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總攻大人]不凍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
匿名  發表於 2015-1-11 22:27:12
  第十章

  明明自己犯了錯,打來電話也不肯主動道歉,給了台階就立刻順著往下爬,真是太不要臉了,居然打算就這樣矇混過關。

  安思淼暗暗咬牙,最後還是認命地換衣服走人。即便他如此這般,她還是沒辦法真生他的氣。

  回去的路上,安思淼在小區的市場裡買了點菜,手提袋子慢慢走,偶然一個漫不經心地抬頭,她看見了朝她步行走來的桑鶴軒。

  因為兩家住的不遠,所以桑鶴軒也沒開車出來,他即便在晚上也是一身一絲不苟的西裝,路燈昏暗的光線在他挺拔的身上落下一層暗暗的剪影,他緩緩從微光中走來,又重新沒入黑暗。

  在陰影裡,安思淼看不清他的表情,直到他充滿力量的身軀走到她面前,她才將他熟悉的面容看進眼中,桑鶴軒接過她手裡的袋子,與她一起並肩回家。

  安思淼走得很慢,他體貼地遷就她的速度,她看了他一會,疑惑問:「你來接我?」

  桑鶴軒平靜地「嗯」了一聲。

  安思淼掃了一眼周圍的路人,他們的視線總是朝兩人投來,打扮入時長相優秀的他和她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安思淼自己走的時候還沒這種感覺,和他在一起時卻體會深刻。

  說到底,還是桑鶴軒身上那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太重,可他這樣的人,無論何時都安然得讓人嫉妒。

  「明天去不去上班?」一直沉默的桑鶴軒忽然問道。

  安思淼看向他道:「當然,為什麼這麼問?」

  桑鶴軒從口袋裡取出鑰匙開了門,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到了家門口:「明天是你生日。」他輕聲說,「不休息一天?」

  安思淼走進屋裡把門關上,失笑道:「不必,沒那麼重要。」

  桑鶴軒不知何意地看了她一眼,她瞥向他說:「別擔心,我知道31號是你的生日,那天星期五,我會請假的。」

  桑鶴軒意味不明地笑了:「你的生日不請假,我的生日卻要請假。」

  安思淼拿著蔬菜袋子朝餐廳走,理所當然道:「當然了,因為我還有爸爸媽媽和外公,但你只有我啊。」

  桑鶴軒愣住了,站在原地沉默地看著她的背影,安思淼從袋子裡拿出茄子,下意識望向他問:「吃茄子好嗎?」

  她這一看他,就發現他神色複雜,明明勾著嘴角,卻給人一種悲傷的感覺。

  完了,又心疼了。安思淼倉促地低下頭。

  也就在這時,桑鶴軒低沉地說了聲「好」。

  吃過飯,兩人如往日一樣上床休息,今天安思淼不打算糾纏桑鶴軒了,她也知道他不會做什麼,於是心安理得地藉著小燈看書,鼻子上架著一副近視鏡,眉頭蹙著,似乎十分認真。

  桑鶴軒躺在那什麼也沒做,時不時不動聲色地睨她一、眼,過了約莫半個小時,他居然坐起身從她手裡奪過了那本書,看了看封面又看了看裡面,皺起了修長的眉。

  安思淼臉一紅,想要把書奪回來,桑鶴軒卻把書裡的內容念了出來:「他將她禁錮在懷裡,額頭抵著她的唇……」他念到這笑出了聲,「這根本不符合邏輯,既然是把她禁錮在懷裡,怎麼額頭還抵著她的唇?」他雙眼含笑地看著她。

  安思淼咬著下唇把書奪回來,合上後塞回抽屜,氣鼓鼓地關了燈躺下道:「睡覺!」

  桑鶴軒依舊坐著,他靠在床頭垂眼望著她柔聲說道:「那本書內容和題目好像不對,《高級財務會計》都講這些的嗎?」

  安思淼窘迫地用被子蓋住臉,在被窩聽見了他低沉動聽的笑聲。

  她有些氣不過,看見也就算了,還當面揭穿她,他就這麼報答她剛剛給他的台階?

  大腦處於憤怒狀態,安思淼心生一計,從被窩裡慢慢靠近他,透過被子縫隙投射進來的微光,努力尋找著目的地,然後成功掐住了他的腰。

  「嗯?」

  一聲疑惑從頭頂傳來,安思淼偷笑著撓他癢癢,可誰知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安思淼不死心地在他腰部和小腹處撓了半天,把他整齊的睡衣都給弄亂了,也不見他有什麼反應。等她的手位置有點偏移的時候,桑鶴軒才終於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上去。

  安思淼怔怔地望著他漆黑的眸子,桑鶴軒沒戴眼鏡,高挺的鼻樑下薄唇輕抿,沙啞低沉地發出三個字:「別鬧了。」

  安思淼又一次臉上發燙,她掩飾性地咳了兩聲,乖乖躺好不再亂動。

  寂靜的房間裡漸漸響起平穩的呼吸聲,桑鶴軒側頭看了一眼快要睡著的女孩,手指不自覺地在被子上微微點著。他剛剛出去接她之前收到了下屬的通知,汪永年要回來了,就在明天。

  在部隊時,老首長盡職盡責,退休後身體很不好。他在療養院裡呆了兩年多,一直都沒什麼起色,現在這樣急著趕回來,應該是聽見什麼風吹草動了。

  輕輕抬手,修長的手指壓在薄薄的唇上,桑鶴軒清俊的臉上露出思索。

  他要好好想想該如何跟這位不算陌生的前輩溝通,好讓自己的目的可以盡快且穩妥地實現。

  次日一早,安思淼也得到了汪永年回來的消息,今天剛好是她的生日,她別提多高興了,唯一的遺憾就是早就決定了晚上和桑鶴軒一起過生日,恐怕沒辦法和外公一起了。

  安思淼的外公只有她這麼一個外孫女,她從出生就備受寵愛,可以說是老爺子的掌上明珠,整個家裡的核心。不過老爺子也是明事理的人,自己唯一的女兒既然嫁給了人家,就是人家的妻子,再怎麼喜歡外孫女,外孫女的大事也還是由安父拍板,老爺從不插手。

  誰知這一次一次不插手,就真出了不小的問題。

  汪永年回到安家就發了很大的脾氣,安父安母都沒能倖免,最受責備的便是安父。

  老爺子對安父的不負責任很生氣,覺得安父沒搞清楚人家的背景就把人嫁了、全憑介紹人的人品和介紹,甚至都沒調查好對方究竟是做什麼生意的就魯莽行事,實在有違他的年齡。

  安父不敢反駁,老老實實地聽著,身邊的安母幽怨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卻又不敢插話,因為是她過於相信自己的得意門生,又粗心大意地沒有細細追究桑鶴軒的背景,所以才落得老爺子這麼生氣。自家老公只不過是代她受過罷了,不過她是不會說的,說了只會鬧得更大。

  隔著一層親疏關係,老爺子也不會把話講得太難聽,一旦知道安母責任最大,老爺子恐怕得把茶几給掀起來。

  安思淼帶著桑鶴軒進門的時候,汪老爺子的怒火才剛剛平息一點,他們的到來再次點燃了炸藥包。

  老爺子一眼就認出了桑鶴軒,上去就指著對方要說什麼,可安思淼一句柔柔的「外公」就徹底讓老爺子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汪老爺子疼愛地看著自己的外孫女,又看看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桑鶴軒,咬牙忍下怒火,點點頭說:「淼淼來了,快進來坐,別在門口了,冷。」

  安思淼一笑:「不冷,永江四季長春,何況現在才十月份。」

  「四季長春又怎麼了,到了冬天濕冷也不好受。」老爺子輕哼一聲。

  安思淼無奈地搖搖頭,接過桑鶴軒手裡的東西對老爺子說:「外公,這是鶴軒送你的補品。」她湊到老爺子身邊,偷偷朝對方比了個大拇指,小聲說,「特貴!」

  汪永年哪裡笑得出來?他緊皺眉頭瞥了一眼桑鶴軒,黑髮黑眼的男人穿著西裝靜靜地站在旁邊,緊抿的唇角流露著安然與溫和,一副無框眼鏡架在他高挺的鼻樑上,讓他整個人愈發顯得文質彬彬,頗有學者風度。

  就是這麼個人,汪老爺子第一眼見到的時候也不免被他斯文儒雅的外表所蒙騙,時間久了你才會發現,其實這就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

  他原本可以不再理會,因為他已經退休了,那些事和他不再有關係,可現在這隻狼披的羊皮換成了他心愛的外孫女,他這筆賬,可真是算不清了。

  心裡實在堵得厲害,汪老爺子也不想留桑鶴軒太久,直接拉安思淼進了旁邊的小屋說悄悄話。

  「怎麼了外公?」安思淼不明白老爺子為何如此緊張,漂亮的額頭出現擔憂的褶皺。

  汪永年不忍看外孫女傷心難過,也不想她參合某些事情,於是便迂迴地說:「淼淼,外公問你,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小子?」

  安思淼和老爺子一起坐到沙發上,聽老爺子叫桑鶴軒「那小子」,她忍不住笑出了聲,這甜蜜蜜的笑無聲回答了他的問題,他深深地歎了口氣。

  安思淼見他這副表情,不確定地問:「外公,難道你不喜歡鶴軒?」

  汪永年哪敢點頭,他只是說:「你喜歡就好。」略頓,壓低聲道,「外公只是有幾句話要囑咐你。」

  「外公你說。」安思淼乖巧地做出傾聽的模樣。

  汪永年皺眉思索了一會,說:「淼淼,外公知道你喜歡那小子,你別笑!你再笑外公不說了。」

  「我不笑我不笑。」安思淼忙揮手保證。

  汪永年這才不情不願道:「外公看得出來你怕他,這不丟臉,但你要記住,你怕他是因為你喜歡他,你喜歡他是看得起他,如果他想借這個來利用你,你要立刻離開他,知道嗎?」

  安思淼一愣,半晌才道:「我沒怕他。」

  汪永年歎氣:「你還想騙外公?外公從小看著你長大,你每次遇見自己喜歡的人,第一反應都是會怕,這個怕的程度,跟你喜歡這個人的程度成正比。」說到這他面露憂色,「你現在啊,就是太喜歡他了,不過沒事,不管怎麼樣外公都會護著你的,你什麼都不用怕。」

  安思淼眼眶一紅:「外公……」

  汪永年看了一眼掛鐘,拍了拍靠進自己懷裡的外孫女,說:「時間也不早了,我剛到家,很累,你帶著那尊神去外面吃吧,別煩我了,我現在沒精力應付他。」

  「可是外公,我想給你做午飯……」

  「等哪天他不在的時候你再來給我做,現在快把他帶走吧。」

  「外公……」

  「要不就讓他自己走,要麼你把他帶走,你選一個。」

  五分鐘後,安思淼帶著桑鶴軒離開了安家。

  桑鶴軒默默開車,開了好一會兒才用一種顯而易見的受傷語氣說:「外公好像很不喜歡我。」

  安思淼知道他是故意用這語氣逗她笑,因為她自打出來就愁眉苦臉的。他這麼用心,儘管他的行為不好笑,她也要笑了,為他願意逗她開心的心思而笑。

  「沒關係,凡事不能勉強嘛。」安思淼安慰道。

  桑鶴軒微勾唇角,面上一絲異色都無,可他心裡的想法只有他自己清楚。

  凡事不能勉強?他偏要勉強。
匿名
狀態︰ 離線
12
匿名  發表於 2015-1-11 22:27:38
  第十一章

  安思淼生日這天桑鶴軒也沒去上班,兩人早上去了一趟安家,晌午時分才吃上飯。

  吃飯期間,桑鶴軒的電話一直在響,可他就是不接,聽得安思淼都有點煩了,他還是一臉平靜的樣子,給人一種在等某人開口的感覺。

  這個某人,當然就是今天的壽星了。

  安思淼無奈地放下筷子對他說:「你接吧。」

  桑鶴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然道:「不接了,沒事。」

  「你那樣子一點都不像是不打算接,你真以為我什麼都看不出來嗎,讓你接就接,你不就等著我給你台階下嗎。」安思淼轉開視線看向別處,「趕緊的,別磨蹭。」

  桑鶴軒微瞇著眸子睨著她,修長的手指在手機黑色的翻蓋上摩挲來去,終於還是接了電話。

  他始終勾著唇角,與電話那頭的人說起話來輕聲細語,但安思淼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有很重要的事嗎?」等他掛了電話,安思淼很不自在地找話題,「這麼不要命地打電話,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吧。」

  桑鶴軒把手機放在桌上漫不經心地轉著:「沒關係,今天你生日,不談公事。」

  「是我的生日,又不是你的,為什麼不談?」安思淼看著他道,「你去吧,反正離晚上還有一段時間,到時候再聯繫。」

  桑鶴軒搖頭:「不必。」他話音剛落,電話又響了起來。

  安思淼頭疼地揉揉額角:「你去吧,算我求你了,吵得我心煩。」

  桑鶴軒按掉電話沒接,沉默了幾秒後微微頷首:「那我先送你去酒店,辦完事就回來。」

  「酒店?」安思淼一愣。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招手喚來侍者結賬,和安思淼一起離開餐廳,神神秘秘的。

  安思淼十分好奇,但她知道他不會說,於是便強壓著心裡的悸動,乖乖跟他一起到了永江市最好的酒店。

  這間酒店有十二層,頂層有露天泳池,可以清晰地看見永江市美麗的海景。

  桑鶴軒帶著安思淼直接上了十二層,無視一切,直奔泳池旁邊那間全酒店最貴的房間。

  把安思淼送進房裡,桑鶴軒抬手看了一下表,凝視著她說:「我很快就回來。」

  在酒店這種地方,這樣看著人說這種話,很容易讓人誤會的好嗎?

