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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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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繡錦]穿越之喵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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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2:56: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貓咪有一種天生的能察覺危險的直覺,尤其是當發現自己可能打不過時,就會炸毛,弓起背低吼來威脅對方,其實就是心裡頭很沒有底。

  許攸現在就是這樣,她看著對面那隻貓彪悍精瘦的體型,心裡立刻就虛了,但在自己的地盤裡,她決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慫樣兒,不然,瑞王府的霸主地位就會被推翻,就算有趙誠謹撐腰,可在諸位小夥伴心目中的地位勢必一落千丈。

  所以說,這是一場為了尊嚴的戰爭!

  許攸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越走越近的三花貓,兩隻爪子蓄勢待發,只待它稍有不對勁就要動手。說時遲那時快,她眼前一花,爪子還沒來得及揮起來,那隻大貓就已經跳到了她面前,許攸只覺得腦袋一重,眼前一黑,整個身體就沒有了重心,嘩地從圍牆上掉了下來……

  靠!她伸出指甲死死地勾住圍牆粗糙的牆體,拚命地劃拉了幾下,終於還是無法挽回下墜的趨勢,悲哀地「嗷唔——」了一聲,認命地沿著圍牆滑了下來,一屁股坐在鬆軟的泥土上。

  圍牆上的三花貓面無表情地蹲坐在上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臉的鄙夷與不屑,舔了舔爪子,大搖大擺地走了。

  她都沒看清那隻三花貓怎麼出招的,就這麼出師未捷身先死了,許攸覺得既悲哀又憋屈,可是,她再低頭看一眼自己愈見肥碩的身軀,又覺得這個結果再正常不過。要是她把那隻彪悍的三花貓打敗了才叫天理不容呢。

  下一次,一定要叫上王府裡的小夥伴一起打群架!

  許攸挨了打,再也沒有了巡視領地的想法——萬一再遇著那隻貓,人家可不會再這麼手下留情了,下一次說不定就要見血呢!

  但是她心裡頭到底不痛快,一想到自己堂堂大人類居然連隻貓都打不過,就實在憋屈得慌,氣鼓鼓地繞著王府走了兩圈,最後決定把之前跑步鍛鍊的習慣給撿起來。不管是人還是貓,總得有點上進心不是,就連趙誠謹都每天去上書房讀書,她怎麼能就這麼渾渾噩噩、不思進取呢?她以前不是還想過要成為一位苗條美人的嗎?

  一旦下了決心,許攸就開始付諸於實施了,當天晚上她就減了一半的飯量,然後,荔園的丫鬟們立刻就嚇到了,慌慌張張地去向王妃稟告。

  「不吃東西?」瑞王妃皺起眉頭有些擔心。她月份漸漸大了,肚子也顯了起來,身上也多了些豐盈,看起來倒比先前更有女人味了。

  翠羽趕緊回道:「倒也不是不吃,就是吃得少。平日每晚都要用整整一小碗魚湯飯,今兒只吃了小半碗就停了,怎麼哄也不肯再吃。」她想了想,又補充道:「雪團白天不知去了哪裡,回來的時候一身都是泥,精神也不大好。」

  瑞王妃掩嘴而笑,「不會是出去打架了吧,定是輸了,心裡頭憋得火呢,連飯都不想吃。」她倒是一語中的,笑著揮揮手,一臉淡然地道:「貓貓狗狗都跟小孩子似的,愛耍小性子,倒也不必往心裡去。且先留意看著,說不準明兒就自己好了。若實在好不了,再去請大夫過來瞧瞧也不遲。」

  既是瑞王妃發了話,翠羽自是應下,鬆了口氣,回了荔園。

  天黑前,許攸又一個人繞著王府跑了兩圈,一回到荔園就倒在地上不動了。

  趙誠謹拿了個毛茸茸的逗貓棒過來在她面前揮來揮去,許攸攤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有兩個眼珠子追著逗貓棒轉來轉去,那滑稽的樣子看得趙誠謹哈哈大笑。

  晚上睡覺前,趙誠謹趴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許攸聊天,說起上書房發生的種種事情,說著說著,不知怎麼就提到了齊王殿下,有些疑惑地道:「七叔過兩天要出京了呢?皇伯父派他去河南治水,我居然不知道七叔還會治水,他可真厲害……」

  單純的小孩顯然還不能理解成人世界的險惡,對將要去治水的齊王殿下表現出極為難得的崇拜,他可不知道這個時候的齊王殿下都快哭了,恨不得衝進宮去抱著皇帝陛下的大腿哭訴哀求。

  治水那可是真正吃力不討好的差事,這真要在河堤上住上一年半載,可不得老上十歲。許攸幾乎立刻可以確定齊王殿下一定是得罪皇帝了!

