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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明月璫]四季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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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4 19:42:15 |只看該作者
第221章

    楚懋難得地對著阿霧皺了皺眉頭,顯得有些煩躁,阿霧只道他是放不下面子,要靠妻子的娘家拉關係。

    “出嫁女對唐閣老的影響恐怕沒你想像的大。”楚懋看著阿霧道。

    楚懋的眼神有些奇怪,裡頭充滿了打量之意,阿霧覺得心裡頭有些不舒服,“唐閣老和夫人非常疼愛我二嫂。”

    “那你打算怎麼去說,讓她先和唐秀瑾說,然後由唐秀瑾去說服唐晉山?”楚懋問道。

    這正是阿霧的打算,唐家雖然是唐晉山做主,可下一代要頂起整個唐家的卻是唐秀瑾,只要唐秀瑾點了頭,唐閣老那頭就有七、八成勝算了。

    可是阿霧怎麼聽怎麼覺得楚懋的這話意思怪怪的,聽著不像是樂意的意思。

    阿霧的腦子有些疼,難怪上輩子楚懋要繞那麼大個圈子去謀逆篡位,而不是走捷徑,就沖他這孤高的脾氣如何能拉攏勢力。

    阿霧的頭上可不想頂著謀逆的帽子,她越發柔和了聲音道:“殿下是對唐家有什麼不滿麼?”

    阿霧不待楚懋說話就又搶著道:“朝堂上的事情殿下應該比我更清楚,依唐家現在的位置,並不需要從龍之功來邀寵,風險太大,唐家只要遵著‘忠君’二字,朝堂上再風雲詭譎,新帝登基最多就是疏遠唐家一些,可唐家幾百口卻沒有性命之憂。所以哪怕唐閣老對殿下有所避嫌,殿下也該體諒他些。”

    楚懋的臉上早沒了先才的輕鬆寫意,這會兒肅著一張臉,五官仿佛冰雕玉琢一般,俊美無雙,卻叫人覺得冷。

    “你既然也知道唐家的情況,唐晉山又怎麼會投靠我,你又憑什麼有把握去說服他,反而打草驚蛇?”楚懋有些咄咄逼人。

    其中的內情阿霧自然不能說給楚懋聽,可她潛意識裡覺得自己對唐秀瑾是有影響力的,所以想試一試,但是這樣的事情實在是羞於為外人道,甚至阿霧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這手段有些卑劣。

    “好好,算我想錯了,我只是想試一試嘛。人家難道是為了自己?”阿霧撒嬌地想糊弄過去。

    楚懋的嘴角扯出一絲諷刺的笑容,是不是為了她自己,連楚懋都有些不太確定。

    “阿霧,你心裡要明白,這世上同你過一輩子的人會是我,也只能是我。”楚懋抓起阿霧的手握在掌心裡。

    阿霧不明白楚懋怎麼會突然講出這樣的話。

    “這我自然知道。”阿霧柔聲回道。

    楚懋將阿霧拉入懷裡抱住,“你別操心這些了,有我為你遮風擋雨,你什麼也不用擔心,我一定會護著你的。至於你二哥那邊,你也莫去煩他了,他是我的二舅兄,難道我今後會不幫他?”

    阿霧聽楚懋的意思,知道他是誤會自己想要讓榮珢立功了,阿霧心裡的石頭頓時放了下去,剛才楚懋的話聽起來對唐秀瑾十分不滿,而且暗有所指,雖然阿霧自問和唐秀瑾真是一清二白,可心裡難免還是有些忐忑。

    楚懋看著阿霧明顯輕鬆了些的神情,眼神逐漸陰沉下去。

    “可是,唐閣老在皇上將我指婚給你之後,還肯將我二嫂嫁給二哥,這說明唐家也不是不能拉攏的,殿下就讓我試試吧。”阿霧是很想立這一功的,只盼著今後楚懋能記她的情。

    楚懋的手緊了緊,阿霧的手指被他捏得生疼,“殿下!”

    楚懋松了手道:“不是說讓你別操心嗎?”

    “殿下這才瞧不起我是內宅婦人麼?”阿霧反駁道,在這件事上她不想讓步,如果這次默認了楚懋的話,那今後阿霧對外頭的這些事就再無發言權,哪又何談護住長公主一脈了。

    楚懋深深地看了阿霧一眼,然後才道:“唐家不是上好之選。唐晉山表面上看著誰也不親,可他下頭那麼多門生,早就有人和老六暗通曲款了,唐晉山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且這個老狐狸,在朝廷上拉幫結派,我若真借了他的力,以後怕尾大不掉,得受他掣肘。”

    阿霧眼裡閃過一絲驚喜,楚懋肯同她說這些事,那就是默認了她可以和他商量這些國事,這一役阿霧算是險勝,不過這會兒她看楚懋,只覺得他分外可愛。

    而楚懋則因為阿霧眼裡的喜色,神色為之一松。

    “殿下既然這樣說,那就不管唐家了,只是我二嫂……”阿霧道。

    楚懋捏了捏阿霧的臉蛋,“這就求上情了?”

    阿霧狡黠地笑了笑,又道:“可是唐晉山處在那個位置上,我怕……”

    “皇上纏綿病榻這麼久,心裡頭早有安排,並不存在倉猝急變,所以顧命大臣是誰都不重要,他們也動不了手腳,要緊的還是皇上的心意。”楚懋揉了揉阿霧的頭髮。

    隆慶帝的心意?阿霧心想這可真是難了,比謀逆造反還難。

    “殿下知道皇上為什麼那麼恨先皇后嗎?”阿霧問道。

    楚懋愣了愣,將阿霧抱得更緊了些,在她額頭親了親,這才道:“以前不明白,現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可是後頭無論阿霧怎麼問,楚懋都沒再開口說這事兒,阿霧也就不敢再問。

    卻說阿霧這邊收拾了東西,同楚懋搬入了西苑的延嘉堂。

    阿霧在延嘉堂等閒都不出門,西苑雖然大,可畢竟還是有限,且麻煩人物太多,阿霧躲都躲不及。加之雖然楚懋是四皇子,但在這宮裡頭皇子可算不上值錢,更不提楚懋這種不受重視的皇子,所以別看延嘉堂地處皇家別院,可一應的擺設用度遠及不上祈王府,阿霧覺得西苑的日子實在枯燥,哪怕景色秀麗,氣候宜人,也讓人喜歡不起來。

    這日阿霧已經在延嘉堂住了小半月,將宮裡各尊大佛的起居遊玩的規律都摸得差不多了,這才領了紫宜和冰霜出門散散心。

    哪知道剛到觀瀾榭,就見著從榭後走來的五皇子楚懃。阿霧和他可真稱得上是冤家路窄了,只是彼此已經接近,躲也來不及,阿霧只得硬著頭皮往前走。

    那頭楚懃也看到了阿霧,他乍見阿霧是本是憤恨交加,可一見阿霧的模樣,又覺得骨頭一酥,恨不能抱將上去。

    阿霧這日穿了一襲鴨卵青繡桃花團壽宮裙,越發顯得婀娜嬌妍。楚懃只覺得見她一回比一回美,這回只見她眉間多了一絲媚色,就像牡丹帶露,芍藥映霞,將楚懃勾得心魂皆失,險些忘了上回的遭遇。

    不過這裡畢竟是西苑,楚懃在心裡頭暗罵,臭biao子,有了男人的滋潤就是不一樣,真想壓在胯、下騎上幾回。

    阿霧雖然不知道楚懃的心思,但見他那色、眯眯的眼神就覺得噁心,也不同楚懃打招呼,從岔路走了。

    遇著楚懃,阿霧頗覺掃興,本待轉回去,又怕再遇到楚懃,只得繼續往前走,行到集鳳軒,卻見榮五正領著她兩個兒子在裡頭玩耍。

    六皇子雖然不在西苑,但是他的正妃和馨以及側妃榮五都帶了孩子住進來,只因向貴妃思念皇孫。

    榮五見了阿霧,沖她揮了揮手絹,這貴妃還沒當上,架子可就擺上了。阿霧笑了笑,走進了集鳳軒,“真巧。”

    “宜綬、宜紹快叫四嬸。”榮五一左一右牽了兩個兒子道。

    阿霧走近了才見榮五的肚子又有些凸起,“又有了?”

    榮五笑了笑,點點頭,“要是個女兒就好了,這兩個猴兒實在是太鬧騰了。”然後榮五又憐惜地看了看阿霧的肚子。

    以前榮五這樣看阿霧,阿霧可不會有什麼想法,她都沒和楚懋圓房,自然不可能有身子,但這回可不同了,這都一個多月了,楚懋除了有差使在外的日子,其他可一天都沒落下。可阿霧的小日子照常還是來了,她多少有些失望,可也只能安慰自己這時間還太短。

    但是今日榮五這眼神實在讓人覺得討厭。

    阿霧看著榮五有些發福的身子,臉蛋圓潤得像變了個人似的,哪裡還有當初的京城雙姝的風采。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阿霧盤算著逗留的時間也差不多了,正要起身,卻見外頭四個太監抬著肩輿過來,在西苑裡頭能用肩輿的也就是皇帝和皇后還有貴、淑、德、賢四妃了。

    阿霧還站著沒動,榮五就迎了出去,“淑妃娘娘金安。”見這架勢,阿霧也只好迎了出去行禮。

    “起來吧。”待太監放下肩輿,將元蓉夢扶了出來,她才略略抬了抬手。

    兩個孩子也跟著叫了“淑妃娘娘”,然後由各自的乳娘領到外頭玩去了。

    元蓉夢坐定後,不理會榮五的刻意討好,一雙眼睛只盯在阿霧身上,只見她頭上戴了一支銀鍍金點翠嵌寶石蝴蝶紋簪,樣式十分新穎,做工也極其精良。蝴蝶身為一塊粉碧璽,翅膀鑲嵌紅寶石,而蝴蝶還有一圈外翅,由緝米珠排成菱形展開。

    再看阿霧腰上系著的金累絲鑲蘭花點翠花囊,上下絲繩各串珊瑚珠,下墜金絲編結華蓋頭,下串珊瑚米珠流蘇,流蘇墜水滴形小翡翠墜角。

    這樣精緻的首飾,便是宮裡頭也難尋,千金難求,這世上只怕就這獨一件,這絕對不像是一個三品官員的女兒陪嫁裡能有的東西,那也就不難想像平日裡祈王是如何寵愛他這位王妃的了。

    榮五的眼神也跟著元蓉夢瞧去,這心裡也就跟泡了醋似的。六皇子如今對榮五的寵愛已經漸衰,便是正寵她的時候,也沒給過她這樣精緻的首飾。

    元蓉夢仔細打量了阿霧一番後,再轉過頭看了榮五幾眼,榮五也知道元淑妃這是在暗示她離開的意思,但如今元淑妃在宮裡甚為得寵,就是向貴妃見了她也只有回避,榮五並不願意看見阿霧和元淑妃親近,所以遲疑了一番,打算再待一會兒,看看她二人說什麼。

    元蓉夢撇嘴笑了笑,“今日天氣不太熱,榮側妃怎麼不帶孩子去前頭玩一會兒?”

    榮五這才有些不情願地起身。

    榮五走後,元蓉夢也遣退了周遭的宮人,蔑視地朝阿霧笑道:“你看看,你堂姐都生了兩個兒子了,這肚子裡都又有了,你卻半點兒動靜沒有,真是站著茅坑不拉屎。”

    阿霧心想,元蓉夢的言語可真夠粗俗的,在遼東僻寒貧陋之地待了那麼多年,也難怪她沒有教養,可惜了她這張臉。

    “多謝娘娘替臣妾擔心。只是娘娘在這宮裡也該自己生個皇子傍身才好,免得晚景孤寒。”阿霧回道。元蓉夢這樣說也就是和阿霧撕破了臉,阿霧也就不必再同她虛情假意。

    “我晚景可不會孤寒,倒是你才該好好擔心擔心。”元蓉夢“咯咯”地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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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發表於 2015-1-14 19:42:28 |只看該作者
第222章

    阿霧可不耐煩同元蓉夢打這種嘴仗,這騎驢看唱本,還得走著瞧。

    元蓉夢卻靠近阿霧的耳笑道:“昨晚,表哥是不是回去得很晚?”

    阿霧詫異地看著元蓉夢,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理解對元蓉夢的暗示。不過依阿霧對楚懋的瞭解,元蓉夢越是這樣逼迫楚懋,恐怕她將來死得越快。

    阿霧沒誤會元蓉夢,但元蓉夢卻將阿霧的愣神誤讀成了震驚,嘴角的笑容越發得意。阿霧皺了皺眉,心想元蓉夢和楚懋也真夠大膽的,西苑裡各房勢力的眼線密佈,阿霧並不認為才入宮沒多久的元蓉夢能控制所有的情況,不過如果有楚懋的幫助也許可能。

    阿霧可不管這些,只要最終能達到目的,她並不介意楚懋使用些手段,總比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好。何況,若楚懋真是同元蓉夢有些首尾,倒也可以解一解她自己的勞乏。

    元蓉夢還不解氣,如果不是眼前這個女人,她就不會入宮陪那個老不死的男人,再尊貴又如何,元蓉夢只要一想起他用那滿是褶子的手來摸自己,她就噁心發抖。這宮裡暗無天日,連一個真正的男人都沒有,而眼前這個女人卻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她表哥的寵愛。

    元蓉夢如何能解氣,只不過現在她還不能弄死阿霧,也不想弄死阿霧,總要讓她嘗到痛苦的滋味才能解她心頭之恨。

    元蓉夢摸了摸肚子,眼角一飛,嫵媚地笑道:“咱們兩個人裡,指不定還是我先有表哥的骨肉呢。”

    阿霧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這元蓉夢簡直有些瘋魔了,皇上如今的身體狀況根本無力行房,她若有孕,豈不是自取滅亡,阿霧心想,楚懋絕不至於和她一塊兒犯蠢。

    阿霧雖然不介意楚懋今後多納一個人,畢竟郝嬤嬤沒多少時間可活了,這兩人只要不能狼狽為奸,阿霧壓根就不會將元蓉夢看在眼裡,但是她絕對介意讓元蓉夢給楚懋生孩子。

    是以,晚上楚懋回延嘉堂時,阿霧對楚懋直言道:“殿下,我可不許元蓉夢給你生孩子,我絕不能同意。”

    有些疲倦的楚懋被阿霧這沒頭沒尾的話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給我生什麼孩子?”話音剛落楚懋就反應了過來,坐直身子調高了半度嗓音地道:“你以為我和她……”

    阿霧和楚懋生活了這樣久,一聽他的聲音就知道這是發怒的先兆,就像當初在冰雪林時罵她心思醃臢時一模一樣。阿霧也很委屈,難道只許他做還不許她說?不過阿霧也知道這些事放誰身上都難以啟齒,她最應該的就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元蓉夢如今這般不受控制,阿霧還是覺得該給楚懋提個醒兒,“是你的元表妹自己說的。”

    阿霧語氣裡的妒意讓楚懋的神情稍微緩和了一點兒。

    阿霧將下午元蓉夢說的話一字不漏地講給了楚懋聽,“殿下,你說她是不是要氣死我?”阿霧嘟嘟嘴。

    楚懋的怒氣還沒消,但是口氣已經緩和,“我昨晚雖然回來得晚,但是你還能不知道我的情況?”楚懋抱過阿霧,拿唇在她的脖頸間摩挲了起來。

    阿霧的臉一紅,雖然昨晚楚懋將她折騰得夠嗆,但是他的體力,阿霧從來沒有試探到底線過,所以並不能證明元蓉夢說了謊。

    楚懋在阿霧的脖子上摩挲了一陣,選了個最合適的位置,一口咬下去,疼得阿霧驚叫出聲,眼淚花花都包在眼眶裡了,“楚懋!”