  安思淼不想往那個地方想,可大腦就是不受控制地出現一些綺麗的猜測,於是她臉紅了,忙不迭地點點頭,連推帶搡地把他趕走了。

  桑鶴軒站在門外,有那麼兩秒鐘沒反應過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趕出門,尤其是被這個人。

  這實在是,太難得了。

  手機再次響起,桑鶴軒沒再猶豫,迅速轉身離開,他下樓時還不忘通知屬下將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送到安思淼房間。

  獨自一人離開酒店,桑鶴軒開著車朝宏微科技大樓駛去,他發現有幾輛黑色轎車在跟蹤他,互相配合得很默契,只是隱蔽的不夠專業。

  桑鶴軒皺皺眉,解決這些人費不了多少時間,可他還不想在大陸做太顯眼的事,於是他踩下油門,將車速加快,轉彎甩掉跟蹤他那些人。

  與此同時,在酒店的安思淼已經收到了桑鶴軒今晚要送她的第一份禮物。

  她打開精緻的禮盒,漂亮的蓋子下是一條水藍色一字領長裙和一雙白色高跟鞋,裙子上工整地放著一張卡片,卡片上用鋼筆寫著「happy birthday」兩個漂亮的花體單詞,落款是三個一氣呵成的中文名字,正是桑鶴軒。

  桑鶴軒的字寫得非常漂亮,落筆有力回筆穩健,可以想見寫出這筆字的人是個非常自信並且有能力的人。他將祝福語和自己的名字寫得很流暢,但在開頭的稱呼上卻多了兩個點,安思淼腦子裡立刻浮現出他寫這張卡片時下筆的猶豫,他不知該稱呼怎麼她才好。

  看著卡片上最終寫上的「安安」這個稱呼,安思淼不知自己是該悲還是該喜,最後還是決定將那些糟糕的情緒拋到腦後,歡歡喜喜地去試衣服了。

  衣服很合身,邊邊角角都非常平整,裙子的領口正好在她的鎖骨下方,這條裙子可以說是將她白皙的肌膚、纖細的腰身以及精緻的鎖骨全都襯托得一覽無餘,桑鶴軒的眼光真的很好。

  穿上高跟鞋,安思淼走到在鏡子前將黑色的微卷長髮綰到腦後,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她雪白的臉蛋上慢慢浮現出紅暈。

  想給桑鶴軒打個電話,但又怕吵到他辦事,安思淼最終還是決定乖乖等他,順便出去走走。她才不會承認,自己是因為穿了新衣服太激動,忍不住出去炫耀的。

  這間酒店安思淼以前來過,但當時是和安爸一起來參加飯局的,沒時間仔細參觀。現在終於有機會了,她躍躍欲試地走出了房間,來到了泳池邊。

  從這裡朝下看去,可以將整個永江最美的海景盡收眼底。

  安思淼背著手嘖嘖搖頭,資本家真是懂得享受。

  「這麼巧?」

  一個輕佻的男聲在身後響起,安思淼回過頭去,看見了前幾天見到的那個叫沈嘉致的男人。

  沈嘉致背靠著玻璃門,嘴裡叼著一根煙,不笑也帶著幾分調情意味的桃花眼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安思淼,安思淼被他看得很不舒服,皺著眉越過他要離開,但又被他攔住了。

  「桑太怎麼老是急著走,這次桑先生不在,我們得多聊會嘛,機會難得啊。」沈嘉致頎長高挑的身子擋著她的去路,說話間還吐了幾個煙圈。

  安思淼瞥了一眼他身後不遠處那幾個穿黑西裝的男人,皺了一下眉說:「你是剛到這兒吧?」

  沈嘉致一怔,不知何意地笑了笑:「嫌我來晚了嗎?」他曖昧地說。

  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太陽已經落山,燈光已經亮起來,時間的確不早了,但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安思淼冷淡地轉身就走,既然他不讓路她可以選擇走別的路,又不是只能從那裡走。

  看安思淼理都不理自己,沈嘉致冷哼一聲掐了煙朝她追過去,安思淼聽見身後的動靜不由加快了腳步,路過一排躺椅時忽然心生一計,趁著沈嘉致被人擋住暫時看不見這裡,她端起躺椅邊的架子上的水潑到了身後的瓷磚上,瓷磚邊緣便是充滿了清水的泳池。

  迅速做完這一切,安思淼放下杯子便走,好不容易追上來的沈嘉致走到被潑水的地方,腳下不自覺一打滑,險些摔到游泳池裡,幸好跟著他的幾個保鏢扶住了他。

  「媽的,臭娘們。」沈嘉致吐了口氣,緊蹙眉頭推開扶著他的保鏢,眼前已經沒了安思淼的身影。

  「嘉哥,桑鶴軒在這佈置了人手,沒跟上那娘們。」一個穿黑西裝的人快步跑到沈嘉致身邊稟報道。

  沈嘉致來了這之後那眉頭就沒鬆開過,聽見桑鶴軒的名字,他下意識戴上了隨身攜帶的墨鏡,隨口問了句:「他來了?」

  屬下看看表,點頭:「快了,應該馬上就到了。」

  沈嘉致思索了一下,咬牙道:「來不及了,得到消息時間太遲,先撤。」說罷,他領著人快步離開,沒有注意到躲在一旁小樹叢後面的安思淼。

  安思淼見他走了,才緩緩從樹叢後出來,她後怕地望著那群人消失的地方,生怕他們再回來。

  而就在這時,她肩膀上忽然搭上一雙微涼的手,安思淼本來就膽戰心驚,被這麼來了一下直接驚得跳了起來。她猛地回過身去,腳下飛速後退,身後那人跟著她的步子往前,她一不留神就到了剛才潑水的地方,新鞋底更容易打滑,她整個人都朝泳池的方向傾斜而去。

  桑鶴軒急忙拉住安思淼的手,將快要摔下去的她拉到懷裡,安思淼穿著薄薄的裙子靠在他微冷的懷裡,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原來是你。」

  她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升起一絲酸澀,說不清是為什麼,就是忽然覺得特別委屈,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玻璃心了,人家也沒做什麼啊,沒由來的就是委屈。

  桑鶴軒的角度看不見她的臉,聽她這麼說不由輕笑出聲,為她剛才好像受驚小貓一樣可愛的反應感到欣賞。可他這一笑不太是時候,直接被安思淼誤會成了是笑話她,於是她本就不怎麼美麗的心情更難過了。

  「你走開。」

  安思淼掙扎著想要推開他,可他怎麼都不放開,人來人往的頂層開始圍上圍觀者,安思淼囧得不行,一邊後退一邊推他,幾番較量下,令人咋舌的一幕發生了。

  在被安思淼拒絕好幾次之後終於肯放開的桑鶴軒,時機很巧地被她推到了泳池裡。

  安思淼大腦一片空白,驚得連尖叫都忘了,她下意識跟著他跳進了水裡,跳進去之後才想起自己不會游泳,她像只受驚的小獸一樣在水裡不停掙扎,伸手想要抓住一旁的桑鶴軒,奈何她這只旱鴨子在水裡根本沒有任何方向感,哪裡找得到他?

  幸運的是,跟著跳下水的她不會游泳,被她推下去的桑鶴軒卻會。

  桑鶴軒眼見安思淼撲通著不斷喝水,立刻將她拉進懷裡朝上托去,帶著她游到池子邊,將她推上去後自己也跟著上來。

  他抱著她將她放到一旁的躺椅上,給守在旁邊的下屬使了個眼色,下屬們立刻驅散了圍觀的人,將本來熱鬧的頂層清理得乾乾淨淨,只剩下他們兩個。

  這個時候,夜幕正盛,漫天煙火在安思淼濕淋淋的情況下毫無預兆地綻放天幕,整片夜空都被星星和煙火點亮了。

  安思淼愣愣地看向天空,桑鶴軒就坐在她身邊,他用手抹去她眼角的水,捋了捋她潮濕的髮,溫和地問:「送給你,喜歡嗎?」

  安思淼怔怔地看向他,他清俊的五官在煙火忽明忽暗的光芒下顯得異常柔和,因為落了水的緣故,他的頭髮和衣服都是濕的,眼鏡也早就摘掉了,此刻兩人四目相對,少了那層屏障,某些特殊的東西似乎變得更多了。

  「不會游泳為什麼還跳下去?」桑鶴軒見她發怔不語便換了個問題問她,他接過下屬送來的乾淨毛巾,一點點為她擦乾頭髮和身上的水漬,還體貼地為她披上了毛毯。

  安思淼猛地回神,看看自己又看看他,連忙扯下身上的毯子要給他披。

  「我不冷。」他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

  安思淼固執道:「我只穿著裙子,很薄,擦乾身上就好,可你穿著整套西裝,全都濕著,不趕緊換掉很容易著涼的,我們回去吧。」她不容置噱地將毛毯蓋到他身上,順便回答了他上一個問題,「你都掉進水裡了,我哪還想得了那麼多啊,我很笨吧,第一反應居然是也跳下去,我應該去找人來幫忙的……哦不,不用幫忙,你會游泳。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推你。」

  桑鶴軒動作一頓,面容隱藏在燈光的盲區,只能看到那淡得幾乎無色的唇緊緊抿著。

  他柳葉似的雙眼一眨一眨,又長又密的睫毛在眼下打著一層暗暗的剪影,聲音裡聽不出一絲異常:「嗯,回去吧,換了衣服去吃生日蛋糕。」

  等以後,我每一年都陪你吃生日蛋糕。

  等以後,我只說給你一個人聽生日快樂。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5-1-11 22:27:54
  第十二章

  毛毯最後還是披在了安思淼身上,因為她的裙子濕了以後整個都貼在身上,本就淺的水藍色勾勒著曼妙的曲線,酒店裡人多眼雜,桑鶴軒是不會讓她這樣走動的。

  明白了他的意思,安思淼乖乖把毛毯披在了自己身上,回到房間後便立刻轉身給他脫衣服,心裡只想著讓他趕緊把濕衣服換掉,脫到襯衫時才反應過來自己這行為有點餓虎撲食的嫌疑。

  後知後覺地看向桑鶴軒,他低著頭,雙臂垂在身側,眼神落在她身上,迷迷濛濛,叫人探不出真意。

  「我……」安思淼尷尬地解釋,「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你的衣服濕了,穿著會著涼的。」她手上的動作仍然沒停,正解著他的襯衫扣子,但速度慢了很多。

  桑鶴軒抿唇笑了,握住她的手將她推開一點道:「這裡沒我的衣服,我出去讓人送來。」

  他說完就轉過身打開了門,出去後又迅速將門關上,似乎不希望守在門口的人看見屋裡那人一絲一毫的春光。

  安思淼眨了眨眼,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一進來就把人家壓門上了,也難怪他那會兒笑得那麼……那麼讓人面紅耳赤。

  安思淼摩挲著手臂走進屋裡,趁著桑鶴軒離開的時間將自己清理乾淨,換回了舊衣服。

  她忍不住對著剛穿上就被糟蹋了的新衣服歎氣,心裡十分心疼,在外面的桑鶴軒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意,安排自己的衣服時也讓人帶了女裝過來。

  利承澤是桑鶴軒的秘書,雖然只是秘書,負責的事情卻很多,今天他也在這。

  見桑鶴軒鮮少的形象狼狽,利承澤忍不住疑惑道:「桑先生,桑太剛才推你的時候你明明可以躲開的,你為什麼……」他說到這頓住了,因為桑鶴軒的眼神讓他沒辦法再接著說下去。

  桑鶴軒坐在大廳會客區的沙發上,雙腿交疊慢慢把玩著袖扣,不動聲色地說:「有些話跟我說說就夠了,被別人知道就不太好了,你說是不是?」

  利承澤立刻點頭:「抱歉,桑先生,是我多嘴了。」

  桑鶴軒放下袖扣站起身,瞥了他一眼道:「沒有,你做得很好,下次再碰上這種情況繼續這麼做,不要讓太太發現你們跟著她。」

  「好的。」

  說話間,去拿衣服的人已經回來了,與其說是拿,不如說是買,因為從這裡回到中山路有點遠,桑鶴軒直接讓下屬去買了新衣服過來,他拿著盒子回到房間,安思淼打開一看,是一條跟之前那條一模一樣的裙子。

  安思淼嘴角抽搐:「怎麼又買一條。」

  桑鶴軒隨口道:「那條不是髒了。」

  「洗乾淨就好了啊,再買一條一樣的,花兩份錢太浪費了。」

  桑鶴軒脫掉身上濕了的襯衫穿上乾淨的,一邊系紐扣一邊道:「但我沒法過去選新的款式。」

  「……讓他們隨便買就是了。」

  桑鶴軒道:「你只能穿我選的衣服。」說罷,他利落地抽掉皮帶,看樣子是打算換褲子了。

  安思淼臉一紅,立刻轉過了身,她背後響起衣物放在床上的聲音,接著便是皮帶勒住褲子的聲音,最後清脆一響,皮帶扣劃上,安思淼這才敢轉過頭。

  桑鶴軒已經換好了衣服,黑襯衫黑西褲,他總是能將再普通不過的款式穿得雅致清貴,她發現他沒系紐扣的領口露出一段紅繩,這還是她頭一次見,以前他總是將扣子系得到脖子根,她壓根看不見裡面任何痕跡。

  見安思淼盯著自己的脖子看,桑鶴軒乾脆將紅繩抽了出來,是一尊翡翠觀音,成色甚佳,看得出價值不菲。

  「在看這個?」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著觀音,安思淼的眼睛一下子從觀音轉到了他的手上,然後順著手一路向上,與他此刻無比澄澈的雙眼相對。

  他身上,有一股讓人心動的英俊。

  安思淼一步步走向他,裝作要看觀音的樣子,心裡想的卻是別的。

  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但兩人目前的關係還停留在親親抱抱的程度,就算這些也很少,他們連牽手都很少。這樣的相處,讓安思淼產生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她已經察覺到他和她結婚不簡單,可她卻始終沒有放棄讓他真心將她當做妻子的願望,她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絕對不能。

  「很好看。」她心不在焉地評價著,漂亮的大眼睛時不時朝上看,偶然間發現桑鶴軒的右眼角下有一顆痣,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全被鏡架擋住了。

  她新奇地盯著那顆痣驚訝道:「我都不知道你這裡還有顆痣。」

  桑鶴軒摸了摸眼角,又看看幾乎貼在他身上的她,壓低聲音說:「換衣服吧,我們出去吃晚餐。」他轉身想要避開,安思淼直接從背後抱住了他的腰。

  「我還不餓。」她緊張地說,「你陪我呆會吧,就當……就當是生日禮物了。」

  桑鶴軒低頭看著她的手,將自己的手搭上去想要拉開,可她死死交握就是不肯鬆開,桑鶴軒只好作罷。

  安思淼鬆了口氣,抬頭盯著他的後腦勺思索了一下,踮起腳尖把下巴放到了他肩上,側頭吻了吻他的耳垂。

  桑鶴軒身子猛地僵住,身上散發出一股強烈的煞氣,但也就是一剎那,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安思淼大著膽子努力吻他的側臉,最後踮腳踮得實在太累就放棄了他的臉,轉戰到他的脖子,留下她唇上淡淡的口紅印子。