  得罪皇帝……什麼的,許攸忽然想到什麼,身上汗都快出來了。

  要說得罪皇帝,恐怕整個京城也沒有誰比她做的事還要更膽大妄為的了,就連皇后娘娘恐怕也不敢對皇帝上下其手,偏偏卻載在了一隻貓的手裡,皇帝陛下能忍住這口氣嗎?他會不會秋後算賬呢?他又會怎麼跟她算賬呢?

  許攸的心又開始惴惴不安。

  半夜裡她忽然醒來了,是給餓醒的,胃裡頭彷彿有個爪子在使勁兒地撓,揪過來揪過去,難受得很。剛開始她還一動不動地趴在被窩裡想要熬過去,但很快她就發現這根本就不可能,每一分鐘都像受刑似的。

  於是她又索性從床上爬了起來,輕手輕腳地鑽出被窩,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桌上有水壺,卻沒有吃的,翠羽和雪菲都是能幹又仔細的丫鬟,把屋裡收拾得乾乾淨淨,為了避免吸引耗子和蟑螂,屋裡就連糕點屑都沒有留下來。許攸憂鬱地在屋裡轉了一圈,灌了兩口水,確定去廚房找吃的。

  窗外月光如洩,照得四下一片通透。許攸踩著月色一路狂奔,不一會兒便到了廚房門口。她不是頭一回來廚房了,對這裡的陳設瞭如指掌,很快就從櫥櫃裡找到了一條幾乎沒有動過的紅燒魚,飛快地吃了半條,直到肚子圓滾滾了,這才抹了把嘴從廚房裡出來。

  她吃得有點撐,跑不動,遂慢吞吞地往荔園方向走。

  四週一片寂靜,只隱隱聽到遠處的蟬鳴,還有不知從何處傳來的狗叫聲,空氣中有茉莉花的香味,彷彿要滲進毛孔裡,舒服極了。許攸慢悠悠地走著,走了一段路,忽地停下來,警惕地豎起耳朵。

  她彷彿聽到了什麼聲音,極輕微,彷彿是腳步,走幾步,又停下來,小心翼翼的。

  許攸立刻緊張起來,她悄悄往後退了幾步,把身體隱藏在一叢花木中,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前方。

  一會兒,又是輕輕的簌簌聲響,有個小小的黑影子猥瑣而警惕地從某個黑暗的角落裡鑽出來,小腦袋,綠豆眼,細細長長的尾巴——駭然是一隻老鼠。

  許攸憋著的一股氣在一秒鐘之內就散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挫敗感。她現在居然淪落到跟一隻老鼠鬥智鬥勇的地步了麼?她生氣極了,猛地從花叢中跳出來朝那隻老鼠撲過去,她要把所有的怒火全都發洩出來。

  那隻老鼠卻還有些本事,居然在許攸的爪子撓到它的腦袋之前就反應了過來,折身就逃,動作快得跟一溜煙似的,許攸硬是沒抓到。她生氣極了,也不管現在是什麼時候,氣咻咻地怒吼了一聲,撒開四條腿就朝那隻老鼠追了過去。

  她非得把這壞東西開膛破肚不可!

  但是,作為一隻體重超標而且體力透支的貓咪,有時候真的會力不從心,尤其是對於從來沒有抓過老鼠的許攸來說。雖然今天她已經開始了自己的健身生涯,可是,這滿身的肥膘怎麼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半天時間裡消失無蹤。許攸才追著那隻狡猾的老鼠跑了不到十分鐘就有些力不從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再也動不了半分。

  真是人善被人欺,貓善被鼠欺,許攸坐在地上一邊喘氣一邊發誓,總有一天,她要把王府裡的老鼠們趕盡殺絕!

  她歇了一會兒,終於緩了過來,吸了吸鼻子準備回荔園,忽然覺得鼻息間隱隱有些異味,在濃郁的茉莉花香中有一絲半縷淡淡的血腥味兒。王府裡有人受傷了?身為王府百曉生,她居然不知道!