    楚懋道:“你心裡就把我想得那樣齷齪,會染指皇上的女人?”

    若僅僅是楚懋這個人,說這樣的話,阿霧自然是一百個相信的,依他那怪癖性子就不會碰元蓉夢這種殘花敗柳,可是若楚懋想做正元帝,阿霧卻不能肯定了。因為阿霧易地而處的想過,還了她是楚懋,她絕對比楚懋更能放下、身段。

    “皇上不是沒碰她嘛。”阿霧不服氣地道,旋即“哎喲”一聲,腰上被楚懋重重地掐了一下,只怕要青紫了。

    “阿霧。”楚懋嚴肅地喚了阿霧的名字,然後嚴肅著一張臉,將阿霧放到榻上,同她面對面坐著,拉了阿霧的手放在他心口的位置,“這輩子我只會有你一個女人。”

    阿霧心裡雖然不以為意,但是臉上依然作出受寵若驚的模樣來,“殿下!”

    楚懋的話雖然在眼前來看是可信的,但一輩子太長,誰能說得清楚將來的事情,將來說不定她早死了。何況正元帝的後宮雖然人數不多,但楚懋還是有幾個女人的,還有那個為他生下太子的女人。

    阿霧後悔自己沒去關心過這個女人,完全記不得那女人到底是誰,但她的心裡早已經提防上了。

    越是聰明的人越是容易自以為是,阿霧以為自己的神情能騙過楚懋,可卻見對面的楚懋臉上浮起失望的神色。

    “你先睡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楚懋撣了撣袍子站起來。

    楚懋撣袍子的動作通常說明了他心裡對這個人生了芥蒂,阿霧心裡頭比誰都更清楚他的小習慣。

    “殿下,天色這樣晚了,你……”這種時候,阿霧可不想和楚懋有罅隙。

    “天色晚了才好行事。”楚懋去了淨室換了身深色的衣裳出來,只看了一眼阿霧就走了。

    阿霧獨自坐在榻上開始自我反省,看來這次她又把楚懋得罪深了,祈王殿下火眼金睛,真是什麼也騙不了他,阿霧恨極了楚懋的看人的敏銳。

    您別說,忽然被楚懋這樣一冷落,阿霧還真有些不太習慣。以往楚懋出門之前,都要摟著她歪纏許久,這才能出去,從沒像今天這樣冷淡過。

    不過習慣歸不習慣,如今的祈王妃阿霧可再不是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小丫頭了,康寧郡主的性子一上來,再不肯去跟楚懋道歉,她只要等著楚懋回過頭來哄她就是。

    依照阿霧對楚懋的瞭解,這人就跟餓了半個月的狼似的,保管明天就得來哄她玩耍。阿霧一門心思要教訓楚懋,確保讓他今後再不敢對她擺臉色,居然一句話不對頭,二話不說就轉身出門。

    哪知到了第二日,楚懋也沒給阿霧好臉色看,一處用飯時也不說話,飯後徑直就去了書房。

    阿霧也不生氣,反正她也不愛做那件事,但是祈王殿下就未必了。

    因為大多數情況下,男人總是比女人的欲、望更多更急切,而就讓女人天生多了一樁拿捏男人的手段。但這手段若使得好了,就是增加情趣,可若是分寸拿捏得有差,便是自掘墳墓。

    阿霧之所以覺得自己穩操勝券,那是因為她篤信楚懋的性子使得他絕不會在外頭隨便找女人。

    如此過了四、五日,還不見楚懋來俯就,阿霧心裡難免便打起了小鼓。別的不說,光元蓉夢那頭就有可能出岔子,元蓉夢雖然品行不好,但是臉蛋兒確實不錯。

    阿霧心裡頭對楚懋與元蓉夢的這樁事其實也並非她自己想的那樣不在乎。儘管她認為這是最合算的選擇,對楚懋和自己都是最有利最省力的,可她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喜歡楚懋碰別的女人,倒不是吃醋,只是覺得有些不乾淨。

    不過阿霧其實也沒她想的那樣在乎乾淨不乾淨,否則她也就不會對現實低頭,半推半就地同楚懋行了房。可見阿霧本質上是一個十分實際的人,且有商人的氣質,她所要的只是好處,也願意付出代價,而能走捷徑的時候也就不想繞彎路。

    阿霧心裡頭悶得慌,一個念頭忽然閃過腦海,她猛地坐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她如今這樣做,豈不是在將楚懋往元蓉夢那邊推?虧她自命聰明,結果現在卻犯起和崔氏差不多的毛病來了。當年有了王氏,崔氏惱怒榮三老爺,將他往外推,才有了後頭那許多事情。

    “紫宜。”阿霧高聲喚道,“準備一下,我們出去走走。”

    這時正是用了午飯歇午晌的時候,外面日頭烈得能曬褪人的皮,阿霧一向珍惜她那一身的白皙,這種時候等閒都是不出門的,因而紫宜聽了微微驚訝了一下,但是她是個聰明的,主子發了話她也不會多問。

    阿霧避開人多的地方,專走背陰之處,到天馥齋外卻見那邊柳樹下走來兩人,卻是該在西山大營的六皇子楚愈。

    “四嫂。”楚愈遠遠地就看見了阿霧,大步走了過來,向阿霧作了個揖。

    阿霧微微一福還了禮,本待要走,卻見楚愈一動不動地站著,直盯著自己看,嘴角噙笑,自以為風流倜儻。

    且說,阿霧穿了襲月白雪影紗宮裙,素紗面料,腰束兩掌寬的月白素緞腰帶,垂著一枚翠玉鏤雕雙魚香囊,囊邊綴著一黃一粉兩吊流蘇。都說要得俏,一身孝,阿霧這一身素裡帶俏,清新雅致,兼之腰如細柳之擺舞,看得楚愈都不知道邁步了。

    阿霧心頭厭惡,怎麼這楚家的男人個個都如此好色,五皇子且不提,沒想到人模人樣,一副謙謙君子模樣的六皇子私下裡也這副模樣。

    阿霧不看楚愈,打量了一下他身邊的那人,瞧著三十來歲的模樣,國字臉,身材魁梧,像個武將,這兩人身邊兩個隨從都沒有,又走的是如此背陰之地,想來是私下有事,卻被阿霧撞到了。

    “六皇子剛到西苑麼,我就不打擾了。”阿霧耐著性子說了兩句,像是沒看到他旁邊的人似的,轉身便走了。

    楚愈和熊毅安兩人都不約而同地轉身望著阿霧纖細嫋娜的背影。

    熊毅安是粗人,大大地吞了一口口水,“沒想到祈王妃是個這麼標緻的娘們兒。瞧這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

    熊毅安的粗俗,楚愈早就聽習慣了,但是今天這話聽在耳朵裡還是有一絲不舒服,“色是刮骨鋼刀。”

    熊毅安搓了搓手道:“這樣的鋼刀,把我淩遲了我都願意。”直到再也看不見阿霧的身影,熊毅安才又歎道:“真是夠味兒。”

    “祈王妃也是你能肖想的?”楚愈皺眉道。

    熊毅安笑道:“本來是不敢肖想的,但是屬下對殿下忠心一片,殿下將來看顧著屬下一點兒就是。”

    熊毅安並不知道他這是虎口奪食。只因為楚愈如今未登大寶,表面上依然一副克制勤謹的樣子,並不貪慕女色,多少送到他府上的美女都被轉送給了他們這些人,所以熊毅安難免想差了。

    對楚愈而言,他並非不喜歡女色,只是不喜歡普通的女色,這天下長得美的女人多了去了,豈能誰都入他眼。當初的榮五也不過是托了她京城雙姝的名頭才入了楚愈的眼。

    至於阿霧,那才是楚愈心裡頭求而不得的仙女。真正是勾得人整晚整晚睡不著覺。加之她是楚懋的正妃,這一點兒無疑為阿霧增添了不少籌碼。

    “正事要緊,你少給我出岔子。”楚愈冷著臉道。

    “屬下省得。”熊毅安道,這會兒祈王妃自然是他高攀不上的。

    阿霧去了佛堂,靜靜地閉著眼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在胸前。心裡頭卻百味紛雜,這一次她可不是來求子的,而是求個靜心,這兩日她心裡頭煩躁得緊,卻苦無排遣之法,剛才從外頭過聞著檀香味兒,她心頭一動這才走了進來。

    阿霧在裡頭待了大半日這才領了紫宜和冰霜出去,這回她另選了一條道,從映月亭經妙虛齋回延嘉堂,這條路最遠最僻靜,少有人走,尤其是烈日下頭,別說人了,就是蟲子都懶在樹蔭底下。

    阿霧三人行到妙虛齋後頭,正要轉彎,阿霧瞟到一片衣角,連忙將身子往後一縮,如果她沒記錯,那穿衣服的人應該是楚愈,阿霧可不想見這人,他的眼神太過令人討厭。

    紫宜和冰霜跟著阿霧在西苑裡行走時,隨時都打疊著十二萬分的精神,她們見阿霧如此,也立刻停住了腳步,屏住呼吸。

    阿霧藏在圍牆後頭,等楚愈走入前頭那片樹林子,這才敢出氣兒。

    那片林子十分茂密,顯得有些陰森,楚愈這個時候獨自前來,還不忘回頭警醒地四處張望,立時讓阿霧起了疑心。

    “去看看。”阿霧道。

    果然不出阿霧所料,林子裡頭的確不止楚愈一個人,儘管阿霧不敢靠近了看,可僅從那人的背影,阿霧就能辨別出,正是當今正得寵的元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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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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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隔得遠了,阿霧聽不清那兩人的對話,便朝冰霜使了個眼色,冰霜的腳尖一點,幾縱幾越就竄到了離那二人較近的一棵大樹上。

    阿霧只見六皇子楚愈伸手在元蓉夢的下巴上捏了一下,如此曖昧,令得她眉頭一皺,思忖著元蓉夢不是傾慕于楚懋麼,怎麼又和楚愈搭上了。阿霧冷冷一笑,這女人敢腳踏兩隻船真是自尋死路,阿霧像被愚弄了一般,氣得垂在一旁的手握緊了拳頭。

    再看時,那兩人已經不知廉恥地抱到了一堆,一開始元蓉夢還輕輕地掙扎了兩下,然後就斷然倒入了楚愈的懷裡,拿腿勾著楚愈。阿霧看到楚愈伸手解褲頭的動作,大吃一驚,他們該不會是想……

    阿霧還沒來得及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就被後頭一隻手捂住了嘴,阿霧剛想掙扎,就聽見楚懋的聲音道:“是我。”

    “跟我來。”楚懋輕聲道。

    阿霧被楚懋半抱著走出了樹林子,她剛才還在擔心怎麼跟楚懋開口說這件事,這些禍都是她闖出來的,沒想到居然元蓉夢正好被楚懋捉了奸,這也算不錯。不過阿霧馬上就意識到,楚懋能出現在這裡,未必就不知道元蓉夢和楚愈的勾當。

    出了林子楚懋將阿霧放下,徑直走到前頭。

    阿霧本來就於心有愧,這兩日又被楚懋弄得心慌忐忑,忍不住喚道:“景晦。”“晦”字因為拖了長音,就別添了一層發嗲的意思。

    楚懋的步子停了下來,回頭不耐煩地睃了阿霧一眼,阿霧知機地上前拉著楚懋的袖口,沖他嘟著嘴眨巴眨巴眼睛。

    楚懋無奈地歎息了一聲,反手握住阿霧的手,拉著她往前走,步子因為配合阿霧,也邁得小了許多。

    阿霧的笑得像吃飽了的貓兒似的,楚懋用餘光睃她,嘴角也翹了起來。

    回到延嘉堂,阿霧剛想坐定同楚懋談一談剛才看到的事兒,結果屁股還沒挨著榻,就被楚懋抱到了內室。

    “楚懋!”阿霧捶了一下楚懋的肩頭,這會兒倒是著急上火了,前幾天連個笑臉都沒有,有本事就繼續熬著啊。

    “這會兒就直呼其名了,剛才叫景晦怎麼叫得那樣嗲那樣嬌,嗯?”楚懋伸手揉了揉阿霧越發鼓大的白玉饅頭。

    阿霧被楚懋的話羞得臉一紅,這種事情點穿了多叫人難為情,“楚景晦!”阿霧決定折衷地稱呼楚懋。

    “你叫,你繼續叫,你怎麼叫我都喜歡。”楚懋開始啃阿霧的胸脯,因為是夏日,又是在宮裡,加之阿霧事後肯定要發火,楚懋這才放過了阿霧優美的脖子和精緻的鎖骨。

    待入了巷,楚懋喟歎一聲,“咱們下回也去尋片林子玩耍子。春天的桃林、杏林、梨樹林、李樹林,你躺在花瓣上頭……”

    楚懋對將來的暢想將阿霧激得下頭一緊,“你想也別想。”

    “我偏要想,你最好是躺在海棠花上頭,不,還是牡丹好,趙粉、魏紫,襯著你最好,到時候牡丹泣露,嘖嘖……”

    “楚懋!”阿霧惱無可惱,怒無可怒,這人越說越下、流。

    伴隨著阿霧的大聲怒斥,楚懋越發使力地撻伐她,“我能看到你身下的牡丹花瓣被揉得花汁似溢出。”

    然後楚懋退將出去,擒了阿霧的腰將她翻過一面,從後面入了進去,“這樣你就也能看到了。”

    “楚懋,你,你……”阿霧的腦子裡什麼話也想不出,只能看見楚懋描述的場景,趙粉、魏紫,整個京城也沒多少盆,用來壓在身下?“噢……”阿霧歎息一聲。

    “你真是暴殄天物。”阿霧罵道。

    “的確,我怎麼今日才想出這法子?”楚懋親了親阿霧的耳背,“白白的浪費了你這樣好的身子。”

    阿霧已經再答不出話來,只能“伊伊嗯嗯”地胡亂哼著。末了還不夠,又被楚懋架到貴妃榻上,狠力地弄了一回。

    兩個人梳洗歸整完畢,已經是晚飯時分。用飯時,氣氛終於沒有了前幾日的沉悶,楚懋依然話不多,但卻替阿霧夾了好幾回菜——炙牛筋、糟溜魚片、宮保雞丁,其中的白灼蝦,還是祈王殿下親手剝了沾了醬汁送到阿霧嘴邊。

    紫宜在心裡頭呼了一聲“阿彌陀佛”。

    阿霧卻受不了楚懋的這種殷勤,她喜素不喜肉,偏偏楚懋給她夾的全是肉,小碟子裡都堆成山了,“哎,殿下,我用不了這許多。”