  「……安安,去吃飯吧。」桑鶴軒開口說話了,聲音裡有一絲極淺的悸動。

  安思淼抬眼望著他微閉著眸子的側臉,鬆開環著他的手不太高興地「哦」了一聲。

  桑鶴軒回頭看向轉身去換衣服的她,她的背影說不出的落寞,像一隻鬥敗的小貓。他心神一動,不由自主地從後抱住她將她翻轉過來,單手摟著她吻上了她的唇。

  單手擁抱,這是個很大男子主義的動作,可由他做出來卻是那麼理所應當。

  安思淼沒料到他會這麼做,直接愣在了原地,瞪大眼睛盯著他近在咫尺的精緻五官。桑鶴軒感覺到那灼熱視線,不疾不徐地睜開眼與她對視,然後在她注視下將她推倒在床上壓了上來。

  安思淼可以從桑鶴軒眼裡清晰地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她雙臂環著他的脖頸,他微涼的唇早在兩人的廝磨中溫熱起來,充滿男人氣息的身體滿滿覆蓋著她,像一座山。

  安思淼本來就心思不純潔,現在魚兒上鉤了她便想更進一步,雖說心裡有點害怕,但那害怕遠不如將自己的婚姻穩固下來的意願強烈,於是她很青澀地回吻著他,順便努力解著他黑色襯衫的紐扣。

  桑鶴軒剛剛穿好的襯衣被她如願地脫掉,她身上的純色線衫也沒能倖免,全被他推到了胸口以上,露出裡面漂亮的白色文胸。

  少女的胸部發育很好,嬌挺白嫩,深深的溝壑被文胸中間粉色的蝴蝶結裝飾得純真又誘惑,桑鶴軒喉結一動,不自在地瞥了她一眼,猶豫著到底要不要繼續下去。

  都到這個地步了,如果他再停下安思淼就該懷疑他是不是不行了。這不能怪她,但凡一個正常男人到了這個地步都把持不住吧?何況安思淼的長相還十分出色,這絕不是自戀。

  無奈地偷瞧著遲鈍的桑鶴軒,安思淼糾結半晌,咬了咬牙直接一挺身子裝作不小心地碰到了他的臉,於是他的唇就落在了她胸前的白皙嬌挺上,來了個實打實地埋胸。

  「……」

  臉紅,不可抑制地臉紅,安思淼的勇氣全都用盡了,她立刻像鴕鳥一樣躺回了床上,紅著臉左顧右盼不敢看他。

  桑鶴軒垂眼睨著她,俯下身從她的耳垂一路向下吻著,在脖頸上留下吻痕後終於還是來到了她的胸前,他抬手伸到她的背後,在她的配合下解開她的文胸扣子,然後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安思淼在他含住她胸前凸起的那一刻低吟了一聲。

  本該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偏偏就有人不想讓這一切進行下去,在門外等了很久的利承澤擔心裡面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緊著盡責地敲門詢問,於是本就進行地很糾結的兩人火速分開,各自一邊整理著凌亂的衣衫。

  桑鶴軒繫好襯衫扣子後看向安思淼,她依舊背對著他,在整理頭髮。

  他思索了一下,輕聲道:「我在門口等你。」

  安思淼點了點頭,沒有回過頭去,腳步聲很快在房裡響起,門打開後又被關上了。

  安思淼在門關上的一瞬間將自己重重地摔到床上,使勁捶打著自己的額頭,懊惱非常。

  這頓飯還怎麼吃啊?她怎麼還有心思吃得下去?尷尬都尷尬死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就不能換個時間敲門嗎?要敲的話也早點敲啊,這都什麼時候了,真是……

  緊緊咬唇,不能拖了,還是得出去,早晚得面對,沒辦法也得想辦法。

  如安思淼所想,後來這頓飯兩人都吃得索然無味,即便是美味的生日蛋糕也不能讓她再高興起來。吃完飯回了家之後,兩人也沒怎麼交談,桑鶴軒去書房看文件,她就貓進被子裡努力催眠自己,等到半夜桑鶴軒回房的時候,安思淼已經睡著了。

  就這樣相敬如「冰」地結束了這個既激情又平淡的夜晚,桑鶴軒和安思淼之間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了,以前他們還會時不時有點親暱動作,可自從那一晚後就越發互相禮待起來,直到快月底的時候,桑鶴軒讓安思淼辭掉會計事務所的工作,到他的公司上班。
匿名
狀態︰ 離線
14
匿名  發表於 2015-1-11 22:28:15
  第十三章

  這個消息有點突然,讓好幾天沒怎麼和桑鶴軒說過話的安思淼有些發愣。她低著頭,身邊坐著身份是她丈夫的男人,他望著她,滿臉期待,但眼睛深處卻只有漠然。

  他這樣的要求,似乎合情又合理。

  許久,見安思淼不回答,桑鶴軒帶著一些笑意道:「我們不是夫妻麼,你來我的公司要比在陳阿姨那裡好多了,至少不會拘束,也可以接觸到一些實踐的東西。」略頓,他的音色帶上了幾分蠱惑色彩,「而且,和我一起工作不好麼?」

  安思淼抬眼望著他,她的雙眼亮亮的卻含著水氣,這讓桑鶴軒眉峰一勾,眼角略垂,立刻便移開了視線。

  見他如此迴避,安思淼瞪起了眼睛,咬著嘴唇道:「你說我們是夫妻。」她不知何意地重複了一遍他剛才的用詞。

  桑鶴軒回過頭來看她,她現在咬唇瞪眼的樣子真的非常可愛,他不由自心頭感到愛憐,很溫柔地脫口便道:「當然。」

  當然,他們是夫妻,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畢竟他們雖然沒有舉行婚禮,卻已經領了證。

  安思淼揉著額角有些疲憊地說:「可你有把我當成你的妻子嗎?」她微瞇著眼,看著桑鶴軒,「雖然你把讓我去你公司工作這件事說得理所當然,但我總覺得不太好,女人的直覺有時還是很準的。」她鄭重道,「桑鶴軒,我可以答應,但你得接受我一個條件。」

  桑鶴軒拉開手臂側身睨著她,指腹擦過唇瓣,黑眸露出思索的情緒,稍傾後道:「這是我的疏忽,我很抱歉,不管你有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無論你是否來我的公司上班。」

  安思淼微笑了一下,朝他攤開手掌:「我是你的妻子麼?」

  桑鶴軒擺正坐姿,雙手平放在膝蓋上,神色有些不自然,但還是很快說道:「當然。」

  安思淼點頭:「那好,以後叫我老婆。」

  桑鶴軒一愣,驚訝地望著她,她接著道:「老公。」

  「……」

  桑鶴軒這下是徹底怔住了,他的表情有些錯愕,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像振翅欲飛的蝶翼。

  安思淼朝他遞了遞手,壓下心裡的緊張和不安,強迫自己平靜道:「你同意嗎?」

  桑鶴軒垂下眼,他們離得很近,她可以看見他臉上不同往日的異色,但她讀不懂那是為什麼。

  他好一會都沒握住她的手,於是她便順勢撫上了他的臉,用手指勾勒著男人的側臉,又慢慢轉到他的頭上。柔軟光滑的黑髮手感很好,那樣一個好看又強勢的人,頭髮卻意外的柔軟,讓人不捨得拿開手。

  被摸了頭的桑鶴軒已經回過了神,他很年輕就沒了父母,一個人打拼到現在,如此親近的女人還是第一個。

  他在感情方面一直很空白,很多第一次都給了她,現在又要加一項。

  桑鶴軒有些生澀、卻很努力地喚她:「老婆。」說完,拉著她在他頭上的手往下,握著放在了雙膝之上。

  感覺手掌被他溫暖乾燥的大手包裹住,安思淼滿足地笑了,她注視著他,眼神炙熱感情強烈,讓桑鶴軒有點搞不清楚自己是有福了還是有禍了。

  簽下了這個條約,安思淼便辭去了在會計事務所的工作到宏微科技上班了。

  工作地點換成了一樣的,安思淼就可以和桑鶴軒一起出門、回家,她第一天上班,特地穿上了比較職業化的西裝,十月份的永江市雖然不冷,但今天天氣陰沉,下車時她裸露在外的雙腿還是瑟縮了一下。

  桑鶴軒的觀察力自不待言,察覺到這些後他直接攬著她進了大樓,沒有理會來門口迎接他們的利承澤等人。

  安思淼覺得這不太好,可桑鶴軒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於是她只好作罷了。

  進了電梯,安思淼覺得空氣有些壓抑,她鬆了鬆襯衫領口的扣子,長長地舒了口氣。

  「不用緊張,我和你一起。」桑鶴軒安撫她。

  安思淼點點頭:「我負責什麼?在哪兒辦公?」

  桑鶴軒道:「做你的專業,財務。就在我的辦公室辦公。」

  「你的辦公室?」

  的確是他的辦公室。

  這間寬闊的辦公室安思淼以前來過一次,對此評價很高。現在這間處處昭示著什麼叫低調的奢華的辦公室裡加了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就在桑鶴軒的辦公桌斜對面,面對著落地窗。

  安思淼詫異地看向他:「這樣合適嗎?不用和其他財務一起工作?」

  桑鶴軒坐到她辦公桌前面的沙發上,這裡是一個簡單的小型會客區,正式的會客區在他的辦公桌對面,要上一個小台階離得有些遠,他現在坐著的沙發後面正對落地窗。

  「我只有你一個財務。」桑鶴軒這樣說道,靠在沙發背上閒適地打量周圍,仔細看過後微微頷首道,「還不錯,雖然急了點,但打理得還算乾淨。」

  安思淼有些無奈,這種程度他的標準裡只算是「還算」嗎?那他的標準可真高,目測她有個挑剔的老闆。

  「只有我一個財務,那這麼大的公司,以前的財務是誰在做?」

  桑鶴軒淡定道:「是我。」

  「……你?」

  「嗯,是我。」

  「……」真是親力親為的好老闆,「難怪你總是那麼忙。」

  桑鶴軒招手讓她坐到沙發上去,她主動坐到了他身邊,他有些猶豫,但還是張開手臂攬住了她的肩膀,側臉笑著問她:「對工作環境還滿意嗎?」

  安思淼看看自己的辦公桌,十分現代化的形式,什麼東西都嚴格按照的分類擺放著,甚至還有對現在來說價格十分昂貴的電腦。嗯,它佔了很大地方,不過辦公桌夠大,不會顯得擠。

  仔細觀賞過,安思淼下了結論:「好得不得了。」

  桑鶴軒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評價,唇角的笑容擴大,竟然笑出了聲。

  安思淼不解他為什麼這麼高興,只好起身回到自己的辦公區域,坐到椅子上看桌面上的報表。

  她草草略了一遍,十分盡責地說:「我剛出校門沒多久,只接觸了一段時間,有很多東西還不是很專業,你最好還是找個人來監督我,不然我很可能會出錯。」

  桑鶴軒起身走到她身邊,手指在桌面上劃過,淡然道:「我教你。」

  「……你會的東西可真多。」說著話,安思淼拿起桌上一張任職人員表,上面有從桑鶴軒到最基層所有員工的名字和職位記錄,應該是特意為她這個剛進來的人準備的。

  「讓利承澤整理的,你應該用得到。」桑鶴軒如是說。

  安思淼沒回應,因為她被紙上的信息吸引了,這張表格的最頂端幾個職位全都是桑鶴軒自己擔任的,除了秘書和一些下屬部門職員,基本全是他一個人。

  她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這麼大的公司,怎麼好像管事只有你一個?」

  桑鶴軒隱晦地笑了笑:「……嗯,我比較信任自己。」

  安思淼眼神微妙地望著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因為她也察覺到了什麼。桑鶴軒是個很難相信別人的人,他大概有過被背叛的經歷,身邊的一切總是自己拿主意,不跟任何人商量。這樣的他,也會讓她願意向他分享自己的秘密和心裡話,因為她肯定他永遠不會說出去。

  兩人說著話,安思淼的手機忽然響了,知道她手機號的人不多,左右不過那麼幾個,她疑惑地接起來,坐在沙發上的桑鶴軒比她更好奇。

  「喂?」她發出疑問,那邊很快就有了回音,竟然是她在大學的室友沈芳如。

  「淼淼,我是芳如,聽得出來嗎?」

  安思淼奇怪地問:「聽出來了,可是芳如你怎麼有我的電話?」

  沈芳如神神秘秘地說:「是葉珺告訴我的,怎麼樣,驚訝吧?」

  葉珺就是安思淼的班長,他們自從那次分開後就沒有任何聯繫,他又是怎麼知道她電話的?

