楚懋揉了揉阿霧的頭,「你不用擔心這些,留給我來操心吧。」旋即楚懋又道:「明日我們就要啟程回上京了。」
  
  「這樣急?」阿霧驚道。
  
  「皇上已經下了五道聖諭催促了。」楚懋淡然地道。
  
  阿霧默然,楚懋離京後,田皇后和向貴妃不知在隆慶帝耳邊吹了多少妖風,還有朝臣裡的五、六黨也不知上了多少折子,而楚懋在洛北九擒九縱金國爾汗,肯定也早有人上報了朝廷。
  
  阿霧甚至懷疑,楚懋回京不僅不會論功行賞,恐怕還會披枷帶鎖。
  
  阿霧實在是佩服此刻楚懋的淡定,「殿下,咱們回京後……」
  
  楚懋又揉了揉阿霧的腦袋,笑道:「為了阿霧,我也不會讓自己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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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霧偷偷掀開車簾,眼睛很有技巧地藏在後頭偷看,外頭的人絲毫察覺不到,像她這樣的閨秀,早就練就了一副做壞事不露痕跡的本事。
  
  「有什麼好看的?」楚懋放下手裡的書卷問,將下巴擱在阿霧的肩上,順著她的目光往外看。世之熙攘,人之百態,果真是好看得讓人收不住眼睛。
  
  「你瞧那個孩子,深目光額,真漂亮,不像咱們夏朝人,也不像韃靼人,半夏半胡,可長得比咱們都漂亮。」阿霧道。
  
  「這世上誰能生得比你漂亮?」楚懋笑道,「不過看來胡夏通婚,後人的確長得不錯。」
  
  兩個人在車簾後評頭論足,末了,阿霧歎息一聲,「這就要回去啦?」
  
  楚懋捲了阿霧耳畔的一綹碎發纏繞在指尖,因出門在外,又在行路上,阿霧自己的手在梳發一事上也十分不靈巧,因而只隨意地編了個長辮子垂在腦後,頭上一絲首飾也沒有,可這越發襯出她稚嫩的清水出芙蓉來。
  
  剪水雙眸,羽睫微顫,十六歲的少女,會不會太嫩弱了些?
  
  「你瞧你,在洛北的這半年吃不好睡不好,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還留戀這兒?我以為你該想念上京想瘋了。」楚懋把玩著阿霧的頭髮。
  
  「我的確想念上京,可我也喜歡洛北的風情,這兒讓我有一種,嗯,有一種……」阿霧低下頭開始想怎麼遣詞,「自在,自由自在的感覺。」
  
  「你的確自在了,居然敢換了男裝去茶樓喝茶。」楚懋捏了捏阿霧的鼻子。
  
  「哎,真想念吶。」阿霧笑道,「明日就到江城了,殿下容我進去逛半日吧,聽說江城是洛北最繁華的地兒,我還沒去過呢。」阿霧已經想好了,如果楚懋不同意,那麼即使是撒嬌,她也得纏了他應允,甚至可以出賣一點點色、相。
  
  阿霧雖然懵懂,可她畢竟敏銳,這些日子裡早捉住了楚懋的弱點。
  
  「也好。」楚懋居然輕易地就答應了,這多少又出乎阿霧的意料了,她的料事如神,總會在祈王殿下這裡吃敗仗。
  
  更有意思的是,阿霧以為自己要破費唇舌才能讓楚懋同意自己只帶冰霜出去,可他居然只是笑著點了點頭,囑咐道:「早些回來。」
  
  江城有四季錦和德勝布莊在洛北一帶最大的分店,阿霧在色色樣樣的錦緞前挑花了眼,每看一匹都忍不住問問冰霜的意思,最後將冰霜弄得不厭其煩,主動地站到了店門外。
  
  阿霧轉過身像狐狸般地笑了笑,她晃動的耳垂上綴著的一對刻著卍字的明珠,早就驚動了四季錦的大掌櫃。
  
  「夫人是?」江城的四季錦由柳京娘掌管,武大掌櫃每年年末都會進京向柳京娘述賬,因此他同柳京娘還頗熟,但至於上頭的大老闆他可就無緣得見了。因此今日武大掌櫃乍一看到這對以往只見其圖不見其物的四季錦最好令物,難免有些激動。
  
  阿霧看著武安惠眼裡的懷疑,不以為忤地笑了笑,從隨身的荷包裡掏出一枚私印來,呵了口氣,示意武安惠伸出手來。
  
  武安惠伸出左手,阿霧笑著搖了搖頭,他這次換成右手,阿霧在他的手背上蓋下一印,上書「四季如錦」四個篆字。
  
  「不知大老闆有何吩咐?」武安惠的表情瞬間變得尊敬而凝重起來,他萬萬沒料到大老闆會是個女人,而且看起來如此年輕,如此柔弱,若非親眼所見,打死他他也未必肯信。
  
  阿霧對這位武掌櫃的上道十分滿意,她時間本就不多,也就開門見山地低頭吩咐了幾句。
  
  武安惠聽了阿霧所說的消息後,這下是誠心誠意地服氣了,胡夏互市,可是他盼望已久的事情。只是不知這位大老闆是何來歷,這樣隱秘的事情,連他們在洛北的眼前都沒報回來,大老闆就知道了,還千里迢迢地來了江城。
  
