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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明月璫]四季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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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楚懋擺了擺手,示意賀年方不要再說。“朕知道有個法子既可以取出心頭血,又不傷性命。”

    “求皇上萬萬不能以聖體冒險,老臣行醫多年,從未曾聽過心頭血可以救人的事情。懇請皇上將這妖道推出去斬了,以免蠱惑聖聽,讓奸人得利。”賀年方以頭磕地。

    呂若興等周遭伺候的人也跪了下來磕頭道:“請皇上保重龍體,天下億兆之民還有賴陛下照看,皇上萬萬不可輕賤聖體。求皇上收回成命。”

    阿霧遙遙地望著楚懋,眼裡就忍不住泛起了霧氣,她同楚懋夫妻這麼多年,有些事她看不清楚,可他的有些習慣,阿霧依然是清楚的。他能說出那樣的話,實際上已經是下定了決心。

    阿霧對著楚懋猛地搖頭,可楚懋卻看不見她。阿霧伸手去拉楚懋,可是手卻從他的身體裡穿越而過。

    楚懋站起身,往後一進的寢宮方向走去,路上仿佛是在考慮賀年方等人的話,可到了內室時,阿霧卻見他抓起炕几邊上的鞘刀拉開衣襟就刺了下去。

    阿霧在看見楚懋的血之後,只來得及尖叫一聲,就暈了過去。

    也不知道真的是真龍之血感天應地,還是瞎貓碰著了死耗子,總之,阿霧的確是六神歸位了。

    “娘娘,你醒啦,你可總算醒啦。”明心四個丫頭在一邊喜極而泣,一邊還不忘叫人去乾元殿回話。

    “快去回了呂公公,就說皇后娘娘醒了。”明心道。

    阿霧剛剛醒,身子還有些虛,她用了點兒湯水,穩了穩虛弱的胃,靠坐在床上也不說話,她心裡惦記著楚懋那邊的情形,卻不能開口問。

    這長樂宮阿霧就根本未曾認真經營過,大概全是楚懋的探子。阿霧的態度不能有一點點的軟化,她也不能在明知道無望的基礎上,給楚懋一點點希望。

    阿霧所唯一能為他做的,大概就是吃好喝好,爭取多活兩年吧。

    因而阿霧自從醒過來後,每日便強逼著自己吃飯,除了料理宮務,讓楚懋于內宮可放心不管外,便是替長公主抄寫經文焚去,也不敢乞求下輩子能還她的恩,但求她再也不要遇上自己這樣的不孝之女。

    乾元殿裡,楚懋已經在帶傷接見大臣和批閱奏章了。

    呂若興在一邊又心急又心疼,可心裡也明白,皇上需要的卻不是他的心疼心急,而是遠在長樂宮中的那人。

    只是那人的心也太狠了,皇上連性命也不顧都要救她,她卻狠心絕情得連一聲問候都沒有。每日裡更是好吃好睡,簡直是沒心沒肺到了極點。

    而阿霧這頭,連她身邊伺候的宮女都看不過去了。

    “娘娘,聽說昨天夜裡,皇上又發高燒了,您要不要去乾元殿看看?”明心懦懦地問道。

    阿霧停下筆,看了一眼明心,“誰給你的膽子居然敢去打聽皇上的消息的?”

    “奴婢……”明心趕緊跪了下去。

    “主子要做什麼事,也是你能安排的嗎,你若在長樂宮待不下去,本宮就讓呂若興來把你領走。”阿霧冷冷的道。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明心不住地磕頭,心裡卻為自家主子的冷漠而感到憤怒和冰涼。

    “念在你初犯,就去宮門外頭跪一個時辰吧。”阿霧又重新拾起筆。

    明心謝了恩,退了出去。

    阿霧這才虛軟的跌坐在蒲團上。在祈王府的那幾年從沒聽說過楚懋生病,可自打他取了心頭血後,傷就一直沒養好,這已經是第二回發熱了。

    阿霧只盼著楚懋能從此燒清醒了,看清楚她是怎樣不堪的一個人,從此斷了兩個人的糾葛。

    至於楚懋難道就真看不清阿霧的為人?他大概比任何人都看得更清楚。他同阿霧在一起,酸、甜、苦、辣,諸般滋味都一一嘗遍,而其中甜蜜的滋味又格外的少和短,認真回味起來,想來也多摻雜著欺瞞和哄騙。

    可是楚懋卻依然甘之如飴,放不下割不斷,哪怕是苦、辣、酸、鹹,可他的心頭倒底還有滋味兒,總比那冷漠麻木來得讓人留戀。

    于楚懋來說,阿霧就是那個賦予了他的日子諸般顏色的人。她或許狠得令人咬牙切齒,可卻只有她能撼動他的心。

    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孽緣,楚懋自己也說不清楚,但至少他現在還不想放手。

    阿霧的氣性楚懋是知道的,他逼她做那樣的事情,她若不氣個三五年的那還叫阿霧麼?想他們剛成親的那段日子,他還不是一樣的熬過來了。

    阿霧本來就慢熱了些。

    嘉和帝皇帝陛下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乾元殿裡,楚懋燒得有些暈暈乎乎的,咳嗽了幾聲醒了過來,睜開眼叫了“呂若興。”

    “皇上。”呂若興跪倒床前,“唐閣老和榮閣老他們都遞了牌子想進來看慰皇上。”呂若興深深的為楚懋心疼,這皇上病倒了,只有臣子們想著來看一看。他如今無父無母,連唯一的姑姑郝嬤嬤也去了,他的妻子,他的兄弟都沒說來看一眼,指不定還恨不能他就這樣去了。

    呂若興想到這兒就開始抹淚。

    “你哭什麼?”楚懋有些無力的靠在床上,“還有誰來過?”

    呂若興自然知道皇上是在問誰,只是皇上剖心的那日,皇后都沒來,如今又如何會來,可呂若興不敢吱聲,只埋頭跪著,“皇上,該進藥了。”

    “端進來吧。”楚懋的聲音有些飄虛。

    楚懋這一病,越發使得宮裡頭關於帝后不合之傳聞甚囂塵上。前前後後楚懋已經兩個來月沒有踏足過長樂宮了,阿霧更是也沒去看過嘉和帝。

    但嘉和二年的選秀依然被嘉和帝以“國庫空虛”為由給推了。

    至於空虛不空虛,身為戶部尚書的國丈大人,榮吉昌是最清楚的。他看到上諭,也只能歎息一聲。他那女兒固執得很,崔氏進去勸了好多回都不見效。最後逼得急了,崔氏將當初他和王姨娘敦倫的醜事被阿霧看去的話都抖了出來。

    榮三老爺臉臊得都沒地兒藏了,踱足深悔,到底是年輕時太輕狂,哪裡知道會種下這樣的惡果。

    榮三老爺一邊為聖上膝下空虛擔憂,一邊又為嘉和帝對自己女兒的心意而感到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真是一種甜蜜的負擔。

    而對阿霧來說,當楚懋再次踏足長樂宮,每日晚飯點兒就來報導時,她都有些佩服楚懋的堅持了。若是換成她,她都想抽自己兩巴掌,打入冷宮才能解氣。

    明明阿霧自己已經警告過自己,不許對楚懋有任何表示,卻還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面色。臉瘦了,而且沒有以往的精神氣,顯得有些泛白,透著微微的青色,這該是身體還沒有養好吧。

    阿霧刨了一口白米飯,對自己說,這都不是她應該操心的事情,她已經是悖逆不孝了,百死難贖其身了。

    飯後,兩人挪到次間,楚懋沒有再如往常一般,同阿霧聊些朝堂裡的事情,只是略略坐了一小會兒,就起身走了。

    阿霧松了一口大氣,捧著茶盅歪在榻上發呆。

    哪知過得一會兒,就見呂若興帶了人來往長樂宮裡搬東西。

    纏枝蓮文青花瓷缸裡養著幾盞純白的睡蓮,下面有兩隻紅色的金玉,缸底有南邊貢進來的雨花石。另有一個碩大的粉彩描金百子千孫圖盤,裝著時鮮的果子專供聞香之用。還有商鼎夏彝,玉山子、珊瑚盆景等搬進來。

    這樣佈置下來,本來空蕩蕩的長樂宮正堂及寢間,頓時就添了些人味兒,有些活氣兒,這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呂若興在一旁指點著太監將東西置放好,又朝阿霧行禮道:“回皇后娘娘,皇上說若娘娘不喜歡,皇上就再挑娘娘中意的送過來。”

    這言下之意就是東西是皇帝親自挑選的,若阿霧叫人扔出去,他還會再叫人送過來的。

    “知道了。”阿霧應了一聲。

    過得兩日,呂若興又送了一隻雪白的波斯貓並一條尾巴搖得極歡樂的哈巴狗過來。兩個小東西都長得一副可愛極了的模樣,宮人見了都喜歡得不得了。

    唯有阿霧,受不了那到處飛的毛,連打了兩個噴嚏,兩隻小東西就在長樂宮裡消失了。

    但是長樂宮裡不缺熱鬧,這不崔氏又進宮了,還領了董藏月和唐音進來,連歡哥兒和蕊姐兒也一併帶了進來,另有唐音生的樂哥兒,因為年歲還小,怕在宮裡不懂規矩,便留在了家裡。

    阿霧見著唐音時格外的高興,“音姐姐,你怎麼回來了?”

    唐音正是一肚子的氣,你說帝后兩個人鬧矛盾,關她什麼事兒,用得著皇帝拐彎抹角的傳口諭,將她天遠地遠的從洛寧叫回來,從此夫妻分離麼?

    如今榮珢升了洛甯衛指揮使一職,水漲船高,又有個做皇后的妹妹,這下頭巴結的人多了去了,而巴結之途,不外乎就是錢、色二字。而唐音和榮珢已經成了夫妻這麼多年,早不復昔日的熱戀般的恩愛,雖然彼此情意依然深厚,但榮珢也免不了被外頭的新鮮顏色勾了兩分心神去。

    不過聽阿霧這樣問,唐音也不敢擺出臉色來,畢竟阿霧已經貴為皇后,而她也是心疼阿霧這裡怎麼鬧得這般地步。要說她的這位閨蜜兼姑奶奶,真是天底下再沒有比她更有福氣的人了。

    出身顯赫不說,自己又貴為皇后,最最讓人詬病見嫉妒欲死的是,嘉和帝這樣的人物居然為了她遣散了所有的妾室,如今後宮就她一位皇后,就這樣,這位還這樣鬧騰,大概不折騰個人仰馬翻是不甘心的。

    為著這個,唐音雖然極不甘願,可也還是得了信就儘快從洛甯啟程回京了。

    “臣婦前些時候聽娘娘身子不適,心裡頭記掛,同夫君商量後,他叫人送我回來的,也代問娘娘安。”唐音道。

    阿霧聽唐音這樣說,才知道這是特地為自己回來的,只是裡頭不知是誰的主意,反正絕不是唐音自己,這一點兒是能肯定的,她哪裡捨得離開二哥半步。

    阿霧命人領了崔氏和董藏月還有兩個孩子去御花園觀花,但留下唐音一人,延進了次間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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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一進內間,唐音便又向阿霧跪下磕頭。

    “音姐姐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阿霧虛扶了唐音一把。

    “請娘娘原諒臣婦待會兒的無理之話,臣婦才敢起來。”唐音堅持道。

    “音姐姐,你心裡頭對我有氣是不是?”阿霧歎息一聲,“你快起來吧,咱們難道一定要如此生分嗎?”

    唐音本就是個爽快人,顧忌阿霧都身份不同了才有前面的作派,可她心底依然將阿霧當作她的好友和夫家的妹妹。“好,那我可就開始說了,你別怪我僭越。”

    “不會,這宮裡頭的日子是個什麼滋味,你難道會不知道,日夜都盼著能有個說話的人呢。”阿霧道。

    “所以,皇上為了你想找個說話的人,就千里迢迢讓人家夫妻分離,也得趕回來?”唐音也就只能在阿霧這兒才敢抱怨一下。

    阿霧愣了一下,沒想到唐音居然是楚懋叫回來的。

    “我說娘娘也該惜惜福了,成天這麼和皇上鬧騰,折騰的還不是你和咱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跟我說一說,三個臭皮匠頂過諸葛亮。”唐音道。

    阿霧如何能對唐音說得出口,那樣得秘密只能一輩子被掩埋。

    唐音見阿霧不開口,也就只能自己猜,“是不是皇上睡了其他女人?”

    儘管阿霧已經心如止水,但是聽見唐音說這樣的粗話,還是忍不住唾棄她,“你哪兒學來的這樣的粗話?”

    唐音捂嘴一笑,“哎呀,不小心帶出了洛北腔。你別管我的話如何,你且說我說的對不對?“

    阿霧不作聲。

    唐音就逐條分析,“這男人誰不愛新鮮的,只要他心在你這兒,敬著你這嫡妻,又愛護嫡出子女,女人呀就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鬧騰起來,反而消磨了夫妻情份。男人嘛,還不就是下頭那點兒秧子作怪。”

    阿霧就知道唐音這女人能讓自己破功,她是真的什麼都敢說,哪裡像唐家那樣的世家出來的閨秀。

    唐音見阿霧還是沒反應,只是瞪了自己一眼,便又繼續分析道:“總不成是你還惦記著我哥哥吧?”

    唐瑜?!剛剛站在長樂宮正堂廊下帶楚懋,頓住了繼續走的步子。

    阿霧真是要給唐音跪下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你胡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惦記你哥哥了?”她最多就是當年因為前世的事情,多看了唐秀瑾兩眼。

    唐音輕聲道:“好,沒惦記就沒惦記。”可是唐音心裡是沒有相信的,如果不是郎有情,妹有意,她哥哥能陷得如此深?

    “不管怎麼樣,你如今已經是大夏朝的皇后了,皇上龍章鳳姿,氣宇天成,當初我就說過,他是咱們大夏朝第一美男子,這樣的人,對你又是這樣的一片心意,你怎麼就不能好好的過日子,非要鬧得有一天後悔不可?”唐音恨鐵不成鋼的道。

    “別說我一個嫁了人的婦人看著皇上眼熱,你知道上京有多少女兒家寧肯拖大了年紀,也不肯說親,都要等著皇上選秀的嗎?”唐音勸說阿霧道。

    阿霧撫額道:“說這麼多,你渴不渴?”阿霧將茶盞推到唐音的跟前,“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音姐姐,謝謝你回京來看我,你還是回洛北去陪著二哥吧,他性子粗狂,必須你在跟前守著。”

    唐音愣了愣,“阿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嗎?你不要將什麼事都藏在心裡,我看著你也難過,你知不知道自己瘦了多少?”

    阿霧知道唐音是真的關心自己,否則也不會這麼快就回京來,她眼裡起霧,“音姐姐我會好好活著的。你好好帶著蕊姐兒和樂哥兒,照看好二哥,也替我在爹爹和太太跟前多盡一份孝心。”

    “阿霧。”唐音明顯感覺出了阿霧多不對勁,可怎麼也撬不開她的嘴巴。

    裡頭不再說話,楚懋這才輕咳了一聲,走了進去。

    唐音見楚懋進來,趕緊起身行禮。

    楚懋虛扶了一把,“二嫂來了?”