  許攸決定去一探究竟。

  她朝四周看了看,發現自己竟然在亦清苑。這裡是客居,院子裡只有盧雲一個客人,上午的時候許攸還來見過他,並未察覺到他有受傷的跡象。那麼,會是誰呢?會不會是有壞人利用盧雲單純善良,說服他躲在王府裡養傷呢?

  許攸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輕手輕腳地邁著步子,循著那血腥味傳來的方向緩緩踱過去。很快的,她就找到了那味道的來源,是院子後面的西廂房,因窗戶半開著,所以那血腥味兒才傳了出來。

  許攸豎起耳朵聽了聽,屋裡只有一個人的呼吸聲,有些沉重,甚至有時候像拉風箱一樣嗤嗤地響,看來這人傷得不輕。於是許攸的膽子就大了些,扒拉著窗口哧溜一下就鑽了進去。

  床上的那個人睡得很沉,許攸跳上床他也沒有一點反應,緊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

  這是個略嫌滄桑的中年男人,說是中年,其實也就三十出頭,用許攸的審美來看長得很不錯,五官深邃而粗獷,身體健壯,胸口和肩膀都受了傷,裹著厚厚的紗布,隱隱有血從裡頭滲出來,散發出淡淡的血腥味。

  傷口處理得粗糙,看得出來並非專業人士所為,所以許攸立刻判斷他並非王府的客人,十有八九是盧雲偷偷收留的。可是,盧雲為什麼要收留他?這個人是不是江洋大盜?他會不會威脅到王府中人的安全呢?

  許攸在王府裡待久了,就把自己當成了王府的一份子,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份子,她甚至已經漸漸丟掉了骨子裡的正義感,一門心思只想著怎麼保護王府裡的人,尤其是趙誠謹。

  所以,她決定去告狀!

  趙誠謹肯定是不行的,許攸絕對不允許自己把他至於任何危險的境地,至於瑞王妃,也不是一個好的人選。雖然許攸對瑞王妃的評價非常高,覺得她真是一個聰明又通透的女人,可是,對於這種事,還是不要勞煩她出面為好——她現在還懷著身孕呢。

  那麼,真的要去找瑞王爺嗎?

  雖然瑞王爺看起來沒有皇帝陛下那麼可怕,可是,到底是一個媽生的,許攸一點也不懷疑其實瑞王爺是一隻沉睡的老虎。

  許攸蹲在小花園的圍牆上正猶豫不決著,就瞅見瑞王爺跟衛統領一邊說話一邊朝他走過來了。

  她想也沒想就衝了過去,橫刀立馬地站在路中央,繃著一張嚴肅的臉,抬起一隻爪子掌心朝外向瑞王爺做了個停步的手勢。

  瑞王爺明顯一愣,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擰著眉頭看著面前一臉嚴肅的貓,硬是忘了怎麼說話。

  很好!許攸滿意極了,動了動爪子朝瑞王爺做了個招手的動作,然後轉過身,慢條斯理地走在了前頭。她走了幾步,不見瑞王爺他們跟上,遂又停下步子,扭過頭朝他們看了一眼,有些不耐煩地「喵嗚」了一聲,甩了甩尾巴,示意他們跟上。

  「它……好像是叫我們跟過去?」衛統領小聲地提醒道,瑞王爺艱難地嚥了口口水,小聲道:「我看出來了。」

  這操蛋的貓到底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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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2:57: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許攸領著瑞王爺和衛統領慢吞吞地進了亦清苑。盧雲不在,院子裡只有幾個伺候的下人,陡然見瑞王爺親自上門,俱是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上前來迎。

  瑞王爺懶得理他們,揮揮手讓他們都散了,自己則緊跟著許攸的腳步去了西廂房。他將將走到門口,立刻察覺到屋裡的不對勁,朝衛統領使了個眼色,衛統領會意,握住腰間的長刀,當先一步推門進屋,朝屋裡環視了一週,瞅見床上的傷者,頓時一愣。

  「……王爺,是昌平小侯。」

  瑞王爺一愣,趕緊進屋。許攸邁開步子也追了進去。

  什麼侯?那個受傷的男人居然是個侯爺?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許攸好奇極了,她爬到桌子上,選好了一個極佳的位置蹲好,一臉好奇地看著他們,一副好聽八卦的姿態。

  瑞王爺正欲開口詢問,忽瞥見她這模樣,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兩聲,朝衛統領吩咐道:「把這隻貓抱出去。」

  喂!幹什麼,過河拆橋啊!許攸立刻就炸毛了,弓起背氣呼呼地朝瑞王爺怒吼,衛統領剛一靠近,她就揮起抓起狠狠扇過去,只可惜她連一隻三花貓都打不過,怎麼可能是衛統領的對手,還沒出招就被他團成一團,抱到外頭去了。

  「貓兒乖乖的去別處玩啦。」衛統領一路將她抱出了院子,這才將她放下地,還挺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小聲哄道。

  乖你個頭!許攸氣得要命,更鬱悶的是,她拿這兩位一點辦法也沒有。她在原地跳腳,「嗷唔嗷唔——」地大叫,衛統領笑眯眯地朝她揮揮手,走了。

  真是滿肚子的火沒處發洩!