    “你這會兒不多用些,待會兒會餓的。”楚懋又替阿霧夾了一筷子的牛筋。

    “我胃口小。”阿霧答道,楚懋當是知道自己的飯量的,可是再看楚懋那泛著“綠光”的眼睛,阿霧立時便恍然大悟了,這人待會兒難道還要……

    阿霧用眼神質問楚懋,楚懋嘴角微翹,算是回答了阿霧。

    這是要把好幾日的欠帳都討回來的意思?阿霧瞬間無力了,祈王殿下的算盤算得真精,不僅用冷淡唬住了自己,而且還一點兒不肯吃虧。

    用了晚飯,阿霧避開楚懋吃人的眼光,喚了冰霜和紫宜去西稍間問話。

    “可聽見他二人說的什麼了?”阿霧問冰霜道。

    “兩個人都機警得緊,講到關鍵處幾乎都是耳語,我只斷斷續續聽見他們說了五皇子,還有主子你,瞧著像是在安排佈置什麼,具體的就聽不到了。”冰霜道。

    “元淑妃怎麼會投靠六皇子,王爺可是她表哥。”紫宜十分不解。

    阿霧卻十分能理解,元蓉夢這是苦日子過久了,再不肯輸,而她認為要成為最大的贏家就要兩面下注。

    “要不咱們把這個消息捅出去?六皇子和庶母通、奸,一旦傳出去,他自然就……而元淑妃就再也找不了主子的麻煩了。”紫宜道。

    冰霜聽了也難得的點了點頭。

    阿霧不置一詞,最後才道:“先別傳出去。”不管怎麼樣,表面上元蓉夢都是楚懋的表妹,她若是這樣倒了,又長得像孝貞後,還不知道皇上心裡會怎麼恨楚懋,阿霧並不想冒這個險。而且以她推測,皇上那樣恨孝貞後的原因,很可能是孝貞後不貞。

    除此之外,阿霧再也想不出原因來。元家又不是功高震主的世家,皇帝不會因為孝貞後的家世恨她,那就只能是恨她本人了,而對於一個為他生了兒子的元後能恨成這樣,阿霧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不貞,所以連帶著楚懋可能也受了懷疑。

    這樣也就能說得通為何她那皇帝舅舅對其他幾個皇子都不錯,偏偏對楚懋這樣冷漠。

    阿霧坐著想了會兒事情,這才回了內室更衣,楚懋也從書房轉了回來。

    “想來府裡頭的繡娘應當將你的內衫做好了,我叫人送進來可好?”楚懋倚在屏風邊打量著阿霧的鴨黃交衽立領掐腰小衫和玫紅的撒腳褲。

    “可別,你這人羞也不羞,送進西苑的東西都要查,若是叫人看見了……”阿霧斜嗔了楚懋一眼,萬般的風情直教人看得骨頭也酥了。

    楚懋將阿霧抱到榻上,從她闊撒的褲腳慢慢往上摸,癢得阿霧“吃吃”地笑起來。“我有正經事同殿下說。”

    “這就是世間最正經的事了,咱們汲汲營營一輩子,不就是為了兒孫輩能有好日子過?可這些的基礎就是先有兒孫。”楚懋的手指輕輕捏上那桃花源。

    男人天生就是個騙子,一邊為了私欲不讓人生孩子,一邊又拿孩子來充當胡蘿蔔吊在阿霧這頭小毛驢的前面。

    阿霧使力併攏雙腿,“景晦——”阿霧叫得又嬌又嗲,她也不知道為何,可就是喜歡看見楚懋聽到她聲音後那微微眯起的眼睛,和漸粗的喘息聲。

    “今天林子裡的事兒……”阿霧繼續道。

    “嗯?”楚懋褪了阿霧的褻褲。

    “我已經讓冰霜和紫宜不許外傳了。你是不是早知道元淑妃和老六的事兒了?你為何不告訴我,不然前幾日我也不會被她當個傻子耍。”阿霧嘟囔著嘴道。

    “可別說你不知道,哪有那麼巧你剛好就在那林子裡。”阿霧被架在楚懋臂彎的腿晃悠了幾晃。

    “就你聰明。我在那兒是為了不讓人發現他們。”楚懋道。

    “為什麼?”阿霧大吃一驚,就算楚懋不願意揭發他們,可也不用親自去給他們善後啊。

    “你很快就知道了。”楚懋親了親阿霧的臉蛋。

    “你老這樣,說一半不說一半的,什麼都不跟我商量。”阿霧恨道,“轉過頭又怨我不解你的心意。”阿霧說得委屈,心裡也真泛起了委屈,眼圈兒也紅了。她一向不是軟弱的人,可在楚懋面前,她就特別的容易委屈。

    “真是個水做的人兒,難怪要叫阿霧。”楚懋笑道,“你說得對,咱們是夫妻,今後我有事都先同你商量。”

    雖然明知道楚懋說這話是誇大,可能有他這句話,就是個良好的開始,阿霧破涕為笑,被楚懋哄著又弄了兩回,直到她細處紅腫得受不住了,楚懋這才雲收雨歇。

    到清晨阿霧和楚懋還在沉睡,就聽得紫宜在外頭叫道:“王爺、王妃,淑妃娘娘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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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發表於 2015-1-14 19:42:58 |只看該作者
第224章

    阿霧吃驚地微微張嘴,昨天還活生生的人怎麼忽然就去了?是誰殺了元蓉夢?無病無痛的一品皇妃死得這樣突然,自然得有人出來給個交代。

    “知道了,下去吧。”楚懋神色平靜地遣退紫宜,又閉上眼睛休息,昨晚鬧得晚了些,連祈王殿下這個始作俑者都有些沒睡醒而精神不濟。

    而酸累不堪的阿霧卻立時被這消息給驚得生龍活虎了起來,心底生出了一絲讓人鬆氣兒的快意,真是罪過,阿霧在心裡宣了一聲佛號。

    可是當阿霧低頭看到楚懋那樣無動於衷的樣子後,腦子飛快地就轉動了起來,“殿下!”阿霧在楚懋耳邊輕輕喚他。

    “唔。”楚懋支應一句,還是不想睜開眼睛。

    阿霧惱怒地輕輕踢了踢楚懋的小腿,可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她溜下床去了淨室急急洗漱一番,換了套素色衣裙出來,頭髮挽了個攥子,以銀釵束髮,其外再不用首飾。

    阿霧對著鏡子摸香膏的時候,見鏡中人唇紅齒白,肌膚白裡透紅,像漬過桃花瓣的春水,手頓了頓,難得地開了粉盒,從玉簪花苞裡取了粉敷上,直到蓋住那桃粉,顯出蒼白之色來。

    眼底的烏青之色剛好應景,也不用再費力作假。

    阿霧的指尖輕輕點了點那烏青,最近一、兩個月來,這一抹青色就幾乎沒退過,只除了楚懋出外辦差的那幾日。

    阿霧愣神之際,楚懋也已經換好了衣服出來,兩人對視一眼,攜手去了凝春堂——淑妃生前在西苑的寢宮。

    “殿下,這裡頭你可有什麼要吩咐我的,哪些話該說不該說?”阿霧問楚懋道,她在元蓉夢的事情上已經犯過一回蠢,就絕不想再犯一次。

    “儘量別讓人知道老六和淑妃的事。”楚懋道。

    阿霧點點頭,而楚懋的這話也變相印證了阿霧對孝貞後的猜測,她不是沒想過去查一查孝貞後的事情,可是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當初知道一些情況的老人死的死,散的散,要查出當年的具體情況,談何容易。而知情的郝嬤嬤卻肯定是不願意同阿霧說那些故事的。

    凝春堂內外一片混亂,忙著收殮,忙著搭靈堂,看樣子元蓉夢要在凝春堂停靈了。

    阿霧和楚懋剛到門邊,就有太監跑過來說,“王爺、王妃,皇上知道淑妃的事兒後當時就暈厥了過去,五皇子已經趕去了清溪書屋,六皇子那頭也派人去通知了。”

    淑妃的死自然比不上皇帝龍體不適,阿霧和楚懋折而往北,去了隆慶帝靜養居住的清溪書屋。

    清溪書屋裡靜悄悄的一片,太醫院正賀年方領著聶、沈兩位太醫在給隆慶帝會診,田皇后和向貴妃分坐床頭、床尾,在一旁抹淚,皇帝還沒死,這誰哭得越多,就顯得誰對皇帝更關心。所以才不過半會兒功夫,兩個女人的眼睛已經腫了起來。

    五皇子皺著眉頭坐在次間,兩眼直望著內室,心裡不知道是在盼望他快點兒好起來,還是在盼望他趕緊騰位置。見楚懋和阿霧進來,楚懃道了聲“四哥,四嫂。”人前五皇子如同六皇子一般,也是彬彬有禮的。

    阿霧和楚懋走進內室,楚懃也跟了進來。

    阿霧看著床上躺著的臉色蒼白的隆慶帝,聽著他胸口拉風箱似的喘息聲,心裡格外的難受,這人是她曾經的舅舅,而且有他在一天,長公主一家就能保全一天,阿霧是由衷地盼著他好。

    “皇上,四皇子來看您了。”向貴妃在隆慶帝耳邊輕聲道。

    隆慶帝胸口的悶哼聲又大了些,大概是剛才太急了,所以痰迷心竅,才至昏厥,這會兒人已經有了意識,卻依然說不出話來,眼皮也耷拉著。

    “兒臣(兒臣)給父皇請安。”阿霧隨著楚懋行禮,由田皇后代隆慶帝叫了起。

    “賀太醫,父皇他如何了?”楚懋走到正在一旁商量方子的太醫一側詢問道。

    阿霧拿出手絹也跟著田皇后和向貴妃一樣地開始抹淚,只是她的心可能是最誠的。

    賀太醫那頭商量出了法子,命人去了稻草杆來,撐開隆慶帝的嘴探入喉嚨處,由太醫將那痰吸了出來,這法子果然有效,隆慶帝猛地咳了幾聲,就像堵塞通了一般,一下就坐了起來,吐了小半盂的痰水。

    恰這時,六皇子楚愈和七皇子也趕了過來,西山大營雖然離西苑不遠,可報信的人去再到楚愈回來,絕不該只用了這麼短時間,那麼楚愈昨晚有沒有回西山大營就成了問題。

    不過這不是追究此問題的時候,隆慶帝吐出了痰後,整個人就清醒了過來,人也睜開了眼睛,示意一旁的向貴妃將他扶起來。

    “皇上,臣妾可擔心死你了,你若有個三長兩短,臣妾就不活啦……”向貴妃匍匐在隆慶帝的腿上開始哭。三十好幾的女人了,哭得梨花帶雨一般。

    田皇后也不甘示弱,以手絹捂嘴,也抽泣上了,“請皇上為天下黎民保重龍體。”

    田皇后這樣說,楚懋這幾個兒子、媳婦,也只能跪下請隆慶帝保重。

    一時之間,清溪書院來了許多人,和蕊和榮五帶了孩子也趕了過來,五皇子妃殷雪霞也趕了過來。

    隆慶帝擺了擺手,屋子裡頓時就靜了下來,他清臒的臉上,眼睛瘦得都凹陷了下去像兩個讓人不安的深洞。

    “淑妃是怎麼死的?”隆慶帝問。

    這後宮的事都歸皇后打理,但因為向貴妃得寵,隆慶帝特命她協理後宮,雖然是協理,但是連田皇后有時候都要看她臉色,所以向貴妃越過田後來回答這個問題,眾人絲毫不奇怪。

    “淑妃是……”向貴妃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隆慶帝抬手打斷。

    然後隆慶帝緩緩地打量起在場的所有人,如果說這裡的所有人裡,誰在淑妃之死裡嫌疑最小,那肯定是楚懋無疑。因為元蓉夢死了對他是最沒有好處的。誰都知道淑妃是楚懋的表妹,有她在宮裡給皇帝吹枕頭風,給他當耳目,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何況,淑妃還長得那麼像當初的孝貞後——楚懋的親生母親。

    內室裡靜悄悄地都在等隆慶帝開口,末了才見他將頭轉向他最不待見的兒子,“老四,這件事你負責查,朕給你三天時間。”

    “兒臣遵命。”楚懋跪下接旨。

    “都散了吧,讓朕單獨待一會兒。”隆慶帝歎息一聲又躺了下去。向貴妃待要賴著不走,田皇后和五皇子又哪能白白送她一個討好皇帝的機會。

    兩方相持不下,最後都被隆慶帝請了出去。

    楚懋因為領了皇命,自然得去辦差,所以阿霧便獨自回了延嘉堂,她心裡打著鼓,擔心三日時間太短,楚懋未必能查到真憑實據,哎,也真不知道皇帝這是真心想查到結果還是只是應付,居然只給三日時間。

    阿霧的心早從她皇帝舅舅的身上偏到了楚懋的身上,她只是不自知而已。

    晚上楚懋回延嘉堂時,阿霧才聽得紫宜回報,親自提了燈籠跑到院門外迎了上去,“殿下。”

    楚懋沖阿霧點點頭,示意她進去再說,阿霧一進門就想開口問情況,可是楚懋卻繞進淨室,後頭的太監也跟著抬了熱水進來,在延嘉堂伺候了楚懋這麼久,他們都知道祈王殿下一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

    阿霧親自替楚懋取了換洗的衣裳捧進淨室,遣退了伺候梳洗的太監,隔著屏風問道:“殿下,可查出什麼了嗎?”

    楚懋在屏風的另一側寬衣解帶,阿霧看著他將腰帶脫下來搭在屏風上,繼而是袍子、內衫、褲子,然後聽他道:“阿霧進來替我搓背。”

    阿霧暗自啐了一口,想來自己是白操心了,楚懋這時候還有閒心占她便宜,這就說明他已經胸有成竹。

    阿霧取了香胰和瓜巾繞過屏風,結果卻見楚懋正赤身站在浴桶外,阿霧嚇得忙用手捂住眼睛,“殿下,你怎麼不進去?”

    楚懋很無辜地看了看阿霧,阿霧這才想起延嘉堂沒有玉瀾堂和冰雪林的那種牛皮水囊,楚懋不事先沖洗一下是不會踏入浴桶的。

    阿霧只得取了葫蘆水瓢遞給楚懋,結果楚懋連伸手接都懶得,無視阿霧地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阿霧看了看楚懋,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只得咬咬牙脫了鞋襪和外裳,替楚懋舀水沖淋。

    然後楚懋才踏入了澡盆,吩咐阿霧道:“一直舀水,不要停。”

    舀水、淋水,濺起水花,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可以遮掩人聲,楚懋舒服地將手臂架在浴桶邊緣上,這才慵懶地開口道:“你覺得是誰殺了淑妃?”