  「是挺驚訝的。」安思淼看了一眼走到她身邊的桑鶴軒,摀住話筒對他說,「是大學同學,說是從班長那拿到我的號碼,可我沒告訴他啊。」

  桑鶴軒皺起眉,瘦瘦高高的他站在身側遮擋了很多陽光,他的嘴唇在暗影下微微張開,話語裡不自覺流露出命令的語氣,但更多的卻是思慮:「問她。」

  安思淼下意識就順著他的意詢問了沈芳如,沈芳如表示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班長知道她的號碼,這次給她打電話只是問她還在不在永江市,沈芳如說過段時間要和班長一起來這邊謀生,覺得大城市更有發展,希望她到時候可以多多幫忙。

  安思淼隨口應下便掛了電話,她仰望著桑鶴軒,手下想都沒想便朝他探去,左手攬住了他的腰,右手隨意地搭在他腰間,她並沒看著自己的動作,因為她正仰視著他,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的右手到底放在了哪,但她感覺到了桑鶴軒的身體僵硬了。

  他倏地看向她,修長的雙眉下是一雙狹長的眼,左眼角下那顆痣被眼鏡框擋住,架著鏡框的鼻樑挺翹無比,一字型薄唇緊緊抿著,好像凌厲得劍鋒。

  「怎麼了?」安思淼不安地下移視線,睨著他的胸膛等待他開口,他穿著一件白襯衫,肩膀手肘全都沒有一絲褶皺,襯衫上方口袋別著一根鋼筆,低調卻滿是清貴之氣。

  桑鶴軒短促地舒了口氣,道:「你的手在摸哪兒……嗯?」他的捉襟見肘,全都體現在這句話裡。

  安思淼後知後覺地垂頭一看,她的手正放在他小腹下方的敏感部位,那被黑色西褲包裹著的地方已經有了可疑的變化。
匿名
狀態︰ 離線
15
匿名  發表於 2015-1-11 22:28:34
  第十四章

  被那樣詢問的安思淼第一反應是害羞,害羞過後她就站了起來,貼著他的身子靠在他身上,手還留在原地沒有離開,臉頰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此刻依舊沉穩的心跳。

  「不能摸麼?」安思淼小小聲問了句,偷偷抬頭看他,這一看不要緊,正對上他筆直望過來的視線,鏡片後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流露出稀薄的悸動。

  對視了一會兒,桑鶴軒將手環在了她腰上,將她緊緊按在自己身上,閉上眼垂頭用額頭貼上了她的。

  他似玩笑般無奈地喟歎一聲:「能。」

  安思淼臉一紅,悄悄睜開眼觀察他的表情,他微閉著眸子,長長的睫毛在鏡片後輕輕顫抖,她很不好意思地將按在某處的手稍稍挪動了一下,男人小腹下方那被黑色西褲包裹著的地方鼓鼓的,形成視覺效果很不錯的弧度。

  安思淼緊張地垂下眼,想要看看那裡的景觀,桑鶴軒卻在這時吻住了她的唇,她不得不抬起頭迎合他的角度,他比她高很多,吻著她時需要稍稍彎腰,她被他攬著腰,又從站著的姿勢被他拉到膝蓋上坐著,他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

  大大的辦公桌擋住落地窗那邊的視線,安思淼跨坐在桑鶴軒雙腿上,窄窄的A字裙因此滑到了大腿上方,絲襪底下白皙嬌嫩的肌膚摩挲著男人被西褲包裹的長腿,辦公室裡嚴肅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曖昧起來,低低的嬌吟不受控制地響起,轉眼間她身上的西裝外套也被解開了。

  黑色的外套順著女孩線條優美的肩膀落下,寬鬆的白襯衣扣子一顆顆被解開,春光乍洩的女孩微睜著眼看著自己面前的男人,雙手不自覺地去脫他的衣服,去解除阻擋兩人更進一步的障礙。男人的領帶被他自己粗魯地扯下扔到一邊兒的桌上,她很快解開他的襯衣,順著他的頸項吻上他白皙精瘦的胸膛,那光滑得沒有一絲瑕疵的觸感,就好像上好的絲綢。

  桑鶴軒將她的頭托上來阻止她繼續親吻他的胸膛,面上浮出淡淡的緋色,她即便被阻止了親吻行為卻依舊不放棄脫他衣服這件偉大工程,她努力將他的皮帶解開,然後就笑出了聲。

  「……對不起。」安思淼忍著笑道,「我不是故意笑場的,不過……老公,你……是在害羞?」

  她那麼自然地叫出「老公」這個稱呼,讓桑鶴軒臉上本就存在的緋色愈發深刻了,他不自在別開視線,放開她後退一步低頭系皮帶,將襯衣邊緣撫得平平整整不見一絲褶皺。

  安思淼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心裡也清楚在這個地方不能真的做什麼,於是便將自己的衣服穿好,順著他的意思幫他整理凌亂的衣衫,她拿過他扔到桌上的領帶,繞到他脖子上認真地幫他打好,最後在整理一下邊角,一切做完之後才再次望進他漆黑的眼睛。

  「就沒什麼要說的?」她低聲問道。

  桑鶴軒凝視著她沒有言語,但他將她抱進了懷裡,輕輕吻了吻她的髮頂。

  險些擦槍走火的兩個人在結束了溫存後開始做正事,安思淼仔細查看了宏微的賬目,雖然只看了其中一部分,但也能看出這些賬目做得很清晰,條理分明,比她在會計事務所接觸到的還要精細準確,沒想到桑鶴軒在這方面也如此擅長,他還有什麼是不會的嗎?

  安思淼看賬目看得眼睛累了,便抬眼望向了桑鶴軒,他正低頭飛快地寫著什麼,鋼筆劃過紙面,在安靜得落針可聞的辦公室裡留下悅耳的聲音。

  她托著腮盯著他犯花癡,沒一會兒他的手機就響了,他放下筆拿起手機,看了號碼後立刻望向安思淼,兩人視線交接,桑鶴軒立刻收回視線接了電話。

  他垂下頭,用空閒的手摸著耳垂道:「我而家唔方便聽電話,一陣覆你,拜拜(我現在不方便聽電話,稍後回給你,再見)。」

  安思淼雖不懂香港話,但靠猜的也能猜出個七八分,她等他掛了電話就說:「我在這裡不方便的話,我可以迴避的。」

  桑鶴軒沒有看她,只是道:「總公司那邊的電話,沒什麼大事,沒關係。」他說完便繼續寫東西,模樣看上去非常認真,鏡片後的眼睛專注地盯著紙面。

  安思淼盯著他看了一會,合上賬目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他雖然沒要求,但她還是給他騰了地方,方便他回電話。

  桑鶴軒望著關上的房門,捏著鋼筆的手緊了緊,雍容的五官帶上了幾分冷意,沒有辜負她的離開,回復了剛才那個電話。

  「什麼事。」桑鶴軒的聲音聽不出起伏,修長的手指靈活地轉動著鋼筆。

  電話那頭響起的聲音並不是電話號碼持有者的聲音,這應該是廖樂山的號碼,可說話的卻是他的弟弟廖思遠,一個三年前就該消失在桑鶴軒生命中的人。

  「桑先生,聽說你找了我很久,所以我一回來就特地給你打電話,沒打攪到你的好事吧?」廖思遠語氣輕鬆地說,「當年的事你一定很怨恨我吧,給你留下那麼大的爛攤子,處理的怎麼樣了?」

  桑鶴軒聽到廖思遠聲音的第一時間就皺起了眉,他從椅子上站起來,須臾後又坐下,平復心情後淡漠道:「廖樂山呢?」

  廖思遠不在意道:「我哥?他現在被我綁在椅子上,你放心,我不會殺了他的,他可是你的左右手,殺了他那你的爛攤子不就更難處理了。」

  桑鶴軒手裡的鋼筆尖將手邊的一疊紙全都戳破,但他的語氣依舊平靜得沒有一絲異色:「廖思遠,不管你和我之間有什麼仇怨,樂山都是你哥哥,你最好別動他。」

  廖思遠冷笑一聲:「他有當我是他弟弟?當年我出事,他居然幫著你,桑鶴軒,你搞得我們廖家家破人亡,還能讓他心甘情願地替你賣命,你到底給了他多少錢?」

  桑鶴軒平淡地說:「他只是拿到他應得的,一分錢也沒多要過。」

  「你以為我會信嗎?我給你打這個電話不為別的,把你放在他這那張銀行卡的密碼發過來,三十秒內沒見到你的短信我會立刻殺了他,而且,你記住,我們沒完,Vincent•sang。」

  電話很快被切斷,桑鶴軒想都沒想便將密碼發了過去,他拿著手機坐在椅子上,唇角勾起,笑得有點駭人。

  呆在外面和利承澤聊著宏微的安思淼並不知道自己的丈夫這麼一會損失了多少錢,她只是覺得她再次回到辦公室時這裡的氣氛變得很壓抑,桑鶴軒一直在思索什麼,連她進來都沒看一眼。

  她沒打攪他,輕手輕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做自己的本職工作。桑鶴軒回過神來望向她的位置,就看到她認真地翻看著賬目,表情一絲不苟,彷彿這些賬目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難題。

  是的,她這樣的女孩會有什麼難題,她的難題只是她的家庭、她的工作和她的生活,她的交際圈那麼小,認識的人兩個手就能數過來,存在於他們之間的溝壑不是河也不是湖,而是海。

  安思淼的室友沈芳如那天打過電話給她後,很快就來了永江市,和她一起來的還有她們的班長葉珺。

  葉珺和沈芳如約了安思淼吃飯,安思淼把地點定在中山路附近的小餐館,出來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桑鶴軒在書房裡看文件,電話時不時就響起來,一說就是很長時間,她沒有打攪他,在一樓客廳留了字條就離開了。

  安思淼在字條上寫清楚了出去的原因、出去的地點,以及預計歸來的時間,但因為很久不見老同學,葉珺和沈芳如實在是熱情,吃飯的時間就拖得長了一點。

  桑鶴軒從書房出來直接回了臥室,見臥室裡安安靜靜空無一人,他立刻去浴室轉了一圈,依舊無所獲後迅速朝樓下走去。

  下了樓,桑鶴軒一眼便看見了茶几上白色的便簽,他走過去拿起便簽看了看,又看看手腕上的金屬表,二話不說便上樓換衣服,僅僅用了五分鐘就出了門。

  現在時間是晚上九點多,安思淼出去不過兩個多小時,飯剛剛吃完,她還在和同學聊天。

  吃過了飯,話題不免轉到了物質上,沈芳如是個女孩,說的話題就很八卦,她盯著安思淼戴著鑽戒的左手驚訝道:「淼淼,我沒看錯吧,你都結婚了?」

  她這話吸引了葉珺的注意,葉珺看向安思淼的左手,無名指上漂亮昂貴的鑽戒幾乎刺瞎了他的眼。

  「你結婚了?」他也問了一句。

  安思淼被這麼一問,顯得有些羞澀,但還是很快回答道:「嗯,我結婚了有一段時間了。」

  沈芳如難以置信道:「這也太快了吧,難不成你嫁的是咱們學校的?誰有那個福氣啊?你怎麼沒通知我們?」

  葉珺沒有表情地聽著,眼裡充滿了難辨的情緒。

  安思淼雙手交握搖頭道:「不是咱們學校的,之所以沒通知你們是因為我們還沒擺酒席,準備等外公回來擺的,他現在剛回來,正在準備酒席的事,應該快了,你們這不正好也趕上了。」

  沈芳如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倒是葉珺有些滯澀地說:「是你父母安排你嫁的人吧,你自己喜歡嗎?」

  安思淼一愣,有些猶豫地抬手摩挲著自己的耳垂,恰在此刻,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拿出來時順便看了一眼時間,發現都九點多了,又看來電號碼,立刻接了電話。

  「喂……」

  她還來不及說什麼,電話那頭的人就打斷了她的話:「我在餐館門口,時間很晚了,出來回家。」桑鶴軒用不容置噱的語氣道。

  安思淼看了一眼沈芳如和葉珺,兩人都被她的手機吸引了注意,她窘迫地朝他們點點頭,想要出去跟桑鶴軒說一下稍等幾分鐘就走,至少跟人家告個別,可對方已經等不及自己進來了。

  桑鶴軒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西裝,舉著手機在並不大的餐館裡搜尋妻子的身影,他薄唇緊抿,鼻樑高挺,看上去十分難以接近。當他看見安思淼時,立刻放下電話朝他們那桌走來。

  坐在安思淼對面的沈芳如和葉珺都記得桑鶴軒,因為那實在是個很難讓人忘記的人,他的氣質和行事總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畢竟在這種社會裡,這樣的人實在少之又少。

  桑鶴軒走到桌子邊,雙手負到身後朝兩人微微點頭,語氣平靜,唇角甚至帶有一些笑意,但卻十分居高臨下,望著他們的眼神似乎可以刺穿他們。

  「兩位好,我是安安的丈夫,我叫桑鶴軒。」他彬彬有禮地做著自我介紹,行為舉止都挑不出一點毛病,但就是讓人覺得自己和他之前有很大差距,像兩個世界,一天一地。
匿名
狀態︰ 離線
16
匿名  發表於 2015-1-11 22:28:53
  第十五章

  桑鶴軒的出現讓在場三人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安思淼就走到他身邊將他負在背後的手拉住,再次向人介紹他:「芳如,班長,這是我老公。」

  沈芳如和葉珺依次和桑鶴軒握手,身為女生的沈芳如和桑鶴軒握手時表情十分嬌羞,放開手後眼神也有些不自然,安思淼看在眼裡,不動聲色道:「老公,這是我念大學時的室友沈芳如和班長葉珺。」

  桑鶴軒點點頭,無框眼鏡後一雙漆黑的眸子看著面前兩人時不帶一絲感情色彩:「時間不早了,我來接她回家,二位應該也剛到永江不久,太晚回去不安全,早點散了吧。」

  沈芳如忙道:「好的好的,那桑先生就帶淼淼回去吧,我們也吃得差不多了。」

  葉珺掃了一眼沈芳如,作勢要結賬,但桑鶴軒抬了抬手說:「我來就好,怎麼說安安也算東道主,不能讓二位破費。」

  他轉身走向餐館吧檯結賬,留下三人在原地整齊地凝視他的背影。

  沈芳如忍不住道:「淼淼,這不是咱們去夜總會那天在歌廳見到的那個人嗎?你們早就認識了?」

  葉珺也疑惑地看向了安思淼,安思淼淡淡道:「不是,是我媽的學生介紹我們認識的。」

  「哦……」沈芳如訥訥點頭,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熱情得有點過火,她緊張地說,「淼淼,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有點好奇。」

  「我知道,沒事。」安思淼溫婉一笑,似乎真的並不在意。

  葉珺將手抄到兜裡,和兩個女孩一起朝外走,走到門口時桑鶴軒剛好結完賬過來。

  「兩位住哪?我送你們。」桑鶴軒的唇瓣在星光下開開合合,淡淡的月色將他黑色的挺拔身影襯得修長又出挑,無論是相貌還是氣度,都與剛出校門的葉珺形成鮮明對比。

  「不必了。」

  「我們住……」

  葉珺和沈芳如同一時間開口,一個拒絕一個同意,話說完了兩人都有點尷尬,互相對視一眼,默默地閉上了嘴。

  安思淼掃了他們一眼,忽然覺得很煩躁,她難得對人產生這樣的情緒,看來跟桑鶴軒在一起後她的性格在一點點改變,她不知道這是好還是不好,她只知道這樣很累。

  「送你們吧。」安思淼面無表情地說了句,領先上了副駕,她坐穩沒一會兒桑鶴軒也上了車,葉珺和沈芳如兩人坐到了後面。

  上車後,沈芳如報了個地址,桑鶴軒點點頭,開車朝他們的住處駛去,價值不菲的轎車與他的穿著打扮昭示了他的地位和財富,沈芳如時不時偷偷看他一眼,安思淼從後視鏡裡發現了幾次,起初還不太高興,後面直接麻木了。