  她氣咻咻地繞著王府跑了幾圈,直到連抬爪子的力氣都沒了,這才一屁股倒在地上喘粗氣。茶壺見她倒在地上,屁顛屁顛地奔過來,一邊小聲地嗚嗚,一邊熱情地過來舔她。許攸這回沒粗暴地把它推開,她忽然覺得,相比起人來,還是她的動物小夥伴們可愛多了。

  她騎在茶壺身上回了荔園,倒頭就睡,醒來的時候趙誠謹已經回來了。於是她又爬到趙誠謹身上去撒了一會兒嬌,以慰藉她被瑞王爺傷害的小心靈。趙誠謹樂呵呵地笑,抱著她坐下,一邊給她撓下巴,一邊小聲地跟她聊天,「明天七叔就要出京了,我去送他,雪團你去不去?」

  「喵嗚——」許攸輕輕應了一聲。她用了很長的時間終於依稀想起了那天在飯莊發生的事,對於齊王殿下被皇帝貶出京這個結果,許攸表示有些內疚,雖說這事的直接起因是齊王的嘴巴太賤,可如果不是她,齊王也不至於說出那種「大逆不道」的話來,所以,許攸覺得,她還是很有必要送一送齊王殿下的。

  結果呢,她好心好意地去送別,齊王殿下一見了她還氣得直跳,眼淚都快下來了,最後還抱著她滿腹委屈地哭訴,「皇兄好不講道理,幹壞事的貓好端端的不見他罰,偏就欺負我這樣的老實人。這年頭,做人還不如做隻貓……」

  眾人:「……」

  回府的路上,趙誠謹一臉好奇地問許攸,「雪團,你做什麼壞事了,為什麼七叔要那麼說你?」

  許攸眯了眯眼睛,伸出爪子爬到趙誠謹脖子上,抱著他的臉啃了兩口。趙誠謹高興得直笑,一樂呵,就沒再問下去了。許攸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他居然壓根兒就這個方面想,到底是個單純孩子,不過,也許是他根本就不敢朝這個方向想。

  接下來的好些天,許攸都老老實實地在王府裡鍛鍊,茶壺見她跑得歡,也屁顛屁顛地跟著一起。二缺鸚鵡比較懶,只站在屋樑上,偶爾扯著嗓子朝她們喊兩聲。它最近老實了許多,不唱戲了,也不吟詩了,荔園忽然變得很安靜,許攸甚至覺得有點不習慣。

  每天上午,許攸都會猥瑣地藏在瑞王府西側靠牆的花叢裡,瞪著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圍牆上方等候那隻三花貓從那裡經過。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許攸練過了幾天之後,發現要在短時間內提高武力值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她養尊處優了這麼久,養得兩隻爪子都是粉紅色,指甲也是白中帶著透明,嫩得幾乎能掐出水來。而那隻凶巴巴的三花貓呢,一看就霸氣側漏,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女王氣勢,許攸覺得自己跟它一比,簡直就是遜斃了。

  可是,大仇不能不不報。既然不能靠自己,那就只能率領著小夥伴們打群架了!作為一隻貓,以多欺少什麼的也不會多麼丟人,對吧。

  但是,能爬牆的杏仁糕除了黏黏膩膩地撒撒嬌,一點戰鬥力都沒有,二缺鸚鵡是別想指望,那個傢伙欺軟怕硬,只要見了那隻三花貓,保管立刻逃得遠遠的,估計連幫她們搖旗吶喊都不肯幹。

  也就是說,她就只能靠茶壺了。

  關於茶壺的戰鬥力,許攸有點不確定,雖然它長了個大塊頭,看起來的確有幾分氣勢,可是這傢伙實在太憨厚善良了,身體裡沒有一丁點戰鬥的基因,就連她都能把它壓制住,到時候跟那隻三花貓一對上,豈不就是挨打一條路。

  許攸越想心裡頭就越是沒底,可是,她又絕對不肯放棄報仇的念頭,於是每天都蹲守在三花貓畢竟的圍牆邊觀察它的行蹤,準備智取。

  作為大人類,她實在沒必要跟一隻貓講什麼正大光明,尤其是在實力遠遠不如對方的情況下。用腦子才是最聰明的做法啊親!