    唐音被這一聲“二嫂”給立即收買了,給阿霧使了個眼色,意思是:瞧皇上多看重你,連帶著娘家人也得了恩遇。

    “臣婦正準備告退。”唐音見楚懋進來,就想走。當年楚懋還是祈王的時候,她看見他就發怵,更何況現在楚懋成了嘉和帝,威嚴更勝從前,而且嘴角也沒有了以前常帶的笑意。

    此時正好崔氏和董藏月領著孩子也回來了,向楚懋問了安,心裡都詫異,嘉和帝怎麼會這個鐘點兒過來。

    “朕就是過來見見岳母和兩位嫂嫂。你們難得進宮,在宮裡用了午飯再出去吧。朕待會兒有事,就不陪你們用飯了。”楚懋微笑道。

    這話簡直是其他幾人求之不得都,誰和皇上同桌吃飯都會消化不良的。

    “這是歡哥兒和蕊姐兒吧?”楚懋朝兩個孩子招了招手,“到姑父這兒來。”

    歡哥兒年紀大些,已經懂事,知道皇帝是什麼意思了,加之董藏月在家裡就對他耳提面命了一番,因此有些不敢上前。

    蕊姐兒卻像她母親,不怕生,見楚懋生得好,又一臉笑容,“咚咚咚”邁著小短腿就跑了過去。

    楚懋將蕊姐兒抱起,拿了幾上得糕點喂蕊姐兒。

    其他人看了也許只是驚奇,而阿霧就是極為驚奇了,楚懋的愛潔之癖從沒好過,除了阿霧,他是不會主動碰任何人的,如今蕊姐兒就是第二個例外。

    蕊姐兒甜滋滋的道:“謝謝姑父。”然後一邊吃糕糕,一邊看上了楚懋戴在腰上的荷包,伸手去拽。

    唐音看了心裡發緊,發誓再也不敢帶蕊姐兒進宮了,卻又不敢在皇帝面前高聲斥責蕊姐兒。

    楚懋捂住荷包道:“這個不可以給你,是你姑姑送給姑父的。”楚懋另取了身上的翠玉魚龍玉佩遞到蕊姐兒手裡,“這個給你玩。”

    皇帝身上掛著的玉佩,質地、成色都是極品,所謂黃金有價玉無價,這塊翠玉魚龍佩可是傳了好多代的東西。

    唐音看著心都緊得窒息了。好在楚懋已經放下了蕊姐兒,唐音趕緊拉了蕊姐兒謝恩。

    “朕瞧著,蕊姐兒天真爛漫,若是皇后喜歡,不如讓蕊姐兒留在宮裡陪你一段日子。”楚懋笑道。

    唐音心裡一驚,做母親的哪裡捨得自己的兒女,但是皇上已經開口也容不得她拒絕。

    阿霧道:“孩子太吵了,我還是喜歡安靜些。”這就是不應了。

    楚懋也不堅持,又說了幾句話,便起身往乾元殿去了。

    這日正逢著端午賽龍舟,在五月初五這個正日子,帝后都要駕臨景明池觀賽,所以格外的熱鬧。阿霧少不得也要大疊起精神來盛裝出席。

    在池邊的搭起的彩棚裡坐下,阿霧不由想起她年少時候,也來看過龍舟賽,只是當時她是坐在下面,仰望著臺上的帝后,而今物是人非,她坐在高位,卻覺得心底荒涼。

    池中鑼鼓喧闐,龍舟上的健兒正在振臂劃槳,眼看著就要衝刺終點,所有人都看得正心緊,卻不知從哪裡鑽出一人,朝著阿霧就是一劍刺來。

    阿霧呆楞著,連閃躲都忘了,即使沒有忘記,那也是完全來不及。劍來如電,疾馳攻心,阿霧唯一的念頭是,她這是得罪了誰,怎的惹來這樣的殺身之禍。

    說時遲那時快,阿霧都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卻見一道人影比閃電還快的擋在了自己跟前。

    溫熱的懷抱,熟悉的氣味,還能有誰,阿霧看著紅色的血花在自己的眼前盛開,那劍刺透了楚懋的背,當胸穿過。

    楚懋護住了阿霧,反手一掌,擊斃了手裡還握著劍柄的刺客。

    阿霧扶住楚懋倒下的身子,眼裡的淚就落了下來,那劍剛好刺中楚懋上次剖心的傷口,傷上加傷,阿霧滿手是血,“快叫太醫,快叫太醫。”

    阿霧不敢去抽那柄還留在楚懋身體裡的劍,哭著對楚懋道:“別死,別死,該死的人是我,是我。”

    “阿霧——”楚懋伸手去摸阿霧的臉,“對不起。”

    阿霧不知懂楚懋為何說抱歉,他緊接著就暈了過去。楚懋的禁衛很快控制了現場,阿霧則跟著太醫將楚懋送回了皇宮。

    乾元殿裡幾個太醫爭論不休,都不敢去拔那柄劍,劍剛好刺在楚懋的心脈上,如果拔出來又止不住血,那楚懋就必死無疑。

    唐晉山和榮吉昌也大汗淋漓地趕到了乾元殿,可是誰也不敢下令讓太醫給楚懋拔劍,所有人都齊齊地看著阿霧,她是如今最有資格說話的人。

    不拔劍是必死無疑,拔劍則可能死得更快,阿霧卻知道越拖楚懋就越危險,她的雙手死死地緊握住拳頭,“給皇上拔劍。”

    呂若興聽了朝楚懋跪下磕了三個頭,再從他躺著地龍床暗屜裡取出一個用明黃綢緞包裹地匣子,雙手捧到阿霧的跟前,“娘娘,皇上曾經給奴婢下過秘旨,一旦皇上……”呂若興有些哽咽,“一旦皇上不好,就將這匣子當著幾位閣老的面交給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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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阿霧接過匣子,打開來看,裡頭放著一道聖旨,阿霧取了出來遞給呂若興,呂若興整理了一下情緒這才打開聖旨。

    阿霧領著殿中所有人跪下聽宣。旨意上頭道:若朕躬不豫,則由皇后監國。又命唐、榮兩位閣老潛心輔佐。至於嗣皇帝,聽憑皇后過繼宗族子侄,封皇太子。

    這道聖旨就是在交代遺言了。

    其中對皇后的般般深情直可令聞者泣淚。皇后監國,兩位閣老一個是她爹,一個是她爹的親家,連嗣皇帝都由皇后來選,可以想見,若嘉和帝真的去了,阿霧指不定還真能走上權利的巔峰,若是再能耐點兒,再出一個女皇帝都是可能的。

    只是這其中的艱難險阻,也必然不少。

    聽完宣,阿霧再看那匣子,裡頭還有一封信,上面交代的是楚懋親衛的如何聯繫、調派,以及他的暗衛是如何運作的,解藥的方子等等,並附有印信。

    “唐閣老、榮閣老,你們兩位不必在這兒守著了,前朝還需你們去安頓,皇上遇刺的事情恐怕已經傳開了,人心惶惶,最是有心人的可趁之機。”阿霧的話說得直白,唐、榮兩位也不推辭,磕頭告退,如今可不是在這兒守著表忠心的時候。

    阿霧捧著匣子,望著床上的楚懋,這個人何其用心,何其大膽,連自己的命都敢拿來賭,想來他們真是走到了盡頭。

    初時,阿霧為著楚懋的傷,連心都停止了跳動,可如今緩過勁兒來,再細想楚懋的安排,阿霧恨得牙齒都要碎了,他怎麼敢,怎麼敢用自己的性命來賭博,來逼她就範。

    看著楚懋如今毫無聲息的躺在眼前,阿霧就恨不能咬醒他,早知他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還不如她給他一劍,報了殺母之仇,說不定還能修得來生。

    賀年方領著兩名太醫,已經開始準備拔劍,回頭看著阿霧道:“娘娘。”

    阿霧的指甲陷入了肉裡,“拔吧。”

    阿霧說完就急趨幾步奔出了內殿,她對自己說這都是楚懋自找的,無論死活都是他自己的決定。阿霧一邊跑一邊抹著臉上的淚。

    楚懋是何等人物,身手了得不說,他的親衛和暗衛又豈是等閒之輩,連宮變那樣的事情他都能十拿九穩的控制住,何況如今他入主禁宮,阿霧不信那刺客就能悄無聲息地闖到跟前。

    而且阿霧想不出為何那個刺客的目標會直指自己,她得罪的人雖然不少,但死的死,走的走,相思還沒有這等能耐。

    只是楚懋撲過來擋的那一劍,阿霧不知道他是故意傷上加傷,還是沒有計算周全,他昏迷過去前的那句“對不起”,是什麼意思?

    阿霧呆呆地想著,是抱歉,他再也不能護著她了嗎?還是抱歉他做過的事情?

    阿霧縮在廊外的角落裡,抱著膝頭哭,直到呂若興的聲音在她跟前響起,“娘娘,皇上的血止住了,賀院正說,這兩日若是能不發熱,醒過來,那性命就無礙了。”

    阿霧還是沒有抬頭。

    呂若興又道:“那被皇上擊殺的刺客的同夥捉到了,供詞剛才刑部那邊已經送過來了。”

    阿霧這才抬起頭站了起來,“去拿給本宮看看。”如今阿霧監國,這點兒權利還是有的。

    呂若興頓了頓,他本以為皇上性命攸關之際,皇后再冷的心腸都該軟和一下,好歹去看一看,可是哪裡知道皇后最在意的卻是那供詞。

    當然呂若興也不敢簡慢,領命去取了供詞來與阿霧。

    阿霧看了供詞,事情在她的意料之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主使刺客的正是當初的五皇子,也就是魏王楚懃,而其中還有一人卻是眉娘。

    這名字阿霧有些熟,想了良久,才記起,她就是當初在南苑唱曲兒的那婦人,後來阿霧因病住入冰雪林時,楚懋還叫了她來給自己唱曲。再後來發生的事情阿霧就有些記不住了,於她老說,這眉娘是無關緊要之人,卻沒想到她最後投靠了魏王。

    至於那刺客選阿霧為目標,正是依照眉娘之言。

    眉娘雖然同阿霧只有幾面之緣,可也已經足夠讓她看出對於當初的祈王,如今的嘉和帝來說,阿霧這位皇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眉娘認為,她從冰雪林出來送入祈王的別院,從此開始在男人身邊周旋,都是拜阿霧所賜,她但凡有一點兒同情心,也不會這樣待她。比起嘉和帝來說,眉娘更恨的卻是阿霧。

    而且嘉和帝身具功夫,行刺他成功的幾率不大,在眉娘看來,出其不意的刺殺阿霧,那才能見功效。

    果不其然,楚懃聽了她的,他們果然得手。豈料還來不及慶功,就被一鍋端了。

    從供詞上看,一切果然如阿霧所料,楚懋必定是早就發覺了魏王私底下的動作,卻任由其發展,他要的只是一個契機,否則也不會在事後這麼短時間就抓住了主犯。

    至於眉娘,這是阿霧意料之外的,卻不知道楚懋究竟知不知道,他們的目標會是自己。

    只是現在談這些又有什麼用,不管楚懋使出什麼手段,阿霧都明白這是他用心良苦的手段,也是他的最後一搏,大概此次之後他就會真的死心了。

    阿霧但願自己能伸出手去抱住他,可是她卻怎麼也跨不過那道用長公主都血劃出來的天河。

    阿霧交代呂若興守著楚懋後,便回了長樂宮。她大概也知道在她身後,呂若興幾乎要把她的背戳穿了,可是只要楚懋會醒過來,她就只能這樣去面對他,她唯一能為他做的就是讓他死心。

    晚上阿霧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卻隱隱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睜開眼睛,就見楚懋正坐在自己的床畔,微笑地看著自己。

    “皇上,你怎麼來了?”阿霧還不太清醒。

    “走之前,我想來看看你。”楚懋伸手摸了摸阿霧的臉頰。

    “什麼叫走之前?”阿霧大驚地坐起身來。

    “聽說喝過孟婆湯之後,會忘掉前世今生,下輩子,我會早早的來遇見你的,阿霧。”楚懋低頭親了親阿霧的額頭,起身欲走。

    阿霧猛地拉住楚懋的手,“什麼下輩子!哪裡有下輩子!我只但願我死後能魂飛煙滅!別說下輩子,就是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你也再遇不到我,我也再不想見到你。”阿霧哭著道。

    “就這樣恨我?”楚懋重新坐回到阿霧的跟前。

    “是,如果還想看見我,這輩子就再多看幾眼吧。”阿霧冰涼涼地看著楚懋。

    還沒聽見楚懋的回答,阿霧就被吵醒了,“娘娘,娘娘,乾元殿來人說,皇上,皇上大概不行了,請娘娘趕緊過去。”

    阿霧猛地坐了起來,“什麼,你說什麼?”阿霧激動地問著明心。

    明心又重複了一遍。阿霧連梳妝都顧不得,只穿了衣裳,就奔到了乾元殿。

    裡頭已經有輕輕的哭聲傳出來,阿霧的心沉到了深井裡,“不許哭,要哭就給我下地獄去哭。”

    阿霧沖到楚懋的床邊,見他臉上血色全無,連嘴唇的顏色都淡得幾乎慘白,“皇上他怎麼了?”

    “半夜裡高燒不退,人也開始抽搐,眼瞧著,眼瞧著……”呂若興答道。

    一旁站著半宿沒閉眼的賀年方和其他幾個太醫,都是一副如臨大難的模樣。阿霧的視線重新回到楚懋的臉上,難道剛才真的是他臨走前來看她?

    阿霧歸在床前的腳踏上,俯身在楚懋的耳邊,流著淚低聲道:“你若走了,我一定找人作法,叫我神魂俱滅,從此上窮碧落下黃泉,咱們再也不要相見。”

    阿霧握住楚懋的手不放,呂若興來來去去,給楚懋灌了兩大碗藥下去,到天明時,也不知是藥見效了,還是阿霧到話起了作用,楚懋的熱退了下去,情況也漸漸穩定下來。

    連賀年方都說,想是無大礙了。

    接下來楚懋的情況果然漸漸好轉,阿霧也不再去乾元殿,只是讓呂若興過長樂宮來,將那匣子又還給了楚懋。

    此後楚懋養傷的兩月內,阿霧都再沒去見過他,到楚懋傷好出來行走時,也再沒踏足過長樂宮。

    倒是另有一個不速之客,登上了長樂宮這“三寶殿”。

    “鸞娘給皇后娘娘請安。”鄭鸞娘磕頭道。

    阿霧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見過鄭鸞娘了,她和她的母親惠德夫人就好像隱形人一般在這空蕩蕩的禁宮裡生活。

    “是鸞娘啊,快起來吧。”阿霧給鸞娘賜了座。

    鸞娘如今已經是十五歲的姑娘了,容顏已盛,正如這夏日盛放的清荷一般,叫人看了舒心暢意。她身上有元家人特有的嫵媚,但元亦芳將她教得極好,進宮後,阿霧又為她找了夫子單獨課業,所以鄭鸞娘看起來既端莊高貴,又不失少女的天真嫵媚。

    在端午龍舟賽那日,鄭鸞娘不知贏得了多少人的矚目,這些日子以來,皇上的情況剛好些,就已經有中意的命婦左右托人在給阿霧遞消息了。

    “今日來,是有什麼事嗎,鸞娘?”阿霧問道。

    鄭鸞娘又起身跪下看著阿霧,這位皇后娘娘算是對她們母女有恩的,這些年對她們也極為照顧,若是可以鄭鸞娘今日並不想登上長樂宮的門。

    只是往昔看起來那般恩愛的夫妻,為何會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鄭鸞娘不知內情,也不敢妄加猜測。只是在她心裡,她的那位表哥實在是太過可憐。

    國家重負都壓在他一人的肩上,而宮內卻連一個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即使重傷幾欲身死,這位皇后也沒有去看過一眼,別說鄭鸞娘,便是換了外人來看,也會看不過去的。