  以前怎麼就沒看出沈芳如是這樣的人,果然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忠誠,只是背叛的價碼不夠麼。

  與沈芳如正相反,葉珺上了車就很安靜,他本分地盯著車窗外,不知在思索什麼。等他們到達目的地之後,他才開口說話,話是對桑鶴軒說的。

  「相識一場,還不知道桑先生在哪高就?」葉珺道。

  桑鶴軒右手食指敲了一下方向盤,從西裝裡側口袋裡取出一張名片遞給了葉珺。

  葉珺接過名片,看到上面的字後皺起了眉:「宏微科技?你就是宏微科技的總經理?」

  「對。」桑鶴軒微笑了一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作為安安的丈夫,或許我能為二位的前程略盡綿薄之力。」

  安思淼蹙眉看向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他說話時語態柔和親切,聽起來就跟真的一樣。

  葉珺謹慎地收下名片,點頭道:「沒問題,多謝桑總了,我記得宏微是港企,桑總是香港人?」

  桑鶴軒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視線轉到窗外,送客的意思很明顯。

  葉珺對此毫無所覺,彷彿什麼都沒看見一樣繼續搭訕:「桑總的普通話說得真好,我都沒聽出來。」

  桑鶴軒淡淡地勾著唇角沒有言語,沈芳如在這時插話道:「那個,我能不能也要一張名片?」

  安思淼握緊雙拳坐在副駕駛,她想阻止他們,她覺得很丟臉,可她又不知該怎麼對曾經朝夕相處的同學開口。

  按理說,大學畢業生工作很好找的,某些專業國家還管分配,沈芳如和葉珺放棄那些優待來到永江,心裡必然存有更大的理想,桑鶴軒無疑是他們完成理想的捷徑,他們想要搭上這條大船無可厚非,可她一點都不願意讓桑鶴軒被他們糾纏,一點都不。

  桑鶴軒在安思淼糾結的時候打開了車窗,他沒有回復沈芳如,而是將話題轉到了別的上面。

  在他們的車前方不遠處,有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起走來,他們身後跟著不少穿黑西裝的男人,應該是保鏢或者小弟,這兩人明顯身份斐然。

  桑鶴軒之所以打開車窗,是因為那兩人就是朝他來的,他們看見了他的車,直奔這裡。

  「老三?你怎麼在這?」看上去約莫三十多歲的男人瞇起眼疑惑地望著桑鶴軒。

  安思淼認出這人是之前在夜總會時見到的那個喝醉酒的男人,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傢伙喝醉時差點把啤酒瓶砸在桑鶴軒身上。

  「哎呦,看來我運氣不錯,竟然能在這種地方遇見桑先生。」站在那人身邊的,是有過幾面之緣的沈嘉致,沈嘉致朝車裡面望了望,戴上了墨鏡。

  「說的對,嘉致你運氣真不錯,要知道平時連我都很難約到他。」那人附和道。

  桑鶴軒淡淡地瞧著車外兩人一唱一和,安靜幾秒後打開車門下車,安思淼也趕緊跟著下車,主人都下去了,坐在後座的搭車人更沒理由呆在上面。

  沈嘉致瞧見葉珺和沈芳如,眉峰立刻挑得高高的,他朝和他一起來的人對視一眼,兩人各有想法。

  「二哥這麼晚了還沒休息?」桑鶴軒問候了那人一聲,便對安思淼道,「這是二哥。」

  安思淼心想著這人的確夠二的,面上卻一點都沒表現出來,很端莊地道了句:「二哥。」

  「不敢當不敢當。」那被叫做「二哥」的人揮了揮手,滿臉笑意道,「小姓鄭,鄭康平,看老三這意思,這位應該就是三弟妹了吧?」

  桑鶴軒點點頭,回首去跟葉珺還有沈芳如告別,他這一轉身,安思淼就成了沈嘉致和鄭康平的談話對象,兩人顯然都不預備簡單離開。

  沈嘉致意味深長地對安思淼說:「桑太,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

  我寧願一輩子都不看見你。安思淼淡淡地笑了笑,沒吭聲。

  鄭康平道:「怎麼,嘉致你認識三弟妹?」

  「有過幾面之緣。」沈嘉致輕佻地挑著嘴角。

  安思淼不適地別開頭,這惹來鄭康平的不悅:「三弟妹這是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們?」

  「我沒有。」安思淼只說了三個字。

  鄭康平冷哼一聲:「女人家家的,脾氣不要太大,我和老三一起在香港打拼的時候你小女娃還不知道在哪呢。」

  安思淼看向他,大眼睛在路燈的光芒下清澈又平靜。她似乎因為他的話有些不高興,眼中漸漸泛起漣漪,她無疑是個大美人,就算生氣也只會為她增色,她這樣的姑娘,不需要明艷的妝容,更不需要華麗的服飾,只要站在那裡淡淡地看你一眼,就讓你無法抗拒。

  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君子的人就更容易心生遐想,鄭康平將安思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隨後與身邊的沈嘉致對視,對方倒沒什麼過分神色,鄭康平沒有得到回應,有些懨懨地哼了一聲。

  桑鶴軒已經打發了葉珺和沈芳如,他瞧見了剛才鄭康平的神色,在鄭康平看向他時,他微微揚起下巴,眼神流轉間仿似看不起對方似的,自骨子裡透出一股子戾氣和清貴來。

  「說起那個時候,咱們分開也有十幾年了。」桑鶴軒將安思淼拉到身後,也不等鄭康平回復便道,「我尊你一聲二哥,是看在咱們三兄弟當年在香港的交情,如果鄭先生因為這個覺得高人一等、可以為所欲為的話,以後我們還是稱呼彼此姓名比較妥當。」

  鄭康平皺起眉:「你這是要因為一個女人跟我劃清界限?」他的語氣含著顯而易見的怒氣。

  桑鶴軒淡淡道:「她是我的妻子。」

  「我就不是你二哥?!」

  「從現在開始不是了。」

  桑鶴軒平淡的語氣激怒了鄭康平,鄭康平這些年狂妄慣了,內地黑白兩道都給他幾分薄面,他還是頭一次被這樣忤逆。

  「好,很好。桑鶴軒,咱們十幾年交情還比不過一個女人,你很可以,以後你在內地的路不順,可別來怪我。」鄭康平指著桑鶴軒冷笑兩聲,喚了沈嘉致扭頭就走。

  安思淼急了,她沒料到因為自己會讓桑鶴軒和多年的兄弟反目,聽到鄭康平離開時那威脅的話愈發愧疚,她想出口攔住對方,可桑鶴軒握住她的手腕無聲地阻止了她。

  等滿臉看熱鬧的沈嘉致和怒氣沖沖的鄭康平走遠,桑鶴軒才放緩握著她手腕的力度,低聲道:「沒關係,劃清界限也好。」

  安思淼不解地問:「為什麼這麼講?」

  桑鶴軒打開車門示意她回到車上,安思淼乖順地上車,桑鶴軒跟著上來,掛檔踩油門,一邊開車一邊道:「他當年之所以回內地是因為得罪了人。」

  安思淼驚訝道:「得罪了人?什麼人?」

  桑鶴軒沒回答,只是接著道:「他是跟另一位一起走的,大約是怕暴露消息,走前連我都沒通知,直到不久前才又聯繫上。他們以為當年我也離開了香港,畢竟那些事雖然和我無關,但以我和他們的關係,就算無關也必受牽連,可我和他們不一樣。」

  話說到這個地步,安思淼也能腦補個七七八八了。桑鶴軒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被牽連了也不能像其他兩個那樣一走了之,雖然他父母現在不在了,但十幾年前的時候可還是在的。

  桑鶴軒當年也不過二十歲不到,那個年紀的少年最講的就是兄弟義氣,雖說兩個兄弟拋下了他,走得無知無覺,可他也絕不是個不講義氣的人。他就算知道二人的去向,也定然不會向那個不該得罪的人透露,況且他其實什麼都不知道。

  他那時一定過得很苦。

  「我不該和你說這些。」桑鶴軒似乎歎了口氣,語氣澀然又無奈,但眼中卻只有疏離的淡漠。

  安思淼收回打量他的視線,心情複雜地搖了搖頭:「不,你該說出來的,有些事越是藏在心裡,越是顯得脆弱。」

  桑鶴軒隱晦地笑了笑,夜燈下光線朦朧,他的笑瞧不清楚。

  在這場精心佈局的婚姻裡,她是那樣真心誠意,而現在連他似乎也從這些謊言中找到了安心與快慰,這不是個好現象,這是自取滅亡。

  他不知道自己將來是否有一天會對她脫下重重偽裝,一旦他那麼做,失去了她期許的一切,她還能接受他嗎?一個沒法對感情和婚姻不忠的女人,碰上了一個決不允許自己向感情妥協分毫的男人,這到底是喜是悲?
匿名
狀態︰ 離線
17
匿名  發表於 2015-1-11 22:29:17
  第十六章

  回去的路上安思淼一直在身上找什麼,桑鶴軒什麼都沒說,安靜地將車開回家,等安思淼下車後去車庫停車。他將車停好後沒有急著離開,而是掃了一眼車庫門口,見到沒人後,熄了火關好車窗,坐在車裡盯著黑漆漆的一切沉思,電話就在這時響起。

  桑鶴軒整個人陷進車座裡,微閉著眸子接起電話:「什麼事。」

  電話那頭是利承澤:「桑先生,消息準確麼?您見到沈嘉致和鄭康平了吧?」

  桑鶴軒「嗯」了一聲,擺弄著手裡銀色的打火機道:「好消息是他們兩個咬鉤了,這個你不必說了,關於廖思遠的壞消息你也不必提了,你現在當務之急是處理好汪永年派去香港的人,別讓他們查出什麼來,其他事你不用管,我會處理好。」

  利承澤道:「好的桑先生,不過您要不要去看看廖先生?」

  「廖思遠傷他了?」桑鶴軒抬起眼皮,車庫邊有微弱的光亮,他轉動車鑰匙,打開車燈看了看表,也沒記得做了什麼,竟然已經快十二點了。

  「是的,廖樂山先生傷得很重,現在正在九龍醫院治療。」

  桑鶴軒瞧見了安思淼影影綽綽的身形,果斷熄了車火結束談話:「把他送到跑馬地的養和醫院去,有事明天再說。」說完,他直接關機下車,一邊下車一邊粗魯地扯下西裝外套,神色略顯陰沉的鬆了鬆領帶。

  安思淼背著手小心翼翼走進車庫,一抬眼就看見桑鶴軒面無表情地從黑暗中走來,她嚇了一跳,雙手伸到前面想拍拍胸口,這一拍才反應過來自己手裡拿著東西,於是轉為握住手裡的小盒子。

  「拿的什麼?」桑鶴軒皺眉瞥了一眼問。

  「沒什麼。」安思淼把手背到身後,轉移話題道,「怎麼半天不進屋,最近永江治安不太好,不要在外面停留太久,新聞報道上說最近死了好幾個人。」

  桑鶴軒路過她身邊停都不停便朝外走,安思淼趕忙跟上去,兩人一起進屋,她聽見他沒有情緒地說了句:「死人的事無時無刻都在發生。」

  安思淼腳步一頓,看著背影蕭索的桑鶴軒,訥訥地問了句:「你不高興嗎?」

  桑鶴軒停住腳步,沒有回頭,語氣平靜道:「沒有。」他走到窗戶邊將窗簾拉好,習慣性地檢查起窗鎖,等了半天不見安思淼說話,才回頭看向了她。

  唇紅齒白的窈窕女孩背著手立在沙發邊,黑色微卷的長髮柔順地披在肩上,襯得膚色越發雪白。她漂亮的臉蛋上有些緋色,看了一眼掛鐘後慢慢將背在身後的手拿到了前面,朝他伸出右手,掌心躺著個深藍色的正方形小盒子。

  桑鶴軒挑起眉無聲詢問,安思淼半晌沒言語,良久才彷彿鼓足勇氣似的吞吞吐吐道:「送你的,生日禮物。」

  桑鶴軒一怔:「今天?」

  安思淼忙朝他跑去,笑容滿面地說:「嗯!剛剛過十二點,現在是31號了,老公,祝你生日快樂。」她拉起他的手,接過他搭在胳膊上的西裝外套,把禮物放在他手心,滿心期待地看著他,「拆開看看吧,看看喜不喜歡,你那麼有錢,應該什麼都不缺,我也不知道該送你點什麼,這也許有點寒酸,但它是我能想到的最實用的了。」

  桑鶴軒垂下眼,順應她的意思打開了盒子,裡面沒什麼貴重的東西,只是一條手編紅繩,花樣編得非常好看整齊,在尾端點綴著一顆翡翠珠子,不大,很小,大致是用來收尾的。

  安思淼有點拘謹地解釋道:「你可以拿來串你的觀音。」

  桑鶴軒將紅繩拿出來握在手裡,直接扯下領帶扔到一邊,解開襯衫領口的紐扣拉出掛在脖子上的翡翠觀音,摘下來和紅繩一起塞進她手裡:「你幫我弄好再給我。」

  他能用她送的東西讓安思淼覺得很高興,她興高采烈地握住,用保證的語氣說:「我一定給你串好!」

  桑鶴軒摸摸她的頭,說了句「好,我等著」便急匆匆上樓去了,搞得安思淼愣在原地半天沒反應過來。

  他這是怎麼了?怎麼走得那麼急?