  她策劃籌備了半個月,期間太后娘娘的壽誕都沒顧上。不過盧雲倒是大出風頭,皇帝陛下狠狠誇了他一通,據說後頭又賜了個宅子,還讓他跟著瑞王爺辦差。倒是趙誠謹對許攸不肯在太后壽宴上彈琴獻藝的事情耿耿於懷,接連說了她兩個晚上。

  許攸也覺得有點小羞愧,於是晚上睡覺前她去院子裡折了朵開得正好的茶花,叼在嘴裡送給趙誠謹,他立刻就高興了,笑得兩隻眼睛彎成了月牙,歡天喜地地朝翠羽炫耀,「翠羽你看,是雪團送我的花。它可真乖!」

  看吧,小孩子就是好哄。

  第二天大早,許攸就抱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準備好的套索去了西側圍牆腳,這奇特的行走姿勢引得路上許多下人紛紛回頭,笑嘻嘻地指指點點。沒見過兩條腿走路的貓咪嗎——真是沒見識!

  茶壺也搖著尾巴跟著,它雖然不知道許攸在忙些什麼,但總喜歡跟著,咧著嘴傻笑,憨厚得不得了。許攸現在對它可好了,再也不欺負它——好吧,雖然有時候她喜歡騎狗,但是茶壺自己也喜歡啊。

  許攸叼著套索爬上圍牆,小心翼翼地放好了,又把繩子一路牽到草叢裡,然後蹲在裡頭不動了。茶壺見她不動,也乖乖地在她身邊趴著,伸長了舌頭好奇地朝四周打量。

  她們等了老半天也不見那隻三花貓的蹤影,茶壺終於有些坐不住了,弓了弓腿想要起身,才做了個動作就被許攸給按住了。她鼓著臉一臉嚴肅地看著它,爪子搭在它的腿上,雖然沒出聲,但意思很明顯。老實的茶壺「嗚嗚」了兩聲,終於還是又趴了下來,下巴擱在地上,索性把眼睛都給閉上了。

  荔園裡,趙誠謹和沈嶸一前一後地進了院,翠羽趕緊迎上來,有些意外地問:「世子爺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今兒不上學麼?」

  沈嶸回道:「陛下招了幾位太傅議事,所以課就停了。」他朝院子裡掃了一眼,沒瞧見許攸出來迎接,不由得小聲問:「雪團出去了?」

  「大早上就抱著一大堆東西出去了。」翠羽回道。荔園的人都已經習慣了那隻貓的不同尋常,便是她做出再怎麼驚世駭俗的動作,大傢伙兒都已經見怪不怪了。所以,翠羽在回話的時候表情非常淡定,就像是在說雪團吃飯了,雪團睡覺了一樣正常。

  倒是趙誠謹微微一愣,擰著眉頭不解地問:「她抱著什麼東西?幹什麼去了?」聽起來似乎是很好玩的事,為什麼不告訴他呢?

  翠羽想了想,道:「彷彿是些繩子,奴婢前幾天瞧見她從外頭抱進來的,這幾日一直在折騰,奴婢想過去幫忙她還不讓,根本不讓奴婢近身。」

  走廊裡的雪菲小聲插話道:「奴婢連著好幾日在西院那棵大柿子樹下見著它,躲在底下的花叢裡一動也不動,不知在幹什麼。」

  趙誠謹立刻來了興趣,折身就朝院子跑,又招呼沈嶸道:「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他們倆將將走到圍牆邊就聽到不遠處「砰——」地一聲輕響,循聲望去,只見一隻三花貓怒吼著從圍牆上掉了下來,趙誠謹還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眼前又有白色豐盈的身影猶如閃點一般從花叢中衝了出來,撲到那隻三花貓身上一通猛揍……

  旋即茶壺也跟了過來,傻乎乎地在一旁看了兩眼,被許攸「嗷唔」了一聲,也奔上前去用牙齒幫忙。

  那隻三花貓雖然被繩索套住,但依舊彪悍異常,揮著尖利的爪子發瘋似的往許攸身上抓。許攸躲閃不及,挨了兩下,愈發地氣得直跳,「嗷唔嗷唔」地指揮著茶壺反擊。

  茶壺見許攸吃了憋,居然立刻爆發了,「汪——」地一聲大叫,猛地撲上前去把三花貓按在地上張嘴就給了它一口,那兇猛的氣勢就連許攸都看傻了。

  面前這條霸氣側漏的狗狗真的是茶壺嗎?