    這個問題阿霧已經想了一天了,“應該是向貴妃吧。”

    儘管田皇后和向氏恐怕都想讓元蓉夢這個攪局者死,卻一直在等對方下手,自己做個黃雀在後,這樣的平衡卻在元蓉夢和楚愈勾搭上之後被打破了。

    如果皇帝頭上的這團綠雲被揭發,那六皇子必然失去聖心,其實這事如果換了別的宮妃,皇帝可能根本就不會同兒子計較,但那偏偏是得寵而酷似先皇后的淑妃。所以阿霧以為向貴妃定然不願看著這件事被揭發出來,所以乾脆殺了淑妃滅口。

    但是這件事裡頭楚懋明顯插了一腳,目前阿霧可看不出,元蓉夢之死對楚懋能有什麼好處。儘管元蓉夢觸了楚懋的逆鱗,可是這麼多時間都過去了,楚懋又何必急在一時收拾元蓉夢呢?而楚懋又為何要盡心盡力幫元蓉夢和六皇子遮掩,這也是阿霧想不通的。

    “繼續說。”楚懋道。

    “殿下像是早知道向貴妃要對元淑妃不利似的,其實若是咱們提醒一下淑妃,她若能逃過此劫必然和向貴妃狗咬狗,若能人贓並獲,既除了向氏,又能離間淑妃和老六,豈不也好?”但凡有法子,阿霧都不會想通過取人命的法子去獲勝。

    “那你覺得我是做錯了?”楚懋笑道。

    阿霧對楚懋實在是太有信心了,所以她直覺地搖了搖頭,“除非殿下想要的結果就是淑妃死,而且必須是由向貴妃動手。”

    “低下頭來。”楚懋側頭對阿霧道。

    阿霧還以為楚懋有什麼悄悄話吩咐,所以乖順地低下頭,結果被楚懋一下就含住了嘴唇,更被他順勢就抱入了水裡。

    “楚懋!”阿霧捶打楚懋,如今弄得她渾身都濕了。

    楚懋笑著親了親阿霧的臉蛋兒,看來心情十分不錯,只是不知道是高興元蓉夢之死還是高興達到了目的。

    “我的阿霧真聰明,真乃女諸葛。”楚懋笑道。

    但是後面的事情阿霧就再也猜不出來了,為何楚懋要向貴妃動手?“殿下別給我打啞謎了,你快告訴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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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
發表於 2015-1-14 19:43:10 |只看該作者
第225章

    楚懋替阿霧理了理打濕的頭髮,又幫她把濕衣裳脫了下來,兩個人赤忱以對。阿霧的臉被熱氣薰蒸得染上了一層玫瑰汁子,發出誘人的甜香。

    “有些事自己琢磨出來豈不是更有意思?”楚懋的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笑意。

    阿霧望進楚懋的眼睛,像一片星海,神秘、浩瀚、遙遠。阿霧將楚懋的話當做一次考驗,如果她琢磨出來了,就意味著楚懋從此會看重她的想法和意見。

    而如今楚懋自然也是看重阿霧的,不過阿霧知道,他或許喜歡她這個人,這張臉,這副身子(祈王殿下已經無數次用言語讚歎過了),可是目前絕不包括她腦袋裡裝的東西。

    阿霧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淪落到以色事人的地步,她也許可以欺騙自己,元蓉夢的臉同樣不錯,可楚懋不也對她毫無憐惜麼,可是她的容貌雖然變了,內瓤子同上輩子的康寧郡主可是沒有一絲差別,不過可惜的是康娘郡主顧阿霧可從沒得過四皇子殿下的青眼。

    而且阿霧覺得楚懋太過於迷戀自己的身體,而從沒有在乎過她的想法和態度,更別提將她作為正妃來尊重,什麼事都有商有量。而阿霧是見過她父親衛國公同福惠長公主相處的模樣的,他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要同公主商量,長公主在顧家有絕對的主母的權威,這一點是阿霧佩服和嚮往的。

    阿霧想到這兒有些洩氣,哪怕在現在正新鮮的時候,楚懋迷戀著她的身子,卻也絕不能容忍她通過這一點去控制他和影響他。

    這樣無法掌控的事情讓阿霧有些煩躁。

    阿霧的腦子裡忽然靈光一閃,楚懋這樣的人想來也同樣討厭無法掌控的事情。

    “殿下,淑妃同老六是你幫他們搭線的?”阿霧問道。楚愈雖然是六皇子,可畢竟年紀大了,在後宮行走就得避嫌,怎麼會這樣短的時間就同元蓉夢勾搭上了,元蓉夢又不傻,豈會不提防他,又怎麼會被他輕易得手。

    “呵。”楚懋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嗤笑聲。“是,也不是,他們二人臭味相投,一見如故,都不需要別人搭橋。”

    這也就是變相的表明,楚懋曾經往這個方向引導過元蓉夢。

    “其實這一招,我也是向阿霧學的。”楚懋道。

    阿霧的心一緊,看來楚懋對當初安國公府發生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是他特別留意安國公府,還是說是他對她這個正妃不放心,所以也要翻她的老底,如同他讓人暗查元蓉夢的底細一般。

    阿霧有些心寒。兩個人的身子可以赤忱,心卻永遠蒙著一層霧氣。

    “是啊,我們都是不被長輩喜歡的。”阿霧一句話便解釋了自己當初的不得已,還將自己同楚懋化為了一個陣營。

    “起來吧,水涼了。”楚懋跨出浴桶,將阿霧抱了出來,替她擦乾了水穿上衣裳,這才動手打理自己。

    元蓉夢還停靈在凝春堂,她名義上畢竟是楚懋的庶母妃,也是略為避忌些的。因此這晚,兩個人只是純粹的相摟而睡。

    阿霧不習慣面對楚懋,對著他的熱息,總覺得難以呼吸,因而翻過身背對著楚懋,兩個人睡得像疊在起的羹匙,十分契合。

    楚懋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在阿霧的腰上輕輕劃著,似乎在思考什麼,但顯然沒有同阿霧分享的意思。

    次日楚懋一大早就出了門,阿霧也睡不著,楚懋這個惡劣到根子裡的人一點兒暗示也不給她。

    用早飯時,阿霧遣退身邊伺候的宮女,將紫宜留了下來問道:“都查到什麼了?”

    “淑妃身邊的宮人都被圈了起來,貴妃娘娘下令,誰也不許議論這事,不過奴婢還是打聽到一點兒,聽說淑妃是血崩而亡,床上的褥子都被血浸透了。”

    阿霧聽著紫宜的話,在腦海裡繪出了那幅圖,只覺得心頭一惡,仿佛能聞到那血腥味,她趕緊收斂心神,“無緣無故的怎麼會血崩?”

    “是啊,奴婢也奇怪呢。血崩這種事,奴婢就聽過女人生孩子時可能會發生。”紫宜道。

    紫宜的話無疑提醒了阿霧,元蓉夢如果不是生孩子,那會不會小產?上回元蓉夢撫著她的肚子說的那些關於孩子的話,會不會就是她已經知道她懷上孩子了?

    阿霧大吃一驚,這元蓉夢也太大膽子了,萬一顯懷了,她可怎麼收場。

    元蓉夢有孕,也無怪乎向貴妃這樣急著下手,可憐元蓉夢白天還和楚愈在廝混。

    但是,阿霧還是想不透楚懋在這裡頭要達成一個什麼目的。

    “景晦,景晦。”晚上楚懋回延嘉堂時,阿霧就像一隻乞憐的小貓一樣搖著尾巴討好他。實在是好奇心害死人,阿霧明知道這件事最終會水落石出,可她就是忍不住去想去猜,猜不到就抓心撓肺。

    “唔。”楚懋放下手裡的書卷,以手扶額地歎息一聲。

    阿霧無視楚懋嘴角那絲無奈的笑容,“今天有查到什麼嗎,景晦?”阿霧用腦袋蹭了蹭楚懋的胸口,主動地投懷送抱,坐到他懷裡。

    楚懋好笑地看著阿霧,她身上的弱點實在是太多,平日裡高傲得像一隻孔雀似的,只要你抓住了她的弱點,她就能狗腿得像一隻饞貓。

    阿霧見楚懋一點兒開口的意思也沒有,更加低聲下氣,又柔又嗲地道:“景晦,景晦,你同我說說吧,好不好?”

    “過兩天你不就知道了。”楚懋擒住阿霧的肩,將她推到一邊坐下。

    阿霧心裡恨得咬牙,臉上則擺出一副哀戚之色,“景晦——”

    楚懋一點兒也不心軟,阿霧就是一隻想哄老鷹開口騙走鷹嘴裡的肉的狐狸,肉當然是有的,而且還由不得她不吃。

    楚懋起身往床上走去,脫了鞋和衣躺下,這是打算睡覺了。

    “你就告訴我吧,我心裡頭抓心撓肺的,景晦。”阿霧使出了渾身的解數,不惜低到塵埃裡的窩到楚懋的懷裡圈上他的脖子,搖了搖,“哥哥。”

    這一聲“哥哥”,哪怕是楚懋在行那事時,狠狠地逼迫阿霧讓她叫,阿霧也是極少鬆口的。而且即使那般,也是敷衍了事,哪似這一聲“哥哥”,真是一個嬌滴滴、媚幽幽、水滋滋、甜糥糥,和尚都能被她叫還俗了。

    楚懋掐了一下阿霧的臉蛋道:“你這就抓心撓肺了,前幾日冷臉對我的時候,你知道我心裡有多抓心撓肺?”

    一句本來飽含深情的話被祈王殿下以如此戲謔的語氣說來,聽在阿霧的耳裡這就成了反諷。

    抓心撓肺?阿霧可沒從楚懋的身上看出來,她只覺得祈王殿下和“氣定神閑”四字簡直就是形影不離的好兄弟。不過既然楚懋這時候說出這句話來,想來是要找回臺階。

    上回二人和好,根本就沒走臺階,而是直接高空躍下,阿霧這會兒自然是要迎奉祈王殿下的。

    “妾可沒看出殿下哪裡有抓心撓肺。”阿霧冷笑一聲,自稱為妾。

    楚懋看著阿霧,嘴角的一絲輕笑還在,她為何看不出?且不說呂若興那鼻子靈得跟狗似的奴才,就是他身邊那群幕僚、門客都能看出他不同於往日的焦躁來,但是日日與他同床共枕的阿霧卻說完全看不出來。

    楚懋不知道是自己裝得太好,還是阿霧根本就沒有心。

    阿霧作出這副姿態不過是在等楚懋接話,然後她才好表白一番自己那幾日心裡的誠惶誠恐,哪知道楚懋直接轉過身去睡了,半點兒沒有說話的意思。

    阿霧心道,糟糕,看來招式用錯了,她在楚懋這裡仿佛就沒用對過手段。

    阿霧本來臉皮就薄,剛才厚顏哄了楚懋那麼久,還是落得個被奚落的下場,阿霧也是又委屈又難受,自己翻身朝裡睡了,眼淚珠子斷線似地順著眼睛流到枕頭上,暈濕了拳頭大一團的地方。

    無聲的哭泣最累人,還要控制住自己抽搐的肩膀,阿霧只覺得心抽著抽著疼,覺得自己太過無用,這都過了好幾年了,卻在長公主的事情上毫無寸進,並且未來也看不到有任何希望,前路茫茫,阿霧有些迷茫了。

    過了會兒,楚懋的手摸了過來,阿霧躲避不了,就被他的手指摸上了臉,楚懋的手一頓,來扳阿霧的肩膀。

    阿霧奮力地掙扎了兩下卻敵不過楚懋的手勁,一張佈滿淚痕的臉就這樣呈現在楚懋的眼底,阿霧覺得又羞又怒,推開楚懋,猛地坐起身來,實在是不想再面對楚懋,阿霧想越過楚懋下床。

    楚懋一把將阿霧摟入懷裡,“不過是同你玩笑玩笑,怎麼這樣小氣?”

    阿霧被楚懋的話氣得牙齒磕著直響,眼淚嘩嘩地流著,卻再沒有力氣同楚懋爭鬥,她心裡想著,罷了罷了,大不了真到了那一日她就抹了脖子隨了長公主去,也算是報了上輩子的生養之恩。

    “阿霧。”楚懋察覺到阿霧的異常,將她扳轉過來面對自己,以往異常靈動的眼睛這時卻蒙上了灰氣,楚懋的心一沉。

    “阿霧。”楚懋又喚了一聲。

    “殿下,對我的心也太硬了些。”阿霧輕聲道,“若是哪日我死了,也不知道殿下會不會為我難過一下。”阿霧的腦子裡仿佛已經畫好了自己同大哥、二哥還有母親共赴黃泉的圖像。

    “別動不動就說死,阿霧!”楚懋的語氣裡泛起煩躁來,他聽不得阿霧說這個字,連想都從來不敢想。一時間隆慶帝盛年便灰白的頭髮出現在楚懋的腦子裡,那根本就是一具行屍走肉。

    “我就說,我就說。”阿霧憋了好久的脾氣終於找到發洩口了,“我若是死了,殿下也不必安葬我,將我燒了,把骨灰尋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撒了,我……”

    “阿霧!”楚懋吼道,恨不能扇她一耳光,以阻止她繼續說這樣殘忍的話。

    阿霧發洩了一通,自己也反應了過來,她幹嘛咒自己去死,可是看楚懋這樣暴怒的樣子,眼圈都紅了,她心裡的氣就平了些。

    “殿下不是不想看見我麼,做什麼又這副樣子……”阿霧一邊哭一邊說。

    “我什麼時候不想見你了?”楚懋將阿霧摟得緊了些,“我恨不能將你揣在懷裡,走到哪兒都帶著,隨時都能親一親你的小嘴。”楚懋低頭含住阿霧的唇,溫暖柔軟,這世上再沒有比阿霧活著更美好的事情了。

    “那你前幾天還不理我。”阿霧可不相信楚懋嘴裡的甜言蜜語,這種話她會說一籮筐,“你知不知道,當時我心裡有多害怕,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去找元蓉夢了。”

    楚懋歎息一聲,覺得滑稽,也不知道為何阿霧會擔心這樣荒謬的事情,“你怎麼老覺得我和她有什麼。”

    “怎麼沒有,你不是已經默認了將來如果,如果成了,你就要納她為妃。”阿霧直言道。

    楚懋輕笑出聲道:“就為這個?王府裡那麼多女人,那為了妃又如何。況且,我出此下策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某個小混蛋。”楚懋捏捏阿霧的鼻子。

    阿霧皺了皺眉頭,嘟起嘴,“你才是大混蛋。”不過顯然她已經接受了楚懋對她的新的昵稱。“怎麼是為了我?”

    “怎麼不是你,為了讓元蓉夢答應不難為你,我只能被迫答應。”楚懋道,“不過她敢那樣挑釁你,我也斷不能讓她再活著。”

    阿霧猛地抬頭,楚懋剛才話裡的意思已經透露出他在元蓉夢的死裡也動了手腳,他這是在開始給自己解釋麼?

    但是換做阿霧是楚懋,在這樣的事情裡扮演了這樣一個角色,也是難以啟齒的,所以阿霧憎恨別人提王姨娘的事情,將心比心,楚懋想來也如此。

    “殿下別再說了,我不該追著你問的。”阿霧柔聲道,看著楚懋的眼裡滿是憐惜。

    楚懋拉起阿霧的手,放在唇邊,一根一根地吻著她的指尖,垂下去的眼睫毛,又長又濃,簡直和阿霧都有得比。

    楚懋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陰影,阿霧也不知道為何這一幕會打動她,她跪坐起來,將楚懋的頭按向自己的胸口,手指輕輕地撫著楚懋的後腦勺。

    兩個人都沒說話,楚懋的確不願意提這件事,但絕不是阿霧想的那個原因,他做過的事情就會自欺欺人的以為沒發生過。

    良久後,楚懋才蹭了蹭阿霧的日漸豐滿的胸口,這才抬頭問道:“阿霧,你怎麼會老覺得我和淑妃會有什麼?”

    依照楚懋的性子,別說不乾淨的女人了,就是乾淨的女人,除了阿霧他也絕不會碰,阿霧不該懷疑這一點。

    阿霧有些羞澀地喃喃地道:“我瞧著她長得挺美的,一股子媚勁兒,讓女的看了都臉紅。”

    楚懋輕笑出聲,上下打量起阿霧來,“你怎麼看不見你自己身上的媚勁兒,到處都媚,而且還有媚香,叫我時時刻刻都想著你,念著你……”楚懋的聲音越來越低,隔著薄薄的衣裳含住阿霧的櫻珠,輕咬起來。

    “誰也比不上你的美,阿霧。”楚懋抬起頭看著阿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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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發表於 2015-1-14 19:43:24 |只看該作者
第226章

    阿霧看著楚懋眼睛裡的自己,確實是美極了,可是她才十七歲,如果二十七歲的時候呢,楚懋還會這樣說嗎?

    “以色事人終不能長久。”阿霧感傷地道。

    楚懋翻身坐起,將阿霧摟入懷裡,“原來我們阿霧是這樣看自己的?徒有美貌……”

    “誰徒有美貌了?”阿霧惱道,斜飛了楚懋一眼。

    “那你在擔心什麼?”楚懋咬了咬阿霧的耳朵,“坦白說,這世上雖然沒人能比得上咱們家阿霧的美,但是僅僅稍遜一分的美人也不是沒有,而且還光著身子送到過我的榻上。”

    阿霧聽楚懋的語氣,就知道那樣的美人恐怕沒討到好,心裡頭暗笑,貼在楚懋的胸口低聲道:“景晦,你說咱們要是有個孩子該多好?”