  回過身看向樓梯口,那裡早已沒了他的身影,安思淼眨眨眼,最後還是放下了複雜的心思,回到樓上幫他把衣服放回衣帽間,回房洗澡睡覺。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去洗澡的這段時間,桑鶴軒一遍又一遍撫著還帶著她手心溫度的觀音。她在他洗澡時已經幫他串好了,她親手編的紅繩比之前那條細細的繩子好了不知多少倍,他本不是在這方面要求很高的人,可現在忽然覺得,只有這樣的東西才能被他接受。

  桑鶴軒躺在床上,雙手放在被子上,手裡不停擺弄觀音,直到安思淼洗完澡出來,他依然在望著天花板思索什麼。

  安思淼看著他手裡的動作,放下擦頭髮的毛巾,從他手裡把觀音搶過來,一臉納悶地說:「拿著亂摸什麼呢,坐起來,我幫你帶上。」

  桑鶴軒看看自己空著的手,再看看頭髮半乾的安思淼,終於還是聽從她的吩咐坐了起來。

  安靜的臥室裡,新婚又閃婚的夫妻倆一前一後一坐一跪在床上,妻子將串著自己手編紅繩的觀音戴在丈夫脖子上,丈夫微閉著眸子望著室內一角,眼睛裡沒有焦距。

  這是自從桑父桑母過世後第一次有人送他生日禮物。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想要為他慶祝生日、送他禮物的人有很多,可從來都沒人真的這麼做,一來是他們沒膽子,二來是他不會收。

  這一晚桑鶴軒一整夜都沒睡,他一直攥著貼著他胸膛心口處的那尊觀音,身邊人平穩的呼吸讓他在寂靜的深夜裡安心不少,似乎連很多年前他生日那天父母被殺害的痛苦都減少了。

  這就是別人不敢給他過生日也不敢送他生日禮物的原因,就在十幾年前、三兄弟裡的其他兩人偷渡回大陸後不久的今天,桑鶴軒的父母因為他外出避難而被殺害。兩個老人不願說出兒子的去向,在當時很有勢力的黑道便結束了他們的生命,桑鶴軒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

  從那一天開始,他的生日便是他父母的忌日,這些年來他一直獨自度過,他現在身在大陸,沒辦法回香港祭拜父母,這讓他自責又內疚,可聽著身旁人的呼吸,那股難過似乎少了些。

  凌晨時分,大概四點多,桑鶴軒攥著胸口的觀音側過身面對向安思淼,窗簾拉著,白天也沒來到,臥室裡漆黑一片,眼睛早就適應了黑暗的桑鶴軒卻能看清身邊熟睡的女孩。

  他似乎非常猶豫,但最後還是伸出手將她抱進了懷裡,嘴唇貼著她的額頭,雙眼望著她身後的黑暗,毫無神采地睜著。然後,他的眼眶毫無預兆地濕潤,可最終還是沒有落下淚水。

  十幾年的時間,已經足夠他學會不再軟弱和逃避,自由總是與限制一起存在,沒有了鐵軌的火車就不能行駛,沒有了燃油的飛機就不能起飛,沒有了那些過去就沒有今天的桑鶴軒。

  對他來說,絕路是必經之路,溫暖幸福總是一閃而逝,就像懷中的人,等到一切大白後她也不會再留在他身邊,他的未來是一片漆黑,但還是要走下去,不得不走下去。

  十月份的最後一天,永江市的天亮得越來越晚,冬季的腳步臨近,寒冷漸漸籠罩這座長江中下游、夏熱冬冷的城市,濕冷濕冷的天氣裡,桑鶴軒只穿著單薄的西裝和襯衫站在安家樓下,垂在兩側的手已經凍得通紅。

  安思淼下了樓就看見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那雙本來修長好看的手已經面目全非,她急忙跑上去將他的手握在手裡不停地搓著,時不時哈口氣在他手上,最後乾脆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溫暖的領口裡。

  「你怎麼在這?不是讓你在車裡等嗎?手凍成這樣,你到底在這站了多久?」

  安思淼費解地瞪著他,責備的言語不停吐出,表情鬱悶又難過,心裡也在計算著自己上去的時間,外公拉著她說了至少兩個小時的話,他難道就在這站了兩個小時?

  桑鶴軒任由她將他的手按在那與女孩某些部位緊緊相鄰的領口,微笑著吐出一口氣:「外公和你聊完了?」

  「嗯。」安思淼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心裡還記掛著他站在這多久的事,「你怎麼下車了,在車上等著不好嗎?穿這麼少,天又這麼冷,感冒了怎麼辦?」

  桑鶴軒不在意這些,他想知道些別的:「外公有提到我嗎?」他凝視著她的臉,希望在上面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汪永年不願意見他,就算他到了也不准他上樓,他只能等在這。

  安思淼望進他眼裡,苦澀地說:「有。」

  桑鶴軒身子一僵,他很想像平時那樣保持平靜,可不知何時開始,他對這件事的感情已經不清楚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怕東窗事發多一點,還是怕她知道了會難過多一點。

  安思淼歎了口氣道:「外公說你每天都在搗鼓一些無聊的東西,這不太好,他希望你轉行,讓我勸勸你。」

  桑鶴軒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提起一口氣,別開頭蹙眉道:「我聽不明白外公的話。」

  安思淼笑笑:「沒關係,外公說你不願意的話他也不勉強,不過他說會盯著你。」

  桑鶴軒再次看向她:「我更不明白了。」

  安思淼沒說話,只是露出一個「我懂就好」的笑容,拉著他回到了車上。

  「你抽個時間學學開車吧。」桑鶴軒繫好安全帶後忽然道。

  安思淼看向他:「怎麼了?為什麼要學?」

  「方便,以後我不在你也可以自己開車出去,我給你買輛車。」他也是忽然想起這件事,一提起來就在腦子裡飛快將這件事從頭到尾部署好,連怎麼安排學習時間怎麼教她都想好了,「我親自教你,到時候直接買個本,別人教我放不下心。」

  安思淼笑了,笑得特別甜蜜,她一笑起來他真的扛不住,她讓他覺得自己的一切都變得很無力。他是這場婚姻的主導者和策劃者,但她卻在一點點奪回屬於她的地位,她所有的逼近和反抗都讓他無法拒絕,他需要她,不管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甚至身體上,他感覺得到。          


  第十七章

  說要教安思淼開車的桑鶴軒忽然不見了,那之後第二天她醒來時他已經離開了。她自己到了宏微,打開辦公室也沒見到他。她找到利承澤,才知道他半夜的飛機,已經回香港了。

  安思淼坐在沙發上,眉頭皺著,手裡捏著背包的肩帶,大眼睛眨都不眨,明顯在思索什麼。

  利承澤給她倒了杯茶,道:「桑太,喝杯茶吧,你別生氣,因為事發突然,桑先生走得很急,所以才沒來得及給你打招呼。」

  安思淼看向他,舒了口氣道:「連留個字條的時間都沒有嗎?」

  利承澤無言以對,因為他知道自己不管怎麼說都無法作出合理的解釋,桑鶴軒應該是故意沒留消息,事實上最近桑先生也不太正常,他往常做事總是專心致志,可最近卻老是走神,這實在太奇怪了。

  身為秘書,利承澤瞭解桑鶴軒的一切,當然知道他和安思淼結婚的原因,桑鶴軒這次回香港是因為一批貨被汪永年的人查到了馬腳,他回去補漏洞,可按道理說他應該早就把汪永年派人查他這件事告訴安思淼的,這樣他就能借她之口讓汪永年的人離開,可他為什麼沒做?

  其實汪永年之所以派人去查也是因為安思淼,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能查到桑鶴軒馬腳的人必然也可以幫他掩蓋這個漏洞,可原本應該成為助力的人卻毫無所知地好好坐在辦公室。

  利承澤心情複雜地垂下眼,安思淼收回在他身上的視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沉默了一會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利承澤道:「不一定,看事情處理到什麼程度。」

  「是什麼麻煩事嗎?」安思淼皺眉問。

  利承澤想說,可他猜不清楚桑鶴軒的意思,於是只好道:「我也不清楚,桑先生沒告訴我。」

  安思淼煩躁地揉揉額角道:「我知道了。」她站起身,正要再說什麼,電話就響了。

  拿起電話,打來的正是她的外公汪永年。

  「淼淼,你現在馬上回家來,外公有事和你說。」

  安思淼不解問:「我在上班,有什麼事嗎外公?」

  「是的,我和你陳阿姨說一聲,你回來就行了。」

  「……外公,我已經不在陳阿姨那上班了。」

  「什麼?你去了哪裡?」汪永年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激動。

  安思疑惑道:「我在鶴軒的公司上班,有什麼問題嗎?」

  「你去了他的公司?!你在那做什麼!?」

  「……財務。」

  「馬上回來!!」

  這兩個感歎號可以很好地表達汪永年此刻的心情,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是晚了一步,桑鶴軒竟然卑鄙到利用女人。

  安思淼心情忐忑地告別利承澤回了安家,利承澤果斷將這件事告訴了遠在香港的桑鶴軒,桑鶴軒此刻正坐在車上,車子停在海關。

  「有事?」桑鶴軒沉聲問。

  利承澤道:「桑先生,沒事我不敢給您打電話的。我想這件事必須得告訴您,剛剛桑太來上班,我把您回香港的事轉告給她了,她接了個電話,我聽到她叫電話那頭的人外公。」

  桑鶴軒朝車窗外看去,一眼便望見了外面談話的幾個穿著海關制服的人,他別開頭道:「她現在在哪?」

  「應該回安家了。」

  桑鶴軒靠到車座上,他現在坐在後車座上,司機在開車,車停在不起眼的角落。

  聽利承澤那麼說,桑鶴軒直接掛了電話,掛完電話不久又回了過去,冷聲吩咐道:「訂機票,最快的一班。」

  「好的。」

  利承澤掛了電話立刻幫桑鶴軒定了機票,而此時此刻,安思淼已經回到了安家。

  安家現在很安靜,安父安母都不在,只有汪永年在家。他坐在沙發上,緊握著瓷茶杯,眼神銳利地望著剛剛進門的安思淼。

  「外公,你自己在家?」安思淼進了門左右看了一下問道。

  汪永年放下茶杯,隱含怒氣問:「你怎麼去他那上班也不和家裡說一聲!」

  安思淼愣了愣,說:「……我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我也是結了婚的人了,大概不需要再匯報給家裡……」

  「不是什麼大事?!」汪永年怒極反笑,「這事兒太大了,比我這輩子遇見的每件事都大。」

  安思淼從來沒見過汪永年生這麼大氣,她有些不安地問:「外公,發生什麼事了嗎?」

  汪永年也不多說,只是語氣強硬、不容置噱道:「馬上和桑鶴軒辦離婚手續!現在就去!」

  安思淼震驚地望著他,已經忘了如何反應。

  汪永年見此,不耐煩地催促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啊!」

  「可是外公……」安思淼為難道,「我為什麼要和他離婚?他沒做錯什麼,是我自己願意去他公司上班的。」

  「你自己願意?」汪永年睜大眼看著她,「可你什麼都不知道!他什麼都沒告訴你就把你騙去了他的公司!」

  「沒有啊,他給我看了他公司所有賬目,這是最私密的東西,怎麼會是什麼都沒告訴我呢?」安思淼不解地辯駁。

  汪永年怔愣住,半晌才喃喃道:「晚了……」

  「外公?」安思淼瞧他臉色不好,立刻上前坐到他身邊幫他拍背順氣,「外公,到底怎麼回事,你為什麼這麼急著要我和鶴軒離婚?」

  汪永年疲憊地揉揉額角,歎了口氣道:「說什麼都晚了。」

  「為什麼晚了?」安思淼一腦子問號,「您別兜圈子了,到底什麼事您倒是告訴我啊。」

  汪永年側頭看向她,沉默半晌後摸了摸她的頭道:「是外公不好,沒看好自己的寶貝,讓壞人得了手。」

  安思淼一臉懵懂,汪永年也不在意她是否聽得懂,只是自顧自道:「我早該叮囑好你爸和你媽,這倆人就這麼瞞著我把你給嫁出去了,嫁了也就算了,還選了這麼個人。」他用手捶了捶腿,「要不是我當時昏迷著,我怎麼會讓你就這麼嫁了他!」

  安思淼隱約察覺到一些什麼,可她不敢往那邊想,表情呆滯地坐在汪永年身邊機械地給他順背,汪永年安靜了一會,像是平復了情緒一樣慢慢說:「不管怎麼樣,你還是要和他離婚,去吧。」

  安思淼垂下眼:「他回香港了,我一個人離不了。」

  「什麼?」汪永年蹙眉問道,「什麼時候回去的?」

  「今天凌晨吧,我也是早上到公司才知道。」

  汪永年扔了手裡的拐棍靠在沙發背上,閉起眼揮揮手:「丫頭啊,你回去吧,讓外公自己呆會。」

  「外公……」

  「別說了,去吧,你就算知道了也沒用,徒添煩惱。」

  見汪永年真的不願多說,安思淼終究是順著他的意思離開了。

  她下了樓,漫無目的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她也沒再回宏微,漫步回了她和桑鶴軒的家,他們的房子很大,可卻很空很冷。

  入夜時分,桑鶴軒匆匆忙忙回到家裡,他沒給安思淼打電話,直接進了門,回到臥室後看見她正躺在床上看電視。她的心思顯然沒在電視上,眼裡毫無焦距。

  桑鶴軒好幾天沒怎麼睡,眼睛裡佈滿血絲,身上的衣服也難得有了褶皺。他手腕上搭著西裝外套,另一手提著公文包,站在門口看著床上的妻子,對方轉過頭來望向他,眼神迷惑不解,然後是淡淡的憂慮和害怕。

  桑鶴軒一怔,她怕他,這是第一次,以前她也「怕」他,可那個怕是羞澀,但現在是真的怕。

  桑鶴軒不知該怎麼開口,也不曉得汪永年到底告訴了她多少,她好好地呆在這,他是不是可以確定,她其實也沒知道什麼,又或者就算知道了,但還是願意和他繼續在一起。

  桑鶴軒放下公文包,去衣帽間把西裝外套搭好,回來後就坐到了床邊,這時安思淼開口了。

  「你回香港去做什麼了?」她聲音沙啞地問。

  桑鶴軒從善如流道:「處理一些公務。」

  「處理好了麼?」

  「還沒有。」

  「那怎麼回來了。」她瞥了他一眼,臉色不是很好。

  桑鶴軒道:「想你了,所以回來了。」

  安思淼倏地笑了,笑得有點諷刺,她也不是傻子,外公的反應她也看出了點什麼,雖然外公什麼都不願意說,可以他的身份和他對桑鶴軒的討厭來看,這件事小不了。

  安思淼垂下頭,擺弄著手指,心裡很為難。她不希望外公因為她有什麼事,可又不能在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和桑鶴軒離婚。她以前只覺得自己喜歡他,可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她發現她已經離不開他了。

  久久未語,等氣氛尷尬至極時,安思淼忽然開口說:「外公讓我們離婚,你覺得如何?」

  桑鶴軒立刻看向她,漆黑的眸子暗潮洶湧,細長烏黑,好看得緊。

  「我記得我之前和你講過,最近新聞報道說發生了好幾起兇殺案。我當時看了就覺得,人命真脆弱,真是經不起一點摧殘。我外公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今天因為你的事,他發了很大的火,可他沒告訴我到底為什麼生氣,你能告訴我你做了什麼事讓他這樣嗎?」她字字柔和,但神色卻異常疲憊,「桑鶴軒,你到底,為什麼和我結婚?」
匿名
狀態︰ 離線
18
匿名  發表於 2015-1-11 22:29:43
  第十八章