    這幾年在宮裡冷眼旁觀,將鄭鸞娘心底的那株幼苗越養越大,直到今日她再也按耐不住念想,偷偷地避開母親,跑來了長樂宮。其實在來的路上,鄭鸞娘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可見著阿霧時,她忽然就有了勇氣。

    阿霧的氣色極好,有桃花胭脂膏子做底,顯得膚色白裡透紅,穿著一襲桃紅遍地錦蝶戲牡丹泥金宮裙,端的是高貴端雅,明豔動人。

    而鄭鸞娘的心裡再想起她那位表哥——嘉和帝的模樣,色白而青,眉間一絲愁郁,富有天下,本該金堂玉馬,意氣風發之人,卻像個垂垂老者般死氣沉沉。

    鄭鸞娘心底升起一股氣,卻不敢朝阿霧發洩,她磕頭道:“鸞娘想去服侍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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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6 17:22:26 |只看該作者
第267章

    若是換了往日的阿霧,心裡大概已經恨死了鄭鸞娘,當初她有辦法對付元蓉夢,未必就沒有辦法對付鄭鸞娘,可是此時的阿霧聽了,卻只想流淚。她甚至嫉妒著鄭鸞娘可以這樣理直氣壯的去說,她想照顧楚懋。

    而阿霧自己,卻覺得她沒有了那個資格。重活一世,她好像對不起所有的人,將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團糟糕,如今悔悟,卻早已沒有了退路。

    可是楚懋還有。

    鄭鸞娘,阿霧也看了三年了,漂亮聰慧、活潑可人,品行不差,人也有成算有能耐,而且她是這樣的年輕,再看自己,阿霧都不敢看鏡子裡的人,那樣的陰沉,誰看了都不會有好心情。

    阿霧看著忐忑地望著自己的鄭鸞娘,心裡已經發疼的嫉妒起來了。她厭惡著居然還在妒忌的自己。

    “既然你有這份心,那就去吧。可是……”阿霧輕輕地道,她怕自己的聲音太大,會驚醒她心底沉睡的惡魔。

    鄭鸞娘萬萬沒有料到阿霧會同意,她之所以來這裡,是因為帝后鬧得如此地步,可是在宮內,皇后依然有著絕對的話語權,鄭鸞娘是沒有僥倖的。可是她不甘心,不試一試,又怎麼對得起自己的一片心,又何敢談她對嘉和帝的一片情意。

    鄭鸞娘抬頭看著阿霧,心提在了嗓子上等待那個“可是。”

    “可是,大約不會太容易,皇上並不是一個好親近的人,你要多費心了。”阿霧繼續輕聲道。

    “皇后娘娘——”鄭鸞娘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她預設過很多情景,可都沒有眼前這一出。她本來已經做好了,即使被皇后刁難,依然要堅持的打算,可是沒想到會這樣順利。

    “回去吧。”阿霧沒有力氣再應付鄭鸞娘,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用針在紮自己的心。

    接下來的日子鄭鸞娘果然說到做到,開始勤快地往乾元殿跑,也會在楚懋游幸御花園時去偶遇。阿霧也才發現,鄭鸞娘居然在宮內,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有了不少的人脈。誠然是阿霧自己沒有心情去過問,但鄭鸞娘小小年紀也算是厲害的了。

    惠德夫人元亦芳已經管不住自己的女兒,轉而來長樂宮求阿霧。

    “娘娘,鸞娘的年紀也不小了,妾身想著也該給她定一門親事了,上回端午龍舟會上,妾身遠遠瞧著,賀家的小兒子同鸞娘年貌正相當,能不能請娘娘做主,給鸞娘定下來。”元亦芳道。

    惠德夫人的確是一個處處為女兒著想的母親,只是女孩兒長大了,她的心思未必同母親一致,而阿霧也不能答應惠德夫人。楚懋不肯選秀納妃,宮裡頭的宮女身份又太過低下,阿霧不願意楚懋將來的太子是出自宮女的肚皮,而受非議。

    如今怎麼看,都只有鄭鸞娘有可能接近楚懋。實在不行,拖到過了年,再由父親他們提選秀之事,如果楚懋能點頭同意,若惠德夫人堅持,阿霧也可以為鸞娘定親,但是現在是不能的。

    “夫人不要著急,龍舟會上你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這畢竟是鸞娘的一輩子,還是得看仔細些,何況也要問鸞娘的意思。”阿霧也不願和惠德夫人繞圈子,“本宮知道夫人今日來的意思。鸞娘的事情,她是親自來跟本宮說過的,也是本宮同意的。若是鸞娘能為皇上誕下一子半女,本宮可以替她作主,至少能居一品妃位。”

    元亦芳苦笑,她怕的正是這一點。元亦芳同鸞娘的父親真心相愛,才明白那其中的幸福滋味,她並不願意鸞娘冒冒失失地陷入困境,壞了一生的幸福。皇上能為這位皇后作到如此地步,元亦芳實在沒有那樣大的自信,相信鸞娘可以取代皇后在皇上心底的位置。

    但是陷入愛情的女孩兒都是盲目的樂觀的,總覺得只要自己夠努力,最終都能取得回報。可是事實卻並非如此,而且即使最終取得了回報,可那又會是在多少次的絕望之後才能換來的?

    元亦芳不願意鸞娘經歷這樣的痛苦。何況嘉和帝比鸞娘大了十多歲,且皇后娘娘也不是易與之輩,若是哪一天帝后和好如初,那鸞娘又怎麼辦。在祈王府時,元亦芳就聽過阿霧是怎麼對付元蓉夢的,當初還有郝嬤嬤護著都那樣,更別提如今是皇后獨大了。

    “娘娘。”元亦芳給阿霧跪下道:“妾身想說句僭越之話。皇上對娘娘對一片心,便是我等旁人看了都為之感動,這中間哪裡還能容得下他人,鸞娘她少不更事,求娘娘寬宥她的無知妄為。”

    “夫人不用擔心。即使鸞娘今後生了孩子,孩子也會留在她身邊養的,哪有孩子能離得了親生母親的。至於你說的話,若是鸞娘來同本宮說,本宮就替她定下親事。”元亦芳這個做母親的都不想去當壞人,卻來逼自己做惡人,阿霧不願意接招。

    元亦芳得了阿霧這句話,心裡的一塊石頭也落了地。鸞娘是她的女兒,她對嘉和帝用情有多深,又有多固執,元亦芳如何能不知道,只是鸞娘年少輕狂,考慮不到後面的事情,少不得她這個做娘的要來補救一二。

    阿霧是戳中了元亦芳的心事的,她擔心的就是阿霧放任鸞娘,就是為了讓她生孩子。

    實則,元亦芳也是看不懂阿霧的,就如同她當初看不懂自己的堂姐元亦薇一般,明明抓走了這世間最好的牌面,最後卻被她們弄成如此糟糕的局面,實在不能不讓人覺得她們可恨。

    元亦芳回到漱玉齋時,鄭鸞娘立即就撲了過去,“娘,你去見皇后娘娘了,她怎麼說?”

    元亦芳摸了摸鄭鸞娘的頭髮,“真是孽債,你怎麼就動了這樣的心思?”

    鄭鸞娘低下頭道:“女兒也不知道,如果可以控制,女兒也不想的。”

    元亦芳歎息一聲,“皇后娘娘說,今後你即使生了兒女,也都留在你身邊。到時候跑不了你的妃位的。只是鸞娘啊,你這些時日想盡法子親近皇上,皇上對你也不假辭色,你就不能讓娘省點兒心嗎?若是這件事傳了出去,這頭又不成,你今後可怎麼嫁人?”

    “除了皇上表哥,我誰也不嫁。”鄭鸞娘說得斬釘截鐵。這世上再也沒有比她表哥長得更好看的男子,而且一身的氣宇,已經足以另人心醉。何況,他英睿果決,丰姿天縱,這是最最讓鸞娘因仰望而癡迷的一點,而且私底下他還是那樣溫柔、深情的男子,對自己喜歡對女子是那樣的掏心掏肺。

    這一切都叫年輕的鸞娘為之癡迷。“娘,我有信心,若是表哥這樣容易就接受了我,那我反而瞧不上他。真是因為他的真心難得,才倍加珍貴。娘,你就讓我慢慢來吧,女兒會把他的心捂熱的,到時候表哥真心對我,那生活才會有滋味兒。”鄭鸞娘朝元亦芳撒嬌道。

    一時又臉紅道:“何況,表哥對我也不是那樣無情。如今我給他送糕點,呂公公有時候也領我進去磕頭呢。若非表哥的意思,呂公公怎麼敢擅作主張。娘,我一定會讓表哥真心待我的。”

    鸞娘信心滿滿的樣子,看得元亦芳一陣唏噓,真是女大不由人。可是在她眼裡,鸞娘是如此的美麗、可人,元亦芳也有些相信這樣的女兒會捂熱嘉和帝的心了。

    別說,元亦芳,就連呂若興也將滿滿的希望寄託在了鸞娘的身上。這位縣主,成日裡臉上都帶著笑容,像一朵向陽花一般,叫人瞧了就歡喜。比起長樂宮那位沒心沒肺、冷情冷性,成日板著臉的皇后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呂若興但願這位縣主能打動皇上的心,叫皇上臉上能帶一絲兒的笑容,他寧願少活幾年。因而鸞娘去乾元殿時,只要楚懋跟前沒人,呂若興都要去回稟一番,說一句“令柔縣主又來給皇上送參湯了”。

    這說的次數多了,楚懋也就難免偶爾能想起這麼個人來。何況,即使楚懋對阿霧冷了心,但她那邊的消息依然是瞞不住他的。

    當日阿霧對鸞娘說的話,以及阿霧對惠德夫人說的話,楚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真是他的心大概因為傷口多了也就麻木了,聽見消息時並沒有勃然大怒,只是木然的聽著而已。

    楚懋看著在旁邊倒湯水的鸞娘,她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這是阿霧從來不曾有有過的。阿霧笑的時候總留了三分餘地,而且慣常帶著三分高傲。而當初她討好他,略帶著諂媚之笑時,又是那樣虛假。

    那樣的笑容當然沒有鸞娘的笑容來得好看。何況,鸞娘生得也著實好看,她是應該常笑。

    鸞娘替楚懋盛了湯水後就告退了,她知道自己都身份,能進入書房已經是極大的恩典了,鸞娘像小燕子一樣快樂的穿梭在宮廷裡。

    楚懋嘗了一口湯水,便擱下不用,吩咐呂若興道:“你去內庫看看,給令柔縣主送些東西去。”

    “是。”呂若興應下了,用心地給鸞娘挑了不少好東西。

    打那以後,送往漱玉閣的好東西可就不斷了。其中有一件就是見慣了好東西的宮人都忍不住拿出來碎嘴。

    “聽說,皇上賞了令柔縣主一個楠木匣子,裡頭有一間小屋子,住了一個西洋美人,每過一個時辰,那個美人就會走出來跳舞。”明淑閑來和明真磕牙道。

    “這樣神奇?”明真驚訝地道,“令柔縣主如今時常往乾元殿去,你說她和皇上是不是……”

    “快別說這些,這豈是咱們能議論的。”明淑向裡頭正在午睡的阿霧的方向努了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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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阿霧坐起身,抱著腿,將下巴擱在膝蓋上,清冷冷的月光透過窗紗映在桌臺上,將阿霧本來就蒼白的臉色襯得越發蒼白。單薄的夏縐覆在她身上,卻依然顯得弱不勝衣,清清渺渺的。

    阿霧想起,那會兒她和楚懋好著的時候,他也是三天兩頭送她東西,奇珍異巧,無奇不有,那樣的匣子阿霧也有,只是不知道仍在哪兒了,當初的康寧郡主何曾在乎過楚懋的心意。

    直到風吹在臉上發涼,阿霧才發現自己哭了,她抹了抹眼淚,重新躺下,不敢去想任何東西,只要一想,心就扯著痛。

    挨到了元旦,初一時宮中照例要舉行家宴,但是如今楚姓皇族凋敝,在空蕩蕩的宮殿裡,難免將家宴襯得越發冷清。

    原本是皇帝單獨一桌,皇后一桌,嬪妃幾桌,再有各親王並王妃等的桌面。

    可如今宮中一切嬪妃皆無,總不能阿霧一個人孤零零坐著,且親王中也只剩下楚懋的一位五皇叔和當初的那個傻子七皇子。而五皇叔常年躺在床上養病早就由兒子進宮告了假,這又是孤零零的一桌。

    阿霧在安排席面的時候也忍不住歎息,如果宮裡頭有孩子的歡笑聲就好了。

    最後阿霧還是按照在最初在祈王府那般,尊古制,分幾而食。

    花月雙輝樓足夠的寬敞,完全可以容納。而且樓內還有一處小戲臺,正好請了戲班子來熱鬧,省得場面冷清。阿霧還特地吩咐下去,在上京尋了最擅滑稽戲的丑角兒來唱兩出,只求到時候能有一點兒笑聲。

    到家宴上,果然贏得了陣陣笑聲,不過都是出自七皇子,也就是韓王同王妃那兩處。至於其他人,楚懋是一直板著臉,惠德夫人愁眉不展,而鸞娘的心神都在楚懋身上,他不笑,她也就笑不出。阿霧自己,不哭都算是很不錯的了。

    阿霧幾乎是有些感激地沖韓王看了看,盼著他多笑幾聲。

    席上一直有熱菜上來,阿霧食之無味,倒是楚懋那頭有點兒動靜。

    呂若興從楚懋跟前的席上端了一碟菜,直直走到鸞娘那一席,“皇上說令柔縣主愛吃蝦,這碟菜特地留給縣主的。”

    這樣的席面上,皇帝賜菜是很尋常的事情,只是鸞娘得了頭一份兒,讓人有些意外而已。韓王妃向雲佳難免多看了鸞娘幾眼。她自然不能像韓王一樣無憂無慮的過日子,她還得替兒子操心,不能同宮中疏遠。皇后端著冷冰冰的臉在上,實在是難以高攀,而她一個婦道人家也無法親近嘉和帝,能有鸞娘這條線就實在是太好了。

    鄭鸞娘離席跪地磕頭謝了恩,又主動地拿起酒杯上前兩步給楚懋敬酒,臉上已經帶上了燦爛的笑容。楚懋連幹了三杯,臉上泛起一絲紅色,席面上的氣氛終於好些了。

    韓王憨憨的,也去敬了三杯,楚懋來者不拒,最後還是鸞娘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大著膽子擋住了楚懋自己倒酒的手。

    “皇上,你不能再喝了。”鸞娘癡癡地看著楚懋。

    楚懋果然停了酒,揮了揮手。

    “倒茶吧。”楚懋道。

    呂若興臉上帶著笑的感激地看了鸞娘一眼,將熱茶給楚懋捧上。

    阿霧則全程眼觀鼻、鼻觀心地充當背景。好容易熬到席散,守完歲回了長樂宮。

    阿霧擁被而坐,癡癡地想著事情,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楚懋已經記住了鸞娘的喜好了,他們肯定在一起用過膻,也許楚懋還為鸞娘夾過菜,換來鸞娘燦爛的一笑,就像今夜一樣。

    阿霧不得不承認,那樣的笑容真好看,連楚懋都看入了神。楚懋本就容顏俊美、清雋不凡,如今更加內斂沉穩,同天真嫵媚的鸞娘在一起,看著就讓人舒心和羨豔,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得出這樣的結論,讓阿霧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心口。她如今就像病入膏肓的人一般,疼得厲害了,就想在身上另刺一刀,來緩解前面的痛苦,哪知道這新傷口卻絲毫不比舊傷口來得輕鬆。

    至於今夜,獨自回到乾元殿的楚懋,臉上依然絲毫沒有新年伊始的喜悅。

    “拿一壇酒來。”楚懋坐在寢宮內的炕床上,自斟自飲,連下酒菜也不要。直到他頭重腳輕的看見龍床上疊著的被子漸漸隆起,裡頭一個人兒探出頭來,嬌嗔道:“殿下,你怎麼還不睡?”