    楚懋拍著阿霧背的手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嘴裡道:“那當然。我們要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不能再多了。”這加起來都有四十個月了,還要坐月子,楚懋心裡只要想到四年都不能碰阿霧,一顆心就跟浸在涼水裡一般。

    他喜歡阿霧的身子,又柔軟又溫暖,親密無間的包裹著他的時候,楚懋才能感覺到阿霧是在乎他的。

    只是現在卻不能要孩子,楚懋無比的肯定這一點。女人生孩子就是闖鬼門關,懷著孩子的時候也兇險異常,不能有一丁點兒的損失。儘管楚懋覺得自己有能力護著阿霧,但是萬一呢,他接受不了“萬一”的情況,因為輸不起,所以一點兒險也不能冒。待將來大事定了,楚懋覺得自己才能騰出手來照看阿霧。

    上回他那樣自信滿滿地帶阿霧取划船,想讓她克服懼水,結果呢,他就在她身邊,阿霧都落水了,那一刻楚懋的心比誰都驚慌。

    “生這麼多?”阿霧驚訝地抬頭。

    其實三個兒子真不算多,小兒容易夭折不說,且要看有無帝王之材,皇帝子嗣不豐,于國於民都不利。

    “這可不算多,前頭的章皇帝、仁皇帝皆有十個以上的皇子。”楚懋道。

    阿霧不說話,心裡頭惦記著這都兩個月了,怎麼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第三日上頭是隆慶帝給的期限,阿霧沒有奉召,所以不能去清溪書屋,只能待在延嘉堂等消息。

    “回王妃,貴妃娘娘的紫雲堂被封了,裡頭的人不許出來,外頭的人也不許進去。”魯維中從外頭回來,恭聲對阿霧道。

    這魯維中是在延嘉堂服侍的內侍,楚懋曾向阿霧暗示過,其之可用,阿霧果斷的從善如流了。事實證明,在這宮苑裡,“土生土長”的太監、宮女的確比紫宜好用。至於冰霜,阿霧因為不知道她應付大內防禦的手段如何,所以輕易不敢動用喜歡飛簷走壁的她。

    阿霧的手指在茶杯沿上抹了抹,紫雲堂被封,既有可能是隆慶帝為護著向氏的權宜之計,也可能是問題鬧大了,需要繼續追查,否則以阿霧的預測,即使楚懋拿出了證據,向氏膝下有六皇子,未來的儲君,最多就是降位份,今後楚愈登基,她一樣的是皇太后。

    阿霧眼睛一亮,她真是被自己繞糊塗了,隆慶帝要維護向氏,應該直接降她的位份,而阻止楚懋繼續查下去,可今日偏偏是封宮。

    “聽說淑妃是血崩而亡,太醫每旬都會給宮妃請平安脈,淑妃怎麼會……”阿霧看向魯維中。

    魯維中長得白淨清秀,身材在太監裡算高大的,兩眼澄澈,一看就是個“忠厚”的聰明人。這宮裡的太監想出頭就得攀上有前途的好主子。

    可惜魯維中身份太低,常年在西苑服侍,別說燒不了熱灶,連等閒宮妃的宮裡也進不去,魯維中也懶得去鑽營,這回聽說四皇子同皇妃也來了西苑,他這才卯足了勁地鑽進了延嘉堂,比想像中的容易多了,大多數有追求的都奔著五、六兩位皇子去了。

    只有魯維中才知道,他的野心唯有少燒灶才可能實現,而這也正是楚懋暗示阿霧的原因。不用怕聰明人不忠心,只要你有足夠的利益和能力去駕馭他。

    “奴婢在西苑裡頭還算有幾個夥伴。”魯維中恭敬地微笑,這半個來月他已經大致摸清了這位主子的脾性,不喜歡人溜鬚拍馬,只用有能耐的人,對下頭的人恩威並施,有賞有罰,持之公允,不是個難伺候的人。“聽他們說,淑妃娘娘是被人下了附子。”

    附子,當初漢宣帝之妻許平君生產時可就死在這上頭,懷孕的婦人忌用。“淑妃娘娘有孕了?”阿霧問道。

    魯維中心想這位主子好敏捷的思路,“這個,還不知道。但是皇上已經命人去請仵作及太醫院裡婦人科的姜太醫和李太醫替淑妃娘娘驗身了。”

    “是誰捅出淑妃娘娘有孕的,淑妃娘娘生前怎麼無人知曉?”阿霧又問。

    “回主子,這裡頭還有一樁事。原本皇上聽說淑妃娘娘死于附子,並無什麼表示,可是後來四皇子殿下又道,真正害死淑妃娘娘的是一種叫‘蛇果草’的東西。”

    蛇果草?久病成醫,阿霧自問古今醫典她都讀過一遍,怎麼從沒聽說過這個草藥。“那是什麼?”

    “奴婢也不知道,可是皇上一聽,當時的臉色聽說就變得極為難堪,險些從御座上摔下來。而四皇子殿下查出,下藥的正是向貴妃身邊的佘嬤嬤。”

    魯維中見阿霧皺了皺眉頭,好像對舍嬤嬤沒什麼印象,便解釋道:“佘嬤嬤是向貴妃的表姨,當初貴妃娘娘生六皇子時,皇上特許佘嬤嬤進宮服侍,後來她就留在了貴妃娘娘身邊。不過奴婢聽說,那蛇果草是苗巫用來害人的草藥,那佘嬤嬤的娘正是苗人。”

    “這和淑妃有孕的消息洩露有什麼關?”阿霧問道。

    “奇怪的是,當時向貴妃聽見蛇果草三個字時,本來平靜的臉一下就變了,直呼佘嬤嬤絕沒有做過這件事。”魯維中道。

    看來“蛇果草”就是關鍵了。

    “後來貴妃娘娘辯稱,太醫也說了,蛇果草普通人吃了沒什麼影響,懷孕的夫人吃了才會流產,淑妃娘娘不曾承寵,自然不會懷孕,誰又會用蛇果草去害她?”魯維中道,“所以皇上就命人給淑妃娘娘驗身。

    在還不知道淑妃是否有孕的情況下,向貴妃的紫雲堂就被封了,這可大大的不應該,二十來年的寵妃啊,不可能沒有一點兒維護之意的。

    “你去吧,有消息再來回我。”阿霧遣退了魯維中,傍晚時,便又聽到了進一步的消息。

    元蓉夢果然懷孕了。

    這也就說得通為何向貴妃會對元蓉夢用蛇果草了。

    隆慶帝得到消息後,立即擺駕紫雲堂。

    “皇上,臣妾冤枉。”向貴妃素服卸釵,淚眼盈盈地望著隆慶帝,雖然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可作出這副模樣來依然如梨花帶雨,楚楚動人,更別有一絲少女沒有的媚色。

    但是這樣冠絕天下的美貌在隆慶帝眼裡卻跟一張白紙似的,“你為何有蛇果草?”

    不是問元蓉夢有誰的孩子,不是問向氏為何殺元蓉夢,第一句話卻是“為何有蛇果草”,向貴妃的心裡百般滋味湧起,卻一口咬定,“皇上,臣妾不知道什麼是蛇果草啊,從沒有聽說過啊。”

    “賤人!”隆慶帝一腳踢在向貴妃的胸口,“你老老實實交代,否則別怪朕無情。”

    向氏膝行到隆慶帝的腳邊,抱著隆慶帝的大腿道:“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什麼蛇果草啊,皇上不要受奸人蒙蔽,便是淑妃有孕,臣妾也沒有對她下手的道理啊,皇上……”

    如果元蓉夢懷的孩子是隆慶帝的,那麼個小不點兒,也爭不了什麼,的確不值得她下手,但是偏偏懷的是老六的孩子,向氏自然就坐不住了。

    “賤人!你協助皇后打理六宮,淑妃有沒有承寵你會不知道,她的孩子是誰的你莫要以為朕不知情。”隆慶帝喘息著退到寶座上坐下,“朕,只問你,蛇果草哪裡來的?”

    向氏卻知道這件事絕不能認,至於蛇果草從哪裡來的她也的確不知情。“皇上,臣妾可以對天發誓,根本不知道什麼蛇果草,淑妃同祈王有私,懷了孽種,臣妾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動她。是了,一定是祈王見事情敗露,這才殺了淑妃,嫁禍於臣妾,臣妾真的是冤枉啊,皇上,咱們幾十年的夫妻,你還不知道臣妾是什麼樣的人嗎?”

    隆慶帝冷冷地看著向氏,“老四怎麼可能碰那個殘花敗柳。只有你兒子才敢。”

    向氏不敢相信地望著隆慶帝,“怎麼會,愈兒是皇上看著長大的孩子,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無人倫的事,皇上不要相信他人挑撥,那元氏是老四的表妹,他們早有首尾,皇上……”向氏哭道。

    “這些年朕不聞不問宮裡的事,你就以為朕老眼昏花,昏聵可欺是不是?”隆慶帝上前一步道:“老六是個什麼人,朕清楚得很。”

    隆慶帝緩緩地蹲在,看著跪坐在地上的向氏道:“朕昏聵的是,當初沒有查過你們向家居然還有佘氏這麼一條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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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
發表於 2015-1-14 19:46:39 |只看該作者
第227章

    “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向氏以頭搶地,磕得額頭都青了,披頭散髮的哪裡還有一代寵妃的尊貴,“皇上明鑒,臣妾冤枉呐。”

    隆慶帝頹喪無力地向後靠。

    向氏的心漸漸往下沉,她在隆慶帝身邊伺候這麼多年,如果不是“善體上心”,貴妃之位也輪不到她坐。到這個時候,隆慶帝不講任何真憑實據,只追問她“蛇果草”的事情,向氏就知道,無論這件事是不是她做的,隆慶帝想要的結果只有一個。

    向氏咬咬牙,只有冒險走“置之死地而後生”之途了。“皇上,如果臣妾承認用蛇果草害死了先皇后,能讓皇上心頭好過些,那您就當是臣妾害死先皇后的吧。只是這一切同愈兒無關,還請皇上不要遷怒愈兒。只要皇上心裡能高興,無論叫臣妾做什麼,臣妾肝腦塗地亦在所不辭。”

    向氏這一招舍車保帥也算是一片慈母心腸了,“元氏女不貞不潔,勾引愈兒行那無恥之事,愈兒年輕氣盛,一時經不起誘惑,還請皇上責罰。可是元氏女有孕,臣妾不能讓她穢亂後宮,唯有行此下策。是我叫人在她的湯藥裡放附子的。”

    向氏承認了害死元淑妃的事實,卻依然對之承認用了附子,至於蛇果草,她的態度依然是,若隆慶帝非要她承認她沒做過的事情,她為著皇帝也願意承認。

    不過向氏口裡的元氏女可不止元蓉夢一人,當初隆慶帝對先皇后恨之入骨,不也是因為她的“不貞”麼?有什麼樣的侄女就有什麼樣的姑姑。

    向氏偷偷拿眼瞄隆慶帝,果然見他臉色更加難堪,卻陷入了沉思。向氏抓住機會,膝行到隆慶帝腳邊,抱著他的腳道:“皇上,臣妾一時糊塗才鑄下此錯,可臣妾也是因為皇上被元氏女再次蒙蔽。為了皇上和愈兒,便是叫臣妾立時去死臣妾也願意。可是,皇上,當初您不是都查清楚了嗎,先皇后是因為怨恨皇上逼她,才吞服蛇果草自盡的。早在她懷孕的時候,她就服過打胎藥,如果不是四皇子命大,早就被她落了胎,後來,皇上命人看得緊,先皇后才沒能得手,可日日夜夜地詛咒皇上,皇上您難道忘記了嗎?”向氏傷傷心心地哭著。

    隆慶帝又陷入了回憶和無邊的痛苦裡,那段日子真是他人生裡最黑暗和痛苦的日子。

    他微服出宮時,對阿薇一見鍾情。可是阿薇入宮前,早有心心相印之人,卻被她戀棧權勢的父兄棒打鴛鴦送入宮中。他雖然明知道元亦薇心有所屬,卻自大的以為自己終有一天能剔除她心頭之人。

    可是,他自己卻沒料到,他對才貌雙全的阿薇越陷越深,可卻始終走不進她的心。她不停地將他推給別人,他也試著去寵倖別的宮妃,可是卻只叫他的心越來越痛,仿佛被人擰著掐著轉了三圈一般。

    他的阿薇連夢裡都叫著別的男人的名字,這叫他每每臨於暴怒的邊緣,卻又不忍傷著她。

    他至今還記得他第一次對阿薇發脾氣是什麼時候。那天下著大雪,天陰沉得仿佛要塌了,他無心政事,跑去元坤宮看她。

    元坤宮本名是坤甯宮,因為阿薇姓元,他為了討她歡喜,特地將坤甯宮更名為元坤宮,還被大臣上折反對。元者,天也,只得帝王配享。可他還是一意孤行。

    可是他沒有料到正是在元坤宮,他發現他三年不孕的皇后居然在背著他偷偷喝避子湯。時隔多年之後,他已經不太記得當初自己罵她的話了,可那種難受的感覺,卻纏繞至今。

    隆慶帝拿手摸了摸胸口,裡頭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再後來,他強逼阿薇懷孕後,阿薇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日日哭泣,夜夜流淚,以前溫柔可人的阿薇,卻仿佛變成了惡毒的婦人,看到他就詛咒謾駡。

    宮裡的嬤嬤跟他說,有些婦人懷孕的時候是會性情大變,變得暴烈,他只當把這幾個月熬過去,待他和阿薇有了骨肉,阿薇的心就會漸漸偏向他,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同她熬。

    可是他萬萬沒有料到,阿薇平時被看得緊找不到機會,卻在生產那日的催產藥裡動了手腳。

    隆慶帝的手開始發抖,他恨不能自己眼睛瞎了,鼻子壞了,這樣就可以看不見那灘血,聞不到滿室的血腥味,阿薇也不會死。

    他還記得阿薇當時的眼睛,像怨靈一般看著他,對著他道:“我終於解脫了。”

    她解脫了,他們都解脫了。

    隆慶帝的心裡升起滔天恨意,為什麼她看不見自己的心,為什麼他比那個男人對她好一千倍,好一萬倍,她都看不見他,她恨他、罵他、怨他,連孩子也不願意替他生,居然狠得下心在生產的時候動手腳。

    他的心涼了、碎了、空了,再也沒有了。

    元亦薇的乳母就是苗人,蛇果草連太醫都認不出,所以才能被她動了手腳。儘管隆慶帝也懷疑過,會不會是有人害元亦薇,可是她是中宮之主,元亦薇雖然溫柔和氣,卻絕不無能,她身邊又全是他的人,誰能害她?除了她自己!