  最終阿霧選了五匹錦緞,武安惠親自替她抱上了馬車,阿霧背對著冰霜,將自己的兜帽取了下來,沖武安惠一笑,「武掌櫃,下一回我見你,可就不蓋章了。」
  
  武安惠掐了掐自己的臉,才回過神來,心裡道,虧得自己四十好幾的人了,否則從此還不得失魂落魄不可。
  
  阿霧回去的時候,心裡還有些心虛,但是楚懋居然一點兒不問她的行蹤,只說:「那匹雨過天晴的你用來做件褙子應該不錯。」
  
  阿霧點了點頭,她心頭也是這般想的。
  
  一路向東,霜雪初霽後,已經可以遙遙望見上京外頭的清涼山了。阿霧心裡頭著急,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不過可以想見的是,一旦入京,楚懋應該會忙得腳不沾地兒,等他空下來同她聊天時,只怕已經太遲了。
  
  阿霧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小几上敲著,楚懋看了她兩眼,她都沒察覺。
  
  「有心事?」楚懋問道。
  
  阿霧愣了愣,搖了搖頭道:「也不算什麼心事,只是這一路我都在尋思,即使金國爾汗同殿下談好了條件,可他手下的那些部落肯不肯服從,萬一他縱容那些部落來尋釁呢?」
  
  楚懋挑了挑眉。
  
  阿霧知道自己有些越矩了,大夏朝不許女子干政,不過因著在洛北時,楚懋私下偶爾會問她的意思,所以阿霧這才大著膽子地想再試探試探。
  
  「你有什麼想法?」楚懋問。
  
  阿霧靜默了片刻,告訴自己要沉住氣,但是大好的機會在眼前,她又不能不貪心。「劉厚芳不善兵事,殿下又回了京城,若要鎮住金國爾汗,恐怕朝廷還得另派驍將來鎮守。」
  
  「唔。」楚懋點了點頭。
  
  阿霧見楚懋並不反感她議政,受到了莫大的鼓勵,繼續道:「殿下心裡可有人選了?」
  
  楚懋笑了笑,「你怎麼問我,這事我可做不了主。」
  
  阿霧心頭暗啐一聲,楚懋就是這點兒不好,什麼都藏著掖著,一顆心九個竅,話裡話外都讓人抓不到把柄,這種事情已成本能,連在自己面前也是遮掩再三。
  
  「可是若這個人選錯了,殿下的大計恐怕會受影響。所以,我不信殿下對此事毫無打算。」阿霧往楚懋身邊湊了湊。
  
  楚懋放下書,好像直到此刻才正視了阿霧的話,「那你猜猜我的打算。」
  
  「當下雖立了大功,可朝堂裡顛倒是非,混淆黑白的人有的是,依我看,殿下回京後必受人猜忌,所以若是殿下要推薦自己人去洛北,恐怕必受阻攔。」話至此,阿霧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二哥榮珢,榮珢雖然還需要歷練,可深受隆慶帝賞識,又是楚懋的舅兄,豈非很合適?
  
  但是私心裡阿霧並不希望榮玠和榮珢太過耀眼,若是榮珢有大功於洛北,榮玠有榮三老爺幫扶,必然處冉冉勢,榮三老爺更是楚懋的老師又兼岳父,自己更可能是楚懋的皇后,那榮家在將來的正元朝那就太過顯赫了,便是換做阿霧,她也得猜忌榮家,歷來後家最後能安平享樂的就如鳳毛麟角。阿霧實在不願此事在榮家重演。
  
  阿霧繼續道:「所以我猜殿下要推舉的人當是五皇子和六皇子一系的,從矬子裡拔將軍。」
  
  「哦,我的王妃果然料事如神,那依你的意思,我會推舉誰?」
  
  阿霧嗔了一眼楚懋,「我又不是神仙,怎麼會知道,不過我以為有兩人可堪用。」
  
  「你說。」楚懋彷彿聽得很認真。
  
  阿霧故作鎮定,一派毫無私心的模樣道:「福惠長公主的兩位公子。」有時候越是遮遮掩掩越是讓人生疑,阿霧覺得她越發做得坦蕩,就越發能成事。
  
  所謂舉賢不避親,舉親不避嫌,阿霧雖然的確有將福惠長公主拉入楚懋陣營的私心,可她那兩位顧姓哥哥也的確堪用,她對他們再瞭解不過了。
  
  但同時阿霧也犯了個自以為是的錯誤,她自以為同顧廷易的事情可以瞞天過海,實際上她也不認為有什麼事,阿霧對顧廷易毫無私情,只是一片純純的護兄之情,同他之間更是一清二白,她不過是站在最有利於楚懋的角度在替他思考。
  
  人就是這樣,你自認為同別人一清二白,也就想當然地覺得在其他人眼裡你們也是一清二白的,何況阿霧和顧廷易的私交又在暗處,別人也無從知道。
  
  所以阿霧「藝高」人膽大地直視著楚懋,卻不知道祈王殿下的心底是怎樣一番巨浪滔天,他也由衷地佩服阿霧居然還敢直視他的眼睛。
  
  阿霧見楚懋垂下眼瞼道:「洛北如今需老成持重之人,堅守關野,決不能尋釁更不能貿然應戰,人選當從老將裡議。」
  
  阿霧的臉上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見楚懋又拾起了書卷,一副不想再談論的模樣。
  
  阿霧有些不甘心,又湊向前道:「殿下不受皇上重視,宮中又有田後和向氏在皇上耳邊進讒言,殿下為何不試著拉攏長公主,聽說皇上十分愛重這位長公主。」
  
  阿霧這叫關心則亂,若是她能置身事外地回頭看,必將對自己此時的愚蠢感到萬分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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