    “阿霧。”楚懋踉蹌著趨到床邊,伸手一撈,卻什麼也沒有,只有滿手的空蕩蕩。他開始翻枕頭、翻被子,連床下都爬進去看了,什麼也沒有。

    “阿霧。”楚懋痛苦的喚著,就那樣趴在床前的腳踏上睡了過去。

    呂若興抹著淚地叫了幾個太監進來,輕手輕腳地將楚懋抬上床。

    從嘉和三年的春天開始,宮裡關於鸞娘和楚懋的傳聞就更多了,也時常能看見二人在御花園裡同行,或賞花,或弈棋。

    阿霧是沒怎麼看見的,她幾乎躲在長樂宮裡哪裡也不去。

    年後,朝堂內外又掀起了一輪請嘉和帝選秀納妃的上奏熱潮,也有建議,即使不選秀,從上京三品大員的女兒中選幾人入宮服侍也是可行的,這樣就不會勞命傷財,有礙天朝上下的男婚女嫁,又可充盈後宮。

    摺子照例是留中不發,到四月裡頭,嘉和帝才有旨意下去,免了嘉和三年的選秀,也不欲納女子入宮。只是這一回嘉和帝免除選秀的原因,卻有了不同版本。

    其中傳得較多的是,則是因為鄭鸞娘。旨意一下,鄭鸞娘臉上的笑容又格外燦爛了幾分。

    阿霧依然自囚在長樂宮,到夏天最悶熱的時候,才忍不住往池邊去走走。哪知還沒到池畔,就遠遠地看見池邊假山上的問幽亭裡坐著兩人。

    阿霧腿軟地靠在一邊的石頭上,歇了歇,正想往回走,卻瞥見亭子裡的兩人走了出來,不知道說了什麼,鄭鸞娘笑得前仰後合,一個不穩,險些跌下假山去,幸虧楚懋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這將阿霧看得愣愣的,原來楚懋已經願意和鄭鸞娘有肌膚之親了。

    阿霧只覺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過得幾日崔氏又進宮來說話,她也不是個真笨的,當初她每次進宮,出去之前都要被嘉和帝召見,但這一年來再沒有這種待遇,崔氏早料到不好,加之又傳出了鸞娘的事情,她越發擔憂起來。

    “娘娘是怎麼想的,鸞娘一個大姑娘住在宮裡,也該避嫌了,她今後還說不說親事,居然傳出這樣不堪入耳的話來,皇上的臉上也無光,按我說,娘娘該為她定一門親事了,不然挪出宮去住也行。”崔氏一進來就劈劈啪啪的說了一長串。

    阿霧笑了笑,“太太做什麼聽那些傳聞,皇上和鸞娘都是守禮之人,也不知是哪起子碎嘴的傳這樣的消息,若皇上真有意,早就納鸞娘為妃了,太太不用操心這個。”

    “可是……”崔氏還是有些不放心。

    “太太難道是覺得女兒連鸞娘也比不過?”阿霧撒嬌道。

    崔氏見阿霧還有心思說笑,心裡頭就放了一大半的心,“怎麼會,我的阿霧是天底下最好的。只是我這大半輩子就為著你們幾個不省心的操心了,只要娘娘過得好,便是讓我減壽十年也甘願。”

    阿霧的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您胡說什麼,您會長命百歲的。您一來就說這樣的話讓我傷心,今後可不許這樣了。”

    “是。”崔氏笑道。笑過之後依然是擔心的,“阿霧,你若是能有個孩子就好了。”

    “才說了不許說傷心事。”阿霧嬌嗔道。

    “好,好。”崔氏也不敢再提。出宮時,在路上遇到鸞娘,見她打扮得富貴華麗,比長樂宮的阿霧看起來還更像個皇后些,崔氏心裡就不喜,又見她去的方向仿佛是乾元殿,心裡就跟不喜,卻又不敢給阿霧提,只能歎息一聲,想著下回進來再讓阿霧長點兒心眼。

    日子過得極快,又極慢,好容易又挨到一年元旦,宮中還是只有那幾許人,上年告病的五皇叔已經去了,楚姓越見凋敝。

    席面上,鸞娘和楚懋已經相處得十分隨意了,也不再像上一年那樣拘束,她鬧著楚懋飲了不少酒,“鸞娘給皇上跳一支舞吧。”鄭鸞娘提議道。

    元亦芳臉色一變,顧不得御前失儀地道:“鸞娘!”

    鄭鸞娘到底還是心急了。元亦芳看了鸞娘一眼,又看了阿霧一眼,她心底歎息,其實元亦芳早就後悔了,這一年來她這個做娘的冷眼旁觀,嘉和帝對鸞娘幾乎沒有任何想法,便是有,那也是極少極少的。她就不該被鸞娘說動。

    “鸞娘僭越了,請皇上恕罪。”鄭鸞娘趕緊跪下道。

    “姨母對鸞娘不用這樣嚴厲,她畢竟還小。”楚懋替鸞娘解圍道。

    怎麼會小,已經是十六歲的姑娘了,在外頭這麼大的姑娘都有是孩子娘的了。元亦芳又歎息一聲。

    守歲後,阿霧不用步輦,在雪地裡踏雪而行,她吹著冷風,腦子才能清醒些,告誡自己蠢蠢欲動的心。她大概真的是要永遠失去楚懋了。

    阿霧伸手接著天上旋下來的雪花,看著她們在手指上消失,也許過不了多久,她自己就能不留一點兒痕跡的消失了。

    “娘娘這雪越下越大,奴婢還是叫步輦來吧,否則娘娘又該生病了。”明心勸道。

    生病?阿霧心裡一動。她如今長期茹素,身子反而像好些了,這一年來已經很少生病,離魂之事再也沒發生過,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仔細的看過楚懋了。

    阿霧歎息一聲,沒有回應,只在雪地裡繼續前行。因為帶著幾分故意,阿霧回到長樂宮時,果然開始發熱,“別叫太醫,我睡一下,捂捂汗就行了。”

    但是皇后身上的一點兒小事都是大事,明心如何敢隱瞞,儘管這一年來那邊已經很少打聽長樂宮的消息了,但明心自己卻不能懈怠,她的主子是皇后,可不是令柔縣主,今後她也沾不了令柔縣主的光。

    明心將阿霧生病的事情偷偷告訴了呂若興,“呂公公,這怎麼是好?”

    在呂若興心裡,真是恨不能阿霧能就這樣死了,可是他也不敢替楚懋做主,“回去吧,咱家會找機會跟皇上提的。”

    明心回去後,左等右等,也等不見消息,倒是太醫院派了輪值的太醫來診脈。

    明心松了一口氣,看來皇上還是沒有放棄皇后娘娘的。

    事情並沒有如阿霧所想的方向發展,她雖然燒得難受,眼淚、鼻涕一把抓,卻還是沒能再次離魂。這次明心伺候得好,太醫也來得及時,兩副藥下去,發了汗,在正月十五之前阿霧居然就好了八、九分了。

    只是這一次再沒有人在身邊噓寒問暖,阿霧自嘲地笑著,想起在冰雪林楚懋給自己念經的往事來。有時候一段往事翻來覆去的回憶,像鴆毒一般,她卻忍不住飲鴆止渴。

    夜裡,阿霧做了一個噩夢,夢見鸞娘挺著個大肚子向自己撞來,她跌坐在地上,大叫著肚子疼,楚懋奔過來將鸞娘抱起,看也不看自己一眼。鸞娘生了一對龍鳳胎,楚懋欣喜若狂,又是開恩科又是大赦天下。更是將她這個皇后廢掉,給鸞娘舉行了封後大典。

    阿霧去問楚懋為何要這樣做,他只是冷冷地道:“你以為朕會喜歡殺母仇人的女兒,朕不過是喜歡看著你生不如死的活著。”

    “不要,不要。”阿霧從夢中驚醒,滿頭大汗地坐起來。她忘不掉夢裡頭楚懋看她的那樣冰冷陌生甚至帶著厭惡的眼神。

    “娘娘,娘娘。”明心在外值夜,聽見阿霧的叫聲便跑了進來,“娘娘,這是做噩夢了?”

    “什麼時辰了?”阿霧問道。

    “戌時末刻了。”明心道。

    阿霧這才知道,原來她才不過睡了一小會兒,大概又要一夜無眠地熬到天亮了。

    阿霧喝了一口水又繼續躺下,恍惚中聽見有人說,“今晚皇上帶令柔縣主微服出宮去看燈會去了呢,我覺得令柔縣主沒準兒能封皇貴妃。”

    “哪有皇后還活著,卻封皇貴妃的道理。”有人刺道。

    “現今的皇后就跟擺設一樣,怎麼不能封皇貴妃了?皇后無子,只不能令柔縣主還能封後呢。”先頭那人道。

    阿霧幾乎逃也似的跑走了,再看前頭,卻是一輛馬車在大街上走著。阿霧掀開簾子坐進去,卻見裡頭坐著的人正是楚懋和鸞娘。

    “皇上,我還從沒逛過上京的花燈會呢。”鸞娘一臉欣喜,偷偷掀開簾子往外看,大約是察覺了自己的動作不淑女,又放下簾子,捂著嘴沖楚懋笑。

    只是楚懋臉上依然沒有別的表情,然後他轉頭望向窗外,表情有些怔忪。阿霧也看向窗外,想起她小時候吊楚懋褲子的場景,這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見面呢。

    至於上輩子,阿霧完全沒有去想過彼此的孽緣。大概原諒人對自己對傷害會更容易一些,反而是對自己關心的人的傷害不能輕易忘卻。

    在花燈節上,楚懋給鸞娘買了一盞琉璃燈,他猜中了字謎,所以以很便宜的價格就買到了。阿霧愣愣地想,他還沒有給自己買過燈呢,他們甚至來不及一起逛一次花燈節,那樣旖旎的日子就結束了。

    阿霧跟著楚懋遊蕩,花燈節的人流實在太多,而阿霧雖然處於離魂的狀態,也不願意從別人的身體裡穿過,只能左右跳著閃躲。

    一時人流湧來,鄭鸞娘伸手去拉楚懋的袖子,卻被他微微一躲,就閃開了。鄭鸞娘臉上僵硬的笑容,看得阿霧心裡頭閃過一絲不應該有的喜悅,就這樣一刹那,人群裡已經沒有了楚懋的身影。

    阿霧比鄭鸞娘的身影靈活,左竄右閃很快就重新看見了楚懋的身影,見他正焦急地撥開人群往前去,楚懋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了前頭女子的手腕。

    “阿霧!”楚懋叫道。

    那女子回過頭來,正要訓斥楚懋,可第一眼看見他的長相後,就立即柔和了臉色,“公子,你認錯人了。”

    楚懋失魂落魄地鬆開手。

    阿霧則捂住嘴蹲在路邊哭得像一個孩子似的,越哭越傷心,最後幾乎趴在了地上。

    而鸞娘此刻也正怔忪地站在另一邊看著楚懋,流著眼淚,滿臉的不敢相信。

    回宮時,本早就應該往漱玉齋去的鸞娘卻一路跟到了乾元殿。

    楚懋回頭看了一眼鸞娘,鸞娘在袖子下握緊了拳頭,上前一步道:“皇上,鸞娘今天留在乾元殿好不好?”

    楚懋看了一眼鸞娘,站在丹墀上望著空蕩蕩、靜幽幽的禁宮,這裡實在是太寂寞了,而他的確需要一個繼承人。如果他能儘管長大,那麼……

    楚懋沒說話,轉身往殿內走,鸞娘垂著頭跟了上去。

    鸞娘去西翼沐浴更衣,在“承露”一直沒有等到楚懋,她走出門尋了呂若興,才知道楚懋回了他的寢宮。鸞娘吸了一口氣,往裡走去。

    呂若興也不願打擾主子的興致,瞧瞧地退到門邊。

    楚懋坐在床邊,看著鸞娘一路走進來。

    鸞娘吞咽了一口口水,輕輕將外袍褪去,露出薄紗裹著的年輕、新鮮的身子。

    阿霧此刻正坐在龍床對面的炕床上,等待著一切塵埃落定。

    鸞娘畢竟還是害羞,沒敢再繼續往下脫,走到楚懋的跟前跪了下去,將手輕輕放在楚懋的腿上,“皇上。”

    楚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鸞娘臉上露出一絲羞澀的笑容,坐在了楚懋的身邊。

    楚懋側頭看著鸞娘,潔白無瑕的肌膚,粉嫩美麗的臉龐,幾乎臻于完美。他緩緩低下頭,鸞娘害羞地閉上眼睛,顫抖的睫毛顯示了她的緊張。

    阿霧也閉上了眼睛,正準備離開,卻突然聽見一聲巨響,卻是楚懋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正拿劍將他所能劈砍的所用東西都砍了一劍。

    緊接著楚懋就奔了出去。

    阿霧愕然,也看著愣在原地的鸞娘。

    只是現在不是關心鸞娘如何收場的時候,阿霧跟著楚懋奔了出去,卻見他一路往長樂宮奔去。

    阿霧心裡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飄回長樂宮時,看見楚懋正在搖晃自己的身子。

    阿霧恍恍惚惚的醒過來,就見楚懋果然在搖晃自己,才恍然,剛才也許她根本不是在做夢,而是又離魂了。

    “皇上。”阿霧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楚懋。

    楚懋猛地低頭含住阿霧的嘴唇,阿霧壓根兒就沒回過神來,楚懋的氣息灼燙,手也越箍越緊,像一個抓著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一般,阿霧幾乎要被他勒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楚……”阿霧的話還沒出口,就被楚懋侵佔了唇舌,他的吻熱烈而急切,幾乎燙傷了阿霧。

    阿霧開始拼命的踢打楚懋,卻被楚懋牢牢的禁錮著,直到她喘不過氣來,這才被放開,阿霧撲在被子上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勁來,想起他剛才才吻過鸞娘,阿霧想也不想的就舉起了手,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被楚懋抓住了手腕。

    “我放你走。”楚懋望著阿霧的眼睛道。

    “啊?”阿霧沒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或者她聽明白了,卻不知道楚懋是發什麼瘋。

    楚懋鬆開阿霧的手,扯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我自己都改變不了,又怎麼能奢望你能改變。”

    儘管楚懋的話,沒頭沒尾,阿霧還是聽懂了。她呆呆地坐著,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我送你去顧廷易身邊,至於他夫人你不用擔心,我會把她處理掉的。”楚懋又恢復了冷清的表情。

    阿霧的手緊緊抓住被面,說不出話來。叫她如何對楚懋解釋一切,當她錯過最佳的解釋時間時,現在再說出來又有什麼意義。

    阿霧無數次問自己,是讓楚懋繼續誤會下去好,還是坦白一切。可惜一切都太晚了,難道告訴他,她母親殺了先皇后,而又是他親手殺了她母親,彼此隔著血海深仇,而一切都是她和他造成的?楚懋會不會受不了,是他親手斬斷了彼此一切的可能?