  桑鶴軒沒有很快回答安思淼的問題,他坐在她旁邊,抬手鬆了松領帶,解開灰色襯衫的袖口紐扣,接著皺起長眉,忽然翻身上床將她壓在了身下。

  安思淼一驚,詫異地看著他,連掙扎都忘記了,她完全猜不到他會這麼做,也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如何。

  桑鶴軒桎梏著她的雙臂,身子隔著被子貼著她,聲音低沉醇厚,如往日那般溫和,但刻意壓低的耳語卻讓人察覺到一絲與過往不同的掙扎。

  「你不應該這麼問我。我今天回香港辦事,下屬跟我匯報事情,我只能看見他的嘴開開合合,我什麼都聽不進去。朋友說我心不在焉,他沒有說錯,因為我心裡想著你,我不能專心。」他湊近她的臉,巨大的壓迫感讓她登時忘了反應,「我一聽到利承澤說你去見了汪永年就立刻回來了,一堆事情等著我處理我都放著不管,損失多少錢我都不在乎,別人都以為我瘋了,但現在你問我離婚怎麼樣,我告訴你,我覺得不怎麼樣,這就是我的答案。」

  說完話,桑鶴軒放開了安思淼下了床,他站在床邊,一手搭在腰間一手扯掉鬆鬆垮垮地領帶,喉結滑動,短促地喘息,眉骨上的青筋無規律地跳動著。

  安思淼怔怔地看向站在床邊那個風骨凜凜的男人,這個十分瞭解如何讓她開心的男人最懂得事卻是如何讓她傷心。他的話不多,甚至沒回答她尖銳的問題,卻讓她再不忍心追究下去。

  其實他們倆的處境都很尷尬,比起桑鶴軒,安思淼也不輕鬆。外公是從小最疼愛她的人,是她的親人,她不想傷害和失去桑鶴軒,同樣也不希望傷害和失去外公。如果說桑鶴軒在陰謀與感情裡掙扎,那安思淼就正在親情與愛情中淪陷。

  既不忍心因為外公的事責備他,又無法安心地和他好好相處,安思淼咬緊下唇從床上下去,她繞過床畔去衣帽間拿了外套和背包就離開了臥室。

  桑鶴軒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愣了一下後疾步追上去,他走到一樓時安思淼已經出了門,他追到門口,手撫著門框,忽然就停下了腳步。

  也許現在讓她自己一個人呆著比較好,她大概不想看見他,就像他無法下決心讓她徹底與他脫不了干係卻又因現實而為難時那樣,他那時也無法面對她。

  桑鶴軒不清楚自己是從何時開始猶豫的,他本來想著只要結束這件事,就算無法給她感情,也會努力盡到婚姻的責任,但後來他發現,當你開始在乎一個人時就會不忍讓她受一點傷害。

  其實他們之間什麼都還沒來得及發生,可他卻總覺得不開心,一點都不快活。

  等到事情真的發展到必須坦白的地步,他是否還能如開啟這個局面時那樣自信自己能毫無愧疚地繼續一切,直到達到目的。

  抱著眼不見為淨這個想法的安思淼快速步出了小區,她站在路邊望著飛馳而過的汽車,這個高速發展的城市已經與過去完全不同,有時她甚至不知自己置身何處,總覺得恍如隔世。

  漫不經心地走在深夜的街上,對於比較關心時事新聞的人來說實在不是個理智的行為。最近的永江市很不太平,發生了許多起兇殺案,安思淼跟桑鶴軒兩次提到這件事,她自然不會不知道。現在,她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就這麼跑出來了,她大可以在一樓找個房間休息,這麼魯莽不只是對自己不負責,也是對家人的不負責。

  雖說有些怨恨自己,可更怨恨的卻是桑鶴軒,他居然沒有追出來,就讓她一個人呆在外面。

  安思淼越想越生氣,腳下踢飛擋路的石子,殊不知已經察覺到自己疏忽的桑鶴軒正沿路尋找她的身影。

  為了安全著想,安思淼一直走在車流和行人比較多的地方,濫用遠光燈這個行為有些氾濫,安思淼不止一次被路過的車輛晃到眼,她想著還是走小路吧,可正打算轉身,背後不知哪來一隻手,使勁將她推向了馬路中央,前方不遠處正駛來一輛大貨車。

  安思淼呆住了,不可思議地看向剛才自己站的地方,一個陌生的人影飛快跑進了一旁的小路,安思淼不記得自己得罪過什麼人,為什麼有人要害她?

  刺眼的燈光越來越近,喇叭的聲音幾乎讓她失聰,就在她有點絕望的時候,另一股力量攬著她從幾乎就要撞到她身上的卡車前滾過,兩人一起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安思淼清楚地聽到耳邊那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接著充滿煞氣的言語便響了起來。

  「你有冇搞錯啊!行路唔睇路!你想俾車撞死你啊?(你有沒有搞錯啊,走路不看路,想被車撞死嗎!)」

  安思淼現在全身無力,腦子一片混亂,意識很模糊。她不知自己哪裡受了傷,也可能只是受到了驚嚇,不過還是強撐著精神看了一眼救了她的人,竟然是沈嘉致。

  黑色的奔馳車停在路的那一邊,大卡車司機估計也嚇得不輕,車子停在那還沒有人下來。沈嘉致顯然也是偶然碰見這事,十分勉強地在千鈞一髮地時刻把她從車輪前救了下來。

  現在,沈嘉致一手攬著她,用另一手形象狼狽地捂著額頭,額頭前方就是分隔馬路和人行路的台階,台階尖銳的破損處血跡斑斑,看來他撞得不輕。

  安思淼看到這些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在她暈過去之前,似乎看見桑鶴軒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她覺得那應該是她的幻覺。

  見懷裡人昏迷了,沈嘉致忍著頭上的痛將她扶了起來,正要拿電話叫救護車,就看見桑鶴軒優美修長的人影朝這邊跑了過來,難得面露焦急地將安思淼從他懷裡搶了過去。

  沈嘉致登時心裡一涼,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在安思淼醒過來之前,他恐怕都會被桑鶴軒當做安排這場車禍的始作俑者。

  卡車司機姍姍來遲地跑到兩人身邊,哆哆嗦嗦地說:「是她突然跑到馬路中間的!跟我沒關係啊!不關我的事!」

  沈嘉致恨不得上去給司機一拳,這他媽是在跟他開玩笑嘛,還嫌情況不夠亂?

  桑鶴軒掃了其餘二人一眼,冷靜地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然後將安思淼抱上了自己的車,飛快朝醫院駛去。

  在他轉身離開之前,沈嘉致清晰地聽見他說:「自己開車跟上。」

  沈嘉致很清楚,如果他不跟上去,桑鶴軒必然不會輕易瞭解這件事,現在安思淼昏迷著,不可能告訴他真實情況,在他眼裡自己比卡車司機更可惡,如果自己不去,事情只會很麻煩。

  沈嘉致一直跟桑鶴軒是死對頭,救安思淼那一刻也沒安什麼好心,但不管怎麼樣他也是做了件好事,更何況還受了傷。現在這局面,他肯定會跟著去醫院,拋開他頭上的傷不談,只有去了才好在說清楚事情的第一時間看到桑鶴軒精彩的表情,只想想他就覺得很過癮。

  就這樣,本該八竿子打不著的三個人全都去了永江市市醫院,差點撞到人的卡車司機被丟在原地,茫然地看著兩輛豪車從自己眼前消失,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個夢。
匿名
狀態︰ 離線
19
匿名  發表於 2015-1-11 22:29:54
  第十九章

  桑鶴軒的電話是打給利承澤的,等他帶著安思淼到達永江市市醫院的時候,最好的醫生已經等在門口了。作為桑鶴軒十幾年來的唯一秘書,利承澤辦事效率一直很高。

  沈嘉致跟著桑鶴軒來到市醫院,自然不可能光看熱鬧,他雖不清楚安思淼的傷勢究竟如何,但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好了要怎麼搗亂。

  沈嘉致安靜地坐在病房裡讓醫生給他處理額頭的傷口,身上價值不菲的灰色翻領斜紋羊毛西裝染了不少塵,小護士紅著臉幫他撣去肩角和腰身上的土,沈嘉致分心瞥了一眼,冷淡地道了聲「謝謝」。

  小護士輕聲說了句不用謝,便接過醫生遞來的東西出去了。

  沈嘉致完全沒在聽醫囑,心裡盤算著很多壞主意,等耳邊終於安靜下來後,他立刻起身離開,隨手抓了個護士問了桑鶴軒的位置就出發了。

  過去的路上,沈嘉致打了個電話讓下屬查了查安家的座機,拿到號碼後立刻撥了過去,以一個救助者的名義專門向汪老爺子報告了安思淼出車禍這件事。

  關於號碼來源,他撒謊說是安思淼告訴他的,反正現在她還沒醒,毫無對症不是嗎?先讓桑鶴軒受受憋再說。

  做了壞事心滿意足的沈嘉致輕手輕腳地走到安思淼的病房外,在他處理傷口的這段時間,安思淼也已經看完了醫生,她穿得少,身上有好幾處擦傷,全是在地面上滾動時造成的。桑鶴軒沒有在病房裡面呆著,他就在門口的座椅上坐著,顯然是在等人。

  沈嘉致知道對方在等自己,下意識從口袋摸出墨鏡戴了上去,他感覺鏡框卡得傷口有點痛,不過比起面對桑鶴軒,這點疼算不了什麼。

  「怎麼樣,桑太沒事吧?」沈嘉致毫不見外地坐到桑鶴軒身邊,疊起雙腿滿臉帶笑地問。

  桑鶴軒眼角一頓,也不看他,平淡地說:「你心裡應該很清楚才對。」

  「這話你就說錯了。」沈嘉致大呼冤枉,「我救了你太太,你不感謝我就算了,怎麼還怪罪起我了?不信你可以等你太太醒了自己問她,看這件事跟我有沒有關係,我就算要害她,也不至於差點把自己的命搭上吧。」

  桑鶴軒微勾唇角,語氣諷刺道:「我還真不知道沈家人也會做好事。」

  沈嘉致微笑:「那是你思想太狹隘了,我本來就是個好人。」

  「好人?」桑鶴軒冷笑一聲。

  「你這是什麼意思?」沈嘉致皺起眉,「桑鶴軒,我和你講清楚,當年害你父母的人是我老爸不是我,現在他已經死了,這難道還不夠?上一輩的恩怨沒必要拖到這輩子吧。」

  桑鶴軒站起身,背對著他說:「沈嘉致,你把位置搞錯了,記仇的人是你不是我。」

  沈嘉致一怔,臉上有被說中心事的惱羞成怒,他父親的死是拜桑鶴軒所賜,桑鶴軒是為了給父母報仇,而沈嘉致何嘗不覺得自己父親無辜。

  「這裡是醫院,不適合談這些往事,我們來說點別的吧,你覺得如果你太太那位顯赫的外公知道她出了車禍,他會怎麼做?」沈嘉致轉了話題,幸災樂禍道。

  桑鶴軒聽他這麼說就知道他肯定給安家打了電話,桑鶴軒握著手機,想抽根煙,拿出來後才想起來這裡是醫院,於是只把煙夾在手裡,垂下眼去眼神深邃地望著沈嘉致。

  沈嘉致被他看得心虛,情不自禁地朝後撤了撤身子,這就是他為什麼每次見桑鶴軒都要戴墨鏡的原因,這傢伙的眼神殺傷力實在太大,他不想在大庭廣眾下失態。

  見沈嘉致露怯,桑鶴軒淡淡地收回了視線,輕描淡寫地說:「有些事你不該關心,講話時過過腦子,不然別人會覺得你很可怕。」

  沈嘉致被他說得無語,冷笑著反駁道:「我可怕?你搞錯了吧桑鶴軒,可怕的人是你才對,連女人都利用,你還能更卑鄙無能一點嗎?」

  桑鶴軒對他的指控毫不在意,輕蔑地笑了一聲,只穿著黑色襯衫的上身線條優雅乾淨,複雜危險的氣息縈繞在他週身,路過的人們只敢看看沈嘉致,都不敢肆意圍觀他。

  見桑鶴軒不說話,沈嘉致想接著羞辱他,但不巧的是安家人已經趕到了。

  汪老爺子雖然年紀大了,可走起路來還很利落,他率領安父安母一路朝病房而來,一見到站在門口的桑鶴軒,老爺子二話不說便將拐棍朝他砸去,桑鶴軒連躲都不躲,筆直地站在那任由拐棍重重砸在他身上,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不知事實真相的安父安母見汪永年如此凶狠地對待女婿,立刻慌亂地上前阻攔,期間安父想勸架,全被汪永年一句「你還有臉說」給堵了回去。

  汪永年扔完了拐棍又一拳打在桑鶴軒眼角,桑鶴軒還是沒躲,老爺子雖然年紀大,可畢竟曾是軍人,手勁可不小,這一拳頭下去桑鶴軒眼角立刻青黑一片。

  安母驚恐地擋到桑鶴軒面前,桑鶴軒抹了抹眼角,將安母拉開,任由汪永年下一拳打在他嘴角。他踉蹌了一下,血順著嘴角溢出,他一聲不吭地抬手抹掉,再次走上前去。

  值班醫生和護士聽見打鬧聲全都趕了過來,他們一邊拉架一邊說:「這裡是醫院,禁止喧嘩!」

  老爺子冷笑道:「禁止喧嘩你們還叫那麼大聲做什麼?怕吵不醒病人?」

  醫生護士聞言立刻閉上了嘴,可依舊沒有從還想打人的汪永年面前離開,桑鶴軒上前想把擋著的人拉開,他故意找打的行為讓圍觀的人、包括沈嘉致和安父安母都很驚訝。

  汪永年沒告訴安父安母桑鶴軒的老底,他們不理解的僅僅是桑鶴軒為什麼要找打。而知道一點內情的沈嘉致就更不明白了,他一直不覺得桑鶴軒是個笨蛋,現在有點了。

  醫院裡一片混亂,吵鬧的情形讓屋裡剛剛醒來的安思淼再也無法無視下去,她撐著酸痛的身子下了床,打開門倚在門邊看著他們,門口喧鬧的人們立刻安靜下來。

  「你們在做什麼?」安思淼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視線掠過桑鶴軒看向汪永年,「外公?」