    大概是往事過得太久,以至於連隆慶帝也能稍稍地站在局外思考思考了,他有些記不起,當初是誰認出了蛇果草,從而指正,阿薇是自戕而不是被害。

    隆慶帝眯了眯眼睛,“蘇德海,去把老四喊過來。”

    結果楚懋到紫雲堂的時候,六皇子楚愈也跟著沖了進來,後面的內侍既想阻攔,可又不敢阻攔。若是在隆慶帝盛年時期,這種事自然不會發生,可偏偏內廷眼瞧著不久就要換主,因而有些心思靈活的人也就樂得做個人情。

    “父皇,求父皇明察,母妃絕不會害元淑妃的,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何須去害元淑妃。”楚愈一進門就撲倒在隆慶帝的腳下。

    “愈兒!”向貴妃大聲地叫住楚愈,一個勁兒地給他遞眼色。

    楚愈雖然不知內情,可也知道不能再繼續求情,便住了嘴,默默地跪在隆慶帝跟前。

    “父皇。”楚懋恭敬地喊了一聲。

    隆慶帝打量著這個兒子,阿薇寧願死也不願生出來的兒子,他原本以為得之會欣喜若狂的兒子,如果不是他,也許,阿薇就不會死,隆慶帝無數次這樣想過,只是這一次他期望有人能給他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老四,你可查出來當初指認出蛇果草的那個太監誰了?”隆慶帝問道。

    向貴妃的眼睛急急地一眯。

    “回父皇,那太監名叫王小虎,在隆慶十年就病死了。不過兒臣還是查出了他的來歷,他曾是貴妃娘娘的娘家當初在貓兒胡同的鄰居,後來貴妃娘娘進了宮,他也就淨身入了宮。”楚懋回道。

    “人都死了這麼多年了,你還能查出來,祈王殿下真是好手段,死無對證,你真是怎麼編都可以。”向氏一改在隆慶帝面前的白蓮花模樣,轉而嘲諷楚懋。

    楚懋一如既往的淡然,“多虧貴妃娘娘良善,沒有對近鄰乾淨殺絕,記得王小虎的人還有活著的。”能進宮當差的人,不說祖宗八代調查清楚,三代以內總是差不了的,體貌特徵也是一一登記過的,所以要查出當年指認蛇果草的太監,只要有心,也不會太難。何況,楚懋也並不是在二十幾年後的今天才開始調查的。

    向貴妃被楚懋氣得鼻子都歪了,卻無話可說。

    “四哥,我知道你心疼淑妃的死,可是冤有頭債有主,我母妃動淑妃能有什麼好處?你倒是該回去問一問四皇子妃,她當初容不下淑妃留在祈王府,這才想方設法走閆光德的路子,將淑妃送進了宮,可惜淑妃癡情不改,身為父皇的妃子居然心存有二,你那位皇子妃恐怕更容不得她。”楚愈譏諷道。

    這樣隱秘的事情楚愈居然知道,楚懋的表情雖然沒變,但心裡已經湧起了驚濤駭浪。

    楚懋沒有回答楚愈,只是嘴角也回了一絲諷笑,他之所以將楚愈和淑妃的事情守得那樣緊,為的不過是讓多疑的隆慶帝自己去查,只有他自己查到的事情他才會相信。

    而這件事情越難查到,皇帝才會越忌憚向氏母子。

    “愈兒。”向氏不得不出聲阻止楚愈繼續說下去。

    楚愈看了看向氏,再順著她的眼睛看向隆慶帝,他心裡一沉。

    隆慶帝在心底歎息一聲,他這幾個兒子都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而他原本看好老六,結果今日之事讓他太過失望,不過是同一個宮妃通姦,他居然都不敢承認,而且還看不清自身的處境,說出這樣蠢的話來。

    “老六你先回王府去,沒有朕的旨意,你不許離開半步。”隆慶帝道。

    這就是軟禁了,楚愈的眼睛瞬間睜大,撲到隆慶帝腳下,流著淚道:“父皇,都是兒臣的錯,都是兒臣的錯,兒臣年輕氣盛,被元氏那賤人引誘,才鑄成大錯,求父皇饒了兒臣這一回,兒臣再也不敢了。”

    的確是年輕氣盛,只可惜隆慶帝的身子再熬不了幾年,等不得他成熟的那一日了。

    “你先回去好好反思幾日,朕再同你說話。”隆慶帝歎息一聲。

    楚愈得了這句話,這才起身,臨走前狠狠地瞪了楚懋一眼。

    “告訴朕實話,你若說實話,老六是朕的兒子,當時還沒出生,朕不會怪他,可若你欺騙朕,讓朕自己查出來,朕就讓他再也出不了魏王府。”隆慶帝再沒有力氣同向氏閒扯。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向貴妃可不會受隆慶帝糊弄,若她真的承認了,那才是死無葬生之地,老六也絕沒有好下場。“臣妾已經說過,若是皇上希望臣妾承認害死先皇后,這樣皇上就能自欺欺人,心裡頭好過些,臣妾承認便是,只求皇上看顧愈兒。”向貴妃匍匐在地哭著道。

    “老四,你怎麼看?”隆慶帝問楚懋道。

    楚懋抬眼看著隆慶帝,有些悵惘地道:“貴妃娘娘的慈母心腸令兒臣感動,兒臣想,當年母后十月懷胎,卻怎麼捨得在最後的時刻還要自戕,連兒臣也不放過。”

    是啊,這世上有哪個做母親的忍得下心,在每天都可以感覺到兒子在她肚皮裡調皮的踢打時還能不愛他。

    隆慶帝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可是今日見向氏如此,他忽然就想到,阿薇是那樣溫柔良善的一個人,又怎麼會那樣對自己的孩子。

    “蘇德海,找人看住向氏,不許她自裁。”隆慶帝站起身冷冷地道。

    向氏的臉刹那間白得不能再白,張口語言,嘴唇直哆嗦,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楚懋回延嘉堂的時候,阿霧就跟一陣微風似地,卷到他懷裡,“怎麼樣,怎麼樣?”

    楚懋好笑地拍了拍阿霧的頭,他可從來不知道阿霧的好奇心會這樣盛。

    不過阿霧明顯地察覺出楚懋的情緒不太好,她也聽說了,隆慶帝先頭是獨自去紫雲堂的,阿霧當時就覺得不好,這不是明顯在給向氏自辯的機會麼。

    “殿下,是不是不如意?”阿霧小心翼翼地看著楚懋道,“其實,殿下也不必著急,向貴妃畢竟跟了皇上二十幾年……”

    楚懋沒說話,坐定後將阿霧摟在懷裡,輕輕抬起她的下巴,“你出生的時候,先生和師母一定欣喜若狂吧?”

    阿霧不解楚懋怎麼沒頭沒腦地冒出這樣一句話來,可轉念就想通了,今日之事恐怕讓楚懋憶起了往事。從他出生起,皇帝就不曾加之一眼,而孝貞後又是難產而死。

    阿霧圈著楚懋的脖子,以額頭抵住他的額頭道:“我當時哪裡知道他們有沒有欣喜若狂。”

    “阿霧,阿霧……”楚懋忽然將阿霧緊緊摟在懷裡。

    阿霧險些被摟得肋骨都碎了,她正要掙扎,卻感覺頸窩處有一些濕熱,而楚懋的頭正抵那兒,阿霧一動不動地由楚懋勒著她,她見過楚懋發怒,見過他高興,見過他激動,卻沒見過他流淚。

    到最後,阿霧實在喘不過起來在,這才猛地推開楚懋,抬頭看他的眼睛,果然有些發紅。

    “怎麼了,是不是勒到你了?”楚懋輕輕替阿霧揉起胸口來。

    “殿下,今天紫雲堂發生什麼事了?”阿霧問道,消息封鎖得極嚴,魯維中也打聽不到任何消息。只知道,後來陪著隆慶帝去紫雲堂的內侍全部挨了杖刑,全被蘇德海攆了,就連蘇德海都去領了二十杖。

    楚懋領了阿霧去淨室,而阿霧也多少有些習慣祈王殿下喜歡在沐浴時說秘密的習慣了。

    阿霧忍住羞澀,輕輕褪去外裳、褻褲,她可再也不想弄濕衣裳了,那日紫宜領著宮女進去收拾淨房的時候,阿霧看著那一團濕濕的衣裳,臉都紅成了火燒雲。

    阿霧的手剛伸到內衫的帶子處,卻被楚懋握住了手,“別脫,這樣最好。”楚懋抱著阿霧跨入浴桶,將水從她肩頭淋下,濕潤透明的內衫帖子她的肌膚上,別有一番魔力。

    “咱們玉瀾堂的淨室裡裝有鏡子,等咱們回去後,你再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就是聖人都要被你給逼瘋了。”楚懋咬著阿霧的耳朵道。

    阿霧被楚懋噴出的熱氣弄得脖子酥、癢,偏了偏頭躲開,“沒個正形。”剛才心情還那樣低沉,轉眼就又想這些,反正阿霧是不瞭解楚懋怎麼可以轉變得如此快的。

    楚懋也沒有過多地糾纏阿霧,舀了水一下一下地從她肩上淋下,緩緩地將紫雲堂的事情向阿霧說了一遍。

    這其中令阿霧大為吃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原來孝貞後不是難產,而是被向氏害死的,而楚愈對她算計元蓉夢的事情知道得那樣清楚。

    “咱們一定不能放過向氏那賤人。”阿霧恨恨地道,這可是殺母之仇。

    楚懋扯起一絲諷笑,沒說話。

    阿霧不明白楚懋在嘲諷什麼,有些迷茫地看著他。

    “如果我說,先皇后真的是自戕呢?”楚懋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怎麼可能?”阿霧不信有女人會在自己生子的時候自戕。

    楚懋的臉上分不清是他掬水成滴,還是眼淚成滴,只聽得他嗓子有些沙啞地道:“沒有人會相信。可是,當初她是知道那碗藥有問題的,阿霧。”

    自己的母親居然不想要自己,這是多令人傷心的事情。阿霧的手指輕輕撫上楚懋的臉道:“殿下當時剛剛出生,怎麼會知道先皇后的情況,你也不過是聽人說而已,是不是?”

    “女人生產的時候九死一生,早就耗盡了力氣,她當時的情況怎麼能辨別出藥有沒有問題?”阿霧問道。

    “可是郝嬤嬤當時告訴了她。”楚懋道。

    阿霧不會去懷疑郝嬤嬤,如同楚懋也不會懷疑郝嬤嬤一樣,因為郝嬤嬤是最忠心于先皇后的人,也是她護住了楚懋。

    “也許是先皇后想借機用來對付向氏,可是最後沒料到那蛇果草的藥效那樣強?”阿霧有些不自信地道。

    楚懋笑了笑,眼裡滿是荒涼,“當時向氏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婕妤,用得著她冒險去除掉向氏?”

    阿霧低著頭不說話,可惜她和楚懋受到當時的知識所限,並不知道這世上有“產前憂鬱症”一說,也不知道其危害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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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
發表於 2015-1-14 19:46:53 |只看該作者
第229章

    “這怎麼可能?”阿霧不信,雖然向家土崩瓦解,可是六皇子楚愈卻是皇上的親生兒子,斷然不至於要他性命,何況當時隆慶帝在諭旨裡並沒有牽扯先皇后,究其心也就是為了護著這個兒子。

    楚懋端起茶水,啜了一口,微笑地看著阿霧。

    阿霧“啊”了一聲,手掌在小幾上輕輕一擊,罵道:“真狡猾。”

    楚愈可不僅僅是為了活著,他還要讓隆慶帝放他出去,同時最好能“複寵”,畢竟皇帝可用的只有三個兒子,但是老五是不成器的,老四又是那樣的不得聖心,所以楚愈選擇賭一賭。

    既然他自己都已經自裁了,皇上又怎麼好意思再逼他去死。

    “沒死成。”楚懋的話裡多少有些惋惜,“他還算有點兒手段。”

    “可他當皇上是傻子麼,皇上不會相信他是真心自盡的。”阿霧挑起楚愈這一招的毛病來。

    “過來。”楚懋向阿霧伸伸手。

    阿霧嘟嘟嘴,楚懋就是這點兒不好,大夏天的也總是喜歡摟摟抱抱,虧得今日雨大,還算涼快。阿霧挪到楚懋跟前,被他攬在膝上,這才聽楚懋道:“那你覺得老六使的什麼招?”

    阿霧看了看楚懋,又想起楚懋的行色匆匆來,下這麼大的雨還在外頭辦事,阿霧瞪大眼睛道:“他想嫁禍給你?”

    向貴妃害死了先皇后,楚懋為先皇后報仇而企圖逼死楚愈,這完全說得通,何況還有偌大一個龍座作為獎勵,楚愈這一招真是惡毒,自己找死還不忘拉個墊背的。

    楚懋獎勵地在阿霧的臉蛋上親了一口,“真香啊。”

    “那殿下……”阿霧正想問楚懋是怎麼應付的,可才剛剛張口就被楚懋含住了唇瓣,反復蹂、躪起來。

    這吻來得急也來得狠,就像幾天沒吃過肉的狼似的,阿霧兩瓣粉嫩的櫻唇被吮得嘖嘖響,她最討厭楚懋這樣,話才說到一半,就急吼吼的行起事來,因而阿霧使了力地捶打楚懋的肩膀。

    楚懋的吻卻越來越狠,用舌頭強勢地撬開了阿霧的齒門,靈活地鑽了進去,搜刮著阿霧口內每一寸柔軟的嫩肉。

    阿霧可不是好欺負的人,她拿牙齒去咬楚懋,楚懋疼了,就在她胸口使力地抓一把,惹得阿霧“哼哼”呼疼。

    可是楚懋就更變了個人似的,絲毫不懂憐香惜玉,可著勁兒地在阿霧身上又揉又抓,阿霧只能“哎哎”地叫著,“別,脖子,脖子……”

    自從元蓉夢薨後,阿霧和楚懋就未曾行過房,雖然不用守制,可在宮裡頭到底還是要避諱些。阿霧原本是打算由著楚懋鬧一小會兒,他素來極有分寸,不會越雷池。哪知阿霧卻感到楚懋那只手探入了她的褻褲,摩挲著就往那桃源去。

    阿霧這才急了,緊緊併攏雙腿,大力推打楚懋道:“殿下,殿下,不能……”

    楚懋聽了,一口咬在阿霧的肩上,肯定印出牙印了,阿霧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口不擇言地道:“你是畜生麼,居然咬人。”

    楚懋氣息不穩地放開阿霧,笑道:“我真恨不能變個畜生。”楚懋的雙手從背後環住阿霧,合攏在她胸口,將她一雙椒乳攏在手裡把玩。

    “哎哎,跟你說正事兒呢。”阿霧想起先頭被楚懋打斷的話。

    “從明日起你就開始裝病,對外就稱今日淋了雨。”楚懋放開阿霧那對可人的兔子,一臉正經地對阿霧說。

    阿霧只道楚懋是為了應付楚愈想出來的招式,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裝病,可立馬就點了頭,萬分地配合楚懋。

    “殿下,可想出法子對付他了?”阿霧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楚愈。

    “不用理他,秋後的跳蚤蹦彈不了幾日了。我倒是擔心黃河兩岸。”楚懋皺了皺眉頭,屋子裡先才的旖旎之情頓時煙消雲散。

    阿霧攏了攏衣襟,站起身,喝了一大口茶潤嗓子,才開口道:“殿下是擔心這雨……”

    今年上京的雨水有些多,可這並不代表南邊的雨水也多。

    “南方那邊傳了消息來,黃河和淮河沿岸有決堤了十幾處。”楚懋皺著眉頭道,“這些年兩河護堤年年修年年垮,那些人尸位素餐,卻還高官厚祿地供著,皇上卻一心泥在兒女私情上,置天下蒼生於不顧。”

    于這些治國大事上,阿霧插不上嘴,“那殿下是怎麼想的?”