    阿霧選無可選,最終還是選擇沉默,就這樣吧,反正木已成舟,和何必再另生事端。

    “我沒有臉見他。”阿霧冷冷地道。

    “他並不知道那件事裡頭你做了什麼,何況,即使你不去勸說福惠,你以為以她的野心就不會跳下去了?”楚懋道:“我當初壓根兒就沒有把賭注投在你身上,你不必有任何內疚。”

    末了,楚懋又補了一句,“你放心,在朕有生之年,朕絕不會動榮家和顧家,趁朕改變主意之前,你趕緊走。”楚懋背過身根本不看阿霧。

    阿霧卻能聽出他聲音裡微微的哽咽,“不管怎樣,我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明白,我沒有臉見他,何況他如今夫妻恩愛,兒女雙全,我不能再造孽了,若是皇上允許,就准許我去寺廟裡為大夏朝祈福吧。”阿霧走下床望著楚懋的背影。

    楚懋轉過頭靜靜地看了阿霧一會兒,緩緩道:“你寧願這樣?”

    阿霧點了點頭,對她來說,這大約也能算是一種解脫,她活著太累太辛苦,不想再假裝下去。也無法面對楚懋今後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畫面。

    鸞娘的事情已經叫阿霧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個晚上了。

    “如你所願。”楚懋大約是真的累了,阿霧的選擇本來就有極大的問題,但是他已經懶得去問去想了。在楚懋轉身出去之前,又回頭看了一眼阿霧,“如果你後悔了,可以隨時回來。”

    阿霧幾乎不敢看楚懋的眼睛。

    龍泉寺是大夏朝的皇家寺廟,專門用來安置離宮的宮妃,阿霧還是首位作為皇后而入住龍泉寺的,待遇自然不一樣。

    對外只說皇后是來祈福的,而且阿霧不知道的是,在她之前,楚懋就已經吩咐過,她的一切用度依然照宮中辦置,絲毫捨不得她到尼姑庵裡受委屈。

    阿霧自己則除了華服美飾,穿著素色衣服同寺裡的女尼一同做晚課。

    晚課後,女尼依次往外走,阿霧回頭的瞬間,眼角不經意地掃到一個低頭數念珠的女尼,她幾乎是以沖的速度奔到了她的跟前,顫抖著嗓子道:“您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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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6 17:23:21 |只看該作者
第269章

    那女尼看了一眼阿霧,並不答話,只繼續往外走,可是那淩厲的眼神,讓阿霧知道她絕對沒有認錯人。可是阿霧簡直完全不敢相信,她的長公主母親怎麼可能活著,她不是被楚懋下旨賜令自裁了嗎?她是怎麼躲過的,又是怎麼來這龍泉寺的,阿霧簡直心急如焚地想知道答案。

    只是這當口阿霧也知道不是說話的地方,她急急地上前兩步擋在長公主的跟前,“我在後山的竹林等你。”

    阿霧在竹林裡來回的踱步,她心裡又高興又激動,只覺得撥雲見日,恨不能跳起來大笑三聲,看得一邊伺候的明心、**等人都瞠目結舌的,以為皇后娘娘因為出宮受打擊得瘋了。

    阿霧才等了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覺得時間漫長得仿佛三年,她真是傻,在這兒傻站著做什麼,“明心,你去打聽打聽,剛才我和她說話的,的女尼在哪兒,見著她一定讓她過來。”阿霧頓了頓,覺得這樣對母親太不尊重,“還是我自己去吧。”阿霧其實很不確定長公主會不會見自己。

    阿霧往林子外才走了幾步,就見長公主的身影從樹後轉了出來。

    阿霧奔上前兩步,卻不知道該叫她什麼,又該說什麼,只能兩眼淚汪汪的,她靜了靜心神,才轉過身吩咐明心她們道:“你們都下去吧,守在林子外,不許人進來。”

    儘管阿霧已經出宮,明心等幾個也不敢有絲毫違逆她,行了禮後就依次退下了。

    阿霧看著長公主道:“我……”

    福惠長公主此時高高抬著頭,冷諷道:“怎麼,皇后娘娘見我沒死這麼高興,不知內情的人,沒準兒還真以為咱們是婆媳呢。”

    看來幾年的青燈古佛,並沒有磨滅長公主的氣性。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阿霧有千言萬語最終卻只化作這一句,長公主的鬢邊已經有了白髮,容顏也見清瘦,十指不再纖纖,仔細看去,已經有了繭子。

    寺廟的清苦,阿霧雖然還沒怎麼開始經受,可是用常理判斷也就清楚了。

    “托皇后娘娘的福。貧尼還算活著,只是也當不得娘娘如此深情厚誼,當了女表子還來裝可憐立牌坊!”長公主心裡對阿霧可以說是恨意滔天,程度直追嘉和帝楚懋。正是這個女人不僅重重地傷了她兒子地心,也是她成功欺騙了自己跳入陷阱。

    阿霧“咚”地一聲跪在長公主的腳下。

    福惠往後退了一步,“娘娘這是做什麼,貧尼可受不起,貧尼身上也再沒有娘娘能利用的東西了,娘娘又何必如此假惺惺,易哥兒他根本就不知道我還活著,你也不用想從我身上下手讓他原諒你。”

    阿霧匍匐在長公主的腳下痛苦,對她來說,母親只要還活著,這就是對她最大的救贖了。

    無論長公主說的話有多難聽,在阿霧的耳朵裡,都像天籟一般。

    大概是經歷了大悲大喜之後,阿霧的心態不復如往日。她膝行上前,抱住長公主的雙腿哭道:“娘親,對不起,對不起,是阿霧不孝不悌,害苦了娘親和哥哥,百死難贖其身。”阿霧抱著長公主的腿,實在是哭得難受,連打了好幾個哭嗝兒也止不住。

    福惠皺了皺眉頭,心想這位皇后該不是瘋了吧。不過想想也是,由高高在上的皇后而墮入龍泉寺也足夠這位皇后糟心了。

    只是阿霧哭得撕心裂肺,連福惠聽著她的哭聲都忍不住生了一絲憐憫之心,她在佛前苦修的這幾年也不是沒有造化。

    “娘娘不用如此,貧尼已經是紅塵外的人,過往種種已譬如昨日死,剛才已是犯了嗔戒,紅塵外之人也不會再管紅塵之事。”福惠這就是和阿霧說得清清楚楚了,宿日恩怨已經煙消雲散了。

    阿霧猛地搖著頭,“不是的,不是的,我是阿霧啊,娘親,您的阿霧,小康寧。”小康寧是長公主前世對阿霧的愛稱。

    長公主往後大退了一步,“娘娘是瘋魔了吧,這種胡話也說得出來。”

    阿霧急道:“我真的是阿霧,娘親。當初您生我時難產,是祖母從長順胡同請了個花嬤嬤替你接生,才將我生出來。從小,我吃不慣奶娘的奶水,是你親自奶我。後來我生病,睡不著覺你就每天晚上給我唱囡安曲,晚風婆婆輕輕吹,月亮姐姐笑開顏。娘親陪著乖囡囡,囡囡睡覺快閉眼……”阿霧哼起歌謠來。

    長公主的眼睛急急一眯,“我不知你又何所圖,可你如果還妄想我會信你,可就大錯特錯,這些事情,易哥兒也知道,你可真是心思深沉,居然能敢編出這樣大膽的謊言來。就不怕被當作妖孽被燒死?”

    “再說,你身上留著的是榮家的血,可有我半分血脈?也敢來說這種話,若你說的是真的,我的阿霧如果敢像你這樣騙我,我會親手一生出來就掐死她!”康寧郡主阿霧,是長公主心裡頭最痛的傷疤,她哪裡容得下任何人冒充她。那些在阿霧死後,像憑藉長相相似而討她歡心的女孩子,都被她狠狠地教訓過。而眼前這位皇后娘娘說的話,大概是天下最荒謬無稽之言了。

    “娘親,可是我就是阿霧啊!”阿霧從一開始就料到了長公主的態度,可是沒說出來之前還可以自欺欺人,如今真說出來了,卻無法再騙自己,長公主果然不會信她。

    “娘親。”阿霧又上前抱住長公主的腿,只求她能信自己,再抱一抱自己。

    “你這個瘋婆子。那好,你若真是我的小康寧,就該知道,我最容不下的就是背叛,何況還是來自我最愛的女兒的背叛,你若自戕在我跟前,我就信你。”長公主說得殺氣騰騰。

    以阿霧的以前的心性,她可能真做得出在長公主面前自戕之事,只是如今她心底還掛念著一個人,不知道從何時起,這個人在她心底已經排在了最前位,只是前面的日子有血仇鑄成的高山擋著,她爬不上去也邁不過去,但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做不到是不是?那就滾吧,無論什麼,我都不會幫你。”長公主斥道。

    阿霧靜靜地看著長公主,儘管結果如此,她依然感到滿足,只要母親還活著,那一切就有希望,哪怕她不認她,她的身上再沒有長公主母親的血脈,但阿霧所求的,不過是子欲養時親還在。

    還能對她好,還能照顧她,這就足夠了,阿霧沒有太多的貪心。

    倒是楚懋那邊,阿霧一想起他,心裡就按捺不住激動。只是今日的天色已經太晚,宮門已經落匙,回去了也進不了宮。

    阿霧靜靜地躺在硬硬的床上,想著,明天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她睡不著覺,站起來在屋裡踱步,只求楚懋還能等她,還能給她機會,只要再等她一夜。

    明天就將是新的一天。

    阿霧幾乎整宿都沒合過眼,一大早就啟程回宮,結果今日剛好遇到禦門聽政,緊接著下朝後楚懋就去了書房,召見內閣大臣和六部司曹議事,再然後就是接見將外放的官員。

    一番忙碌下來,午膳都只是簡單用過一點。

    當然,阿霧知道楚懋是肯定是自己回宮的事情的。可是在她梳洗沐浴,香噴噴地打扮了半日後,直到金烏西墜,乾元殿那邊楚懋都還在忙於政務。

    阿霧也知道心急不得,待她的心結去除後,她再回過頭來看往昔,她自己都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不可思議,她怎麼會冷酷殘忍到那個地步。

    而就在前一天,她還信誓旦旦的覺得她和楚懋別說今生,就是來世也不可能再有緣分,也實在傷透了楚懋的心。

    “真是,該!”阿霧罵自己。她告訴自己不要急,不管楚懋怎麼對她,她都要微笑地受著,現在該輪到她去重新贏回楚懋的心了。

    不知怎麼的,阿霧倒是自信滿滿,嘴角有按捺不下去的翹起。

    可惜阿霧的笑容並沒持續多久,明心就來回話道:“皇上,請娘娘早些歇息。還說……”

    “還說什麼?”阿霧急忙忙地問。

    “還說,娘娘不必擔心,皇后之位始終是娘娘的,誰也搶不走。”明心大著膽子道。

    “他不肯見我?”阿霧簡直不敢相信。若是換在幾天前,楚懋都本該是欣喜若狂的。

    所以說阿霧就是個不長記性的沒心沒肺主,到這會兒她的性子雖然已經改了不少,可想法也還是依然那麼讓人討厭。皇帝陛下如果知道的話,可能也會狂噴一口鮮血。

    不過阿霧張狂的性子還是收斂了不少,“本宮親自去乾元殿。”

    阿霧對乾元殿是近鄉情怯,她在早晨回宮時,一路上想著,她若是見著楚懋,一定要衝上去抱住他,親親他。不過等到晚上,她初時的激動已經被理智壓住,也知道楚懋這個下馬威使得厲害。

    阿霧忽然停駐不前,忐忑地想著,楚懋會不會像長公主一樣,不相信她,不原諒她?

    向阿霧迎來的是呂若興,說起來這位皇后娘娘還是他當初上位的契機,主僕之間很是有一段恩深義重的日子,但如今說實話,呂若興真是有些不待見她。人心都是肉做的,唯有這位皇后娘娘,長得天仙下凡似的,可心也像神仙一樣冷。

    “回皇后娘娘,皇上已經歇下了。”呂若興恭恭敬敬地道:“皇上這些年一向眠淺,若是中途吵醒了,就再也睡不著。皇上宵衣旰食,勤政不懈,還求娘娘體諒皇上一二。”

    呂若興的話已經實屬僭越,但是阿霧不跟他一般見識,呂若興是楚懋的奴才,他忠心耿耿地為楚懋,阿霧前兩年心底也十分感謝他,因此也就不跟他計較。

    阿霧想了想呂若興的話,又退回了長樂宮。她到底還是心虛,不知該如何面對楚懋。當初那樣的絕情冷心,如今卻……

    而且阿霧還是沒有拿定主意,到底該不該向楚懋坦承一切。

    次日一大早,楚懋雖然不用上朝,卻去了書房讀書,今日是經筵日,等他聽經筵官講完經史,再賜經筵,接見閣臣,一個上午就又過去了。

    阿霧不是不知道,楚懋有多繁忙,可當她成為等待的那一個人的時候,才越發能體會楚懋的勤勉,也為他心疼。

    午飯後,當阿霧決定,今天不管如何都要見到楚懋時,卻聽見**回來說,鄭鸞娘提著湯水去了乾元殿。

    阿霧此刻對鄭鸞娘的心態已經完全不同,只覺得這姑娘怎麼那麼厚臉皮,那天晚上,楚懋明明就是已經拒絕了她。應該算是拒絕吧?阿霧又有些不確定了。

    阿霧也沒有湯水,照了照鏡子,皺了皺眉頭,更加有些沒信心了,鄭鸞娘可比她年輕五歲來著,不過阿霧有一萬種法子收拾她,她所怕的只是楚懋的心偏了,這叫做患得患失。

    阿霧斥退呂若興,沖進乾元殿前殿的東書房時,鄭鸞娘剛好給楚懋盛好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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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
發表於 2015-1-16 17:23:54 |只看該作者
第270章

    阿霧的確是很想上去呼鄭鸞娘一巴掌的,但是這樣實在是有違她素日的格調,當然阿霧也不能在楚懋跟前留一個潑婦的模樣。

    阿霧吸了一口氣,儘量保持神態平和地走上前,心裡直罵,鄭鸞娘靠楚懋靠得也太近了些,這還沒封妃呢,沒名沒分的怎麼好這個樣子,真是愧對阿霧以前給她尋的那些個師傅。

    “鸞娘你出去一會兒,本宮同皇上有些話說。”阿霧看也不看鄭鸞娘,雙眼只瞅著楚懋,他臉上的神情淡漠得厲害。阿霧怎麼找也找不見楚懋臉上有一絲見到她的喜悅。

    阿霧細細地看著他,她有好幾年沒有這樣認真看過楚懋了,他的臉瘦了,顴骨顯得高了一些,威壓日隆,這樣靜靜地不說話,讓人忍不住冒汗。

    鄭鸞娘看了一眼阿霧,她本該聽令而行,可她心底有些不好的預感,總覺得皇后娘娘此次回宮,與往日大有不同,鄭鸞娘不想退讓,她雙手交握在身前,怯生生地看著楚懋。

    阿霧的心底勃然大怒,好歹她還占著皇后的名分呢。

    阿霧也看著楚懋,楚懋對著縮在門邊的呂若興道:“去傳龍簡辰進來。”這就是讓阿霧和鄭鸞娘都走的意思。

    鸞娘心裡頭仿佛小鹿亂撞一般地屈膝行禮,又嬌怯怯地看了一眼阿霧,行了禮才退下。

    阿霧的心裡可沒有小鹿在亂撞,曾幾何時,原來在自己和鸞娘之間,楚懋已經開始和稀泥地回避了,阿霧心裡的危機感大增。

    “皇上。”阿霧喚道。

    楚懋看了一眼阿霧,“後宮不得干政,你先回去吧,皇后。朕得空了,自會去長樂宮。”

    叫得這樣生疏,看也不看自己,說的明顯又是託辭,阿霧再遲鈍也看出楚懋是有心躲開她了。

    阿霧還想說什麼,卻聽見外頭呂若興道:“回皇上,龍大人已經到了。”

    阿霧倒是想撒撒嬌,只是兩個人之間冷淡了這許多年,阿霧一時還有些找不准感覺,也不知道楚懋具體的想法,她是怕楚懋真正的冷了心腸,否則當初也不會說出送她去顧二哥身邊的話了。

    “我在外面等龍大人走了再進來好不好?”阿霧看著楚懋道,姿態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下面朕還要見番邦使臣。”楚懋沒有答應阿霧的要求。

    “那我等你見完番邦使臣好不好?”阿霧一退再退。

    在楚懋和阿霧生活的這麼長的日子裡,還從沒有見過她有如此低聲下氣的時候,通常這都意味著她將會說出讓人恨不能親手掐死她的話。而楚懋大概也猜出了一點兒眉目。

    楚懋皺了皺眉頭,還要說話。

    阿霧就忍不住大步上前,俯低頭在楚懋的唇上輕輕印了一吻,仿佛蜻蜓點水一般,“我去西梢等你。”

    楚懋像一尊佛一樣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皇帝不叫起,龍簡辰哪裡敢起身,還以為是自己哪裡惹怒了皇帝,嚇得大汗淋漓,頭磕在地上,不敢抬起來。

    楚懋心裡打鼓一樣的跳著,等他無意間掃到龍簡辰時,這才道:“起來吧。”他也知道自己給了龍簡辰錯誤的印象,但是他也不能自己拆自己的檯子,在腦子裡搜刮了一下,訓斥了龍簡辰幾句,就讓龍簡辰感恩戴德地痛哭流涕地跪地謝恩,皇上還肯罵他,這就是還肯用他的意思,龍簡辰簡直像是鬼門關走了一會一般,對楚懋從此更是敬畏又感恩。

    楚懋這時候哪裡還有心思同龍簡辰說話,打發走了他,又見了番邦來使,這才起身開始踱步,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皇后在哪裡?”