  趁著她發愣的機會,三花貓終於掙脫了套索,倉惶逃竄,一溜煙就上了牆,爾後迅速消失在圍牆的另一邊。

  趙誠謹和沈嶸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們倆,有那麼一會兒,兩個人都沒說話。

  許攸這才發現了他們,歡呼一聲就朝趙誠謹撲了上來,順著他的褲腿十分熟練地爬到他身上。趙誠謹下意識地將她抱住,想了想,又朝茶壺招呼了一聲,道:「我們回去。」

  茶壺搖了搖尾巴,歡快地跟在他身後,沈嶸卻悄悄留在了後頭,仔細將許攸留在地上的繩索收拾乾淨,通通拿到廚房塞進了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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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2:57: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趙誠謹抱著許攸回了荔園,沈嶸原本還擔心他會興奮地向大夥兒宣揚此事,但是他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就連瑞王妃那裡都半點口風沒漏。

  而對於許攸而言,這一次的開戰不僅是報了她被打的大仇,更重要的是,她忽然意識到原來茶壺是真正的戰士。這個傢伙平時除了搖尾巴和撒嬌之外沒看出有什麼別的本事,沒想到居然還深藏不露,而且,那麼長的時間裡居然還由著她欺負——一想到這一點許攸就覺得有點內疚和不自在。

  她跟茶壺很快就成了最好的小夥伴,她再也不欺負它了,除了偶爾還騎在它背上衝鋒,其餘的時候都待它特別和善,甚至睡午覺的時候還會躺在它身上。二缺鸚鵡對此深表懷疑,它滴溜著小眼睛躲在柱子後頭偷偷觀察她們倆,又疑惑又不解。

  這個膽小鬼當然不能理解曾經一起戰鬥過的感情。

  自從那隻三花貓落荒而逃後,許攸又恢復了每天上圍牆巡視的習慣,茶壺現在也喜歡跟著,它在圍牆下方追著跑。許攸從廚房拿了些燻肉,讓翠羽用牛皮紙包起來帶到圍牆上,自己卻不吃,走一段路就扔一塊給茶壺,茶壺就更加離不開她了……

  意外是在三天之後的一個早上發生的。

  這一天大早,許攸送走趙誠謹後,一如既往地領著茶壺去遛彎,她爬上圍牆,茶壺搖著尾巴在底下跟著。

  狗狗總是很容易被別的東西吸引注意力,也許是身邊飛過的一隻蝴蝶,也許是不知從哪裡傳出的窸窣聲響,茶壺每走幾步就會出點小狀況,要麼是忽然跳到一邊追蟲子去了,要麼就是彷彿發現了什麼似的撒開爪子使勁兒刨地,一會兒,什麼都沒發現,又甩甩尾巴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剛開始許攸很不耐煩,過了幾日就慢慢習慣了,她總不能指望一條狗能有像她一樣的智商吧。她一邊想著,一邊蹲在圍牆上探著腦袋觀察底下茶壺的動靜,沒留神,頭上忽地一暗,有什麼東西蓋住了她的身體,狠狠一拽,許攸就從圍牆上掉了下來。

  她淒厲地發出一聲哀鳴,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她腦袋上狠狠砸了一下,再然後,許攸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圍牆的另一側,茶壺驚恐地抬起頭朝圍牆上「汪——」了幾聲,不見回應,它又趕緊朝圍牆方向撲過來,嗷嗷地大吼……

  不尋常的犬吠聲很快將府裡的下人吸引了過來,有人慌忙去叫荔園叫人,待翠羽過來發現許攸不見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刻鐘。

  「雪團不見了?」瑞王妃得到消息時已近中午,聞言頓時有些急,「府裡都找過了?齊王——」她猛地想起齊王早已出了京,立刻又頓住,想了想,又問:「今兒府裡可曾來人?」

  翠羽一臉焦急地回道:「奴婢招呼著荔園的下人們將王府找了個遍也不見雪團蹤影。雪菲說雪團每日都與茶壺一起繞著王府散步,早上茶壺忽然叫得厲害,奴婢匆匆趕過去,只見它一直衝著圍牆叫,死都不肯走。方才奴婢又爬到圍牆上去看過,上頭有幾道刮痕,像是雪團留下來的。」