    “這河工上頭,年年花費巨大,那些老頭子一個勁兒地安排自己的門生故吏,卻絲毫不體諒民生之艱,革舊除新,我今後可不希望有那些老狐狸掣肘。阿霧,我更相信那些年輕後生有幹勁、有衝勁,哪怕是為了自己往上爬,也要做些實事。”楚懋望著外頭的屋簷上嘩嘩下泄的雨水道。

    “可他們缺少經驗。”阿霧道。

    “我想親眼去黃河、淮河一線走一走,阿霧。”楚懋道。

    “現在嗎?”阿霧驚道:“可是那太危險了。”如果楚懋要去前線,一旦河堤決口,洪水肆虐,便是楚懋功夫了得也未必能倖免。

    “治理河工是個無底洞,可是我還是希望能把它的底給填起來,如果那些人稍微有些作為,國庫也不會空虛至此,洛北的韃靼和東北的女真,還有南邊的倭國也就不敢虎視眈眈了。”楚懋拉過阿霧的手將她擁到胸前。

    阿霧聽得出楚懋的雄心,北化韃靼,東統女真,還要治理河工,使得大夏朝海清何晏。“可是這些都急不得,殿下。”

    “只要有阿霧陪著,我就不急。”楚懋親了親阿霧的耳垂。

    阿霧本想問,她不陪他,又有什麼可急的,可是又怕接下去楚懋同她說“怪話”,她可受不住。

    “那這和讓我裝病有什麼關係?”阿霧還是沒鬧明白,既然不是為了楚愈,為何楚懋讓她裝病。“殿下是想帶我也去黃河、淮河一線走走嗎?”阿霧忽然靈光一閃。

    楚懋見阿霧的眼睛掙得大大的,裡頭有欣喜還有激動,他捏了捏阿霧的手心,“這個麼,我自有道理。”

    雖然楚懋沒有肯定地回答阿霧,可阿霧覺得十有八、九是這樣的,上回他不就帶了自己去洛北麼。

    次日,阿霧果然病了,高熱不退,咳嗽不止,藥喝了一碗又一碗,還是沒效。而隆慶帝打從清涼後山回來後,也病倒了。

    楚懋同太醫議過後,回稟了田皇后,將阿霧挪去了他在清涼山上的別院住。因著隆慶帝這回大病,田皇后自然巴不得將楚懋從皇帝身邊攆走,只留五皇子在西苑,到時候若是有個萬一,楚懃剛好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

    話又說回楚愈那邊,也不知為何他自盡的消息仿佛石子落入深潭一般,只激起了一點兒漣漪,便消失無蹤了,也沒有牽連上楚懋。而隆慶帝則讓蘇德海代他前去魏王府問話。

    事後有消息傳出,隆慶帝讓蘇德海傳的話,是怒責楚愈,父親還在,他如何敢讓老人經歷白髮人送黑髮人之苦,斥其不孝不忠,由親王貶為郡王。

    阿霧歎息一聲,隆慶帝果然還是看重楚愈,如果真是不在乎這個兒子了,又何必讓蘇德海去傳話斥責。只要做長輩的還肯管教晚輩,那多半還是願意照看他的意思。

    “皇上,沒有懷疑你嗎?”阿霧此時已經住在了歸田園的蘭雪堂。歸田園是楚懋名下的一處小園,作夏日避暑之用,建在清涼山一脈,不過並不在清涼山的前山后山,而是在其蜿蜒向西的一處被當地人喚作遮月峰的山上。

    歸田園占地不過十餘畝,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聽其名便知是一處質任自然的所在,慕農而建,因名“歸田”。歸田園四周諸山環拱,萬樹蔽日,千篁遮月,更勝清涼山的清涼,鄰處有僧廬,旦暮梵聲從竹中來,阿霧一住下,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這種事情越解釋就越有問題。到了皇上這個境地,我即使能撇開得乾乾淨淨,他也會懷疑三分。”楚懋道。

    阿霧點點頭,眼看著隆慶帝的身子越發不行,換做是她,她也得對這些兒子各個都保持懷疑,那畢竟是天下最尊貴的寶座,誰能不動心,誰能不使計。

    依阿霧想來,隆慶帝對這當口楚懋爆出“蛇果草”一事,定然也是起了疑心的。而楚懋如今“急流勇退”,搬離西苑,若再加上後面自請治河,遠離京畿,那樣一來就能大大消除隆慶帝的疑心。

    歸田園的景色又如此怡人,阿霧也就不再想那些煩心事,安安心心地住了下來。

    阿霧環顧了一下四周道:“殿下,這裡伺候的人是不是少了些?”

    “既然是歸田,要那許多伺候的人做什麼,難道不覺得掃興?”楚懋捏了捏阿霧的鼻子。如今阿霧所在的蘭雪堂,除了紫宜、紫錦兩個外,就還有一個粗使婆子和一個小丫頭伺候,冰霜則住在園子的另一處地方靜修。

    一時,紫錦從外頭進來,手裡捧了個一尺見方的木雕曲水團萬壽紋的衣料匣子。原本斜靠在榻上的楚懋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擱下吧。今日放你和紫宜半日假,出去告訴那婆子和小丫頭,也一併放假,晚飯前不許人靠近桂樹林。”

    紫宜和紫錦應了是自出去。

    阿霧則驚訝道:“殿下這是做什麼,待會兒豈不是連喝口茶也沒人伺候。殿下是要帶我出去玩耍嗎?”

    楚懋“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自然有得你玩耍的。”

    楚懋揭開那衣料盒子,露出裡頭薄薄的兩件衣裳來,阿霧一眼就認出那正是楚懋畫的樣子讓繡工做的衣裳。

    阿霧低啐一口,沒想到楚懋還真吩咐人去做了。

    阿霧穿上鞋下了榻,手裡搖起象牙絲編的團扇道:“呀,真熱呢,我去竹林那邊轉轉。”

    說罷阿霧就要出去,聽聽見楚懋在後頭道:“阿霧,你還就不記得當初咱們下棋打賭,你還欠我一個要求。”

    阿霧愕然地轉頭道:“我自然記得,不過這個要求我不是已經允過殿下了麼?”在他們圓房的那日,楚懋不就哄著她下完了那局棋,如果不是那樣,阿霧覺得自己根本不會任由楚懋予取予求,讓他在自己身上撒歡。

    “我怎麼不記得向你提過要求?”楚懋的手在那衣服上摩挲。

    “你雖然沒有說出口,可你那天那意思不就是……”阿霧說著說著,自己才發現當初是遭了楚懋的道兒,他果然是從沒提過要求。

    “我就知道你要耍賴。”楚懋走過來捏了捏阿霧的臉蛋兒,“我記得咱們還講過條件,如果你穿上這衣裳,我就半個多月不碰你,你還記得不記得?”

    “我一點兒也不記得了。”阿霧耍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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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發表於 2015-1-14 19:47:11 |只看該作者
第231章

    而此時阿霧正在蜘蛛網似的假山下面亂串,歸田園阿霧從沒來過,所以也壓根兒沒想過涵清池周遭的這一脈假山下頭居然複雜若此,其所謂正合心意也。

    只是即使是在盛夏,假山腹中也有些陰涼,阿霧又穿得實在是少,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趕緊拿手捂住嘴巴,悄悄地挪了個地方。

    假山腹中響起腳步聲,楚懋特有的步伐阿霧還是聽得出的,當然前提是他願意讓她聽見,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阿霧後面的這種本事,祈王殿下經常表演。

    阿霧的心都提在嗓子眼兒了,結果阿霧還聽見楚懋的聲音在山腹裡回蕩,“阿霧,我看到你了。”

    一向以高貴典雅的淑女自稱的祈王妃阿霧在心底罵了句髒話,“你能看到個屁。”不過罵歸罵,阿霧還是忍不住開始挪動,這是自信不足的表現。

    阿霧像一隻壁虎一樣,貼著山壁輕輕挪步,好在她穿的是室內的那種軟底鞋,落地時幾乎沒有聲音,阿霧見左手處有一道亮光,心想楚懋既然在山腹裡串,她正好往外頭去。

    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阿霧已經看好了下一步的落腳點。

    楚懋的腳步聲已經漸近,阿霧趕緊閃了出去,屏住呼吸以背貼在假山壁上,動也不敢動,因為此刻楚懋已經站在了阿霧身後的山腹內,待聽到腳步離開的聲音,阿霧才松了口氣,貓著腰想儘快跨過涵清池,回到蘭雪堂。

    因此阿霧選了一條最近也最危險的路,從涵清池上正對著假山的纖月橋去蘭雪堂,路程最短。

    阿霧剛剛奔到橋中,就聽見背後傳來登徒子的聲音,“瞧瞧,爺我發現了什麼?”

    阿霧嚇得頭都不敢回,尖叫著抱頭鼠竄,卻被楚懋從後面毫不留情地拽了回去。

    “嗯——”楚懋在阿霧的脖子上吸了一口,發出長長的喟歎來,“哪兒來的小娘子,又香又白?”

    阿霧因緊貼著楚懋,被他那驚人的灼熱給弄得有些心驚,為了元蓉夢的事,他們也有十幾日沒有行夫妻之事了,依她對楚懋的瞭解,今日祈王殿下一定會大快朵頤的,阿霧已知躲不掉,但可不願意在這外頭行那沒臉的事情,因而求饒道:“我認輸,我認輸,我們進去好不好,景晦,我們進去。”阿霧伸手拉楚懋的手。

    “進去幹什麼?”楚懋的聲音因為忍耐,連笑聲裡都帶著嘶啞。

    幹什麼?簡直是明知故問,可是阿霧卻回答不出來。

    “進去給我操?”楚懋抵在阿霧的耳朵邊低笑。

    阿霧不語。

    “你說不說?”楚懋作惡地扶起他那處灼熱抵在阿霧的腹間。

    阿霧沒骨氣地猛點頭,羞惱地吼道:“是!”

    “嘖嘖嘖,真是世風日下啊,現在的小娘子居然如此大膽,穿得衣不蔽體,將兩顆奶、子晃悠在人前不說,還敢把陌生男人往屋里拉,讓……”

    阿霧瞪大了眼睛看著楚懋,心想祈王殿下該不會是傻了吧,他哪裡是陌生男人?可是當阿霧看見楚懋含笑的眼睛時,頓時明瞭了楚懋的心思。

    這男人真是可惡至極,簡直是倒打一耙,而且話還說得那樣難聽和粗俗,“楚懋!”阿霧氣得發抖。

    “哦,原來小娘子早知道爺的名字,穿得這樣清涼,是故意來引誘爺的吧?”楚懋的手已經從阿霧裸、露的後背處下滑,捧住了阿霧的翹臀。

    聽楚懋這樣說,阿霧就知道他是鐵了心要耍她,阿霧不知道楚懋這是種什麼心態,哪有人這樣玩弄妻子的,可是阿霧不想承認的是,她心裡居然也有一種異樣的小小的興奮。

    “你胡說什麼,你這個登徒子,知道我是什麼身份嗎,快放開我,否則仔細你的腦袋。”阿霧也學著楚懋拿捏起腔調來。

    “你能是什麼身份,看這樣子就不是什麼良人子,莫不是哪家青樓的頭牌?”楚懋另一隻手則摸入了阿霧的衣襟。

    阿霧心裡簡直是火冒三丈,當初是誰哄她說,那青樓頭牌不會穿這些衣裳的,抬起腳就去踢楚懋。

    楚懋一把擋住阿霧的腿,“謀殺親夫啊。”

    “你這個登徒子算什麼親夫!”阿霧怒道。

    楚懋將阿霧翻了個身壓在纖月橋的欄杆上“嗯,那我這不是親夫的人倒要嘗嘗祈王妃的味道。”

    “景晦,你快放開我,我們進去好不好?”阿霧簡直要哭了,楚懋居然真的就要在這外頭行事,阿霧的裙子已經被他撩了起來,只聽見自己褻褲“呲啦”破裂的聲音。

    “不好。”楚懋回答得很簡潔。

    纖月橋是座小小的竹橋,看起來就顫巍巍的,再被楚懋這樣使力地壓著阿霧衝撞,只聽得“吱吱呀呀”的聲音從橋體上傳出來,阿霧真怕下一刻這橋就塌了。

    阿霧身下的涵清池平靜無波,清澈見底,正好倒映出阿霧的樣子來,顫巍巍的像一朵被強風蹂躪的玉蘭花。

    阿霧的心裡怕極了,怕有人闖進來看見,怕橋塌了,怕自己這副喜歡的樣子。

    阿霧軟溜溜地被楚懋來回揉搓著,嗚嗚地哭著,“不要了,景晦,不要了。”

    楚懋卻跟瘋了似地,阿霧越叫,他就越刺得疾刺得深,嘴裡還道:“王妃的滋味果然不一般,這樣銷、魂。”

    “你看你的樣子,阿霧。”楚懋從阿霧的肩頭看向水面,“你這個小騙子,還叫什麼不要了,不要了,你看看你……”楚懋空出一隻手握住阿霧垂在空中的乳果,“吸一吸,阿霧,吸一吸。”

    阿霧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落在涵清池裡,軟弱無力地罵著:“楚懋,你這個混蛋!”

    末了,兩個人都跟水裡撈出來的似的,阿霧被楚懋抱在懷裡,往蘭雪堂去,她回頭看了看纖月橋,居然沒被震垮,真是結實,然後她就在空著踢著雙腿驚呼:“景晦,我的,我的褻褲還在……”還殘破地躺在橋上。

    蘭雪堂後面也有一潭溫泉,楚懋將阿霧放進湯裡,這才轉身去拿了那褲子回來,否則阿霧真心是要發飆的。

    兩個人在橋上折騰了好一會兒,阿霧只當今日之劫就算過去了,哪知道她從水裡爬起來的時候,楚懋硬逼著她穿上了另一件薄衫,僅堪堪地遮住了腿根。

    “我才不要再躲。”阿霧被楚懋擁到門口,她如是說。

    楚懋不說話。

    “反正結果都一樣。”阿霧撅嘴道,而且在她看來結果還不如不抵抗哩。

    楚懋不說話,只是淡淡地捋了捋袖子上不存在的褶皺,簡直是不說話就屈人之兵。

    “我們不能就在屋裡說會兒話嗎,景晦?”阿霧可憐兮兮地道,然後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腳踢在祈王殿下的關鍵部位,然後飛也似地跑了。

    空中傳來阿霧銀鈴似的歡暢笑聲,和楚懋痛苦的悶哼聲。哪怕是損人八百,自傷三千,阿霧都願意,能聽見祈王殿下痛苦的呻、吟,今日所受的苦累都值了。

    阿霧在假山腹洞裡飛快地奔著,像一頭小鹿一般,恢復過來的祈王殿下則在後面“氣急敗壞”地追趕,“榮璿!”

    阿霧的笑聲在腹壁的迴響下顯得格外的囂張,認慫果然傷身,做人還得大膽些,這是阿霧今日的總結。

    所以到最後即使阿霧被楚懋捉住,困在了他的手臂和牆壁之間,她也依然昂揚著脖子,不肯認輸,挑釁地望著祈王殿下問道:“殿下,你確定自己還能硬起來?”