    呂若興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在內殿的慶恒春。”

    慶恒春是乾元殿內殿的西梢,也是皇后在乾元殿時的休憩之所。

    楚懋想了想,還是舉步往外走,去了慶恒春。

    阿霧此刻正用手支著下巴望著牆上的掛畫,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聽見腳步聲,回頭見是楚懋,她趕緊起身,沖楚懋福了福。

    楚懋的臉色依然陰沉,阿霧看著他入座,又聽見他涼涼地道:“說吧。”

    對楚懋來說,他已經處在了最壞的地方,也不應該再怕還有什麼更壞的事情了。

    阿霧坐到楚懋對面,躊躇了一下,才開口道:“皇上知道福惠長公主還活著嗎?”阿霧有些擔憂,她在長公主那裡打聽不出這件事的原由,又怕楚懋萬一不知情。

    楚懋冷冷一笑,果然來了。“知道。”

    阿霧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當初皇上不是賜令長公主自裁了麼?”

    提起這件事,楚懋只覺得諷刺,看來真被當初的自己料中了。楚懋看著阿霧,也不知道自己對她怎麼會這樣的心軟,這樣的毫無原則。

    “就那樣讓她死了,朕怎麼能解心頭之恨,對她那樣的人來說,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引以為傲的東西被剝奪。她早已不是什麼長公主了,記得嗎,朕已經將她除名了,這樣不忠不孝不義的女人,怎麼配作長公主。”楚懋恨恨地道。

    阿霧雖然對楚懋這樣說長公主有些聽不過耳,但是也能理解他的處境,不管怎樣,她依然感激楚懋沒有殺死長公主。

    而且阿霧並不覺得這會是真正的理由,若真如楚懋所說,那他就不該下旨令長公主自裁,而應該直接送她去龍泉寺。又何必私底下作手腳,如果被人知道長公主還活著的話,這對皇帝對權威可是極大的挑釁。因而,阿霧覺得楚懋當初應該是臨時改的主意。

    而事實上,也的確是被阿霧料中了。

    從楚懋和阿霧鬧翻之後,他就夜夜睡不安穩地做噩夢,夢見阿霧再也無法原諒他。而且阿霧的八字輕,陰氣又重,若真叫她去當那劊子手弄死長公主,楚懋還真怕長公主陰魂不散地又害了阿霧,上一回地事情楚懋可是記憶猶新。

    再者,儘管楚懋不願意承認,但是他的心裡已經隱隱有一種感覺,也許最後他只能向阿霧妥協,當時他並不認為自己會妥協得這樣沒有原則,這樣卑微,但是楚懋料事,從來都是先想最壞的一步。而這一回,也不幸真被他言中。

    對楚懋來說,他的確是想明白了,與其兩個人都這樣痛苦的活著,還不如他放手,他不願意步他父皇隆慶帝的後塵。如是他決心放了阿霧,那就只願她能活得稱心如意,將他的那一份快樂也一併活了。

    當然話雖然說得好聽,但那也是因為如今他捏死福惠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全看心情。

    “不管怎麼樣,皇上沒有要長公主的性命,我都萬分感激。”阿霧自以為很深情地在說話。

    結果楚懋臉一沉,“朕無需皇后感激。朕還有事忙,你回去吧,乾元殿也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楚懋站起身往外走。

    對於楚懋這種說著話就翻臉,時冷時熱的毛病,阿霧早就習以為常了,不過她還是被楚懋的話給刺得一跳,“鄭鸞娘怎麼就可以?”

    楚懋頓了頓,回頭看著阿霧沉聲道:“你真要朕告訴你原因?”

    阿霧的氣焰頓時就化為了灰燼,她這是妒令智昏,這節骨眼可不是提這檔子事情的時候。可是阿霧也答不出話來,這時候一切語言都是軟弱無力的。

    阿霧克服住自己心底的羞澀,上前兩步雙手從背後樓住已經半隻腳踏出慶恒春的楚懋,“我們和好好不好?”阿霧將臉貼在楚懋的背上,小聲道。

    楚懋半天沒有動靜,阿霧以為他沒聽見,就在她想要重複一遍的時候,卻被楚懋掰開了雙手,轉過身來認真的看著阿霧:“阿霧,我也是人,也會累。不能永遠圍著你轉,你想要如何就如何。你這樣對我不是四天,也不是四個月,而是將近四年,現在又突然跑回來說這些話,你覺得我該怎麼回答你?”

    阿霧忽然在楚懋的頭髮裡發現一絲銀色,她細細一看,卻是一根白色的髮絲,她的心又酸又悔,只恨自己當初對他太過絕情,她都不敢去看他的胸口。

    “皇上回答好就是了。如果皇上不同意,也沒有關係,我會對你好,讓你重新接納我的。”阿霧也認真的看著楚懋。

    楚懋的唇角扯出一絲諷刺的笑容,“那朕拭目以待。”

    楚懋態度的冷淡,遠遠超過阿霧的想像。她愁思百轉,不知道該如何讓楚懋明白自己的心,至於去乾元殿送湯水混眼熟這種事情,阿霧是不屑做的,主要是這是鄭鸞娘使臭了的招數,阿霧哪兒能拾她的牙慧。

    阿霧想來想去,最後想起蕊姐兒進宮那天,楚懋身上戴的那個不肯給蕊姐兒的荷包,她當時瞥了一眼,正是自己當初在祈王府繡的被楚懋百般嫌棄最後鎖入箱底的鴨子荷包。阿霧心裡頓時有了主意,她沒想到這個荷包在楚懋心裡會是她對他的心意的承載,所以那個時候才會戴出來提醒自己吧?

    阿霧心底閃過一絲甜滋滋的味道,立即就吩咐明心、**幾個將線拿出來讓她配色,最後又連夜讓四個丫頭給她分線。

    阿霧自己則趴在炕几上繪花樣子,不再是水鴨子,而是一對兒交頸鴛鴦,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能表現她的心意的了。

    那圖上,雄鴛鴦羽色豔麗,頭頂中央羽色翠綠,正傲首挺胸地在水上游著,想一個高傲的王者,而羽毛灰褐色的雌鴛鴦正拿嘴去撓雄鴛鴦的脖子,一副企憐的模樣。阿霧畫得十分傳神。

    只是這荷包繡起來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何況阿霧久未動針線,早已生疏,拆了繡,繡了拆的,整日不休息,晚上還就著燭光熬半宿,就這樣,一個荷包繡出來也花了五、六日的功夫。

    楚懋對阿霧對拭目以待,真是從略微有點兒期盼一直變成了心灰意冷、心如死灰。

    說實話,阿霧姑娘確實很不會討男人歡心,如果不算前因後果,讓她和鸞娘同台相競,阿霧可能至少輸鸞娘百里地兒。她這兒一心一意,手指都差點兒戳成了篩子,再楚懋心底卻落了個逗著他尋開心的意思。

    而且這姑娘本身就作,又自命清高、自命不凡,在感情是更是吹毛求疵,對鄭鸞娘那頭,也沒想著要動用皇后的權利去阻止她接近楚懋,她就要看看,楚懋最後會在鄭鸞娘和自己之間選擇誰。如果他選了鄭鸞娘,那她到時候再想歪門邪道的法子也不遲。

    阿霧這回是徹底下了決心,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要靠自己的真心去換回楚懋的情意。

    可惜,當阿霧換了真心實意後,她反而不會討男人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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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6 17:24:21 |只看該作者
第271章

    阿霧大概也沒有意識到,她會是這樣的一個人。沒動心時,各般手段真是手到擒來,花招百出,可動真格兒了,她就變得木訥而不知所措。而且也開始會斤斤計較楚懋究竟是因為喜歡她而疏遠鸞娘,還是因為她逼得鸞娘離開才不得不疏遠鸞娘,這種繞得人頭昏腦脹既沒營養又沒意義的矯情問題。

    當阿霧看著自己辛辛苦苦繡出來的荷包時,她臉上有止也止不住的笑容。而且靜下心來,她也能好好思考怎麼挽回楚懋的問題,以及解釋這前前後後的許多事情。

    阿霧還是拿不准要不要告訴楚懋她是兩世為人,若真和好了,說出來就難免多生枝節,若沒和好,那自然是要解釋一番的,可結果也不知道會不會更糟糕。但是有一點兒阿霧已經確定了,那就是如果楚懋問她為何回來,為何態度會轉變這樣大,那她就老老實實原原本本的把一切都告訴他,讓他來決定一切。

    當然這也不意味著阿霧會放棄他,只是會更努力更辛苦一些而已。

    理清了想法後,阿霧揣著她新鮮出爐的荷包厚著臉皮去了乾元殿。雖然楚懋斥責她不該去,可這時候哪裡是顧及自尊的時候,得臉皮厚一點兒才行。這道理也是阿霧這兩天相才想明白的。

    因為她繡荷包的這幾日,她不去尋楚懋,楚懋也還就真當她不存在似的,這對阿霧來說,多少又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打擊。

    阿霧一路走一路想,不知道鄭鸞娘給楚懋繡過荷包沒有?想來應該是繡過的,指不定比自己針線好做得好一些,畢竟惠德夫人看著就是個賢慧的,而鄭鸞娘母女當初落難時,除了賣豆腐腦,也兼做些針線買賣。

    阿霧頓時又有些沒信心了,好像楚懋也不是多喜歡她的鴨子荷包。阿霧於是又想著,何苦跟鄭鸞娘去計較,該自己做的事情也得做,當初楚懋對紫墜做的飯菜似乎是挺滿意的,阿霧考慮著要不要從傅以世那兒將紫墜弄進長樂宮的膳房當一段時間的值。

    不過阿霧又想起來,鄭鸞娘送去乾元殿的湯水據說都是出自她自己之手,這份兒誠心就是阿霧來看,都覺得很有點兒樣子。阿霧心裡頭不高興地想,鄭鸞娘一身油煙味兒,楚懋是怎麼受得了的。一時又覺得鄭鸞娘怎麼沒變成個滿面油光的婆子。

    阿霧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裡又開始沒底兒了。其實阿霧今年也才二十歲,這兒二十一歲還沒滿來著,真算不上老,正是鮮花盛開的時候。臉長開了,身子也長開了,絕不是鸞娘那黃豆芽兒能比的。

    可是阿霧也得承認,鸞娘還真不是個黃豆芽兒,大約是小時候為生計奔波,居然長得挺豐滿,不似一般閨閣女子的贏弱。而自打進了祈王府,阿霧就好湯好水地供養著她娘倆兒個,養得更是白白嫩嫩的,哪裡還有昔日風吹日曬的痕跡。

    阿霧一想起來就覺得不是個滋味兒。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仿佛還比不上鄭鸞娘,也不知道逼人是怎麼長的。阿霧憶起當初她和楚懋好的那段日子,楚懋是極喜歡她胸口那對寶貝的,還特地吩咐了每日往玉闌堂送木瓜牛乳羹養著。

    阿霧一時間真有一點兒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的喪氣。她想著自己這幾年壓根兒就沒心思打理自己,枯萎得跟一根稻草似得。這即日她趁著繡荷包,也好好將養了幾天臉蛋和身子,塗膏抹脂的,總算是看起來又水靈靈了。阿霧這才算又恢復了一點兒自信。說實話,她剛回宮那兩日,她自己都覺得這張臉沒法兒見人。

    正因為格外的在乎那人,也就格外的介意自己並沒有以最佳的狀態出現在他面前。她當時要是哭著鬧著非要跟楚懋和好的話,她在想楚懋會不會對著她那張臉都下不了嘴。

    阿霧就這樣患得患失地走到了乾元殿,不過阿霧要見如今的嘉和帝,還必須得過呂若興這一關,都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對於一個“失勢”的皇后來說,她在後宮的威望是完全不可同今日的呂若興相比的。

    所以阿霧決定慷慨解囊,明心手裡拿著的荷包裡裝了常順兒胡同的一幢宅子的房契,但是呂若興堅決不肯收,這就是不肯賣阿霧面子的意思。

    “回娘娘,皇上吩咐過這會兒子誰也不見,求娘娘不要讓奴婢難做。”呂若興的後一句與其說是求人,不如說是挑釁。阿霧聽完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望著明明就在咫尺的楚懋,卻見不著,抓心撓肺的想殺人。

    阿霧想罵人,可又想起呂若興對楚懋忠心一遍,她又將那股氣咽了下去,“不叫你為難。”阿霧頭也不回地吩咐道:“明心、**。”

    明心、**就立即走到了呂若興身邊,左右擋住了呂若興。阿霧飛也似地閃進了乾元殿。

    明心、**雖然實際上算是楚懋的人,但是她們不像呂若興,能在楚懋身邊伺候,她們只有一個去處,那就是留在自己身邊,如果她這個主子都失寵了,那她們也就沒有了價值,她們都是聰明人,被阿霧微微一敲打,就認清了形勢。

    “明心、**你們兩個死丫頭。”呂若興急罵道。

    “呂公公,求您了,奴婢也是兩頭都難做人。要是不聽主子的,回頭肯定要挨杖子。”明心求道,其實說白了,還是呂若興護不住她們,而除了阿霧,她的人一般人也動不了。

    阿霧走進乾元殿,一旁伺候的太監也不敢上前來阻攔。所以阿霧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了東暖閣,眼睛一眯,又看見了鄭鸞娘,真是陰魂不散。阿霧就奇怪了,楚懋的身子就這樣需要補麼?