  汪永年立刻推開護士和醫生走到安思淼身邊:「你怎麼起來了!有事沒事?傷著哪了?怎麼就出車禍了,那麼晚你出門幹什麼!」說到這他狠狠瞪了一眼桑鶴軒,桑鶴軒沉默低頭。

  安思淼微微搖首,看了看父母,柔聲說:「我沒事,只是有點擦傷,抹了藥就好了。」

  沈嘉致知道自己出場的時間到了,於是慇勤地擠上前去,對汪永年道:「老先生您好,您別生氣,生別人的氣傷您的身體就太不值得了。」

  汪永年看向沈嘉致,疑惑蹙眉:「你是誰?」

  沈嘉致睨著安思淼:「安小姐,你還記得我吧,是我救了你喔。」

  他微妙地將稱呼從「桑太」換成了「安小姐」,這讓一直沉默的桑鶴軒緩緩握起了拳。

  安思淼不適地蹙緊眉頭,想看看桑鶴軒的反應,但又沒那個勇氣,於是只對沈嘉致道了聲「謝謝」便轉身進了病房。

  汪永年見此立刻要追上去,沈嘉致不死心道:「老先生,安小姐要是沒事我就先走了,您就不用謝我了,我也是舉手之勞。」

  這太過明顯的欲擒故縱讓汪永年回過了頭來,他冷淡地對沈嘉致說:「聽你口音是香港人吧?和桑鶴軒什麼關係?下次離我們家淼淼遠點。」說罷,頭也不回地進屋了。

  安父安母瞧自家老爺子這個態度,對沈嘉致也不好再說什麼,朝他點點頭就進屋去了。

  進屋之前,安母想和桑鶴軒說什麼,可桑鶴軒卻抬抬手拒絕了,安母只好離開。

  桑鶴軒形象狼狽地坐到椅子上,對滿臉不甘心的沈嘉致道:「如果我是你,我就會馬上離開。」

  「為什麼?」沈嘉致不解地看向他。

  桑鶴軒也沒說話,只是拿起長椅邊的西裝外套,作勢要從裡面拿什麼,那手勢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槍。

  沈嘉致一點都不懷疑桑鶴軒會隨身攜帶槍支,所以他賭不起。他本來也帶了槍,可怕檢查身體的時候造成不必要的混亂,在進醫院前放到了車裡,所以他現在不走不行。

  沈嘉致憤恨地瞪了桑鶴軒一眼,轉身大踏步離開,桑鶴軒看著他消失在拐角,從西裝裡側口袋取出了煙盒,把剛才一直捏在手裡的煙塞回了盒子裡,雖然那煙已經殘破不堪了。

  他根本沒帶槍,只是嚇沈嘉致的而已,那傢伙每次都中招。

  桑鶴軒就這麼在病房門口坐到半夜,期間安父安母離開過一會,後來汪永年也被安父送走了,走之前差點又和桑鶴軒打起來了,當然了,桑鶴軒是那個被打的。

  安父去送汪永年的時候,病房裡只剩下安思淼和安母,桑鶴軒站起身敲了敲門,得到回應後才走了進去。

  安母起身看向桑鶴軒,輕聲道:「她剛睡著,你在這坐一會吧,我出去給她買點吃的。」

  桑鶴軒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又道:「不然我去買吃的,您……」

  「我去。」安母直接打斷他的話,路過他身邊時道,「雖然她沒說,但我知道她更希望你陪著她。你外公年紀大了,有什麼事你多擔待點,最重要是你們兩個孩子別因為這個鬧彆扭。」

  桑鶴軒聽安母這麼說,就知道汪永年什麼事都沒告訴安父安母,他鬆了口氣的同時心情愈發複雜,微微頷首辭別了安母,坐到了病床邊的椅子上,看著閉著眼的安思淼沉思。

  他就這麼看了一會,安思淼忽然毫無預兆地睜開了眼,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在見到他眼角嘴角的傷痕後,拉著被角咬住了唇,眼眶越來越紅,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疼不疼?」她遲疑地輕聲詢問,慢慢從被窩裡爬出來,伸手把他拉到身邊,「我看看。」

  桑鶴軒順著她的力道靠坐到床邊,感受著她身上熟悉的溫暖,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疼。」
匿名
狀態︰ 離線
20
匿名  發表於 2015-1-11 22:30:14
  第二十章

  聽桑鶴軒說疼,安思淼先是驚訝了一下,驚訝之餘更多的便是擔心,她穿著寬鬆的病號服盤腿坐在床上,臉頰邊上有擦傷痕跡,雖然已經上過藥,但還是讓人看得有點心裡難受。

  桑鶴軒別開視線不去看她的臉,隨她將自己擺弄來去,剛才一直沒感覺到的疼痛在被她的手溫柔撫過後漸漸顯現出來。

  安思淼的指尖擦過他的肩頭,力度不大,可桑鶴軒卻無意識地輕輕嘶了一聲。

  「這裡也疼?」安思淼皺起眉,將他轉過來解他的襯衫紐扣,桑鶴軒推拒道,「不用看了,一會媽就回來了,被她瞧見不好。」

  安思淼理都沒理,將他的襯衫扣子全都解開後看向他的肩膀,那裡果然有一片嚴重的紅腫,看上去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砸的。

  「外公打的?」安思淼遲疑地問。

  桑鶴軒沒言語,後撤身子低頭系襯衣紐扣。安思淼看他這樣,忍不住環住了他的腰,整個人軟軟地撲進他懷裡抱著他不放。

  桑鶴軒被迫止住動作,雙手尷尬地停在半空,掙開也不是,任她採擷也不是時候,一雙細長烏黑的眸子裡泛著無法掩藏的疲倦。

  「你跟我說會兒話。」安思淼在他懷裡訥訥道,「其實你的確該打,雖然外公下手狠了點,但你也別記恨外公,誰讓你不學好。」

  桑鶴軒聽她這麼說不由蹙眉,心裡思量著是不是在他不在的時候汪永年告訴了她什麼,於是試探性地問:「我哪裡不好?」

  安思淼撤回身子與他面對面,看了他一會後認真道:「你就不是個好人,你就哪哪都不好。」

  桑鶴軒輕抿的嘴唇流露出複雜的思索,安思淼最見不得他這副高高在上難以看透的樣子,伸出手指點了一下他的胸口,有點哭腔道:「你就是吃定了我喜歡你。」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直白地說喜歡他,桑鶴軒的腦子本來正在高速運轉,聽她這麼說直接一片空白。

  對方的反應令安思淼的心情稍稍好了一點,但既然已經開口了,她就不打算半途而廢。

  捋了捋耳側的長髮,安思淼垂著眼睛說:「和你說心裡話吧,我到現在都搞不清楚你到底為什麼娶我,也不清楚你喜不喜歡我,我只知道自己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那種。」她掰著手指放輕聲音,「我不曉得你怎麼想,我的想法就是,咱們是兩口子,有你就有我,你是男人,是一家之主,我讓著你點是應該的,只要能這樣一直跟你在一起,就算……」說到這她頓住了,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輕不可聞道,「就算不那個也沒關係……」

  「那個」是什麼?當然就是夫妻之間該做的那件事。

  安思淼和桑鶴軒結婚這麼久,桑鶴軒一直規規矩矩紳士非常,偶有一點親密行為也是她主動,從來都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這對一個正常男人來說是非常難得的。

  桑鶴軒的自律與自制力一直都是他優秀品質裡的一種,不過落在不知情的妻子眼裡,那就是那個不行的一種象徵了。

  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男人可以有性無愛,可女人不同。安思淼願意跟桑鶴軒上床就證明她心裡有他,兩個人上床之後她對他的感情也只會越來越深。女人交付的不只是身體,也是自己的心理防線,但男人不同。

  男人可以將下半身跟心分開,心裡想著一個女人,身體卻和別的女人上床,這一點都不難。

  所以,桑鶴軒的「潔身自好」不管怎麼看都很稀少,稀少到安思淼又愛又恨。

  桑鶴軒直接被她話裡的意思逗笑了,他半坐在病床邊,安思淼就盤腿坐在他面前,垂著頭擺弄手指,眼眶紅紅的,看著可憐又委屈。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將她低著頭的緩緩抬起來,望著她的眼睛沉沉地問:「真的很想和我那個?」

  這幾乎可以稱之為調情的話讓安思淼瞬間臉紅,她拍開他的手輕哼一聲道:「沒有。」

  桑鶴軒起身坐回到椅子上,解開皮帶將襯衫整理好,一邊系回皮帶一邊道:「這裡不合適,等你出院了我們就那個。」

  安思淼一愣,滾燙著臉看向他:「你說什麼?」

  桑鶴軒沒抬頭,或許是怕她尷尬,他盯著自己的皮帶扣,似乎能在上面看出花來,嘴上依舊平平靜靜:「你聽到什麼就是什麼。」

  安思淼捧住臉,心裡那點委屈煙消雲散,關於自己之前為什麼和他吵架、為什麼跑出來的事情全忘了,剩下的只有小女人的甜蜜與期待。

  桑鶴軒抬眼睨了睨她,只一眼就讓他心裡滋生出一股無法自拔的內疚。他深吸一口氣,正想說什麼,門口處便傳來了腳步聲。

  「淼淼醒了?正好,吃點東西再睡。」安母提著飯盒走進來,招呼著安思淼吃東西。

  桑鶴軒握緊雙拳站起身,眼波微轉,沉聲道:「媽,你陪安安吃點東西,我出去打個電話。」

  「這麼晚了還有事?去吧,別在外面呆太久。」安母也沒多問,頭也不回地朝他揮了揮手。

  安思淼嘴裡咬著勺子,依依不捨地望著他:「對,別呆太久,媽明天還上班,一會你回來了就送媽回去休息。」

  桑鶴軒點點頭,轉身離開了病房,獨自一人到了醫院的頂樓。

  他邁開雙腿走到頂層的邊緣,點了根煙,凝望著高樓之下籠罩在深深夜幕裡的永江市,眉頭緊蹙地沉默抽著。

  女人真的是用來寵的,當他看見安思淼紅著眼眶卻不肯讓眼淚流下來的時候他就體會到了。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真的有那麼一種情況是連他都可以放棄道理和原則的。

  有一些本不該透露給她的事在那個瞬間他幾乎就要說出口,如果沒有安母的突然出現,也許現在一切都已經向她坦白了。只不過,這種事一旦被打斷就很難再繼續下去。

  進入十一月的永江市夜裡開始冷了,有風的時候氣溫更低,只穿著單薄襯衫西褲的桑鶴軒站在頂層吹風,風拂起他黑色的短髮,吹散繚繞的煙霧,卻怎麼都吹不散他心頭的愁緒。

  安思淼的傷勢並不嚴重,之所以昏迷是因為驚嚇過度。她第二天中午就出院了,桑鶴軒一直陪在她身邊寸步不離,醫生護士都十分羨慕和誇讚。

  安思淼害羞的同時虛榮心也得到了大大的滿足,她相信沒有哪個女人是沒有虛榮心的,只是程度各不相同罷了。

  桑鶴軒領著安思淼走出醫院,正打算去開車時就看見一輛黑色的福特轎車停在了他們面前,車子副駕駛的窗戶緩緩打開,露出汪永年不苟言笑的臉。

  「外公?」安思淼詫異地看著他,「你怎麼又過來了?醫院裡都是病人,對你身體不好。」

  汪永年看了她一眼,刻意忽略嘴角眼角都掛綵的桑鶴軒,不容置噱道:「上車,和外公回家。」

  「什麼?」安思淼下意識握住桑鶴軒的手,桑鶴軒十分自然地反握住她,開口想說什麼,卻被汪永年堵了回來。

  「你不用說了,我會給你機會說的,淼淼先跟我回家,等我們談過之後我再決定要不要讓她和你回去。」老爺子瞥了桑鶴軒一眼,淡淡道,「好好想想該怎麼和我說吧。」

  桑鶴軒斂眸思索了一下,望向安思淼:「你覺得如何?」

  他徵求她的意見,這讓汪永年有點驚訝,對他的厭惡感少了那麼一點點,不過基數太大,這點好感根本不算什麼。

  安思淼糾結地看看外公又看看老公,最終還是放開了老公的手:「估計我沒得選擇。」

  桑鶴軒允諾道:「我很快就去接你。」

  「好。」安思淼點點頭,湊到他耳邊小聲耳語,「好好和外公說,外公雖然凶但還是講道理的。」

  桑鶴軒淡淡一笑,汪永年要和他談的事根本沒道理可言,這場對話早在他預料之中,也是他一直期待的事,但如今卻感覺不到絲毫欣慰。

  「上車吧,很冷,不要著涼。」他替她打開後車門,攬著她的肩讓她坐上車。

  安思淼坐到後車座上,滿臉被主人拋棄的寵物犬模樣,看得桑鶴軒差點不忍關上車門。

  「你說話算話啊。」安思淼在他關上車門後打開車窗,趴在那眼巴巴地看著他。

  桑鶴軒不著痕跡地抿了一下唇,放柔聲音說:「我以後不會騙你。」

  「以後」這個詞用得很巧妙,乍一聽讓人發覺不到不對,但其實很有深意。

  汪永年聽見桑鶴軒這個承諾,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這個微笑的意思連桑鶴軒都看不太懂。

  車子緩緩開走,桑鶴軒看著福特轎車漸漸遠去,雙手抄進風衣口袋,似不經意般望向醫院一角,沈嘉致的車就停在那裡。

  桑鶴軒直接下了台階朝他的車步去,走到那後敲了敲車窗,等車窗滑下後,果然看見沈嘉致戴著墨鏡的黑臉。

  「什麼事。」被發現的沈嘉致尷尬地問。

  桑鶴軒淡淡道:「跟你道個謝。」

  「怎麼,你太太為我正名了?」

  「是的,多謝你救了她,如果你能提供一些製造事故者的信息,我會更感謝你。」

  「會感謝到雙手奉上首級嗎?」沈嘉致冷笑。

  桑鶴軒整理了一下衣領,字字清晰道:「沈嘉致,過度表現自己只會引人防範,這不是明智之舉,咬人的狗不叫,請努力做條好狗。」說罷,轉身就走。

  沈嘉致憤恨地瞪著他的背影,摘掉墨鏡狠狠砸在方向盤上,大聲道:「你他媽給我等著!」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9 02:30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