    楚懋的臉黑得不能再黑,咬牙切齒地道:“榮璿、榮阿霧、榮玉生,你這是作死。”

    “你下次再欺負我,我就讓冰霜教我腿功,下回你可就沒這麼輕鬆了。”阿霧威脅道。

    “好得很。”楚懋冷冷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山腹裡陰暗的光線下,格外的瘮人。

    接下來阿霧絕沒有料到自己會那樣的慫,她以為往常她經歷的暴風驟雨已經是極限,哪裡知道祈王殿下素日裡真是在體貼她,阿霧渾身都快被弄散架了。

    “救命啊,救命啊!”阿霧拼命地叫著,不叫救命真是不行了,祈王殿下就跟永不饜足的狼似的。

    可是這等事後,即使是倉皇地叫著救命,阿霧的聲音依然是又糯又甜,帶著哭多了之後的沙啞,一聲“救命”叫得就跟貓兒撒嬌似的,便是有人聽見了,也不會當真。

    阿霧這回是鐵了心的,一點兒不肯求饒,除了叫救命就是罵楚懋,可是絲毫無礙於身後之人的興致。

    山腹裡響起“啪啪”的聲音,還有帶起的“嗞嗞”的水聲,便隨著楚懋不勻的呼吸,以及阿霧扼抑不住的呻、吟聲,聽得阿霧簡直羞憤欲死。

    難怪祈王殿下不嫌棄這裡陰森和陰濕的氣味兒,這山腹的聲音效果著實是太好了。可惜阿霧哪裡知道這裡頭的道道兒,楚懋弄她弄得狠了,由不得她不“伊伊嗯嗯”地哼出聲。

    也是阿霧自己自作孽,咬了牙忍著恁是一個下午都沒出聲求楚懋,結果待祈王殿下自己醒悟過來後,阿霧幾乎可以用“淒慘”二字來形容了。

    假山腹洞畢竟不比柔軟的床鋪,牆上也凹凸不平,哪怕楚懋整個過程裡一直用手護著阿霧,可總有失措的到時候,可憐阿霧一身細皮嫩肉的,現如今好幾處都破了皮,更不提紅腫不堪,慘不忍睹的細處了。

    就是楚懋自己看了,也忍不住心虛、心顫,先伺候阿霧清洗乾淨,還得小心不碰著她的傷處,再拿拿藥膏替阿霧抹了,幫她穿上寬鬆的內裳。

    阿霧又疼又累,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奄噠噠地趴在床上,屁股也疼得厲害,眼淚花花一朵一朵地順著眼角往下流,這樣無聲的哭泣,真是可憐得叫人心碎。

    祈王殿下坐在床頭守著阿霧,眼裡難得的滿是無措,待要伸手撫摸阿霧進行安慰吧,手才剛剛碰到她,她就開始“嘶嘶”地抽氣兒,一副傷得極厲害的樣子。

    這時候的阿霧就像一隻獨自舔舐傷口的小狗,叫人看了無比心酸。

    楚懋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和阿霧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她鬧上這麼一出,無非就是為了讓他內疚,楚懋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阿霧,不管怎樣,倒底是被她給算著了。

    楚懋伸手去揉阿霧的頭髮,阿霧本想甩開他的手,可是一動起來就覺得渾身都痛,尤其是下頭,阿霧只得拿鼻子出氣,“哼”了楚懋一聲,示意他自覺點兒。

    結果祈王殿下一點兒自知之明都沒有,連別人不喜歡他碰也看不出來,阿霧的頭髮被楚懋輕輕揉著,她反抗不了,便在那溫柔的力道裡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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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相思回府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阿霧的耳朵裡,可是畢竟她還頂著郝嬤嬤義女的頭銜,阿霧也不能將人就這樣攆出去。

    阿霧讓紫扇去叫了賀春來,“你去薌城白家請他們家的人來,就說白家的二奶奶回了祈王府。”

    賀春行事謹慎,腿腳又快,去辦這件事最合適不過。

    晚上,楚懋回府的時候,郝嬤嬤便帶了相思一同前來冰雪林。阿霧厭惡地看著兩人,整個白日她都在等著剛回府的“姑奶奶”上冰雪林來見一見她這位嫂子,結果這位相思姑娘還真當紅藥山房能頂起整片天呢。

    再看相思,她那雙眼睛就跟淬了毒似地看著阿霧,恨不能剜了阿霧的心切了阿霧的肺一般。

    “勤煦哥哥。”相思剛叫出聲,眼淚就跟不要錢似地往下淌。

    楚懋轉頭望向阿霧道:“這是怎麼回事?”

    阿霧很無辜地回望楚懋,“我也不知道,相思早晨回來後,我這也是才見到她。”

    相思轉過頭用刀子似的眼睛割著阿霧道:“相思命苦,不敢來煩王妃,只求勤煦哥哥能為相思做主,白家欺人太甚,相思實在過不下去了。”

    楚懋沒說話。

    相思抹著淚道:“當初王妃說白家家風好,這才將相思嫁了過去。結果,結果那白松若喜好男風,除了成親第一夜待在我屋裡外,之後再也沒進過我的屋子。白家那老太太見我幾個月肚子裡都沒有動靜,便總使臉色給我看。白家是詩書之家,不事耕織,一家老小的嚼用都難,我婆婆還想來編走我的嫁妝。到後頭,白松若和人爭戲子被打死了,我在白家就更是備受欺淩,她們罵我克夫,我,我,勤煦哥哥,求你救救相思吧。”

    “殿下,我就相思這麼一個閨女兒,我是斷斷容不得別人這樣欺負相思的。”郝嬤嬤也抹了抹淚。

    屋子裡兩個女人都哭天抹淚的,話裡雖然不提阿霧,可都知道這樁親事是阿霧看的,相思如今落得這樣的地步,阿霧難辭其咎。

    可是阿霧臉色絲毫沒有內疚難看之色,怪不得楚懋昨日說她早就報復了相思,想來是他那頭早就得了消息。不過像相思這樣的攪屎精,你若雪中送炭,只怕她就是中山狼。阿霧卻沒有這等婦人之仁。

    楚懋拿眼來看阿霧,這是主母份內應管的事。“我已經讓人去請白家的人了,到時候咱們當面對質,若白家真這樣對相思,咱們自然是要討回公道的。”

    “也好。相思就暫且住下吧,你是她嫂嫂,多照看些。”楚懋道。

    阿霧點頭應了。

    相思卻驚愕地抬頭望著楚懋,沒有從他眼裡看到任何憐惜的情意,卻被他這樣輕易地就打發了。

    “相思你先回去吧,我還有話同殿下和王妃說。”郝嬤嬤對相思道。

    相思點點頭,退了下去。

    “殿下,算是姑姑求殿下,這次無論如何要護住相思。”郝嬤嬤“咚”地一聲給楚懋跪下。

    楚懋連忙起身扶起郝嬤嬤,沉聲道:“姑姑,你這是做什麼,有話你說就是了。”

    “殿下,不管相思在白家如何,可她還年輕,白家又是那樣的人家,必定要讓她回去守節,可是你也是知道的,那白松若根本不是個東西,相思她還有大把的年華。”郝嬤嬤哭道,卻不願意起身。

    楚懋和阿霧對視一眼,阿霧的眼底一片涼意。

    “姑姑,你先起來吧,這件事還要聽聽白家那邊的意思,白家是薌城望族,百年來從沒有再嫁女,再醮婦,從前朝算起,已經立了十幾座貞節牌坊。”楚懋的意思不言而明。

    這也是當初阿霧替相思精挑細選人家時考慮過的問題。

    “殿下!”郝嬤嬤厲聲道,簡直不敢相信楚懋的話。

    “嬤嬤不必為難殿下。相思我是絕不會留在府裡的,如果她不是嬤嬤的義女,我早就要了她的性命。”阿霧起身道。

    郝嬤嬤的眼睛急急地向阿霧刺來,“你……”

    “嬤嬤不必這樣看我。元蓉夢的事情是怎麼洩露出去,叫六皇子知道用來對付我和殿下的,嬤嬤心裡難道不清楚?像相思這樣不顧大局,偏狹惡毒之人,再留在府上不過徒添麻煩。嬤嬤若真心為相思好,還是勸她好好收心,只要有殿下一日,白家也不敢輕慢了她。”阿霧可不像楚懋那樣,捨不得戳破郝嬤嬤的私心。

    郝嬤嬤臉色一白,“殿下,那都是相思一時糊塗啊。”

    楚懋扶了郝嬤嬤坐下,“可是現在是容不得有任何糊塗的時候,姑姑。”

    “可是若不是當初王妃替相思擇了這樣一門親事,她又怎麼會……”郝嬤嬤怒指阿霧。

    阿霧可受不得這樣的氣,“這是她自己選的路。當初如果不是嬤嬤先捧相思,再捧元蓉夢,你明知道元蓉夢是個什麼樣的人,還和相思沆瀣一氣地想要拉攏她來對付我,相思也走不上這條路。難道嬤嬤只許你們害人,不許我以直報怨?說到底,嬤嬤引以為仗的便是殿下對你的敬愛,可你明知道殿下的為人,卻還……”阿霧說到這兒,也再說不下去。她知道郝嬤嬤在楚懋心裡的地位,而郝嬤嬤的所作所為對楚懋的傷害,恐怕比郝嬤嬤以為的要多得多。

    “我不是,殿下,老奴一生勤勤懇懇為你,我……”郝嬤嬤滿眼淚花地道。

    “姑姑,我知道,我都知道,姑姑對我的好,我一直記得。”楚懋輕聲道,“只是相思是斷然不能留在祈王府的。”

    郝嬤嬤流著淚,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姑姑若是喜歡孩子,改日再領養一個,也能代我孝敬姑姑。”楚懋道。

    郝嬤嬤點了點頭。

    楚懋站起身道:“我送嬤嬤回去吧。”

    阿霧站在楚懋的身後,“恭送”這兩位出冰雪林,卻見楚懋回過頭看著她道:“你還不快些。”

    阿霧這是愣了一息,就反應了過來,將手放入楚懋遞過來的手中,在月色裡一同送郝嬤嬤的竹轎起身,並一直行到紅藥山房。

    郝嬤嬤歎息一聲,即使都撕破了臉,可是楚懋的態度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郝嬤嬤落了轎,對楚懋道:“殿下和王妃早些回去歇息吧。”

    楚懋點了點頭,“姑姑,你看是從慈恩局挑一個小姑娘過來,還是去姑姑的家鄉尋一個?”

    “殿下,容我再想想。”郝嬤嬤道。

    楚懋沒再說話。回冰雪林的一路上一直握著阿霧的手,兩個人並肩走著,卻不說話,任月華傾瀉在肩上,若叫人見了,定要歎一句,“真神仙眷侶也。”

    “我還以為殿下這回又要袒護相思呢。”阿霧搖了搖兩人交握的手,眉眼彎彎地側頭看著楚懋。

    楚懋回頭只輕輕說了一句,“別那樣對姑姑。”

    阿霧的臉色變了變,笑成了月牙的眼睛恢復了平順,毫無阻攔地就從楚懋手裡抽出了手來,這多少讓阿霧覺得有些難堪。

    阿霧心裡頭嘀咕道,若是郝嬤嬤年輕些,沒準兒又能出一萬貞兒呢。

    阿霧看了看眼前的忘我溪,開口道:“殿下,若是我和郝嬤嬤一起掉入湖裡,你會先救誰啊?”

    楚懋涼涼地掃了阿霧一眼,阿霧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問得有些離譜可笑,遂也不再追問。

    賀春的辦事效率極高,白家的人第三天上頭就到了祈王府,來的是白夫人和白家的大奶奶,也就是相思的婆婆和嫂嫂。

    阿霧在日知堂見的白家人,白夫人一進來,她就站了起來,笑著迎上去,“夫人請坐。”

    白夫人的臉色並不好看,剛剛經歷喪子之痛,又遇上相思這個麼個離家出走的媳婦,阿霧十分體諒她的心情。

    郝嬤嬤和相思也在日知堂,相思立在郝嬤嬤的身後,低頭不語,鬢邊插著一朵白花,看上去楚楚可憐,倒有些像被惡婆婆磋磨怕了的樣子。

    可是阿霧當初替相思挑這麼親事的時候,曾經仔細打聽過,白夫人和那位大奶奶燕氏都是教養良好的大家閨秀出身,白家的家風是真的好,只除了那位喜好男風的二爺。若是相思不鬧什麼么蛾子,即使她那位夫君沒出息,但她在白家的日子絕對不會難過。

    “夫人這一路奔波辛苦了。”阿霧客套道。

    白夫人搖了搖頭,“不敢言辛苦,只是家裡還有許多事,公爹又病著,妾身還要趕回去伺候湯藥。所以,妾身其他的話也不多說,這一趟只想接了二奶奶回去。”

    阿霧看了一眼郝嬤嬤,這才道:“相思因為喪夫,心裡頭苦悶,又聽得郝嬤嬤身子不好,這才一時情急回了王府,還請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白夫人點了點頭,像是接受了阿霧的說法。

    相思卻紅著眼睛道:“我不回去。白家就跟死人墓一樣,就為著他們的沽名釣譽,便要我去替白松若那畜生守節,我不回去。”

    白夫人和燕氏的臉色一變,又聽見相思道:“公公和大伯都在,她們自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若是大伯去了,你讓大嫂守守看。”

    “相思!”一共有三個人出聲阻喝相思。白夫人、阿霧和郝嬤嬤。

    可惜相思受夠了白家那死水一樣的地方,哪怕她只能遠遠地看著楚懋,她也願意,她是鐵了心不回白家。但是不管是楚懋還是郝嬤嬤,亦或阿霧,仿佛都默認了要送她回白家,因此相思也拋掉了所有的顧慮。

    燕氏自然也聽不得這樣的話,本想譏諷相思的教養,可又想起她原本便是個孤女,便換了一張委屈的臉站在一旁道:“我白家這百年來,從無再嫁女,再醮婦,二奶奶自從到了我家,咱們也從來不敢給你氣受,妯娌之間都敬著你,卻不知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便是你不為二叔守節,可三年的夫喪總是要守的,二奶奶還是跟我們回去吧,老太爺如今因為二爺的死氣得躺在了床上,難道你想被人戳著脊樑骨說不孝嗎?”

    燕氏的話有禮有節,難怪能被聘為白家的宗婦。

    相思被燕氏說得啞口無言,拿眼去求郝嬤嬤,“姑姑,我若是跟她們回去了,今生恐怕就再也出不了門了,你不知道白家的家規有多嚴,我,姑姑,求求你……”

    郝嬤嬤拉著相思的手道:“相思,三年夫喪咱們總是要守的,你且回去,三年後,姑姑再來接你。”

    “姑姑!”相思絕望地看著郝嬤嬤,可嘴裡半點不提白家克扣她嫁妝等事,其言之真假便一目了然了。

    燕氏站出來又道:“我白家規矩是嚴,可從來不會虧待守節婦人。公公和婆婆早就商量過,二奶奶跟我們回去,便從旁支裡挑個孩子過繼到二奶奶膝下。”話裡的意思就是三年後也不重播相思離開了。

    若是相思不是相思,阿霧是絕對不會容白家這樣欺負人的,哪有逼人守節的道理,只可惜相思選擇站在了阿霧的對立面,她又不是聖母,不落井下石已經算是極好的了。

    郝嬤嬤拍了拍相思的手背,對著燕氏道:“可那總歸不是自己的孩子。你們家的二爺是個什麼樣的人,咱們現在也清楚了,只是一夜夫妻百日恩,相思替他守三年是本分,可是三年後相思還肯不肯留在白家,卻由不得你們白家說了算,真當咱們王府沒人麼?”

    郝嬤嬤看了看阿霧,阿霧心裡對相思最終的歸處沒什麼興趣,但是只要她這三年不在祈王府,對阿霧來說也就夠了。畢竟相思是郝嬤嬤的心頭肉,而郝嬤嬤又是楚懋心裡頭誰也不能動的姑姑,阿霧也想留一線彼此將來好見面。

    “郝嬤嬤說得有理。這自古守節都是自願,沒有逼人的道理。夫人先帶了相思回去吧,等她服喪滿了,咱們再做理論。”阿霧出聲道。

    白夫人看了燕氏一眼,見她微微點了點頭,便道:“也好,那我們就不打擾王妃了,還得趕回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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