  瑞王妃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頓時湧起一陣怒意,「是有人把它抓走了。」這裡可是瑞王府,京城裡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到王府來偷貓。

  翠羽煞白著小臉,眼淚都快急出來了,顫聲道:「奴婢聽說,外頭專門有人偷了貓出去賣的,長得好看的就能賣個好價錢,若是不好看賣不出去,便要殺了賣肉……」

  瑞王妃臉色微變,深吸了一口氣朝一旁的蘇嬤嬤吩咐道:「叫許管事拿了王府的帖子去京兆尹衙門,他們人多,道上又熟,讓他們幫忙總好比我們這樣摸頭不知腦的。一會兒順哥兒回來……」她有些為難地揉了揉太陽穴,擔心地道:「把他直接帶到萱寧堂來。」

  趙誠謹回來若是曉得貓丟了,還不曉得要哭成什麼樣。

  整個京城都在忙著找貓的時候,沒有人知道,許攸已經被帶出了城。

  她頭上挨了一傢伙,腦袋一直痛得厲害,昏昏沉沉的,連站也站不起來。當然,現在她根本沒法站。她被個大麻袋套著,悶悶地喘不上氣,耳畔有「得兒得兒」的馬蹄聲,身上一顛一顛的。

  居然被人給陰了!許攸一時間有些想不明白,她到底得罪了誰,以至於有人膽敢到瑞王府來抓貓。另一方面,她又有些氣惱,自己到底是太懈怠了,才打跑了一隻貓就以為自己天下無敵,在圍牆上溜躂了幾天,居然沒有察覺到有人在打她的主意——她可不信是有人臨時起意。

  這人抓了她到底想幹嘛呢?如果只是想要她的命,大可不必冒著危險把她運這麼遠。那麼,是想賣了她?她上回還聽花木房的婆子說,像她這樣的貓外頭價格還不便宜。

  她暈乎了一會兒,頭還是痛得厲害,索性什麼也不想了,閉著眼睛睡了過去。迷迷糊糊間,馬終於停了,她被人粗暴地摔在了地上,又拖行了一陣,這才停下來。

  四周很安靜,甚至能聽到風捲過空曠的平地發出的嗚嗚聲,許攸猜測已經出了城。她沒動,假裝依舊昏迷不醒,耳朵卻豎起來仔細偷聽。很快便有粗重的腳步聲傳來,她身邊的那個人啞著嗓子叫了一聲「五哥。」

  老五?許攸頓時一個激靈,嚇得身上汗都出來了。如果真是那個老五,她今兒可就真沒法善了了。老五能放過他?

  「弄來了?」老五沙啞的聲音響起,許攸的一顆心頓時跌入谷底。他奶奶的腿兒,這傢伙報復心還真強,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他居然還能殺個回馬槍,還真能忍啊。他還自己不出面,雇了別人去,得手後立刻出城,就算瑞王府把京城掀個底兒朝天,恐怕也找不到他頭上。

  士別三日,真當刮目相看,老五這混賬東西居然也長腦子了。或者說,其實是有人替他出主意?

  那個抓許攸出城的中年男人一邊解開麻袋,一邊討好地朝老五道:「五哥您看是不是哪只?挨了俺一錘子,這會兒恐怕早就死得透透了,您看好了,回頭俺再把她埋了,省得這東西礙了您的眼。」

  許攸立刻裝死,一動不動地趴在麻袋底,由著老五不耐煩地踢了她一腳。

  老五嫌惡地朝麻袋裡看了兩眼,把眼睛挪到一邊去,低聲咒罵道:「該死的畜生。」一邊罵,又一邊朝麻袋裡的許攸踢了幾腳,見她始終一動不動,這才罷手,不耐煩地朝那中年男人道:「弄走弄走,埋什麼埋,找條河扔了就是。」

  中年男人賠笑著應下,爾後又把麻袋扛上肩頭,朝老五道了別,匆匆地走了。

  真要把她扔水裡?許攸有點急,她雖然會游泳,可到底受了傷,體力也有限,如果這人連著麻袋一起扔,她可不敢保證自己能活著逃出來。

  男人扛著麻袋不急不慢地走了有十幾分鐘,一直走到河邊的一處小木屋才停下來,許攸隱隱聽到河水流動的聲響,心急如焚。她正琢磨著是不是趁著他放下麻袋的機會猛地衝出去,那男人卻忽然開口說話了,「老嚴,老嚴!」