    鄭鸞娘見阿霧進來,眼裡明顯有一絲吃驚,趕緊給阿霧行了禮。

    阿霧再好的內涵,都忍不住要刺鄭鸞娘兩句了,但是偏偏當初鸞娘是在她跟前知會過的,阿霧又不好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因而只能很冷豔高貴地賞了鄭鸞娘一個蔑視的眼神。

    這個眼神完全脫胎於當初的福惠長公主,阿霧用起來駕輕就熟,僅僅一個眼神,就將語言也表達不盡的嘲諷、蔑視都淋漓盡致的表達了出來。

    鄭鸞娘的臉霎時就白了。

    阿霧這眼神用得真是好,還叫鄭鸞娘有苦難言,總不能哭著說阿霧看她的眼神不對吧。

    這回鄭鸞娘總算識趣兒了一點兒,見阿霧進來就告退了。

    阿霧則頂著楚懋冷得刺骨的眼神留了下來。阿霧走上前去,必須使出極大的力量才能控制自己羞得想逃的腳步。

    阿霧上前一步道:“景晦,我們和好好不好?”阿霧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言明來意。

    “朕的字豈是你能直呼的?”楚懋不假辭色地訓斥阿霧。

    阿霧的臉上浮起難受的神色,儘管來之前她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在面對這樣的冷言冷語時,還是像針紮一樣疼。僅僅只是一句話而已,可因為來自自己最愛的人,所以威力就好比紅衣大炮,炸得一顆心碎碎的,阿霧又想起自己以前曾經說過那麼多傷人的話。

    想到這兒,阿霧的眼淚就忍住了,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摸出那個鴛鴦荷包,雙手遞到楚懋的眼前,“找個送你,我繡了好……”幾天還沒有說出來,阿霧就見那荷包已經呈弧線,在空中劃過,落入了一邊的火盆裡。

    “啊!”阿霧尖叫一聲,不管不顧地就往火盆撲去,伸手就要去火堆裡抓那荷包。這荷包也許並沒多少珍貴,可是承載了阿霧滿滿的心意,真是針針都是情,線線都是愛,因為這份心意,所以覺得格外珍惜,裡頭還放了一綹阿霧的頭髮,取白首偕老的意思。

    所以阿霧想也沒想就撲了過去。

    虧得楚懋見她這樣子,一個跨步上前,在阿霧的手指剛碰到火炭時抓住了阿霧的手腕,“你做什麼,瘋了嗎?!”楚懋疾言厲色地對阿霧吼道。

    阿霧跪在地上,指尖有些疼,被楚懋這樣一凶,眼淚就掉了下來。

    結果楚懋也沒說看看她的指尖傷著了沒有,直接甩開她的手,站了起來,還冷冷地俯視著她。阿霧只覺得心都碎成了粉末了,可是再想到楚懋躺在床上,掙扎在生死邊緣時,她的冷漠,她就又覺得手指燙著一點兒,實在也算不得什麼。

    “你給我滾!”楚懋指著門道,阿霧的苦肉計又將楚懋逼到了絕望的邊緣,“滾。”

    阿霧站起來,不明白為什麼楚懋會這樣生氣,這樣傷人。她的眼淚簡直是嘩啦啦的如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阿霧,你不必裝出這副模樣。你不嫌噁心,朕都嫌噁心。顧家的事情你少插手,朕雖然答應你不動顧家,但是擋不住顧世彥自己尋死。堂堂衛國公,居然跑去青樓跟人爭粉頭,光天化日之下就縱容家奴行兇殺人,國有國法,朕也保不住他。”楚懋冷冷地道,他真是受夠了顧家,恨不能一刀斬了那幾百口。

    阿霧還處在愕然的裝態,她算是理清楚了,楚懋是以為她這是惺惺作態,只是為了能救顧世彥,當然也就是阿霧上輩子的爹。雖然阿霧並不為了顧家,但是她既然聽到了這件事,也就裝作不知道,那畢竟是她爹啊,雖然很不成器,她甚至瞧不起他,可他還是她的爹爹呀。

    不過阿霧這回可聰明了,這個時候絕不是能同楚懋硬頂的時候,至於這位老爹,也只能等她和楚懋和好後再想法了,當然是活罪難逃的,看能不能酌情弄個流放什麼的,再選個稍微不那麼苦的地方。

    “皇上。”阿霧怯怯地開口。

    “快滾,再不滾,朕會忍不住抽你。”

    楚懋真是有心要抽阿霧一頓,這女人真是絕情殘忍到了極點。在阿霧一反常態的回到禁宮後,楚懋就忍不住讓人去查了查顧家,沒想到還真被他查到了,顧世彥費盡心機粉飾太平、掩飾罪孽,那些官吏又官官相護,一時居然沒有上達天聽,不過想來也掩不住了,才有阿霧的這一齣戲。

    阿霧倒是也真願意被楚懋抽一頓,她知道他的情緒需要發洩,否則她就不能再得到他的接納,他如今能罵她,阿霧豈是也是有些酸澀的高興的。

    阿霧環顧四周,見一旁的青花粉彩喜鵲紋梅瓶裡插著幾支紅梅,阿霧走過去揀了一支出來,遞給楚懋,“你抽吧。”

    阿霧還真用手肘撐在楚懋的書桌上,撅起小屁、股,她自己其實是多少有些害羞於這個姿勢的,也用了一丟丟的小心機,凹著腰,擺出很誘i人的曲線來。

    但是此刻楚懋的心裡可沒什麼綺思,阿霧這樣做,完全就是一種挑釁,她以為自己下不了手?別說楚懋已經做了四年皇帝,就是他做祈王那會兒,也最恨人將自己的軍。

    楚懋果然舉手狠狠地沖著阿霧屁i股肉多的地方抽了上去。

    “哎喲!”阿霧尖叫一聲,聲音直破雲霄,雙手捂住屁股跳了起來,她這回的眼淚絕對是痛出來的,阿霧不敢置信地看著楚懋,他怎麼可以下手這樣重?!

    阿霧在捧住屁i股後,還是沒能忍住痛,像前面一撲,就跪在了地上,實在疼得太厲害了。

    楚懋在抽完後,立即就後悔了,本該只使出半分力氣的,結果心緒不穩,用出了一分力氣,見阿霧這樣子,他就知道下手太重了。

    可是這個時候,楚懋也不敢去扶阿霧,他太瞭解她的性子了,一準兒要得寸進尺。楚懋狠了狠心,“你滾!”

    阿霧痛得喘氣,聽楚懋居然還這樣狠戾的說話,她一時也受不住這個氣,以手撐地,強忍著站起了身,往外跑去。後頭只聽見楚懋的聲音傳來,“朕只能保住顧世彥不死,這件事不會動整個顧家的。”

    阿霧停下腳步回頭看楚懋,就聽他叫道:“呂若興。”

    這就是楚懋不想再繼續談的意思了,而阿霧也實在無法再繼續留下來,她的屁i股痛得要命,長這麼大,從沒被人加之一指,今天卻被楚懋狠狠地抽了一頓,阿霧的眼淚一直滴到了長樂宮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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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6 17:25:12 |只看該作者
第272章

    阿霧擦了擦眼淚,重新作出一副睥睨眾生的模樣,這才走進了長樂宮。這宮裡頭,你若是以為眼淚能讓別人同情你,那可就大錯特錯了,他們只會想是不是該換主子了。

    阿霧的眼淚一直忍到內室才重新充盈了眼眶,她揮退明心她們幾個,自己脫了衣裳,將小衣往上捋,又將褻褲往下拉,看見自己的屁i股上腫起了長長一條紅痕,衣服輕輕一挨著就疼,g乾元殿一路走回來,傷處已經有兩小處擦破了皮。

    阿霧傷口疼得鑽心,又想著楚懋居然捨得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以前她就是眼裡進一顆砂子,都夠他小心翼翼地哄半天的,現如今卻是這樣淒涼的境地。

    阿霧渾身沒力氣地趴在床上,褲子摩得傷口疼,她又將褻褲褪下,只在腰上搭了一條薄薄的夏被,也不敢哭出聲,就將頭埋在軟枕裡,哭得又是鼻涕又打嗝兒,肩膀也抽得厲害。她想著自己手指都紮成了篩子,繡出來的荷包如今卻化為了灰燼,還挨了一頓毒打,被楚懋三番五次地叫“滾”,外帶那不爭氣的前世老爹,還不停的惹事生非。

    阿霧越想越傷心,哭得累了就睡一會兒,醒了想起來心酸又繼續抹淚。

    到晚飯時,明心和**互相推諉著,“你去叫主子用膳。”明心用肩膀碰了碰**。

    “你怎麼不去?”**也不傻,長樂宮裡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阿霧自欺欺人以為沒人能聽見的哭聲,其實靜靜聽來一點兒也不算小聲。

    “這都哭了一下午了。”明心朝東梢努了努嘴。

    “那你還想叫我去,肯定碰一鼻子灰。”**道。

    “那也不能不去叫啊,到時候怪罪下來,你擔得起?”明心反駁道。

    “那咱們一起去叫。”**也碰了碰明心的肩膀。

    明心吸了口氣,“行。”兩個人這才躡手躡腳地繞過屏風走進去。

    明心先小聲地試探著喊了一句,“主子,該用晚膳了。”

    阿霧那頭沒有響動,明心用手肘碰了碰**,**只好稍微大聲一點兒道:“主子,該用晚膳了。”

    阿霧是聽見她們兩個人的聲音了的,只是要先平靜一下心情,努力克制住哭腔,這才道:“不吃了。”

    明心和**對視一眼,悄悄地退了出去,只要得了主子的回應,她們也就放心了。不過膳房那頭還得吩咐人整夜都守著,以防著主子夜裡餓了叫東西吃。

    阿霧哭累了,將臉側向門口看了看,那裡空蕩蕩的並沒有她期盼的身影。阿霧失望地又將臉側回裡面,尋思著等傷好了,又該怎麼去挽回楚懋。思來想去,發現自己對他的喜好,儘量一點兒也想不出來,可見當初她是如何的沒放在心上。

    阿霧想了想,得爬起來給唐音寫一封信去問問。這件事宜早不宜遲,誰知道鄭鸞娘那兒會不會有什麼么蛾子,阿霧只覺得夜長夢多。因而,用手胡亂地擦了一下眼淚,就想起身。

    剛撅起屁i股想爬起來,一側頭就見屏風邊上站著一個人。一身石青色萬字菊花雜寶紋暗花緞常服袍,下麵露出玄色緙絲繡五爪金龍靴子,這樣的裝扮,天下只有一人能有。阿霧抬頭向上望,果然是楚懋站在那兒。

    阿霧揉了揉眼睛,怕是自己的幻覺,她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發現那人影竟然沒有消失,她的眼淚就又落了下來,但嘴角卻忍不住翹起了很大的弧度。

    楚懋的眼睛忍不住看向阿霧光i溜溜的大腿,還有中長褻衣下若隱若現的翹i臀。光線透過那薄薄的衣衫,描繪出阿霧那藏在松垮垮又薄透的白綾褻衣裡的秀麗、妖嬈曲線,那腰肢顯得格外的纖細,仿佛僅用大拇指和食指就能掐斷。

    但是阿霧明顯瘦了,身子像一片薄透的花瓣,吹口氣,就會飄走。

    楚懋收回落在阿霧身子上的眼光,重新看回她的臉上,欣喜是毫不掩飾的,楚懋只覺得自己快分辨不出阿霧的真情和假意了。

    楚懋皺了皺眉頭,阿霧慣會撒嬌耍癡地博人憐愛,目的就是為了讓你依從她。此刻她神情楚楚、眉眼戚戚,端地叫人忍不下心。楚懋只恨自己就不該長雙腿,也就不會走到這兒來了。

    阿霧見楚懋面色陰沉地走進來,俯視著她,這多少讓阿 霧有些不習慣,她掙扎著想坐起來,就聽見楚懋道:“躺下吧。傷得怎麼樣,怎麼不傳醫女?”

    大夏朝的太醫屬一般只為皇上、太后、皇后以及高位妃嬪診治,宮裡的其他嬪妃另有醫女照看,因為阿霧傷的地方比較尷尬,太醫是瞧不得的,因而楚懋才如是問。

    整個下午,自從楚懋抽了阿霧一鞭子之後,他就坐立難安,阿霧當時肯定是痛極了的,她又嬌生慣養,細皮嫩肉,也不知傷得怎麼樣。問呂若興,又說長樂宮沒有傳醫女或太醫。楚懋對自己道:大概傷得不重,又或者就是她恃傷要脅的手段。可到底楚懋還是沒坐住。

    “疼。”阿霧這當口當然是三分疼都要說成十分疼,何況她還真是十分疼。

    楚懋冷笑一聲,“你不必作出這副顏態,朕已經如你所願了,再得寸進尺,只怕得不償失,人要懂得適可而止。”

    阿霧不叫醫女來看倒不是為了博得楚懋的憐惜,只是傷在那處,她是無論如何不肯給人看的,哪怕是女子也不行。何況,這實在關乎顏面,若教人知道她被楚懋打了,那還得了,那起子有異心和野心的宮女子就該摩拳擦掌了。

    聽了楚懋的話,阿霧心驚于自己在楚懋心底居然是這樣子的人,不過仔細想想,他說的又仿佛沒錯。阿霧說不出話來,只能趴跪在床上,睜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楚懋。

    阿霧的眼睛本就大而亮,水波瀲灩,質若寒星,因著人瘦了,眼睛又格外地凸顯得更大,黑白分明,如白水銀裡養著兩丸黑水銀,看了就叫人跳不出來。

    楚懋忍下i身體的煩躁,在阿霧床頭的繡墩上坐下,將手裡已經捂得溫熱的藥膏遞給阿霧,“拿去讓明心給你上。”

    阿霧沒有伸手去接,這樣大好的機會,不珍惜的肯定是傻子,要被天譴的,“皇上給我上藥,好不好?”

    楚懋冷“哼”一聲,將藥膏盒子仍在阿霧的被子上,起身就往外走。榮氏阿霧還真當他招之則來,揮之則去啊?

    阿霧見楚懋要走,哪裡肯放棄,從床上猛地彈起來,想去抓楚懋的手,可惜被楚懋躲開了,而阿霧則從床上控制不住力道地撲到了地上。

    雙膝先著地,痛得阿霧都以為自己的膝蓋骨碎掉了。

    楚懋聽見響動,趕緊伸手去拉阿霧,將她從地上提溜起來,就見阿霧兩個膝蓋都流血了,一片血紅。阿霧自己都沒見自己流過這麼多血,一時頭有些暈。

    楚懋心裡簡直是又恨又氣,趕緊扶了阿霧在凳子上坐下,阿霧剛坐下,就立馬又彈了起來,一張小臉扭曲得不成樣子了,“痛,痛,痛。”阿霧在原地流著淚跳著。

    楚懋再大的火氣,都被阿霧這滑稽模樣給惹笑了,但臉色依然不好,“瞧你這什麼醜樣子!”

    阿霧如果第一在乎楚懋,那當下第二在乎的肯定是美顏,她大概也知道自己如今這副鬼樣子見不得人,屁股也開花了,膝蓋也開花了,滿臉淚痕,還吸著鼻子。

    楚懋就只見得阿霧“咚咚咚”飛快地跑到床邊,爬上床,放下帳子,一套動作下來也不過刹那。

    “你走吧。”阿霧的聲音從帳子後面冷冷地傳了出來。

    楚懋上前的腳步立刻就停下了。

    突然又見阿霧又從帳子裡探出頭來,她用手拉著帳子,只露出臉來,沖楚懋眨了眨眼睛,小聲道:“等我養好傷,我再去看皇上。”

    楚懋閉了閉眼睛,覺得阿霧的手段又精進了不少,讓他明知是陷阱還忍不住往下跳,他轉身喊了呂若興,“去傳精通跌打損傷的醫女來,另外叫梅雨之也來。”

    梅太醫雨之對外傷很有一套法子,當初楚懋在鬼門邊兒轉悠的時候,也是多虧了他,還有他家世代祖傳的膏藥和方子,才從閻王手上爭回一條命來。

    楚懋掀開帳子,將阿霧拖出來,她現在也可憐,只能側坐,趴著膝蓋疼,仰i躺屁股痛。阿霧的膝蓋簡直慘不忍睹,皮破了一大塊,露出粉紅帶血絲的鮮肉來,楚懋自己可以剖心取血,但看見阿霧的膝蓋如此,他也忍不住犯心悸。

    好在那醫女提著藥箱跑得快,一進來就要行禮,卻被楚懋阻止了道:“別行禮了,都什麼時候了,趕緊來給皇后看看。”

    阿霧自己雖然疼得厲害,可心裡卻仿佛潤了甘露一般,甜滋滋,蜜汪汪,一雙眼睛只盯著楚懋看,那真真是叫一個含情脈脈。

    這肉麻得楚懋看了都覺得不好意思。

    楚懋將阿霧扶到床邊側坐下,又拉了薄被過來蓋住阿霧膝蓋以上的地方,露出百生生兩條小腿和觸目驚心的膝蓋來。

    那醫女小心翼翼地替阿霧處理了傷口,上了藥。

    阿霧低頭問:“可會留疤?”

    “回皇后娘娘,飲食上這段時間要忌辛辣,如羊肉、生薑、芥末,茶水也要忌,每日再輔以膏藥,大約是不會留疤的。”那醫女恭敬地回答。

    阿霧可受不了“大約”二字,還想說話,就聽楚懋又道:“再讓她給你看看那處。”

    阿霧頓時瞪大了眼睛往後縮,一邊縮一邊搖頭,“不,不用,我不要。”

    楚懋瞪了阿霧兩眼,也知道她的怪癖,只得作罷,那頭梅雨之也到了,楚懋想了想,還是沒叫他進來,畢竟阿霧還光著兩條腿,又只穿了褻衣,若是叫她去穿衣裳,又怕折騰了傷口。

    於是楚懋替阿霧將帳子放下,這才叫梅雨之進來給阿霧把脈,又叫醫女給梅雨之說了阿霧傷口的情況,梅雨之開了兩服藥,又留下一盒膏藥道:“若要使傷口不留痂,禁中的雪玉靈香膏是最佳的。”

    阿霧從被子上把楚懋給的那盒子藥膏撿起來,打開聞了聞,正是雪玉靈香膏,這東西阿霧上輩子就見過了,珍貴異常,小小一盒子就價值千金,而且其中有些成分還極不易得,三、五年才能制得幾盒而已。

    等一眾閒雜人散去,阿霧和楚懋這才相對而視,阿霧拉了拉楚懋的袖子,“皇上給我上藥好不好?”

    楚懋還能說什麼,沒好氣兒地道:“往裡側。”

    阿霧轉過身背對著楚懋側躺下,嘴角忍不住上翹,雖然痛是痛得厲害,但是她和楚懋之前的關係能有此等緩和,便是叫她再挨一鞭子,再摔一次,她也甘願。

    而楚懋撩起阿霧的褻衣時,原本該有的一點綺思都煙消雲散了。白生生的臀上,橫亙著一道幾乎稱得上猙獰的紅腫,而且還破了皮,眼看著就有化膿的可能,楚懋都不知道該恨自己下手太重,還是恨阿霧的不在乎她自己。

    “去把梅雨之給朕追回來。”楚懋對呂若興喝道。

    梅雨之那邊又急慌慌地跑了回來,在西次間聽得皇帝含含糊糊、尷尷尬尬的描述後,心知肚明地又留了一盒膏藥,“至於內服之藥,就用剛才微臣開的方子即可。”

    楚懋點了點頭,這才又重新走進內室,拿了膏藥給阿霧塗抹傷處,然後又替阿霧放下褻衣,替她蓋上被子。

    阿霧立時就察覺出楚懋要走,猛地轉身拉住他的衣角,不放他走。

    楚懋看得眼睛直抽,他都替阿霧的膝蓋和屁i股疼。

    “別走。”阿霧不敢看楚懋的眼睛,低頭小聲地道,像一個委委屈屈的小媳婦。

    “朕不走,朕總得去梳洗吧?”楚懋歎息一聲道,算是徹底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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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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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
發表於 2015-1-16 17:25:26 |只看該作者
第273章

    其實阿霧也很想去梳洗一番,挨了打,摔了跤,哭出了汗,一身的藥膏味兒,阿霧覺得自己狼狽極了,可是又捨不得不留下楚懋,否則過了這個村又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了。

    等楚懋出來,身挺如松,修勻如竹,氣華高然,疏朗清雋,端的是明月清風般的人物,阿霧頓時有一種自己是被打了補丁的羞愧感。

    阿霧往床裡頭艱難地挪了挪,“皇上怎麼去了那麼久?”等得阿霧都以為楚懋又反悔了,偷偷地走了。

    楚懋的臉上浮出一絲古怪的慍怒,“你管得倒多。”

    阿霧頓時就蔫兒聲了,伸手拉了拉楚懋的袖子。楚懋甩開她的手,自己在床的外側躺下,和阿霧中間足足留了一人寬的距離出來。

    阿霧將臉往楚懋那邊挪了挪,見他閉著眼睛沒反應,這才又把身體往那邊挨了挨,然後停下,看看動靜兒,如是再三,總算挪到了楚懋手邊,阿霧大著膽子地用頭蹭了蹭楚懋的頸窩。

    楚懋擰眉怒道:“還讓不讓人睡了?”說罷翻過身背對著阿霧睡了。

    阿霧眨巴眨巴眼睛,長這麼大也就在楚懋這裡不停的嘗試過拿熱臉去貼冷屁i股,當初有所求還不覺得委屈,可現在被楚懋這樣一冷,就萬般的想流淚。

    不過阿霧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只要楚懋沒起身,她就敢再繼續得寸進尺,她又挪了挪,將臉貼在楚懋的背後,小手也做賊似的,一點一點爬上楚懋的腰,等她正竊喜手擱在了楚懋的腰上時,卻被他的大手一抓,又擱回了她自己身邊。

    阿霧有些氣餒,但還是再接再厲地將手重新小心翼翼挪到了楚懋的腰上,這回都不敢全部放上去,掌心還空著呢,不敢用力。結果還是被楚懋抓住了手腕,甩回她自己身邊。

    “哎喲。”阿霧痛呼一聲。

    “又怎麼了?!”楚懋沒好氣兒地轉回身看著阿霧。

    “碰著膝蓋了。”阿霧喃喃地道。

    “我看看。”楚懋掀開被子看了看阿霧的膝蓋,沒有新滲出血來,那也就是沒有大礙。“沒事,睡吧,再不安穩,朕就回宮了。”楚懋威脅道。

    見楚懋肯理會自己,阿霧更是厚著臉皮地將頭擠入楚懋的懷裡。楚懋將阿霧往外一推,撐起身就下了床。

    “皇上。”阿霧也一下就側身坐了起來,焦急看向楚懋。

    楚懋見阿霧絲毫沒有意識到她自己的衣衫不整,床鋪裡又處處都是她獨特的馨香,他本來就煩躁,被她這樣一撩i撥,就更是鬱悶。

    若是阿霧好好兒的,指不定還能就勢胡鬧一番,偏偏她前後都傷著了,楚懋還能有什麼可說的。

    楚懋倒了一杯桌子上的溫在茶桶裡的水,一股腦兒灌了下去。這才又回到床上。

    阿霧這下可就安穩了,見楚懋還肯重新躺回來,這就說明他的心意是一定的了,不是一時可憐她同情她才留下的。

    阿霧閉上眼睛,嘴角含著笑的很快就睡著了,這一整天也夠她疲憊不堪的了。而且憋了四年對阿霧來說,如今也完全可以發乎於情,止乎於禮,絲毫沒有不適,但她卻不瞭解男人。若非如此,楚懋估計也不會這麼快就被阿霧重新攻陷。

    如今只苦了楚懋,看著阿霧沒心沒肺地居然“瞬間睡”,他盯著床頂上的鏤空熏香球,眼神從混沌漸漸變得清亮起來。

    次日清晨,呂若興在帳子外低聲喚道:“皇上,該起了。” 喊了兩聲,才聽見裡頭有聲音傳出來,“知道了。”

    楚懋睜開眼睛,沒想到自己居然睡了一個通夜,他還以為自己鐵定要失眠的。轉過頭看阿霧,她正睡得香甜。

    楚懋看著阿霧像小扇子一般覆著眼睛的睫毛,抬手用指腹在阿霧的臉上摩挲了片刻,阿霧大概不知道她釋放了他心底什麼樣的魔鬼,楚懋心想,如果這次她依然是耍心機,他將再也不會饒過她。

    楚懋起身回乾元殿,呂若興端上一碗冰糖燕窩羹,伺候著楚懋服用了,他便去乾元殿西暖閣翻閱前朝實錄,在他于辰時二刻進過早飯後,開始閱王宮大臣要求陛見的名牌時,漱玉齋的鄭鸞娘也得到了確鑿的消息,她的這位元表哥昨夜在長樂宮留宿了。

    當時鄭鸞娘就癱坐在了炕上,她不信,她不信這一年多來她的努力居然抵擋不住皇后的一個回頭。鄭鸞娘擦乾淨眼淚又要去膳房。

    “鸞娘,你這是要做什麼?”惠德夫人元亦芳叫住鸞娘。

    “娘,我去膳房給皇上燉乳鴿湯。”鸞娘強扯出一絲歡笑道。

    “鸞娘,死心吧。”元亦芳看著鸞娘道。

    “娘——”鄭鸞娘淒淒地叫了一聲。

    “這一年多你所做的事情難道還不夠多,如果皇上真對你有意,又怎麼會遲遲不開口。”元亦芳在鸞娘開口之前又道:“這一年多娘之所以不阻止你,是因為你性子執拗,娘在等著你自己醒悟。鸞娘,你也該醒醒了,你的年紀還小,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重新開始。”

    鄭鸞娘流著淚搖頭道:“為什麼要我醒,只是因為那個女人又回來了麼,她當初對皇上視如敝履,現在這樣又算什麼?”

    元亦芳歎息一聲,“鸞娘你還沒看明白麼,不管皇后做了什麼,皇上的心裡都只有她。”

    “不,我不信。皇上現在不是也已經習慣我了麼,乾元殿都呂公公也向著我,娘,我不放棄,而且皇上,皇上不是還為我停了選秀麼。”鸞娘哭道。

    “鸞娘!”元亦芳全不動鸞娘,只能道:“從現在開始你都不許再出漱玉齋,我會儘快給你訂一門親事的,如果你再鬧,我就去回稟皇后,咱們母女搬出禁宮去住,本來咱們就不應該住在這裡。”

    “娘——”鸞娘沒想到她娘會這樣對她。

    而鄭鸞娘不能出漱玉宮的時候,元亦芳卻去了長樂宮。

    阿霧本來正因為睡醒之後楚懋就不見了而懊惱,她就應該醒過來伺候他穿衣服的,可惜睡得太死了。

    早晨剛用過早膳,阿霧側躺在榻上看書,就聽得人來回,惠德夫人求見。

    阿霧自然不會怠慢元亦芳,讓明心請了她進來,阿霧的身體不適,實在不宜起身,便沖元亦芳笑了笑,“夫人請坐,本宮有些不舒服,還請不要介意。”

    “妾身惶恐。”聽阿霧這樣說,元亦芳趕緊表態。

    “夫人,是有什麼事麼?”阿霧問道。

    “就是上回求過娘娘的事情,妾身想給鸞娘訂一門親事,她如今也十六了。”元亦芳道。

    其實阿霧是不介意給鄭鸞娘訂一門親事的,但絕對不該是在這個時候,在她和楚懋的關係剛剛有一點兒好轉的時候,那樣會給楚懋一種錯覺,她剛回來就急著攆走鄭鸞娘,反而讓他更對鄭鸞娘上心,畢竟是沒得到的。

    說難聽些,阿霧為了徹底在楚懋的心裡消除鄭鸞娘的影響,她還真不介意鄭鸞娘的不要臉。

    阿霧從旁邊插著芍藥的花瓶裡,抽出一支來,這是暖房裡剛剪下來送過來的。阿霧用指尖輕輕摩挲著那芍藥花瓣,“本宮也早就說過,如果是鸞娘親自來同本宮說,本宮才能應下。而且,夫人知道麼,鸞娘曾經親自到長樂宮裡對本宮說,想服侍皇上。”

    阿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只是惠德夫人太會挑時間來提這件事了,若是她能等一陣子再說,阿霧是會照顧她們母女的。

    元亦芳的臉一白,她的眼睛看著阿霧的動作,就知道這位皇后娘娘大概是厭惡了鸞娘。她手裡拿著芍藥,卻是在嘲諷“芍藥妖無格”,從花盆裡摘下來的芍藥又能活幾天,而至於皇后,母儀天下自然是尊貴的牡丹。

    元亦芳去後,阿霧的娘親崔夫人又到了,她請求入宮的牌子是前些天阿霧甫一回宮時就遞進來了的,但是當時阿霧哪裡敢見她,就怕崔氏傷心,這不才拖到了今天,若是再不許,崔氏大概能被自己的胡思亂想給嚇死了。

    崔氏一進來,見阿霧連站也站不起來,當時眼淚就落下來了,“怎麼會這樣,坐也坐不得麼?怎麼能這樣糟蹋人?”崔氏當即不管不顧就開始大聲哭罵道。

    阿霧揉了揉腦袋,“都是我自己不小心,太太快小點兒聲吧。”

    “你怎麼會去龍泉寺呢?可真是嚇死我了,你爹也愁得兩宿沒睡覺,幸虧你第二天就又回來了,我們本來聽說……”崔氏想說,他們得到的消息是阿霧這個皇后要長期在龍泉寺祈福。

    “讓你和爹爹擔心了。”阿霧有些歉意地看著崔氏。

    “我現在可稍微放下點兒心了。”崔氏的心情平靜了些,“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啊?”

    “就是同皇上吵了嘴,所以想去寺裡住幾天散心,這不就回來了麼,您別聽風就是雨的。”阿霧埋冤道。其實她是不希望崔氏擔心,只能這樣對她說。

    崔氏擔心地看著阿霧,這個消息可不是她聽來的,而是榮老爺聽到的,崔氏相信能讓她家老爺擔心得睡不著的事情絕對不是小事情。可是被阿霧這樣輕而易舉的揭過去,崔氏又怕再問她,她反而更傷心。

    “阿霧,你就歇歇脾氣吧,皇上,皇上如今是皇上了,再也不是當初的祈王殿下了。”崔氏勸道。

    “知道了,保證今後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好不好?”阿霧俏皮地笑道。

    崔氏見阿霧這樣輕鬆,也就放了一點點心,又問了阿霧是怎麼傷著的,阿霧全部回答了,崔氏這才起身離開。

    剛走下臺階,崔氏就遇到了正走進長樂宮的嘉和帝楚懋,趕緊行禮道:“皇上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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