  屋裡有人低低地應了一聲,很快的就有人迎出來,問:「又有什麼好貨?」

  男人笑,把麻袋扛進屋,開了一道縫給老嚴看,「你瞧瞧這貓怎麼樣?嘖嘖,這毛色,這體型,可不是尋常貓。」

  老嚴「喲——」了一句,伸手把許攸從麻袋裡抱出來,「還挺沉!你這是從哪裡弄來的?」

  「這你就別管了。」男人得意地笑,「你替我尋個門路把它賣了,我給你分兩成。」

  「三七開。」老嚴毫不客氣地講價,「這貓可不好賣,大了,能買得起這種貓的都要小奶貓,自幼調教著才不傷主。你這隻貓長得是好看,就是個頭太大,哎喲,這怕不是有快十斤,都吃什麼長這麼肥……」

  吃什麼,吃飯!許攸生氣極了,她知道自己性命無憂,立刻就不老實起來,揮起爪子毫不客氣地朝那老嚴撓去。老嚴卻警惕得很,一反手就拽住了她的兩隻肥爪子,略顯意外地看著她,「這肥貓還挺狡猾。」

  肥你奶奶的腿兒!許攸呲牙咧嘴地朝他怒吼,後腿使勁兒地往他身上蹬,偏偏不管用。那個中年男人趕緊進屋找了根麻繩出來,三下五除二就把許攸給綁了個嚴實,四條腿都給綁了,一動也不能動。

  她果然還是太衝動了。

  老嚴「呵呵」地笑,在許攸的腦袋上拍了拍,「這貓看起來傻乎乎的,沒想到性子挺烈,還聰明。便是賣不掉,回頭自己養著也成。」

  她才不要跟著這麼個邋遢猥瑣的老男人呢,她只喜歡軟萌可愛的小正太!

  中年男人微微色變,低聲叮囑道:「老嚴,這隻貓,可千萬別讓五哥瞧見了。」

  老嚴一挑眉,猜到了什麼,「怎麼,這是他讓你抓的?」

  中年男人點頭道:「他以前在王府裡當差,十有八九是被什麼人給暗算了,卻把氣撒在一隻貓頭上,說得神乎其神,好像這隻貓是個妖怪。誰信他!不過是看在銀子的面子上順便進一趟城。」

  「桿子你好大的狗膽,居然敢去王府裡偷貓,不要命了你!」老嚴頓時色變,下意識地想把許攸往外推。

  桿子急道:「不過是個畜生,有什麼打緊的。再說我們又不在城裡,那王府裡的人能找到這裡來?老五原本是要它的命呢,我見這貓長得好才留了下來,老嚴你若是不幫忙,我就去找戚老爺子。這一隻貓少說也得賣上十兩銀子,他一轉手就能拿三兩,還能不干。」

  老嚴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把五花大綁的許攸拽了過來,低聲道:「行了,這貓就交給我,回頭賣了我再拿錢給你。」

  桿子見他應下,這才滿意,咧嘴笑笑,又跟老嚴聊了幾句天,這才告辭離去。

  等他走後,老嚴搬了把椅子坐在許攸面前盯著她看,眼神很複雜。

  許攸意識到自己可能會被迅速賣走,她有些急,瞪大了眼睛一臉哀求地看著老嚴,嘴裡「喵嗚喵嗚——」地叫。如果她能說話,一定耐著性子跟他談條件,只要他肯送她回王府,做什麼都成。

  老嚴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在她背上撫了撫,低聲道:「我可不敢把你送回去,回頭給你找個好主人啊。」說罷,才緩緩起身走了出去,又哢嚓一聲把大門給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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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2:58: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老嚴一出門,許攸就嘗試著想要掙開身上的繩索,可很快的她就發現這根本不管用,她渾身上下唯一能用得到的地方就只有一張嘴,想要靠它把繩子咬斷——這幾乎不可能。就算她逃出去了,萬一路上又遇著老五,那才叫倒霉呢。

  也許她應該敬候機會,等老嚴帶她出門時再作打算。

  可是,這裡是什麼地方呢?她睜大了眼睛朝四周打量,這房子挺小,東西倒多,屋裡除了床上是空的,其餘的地方幾乎都堆得高高的,只留了極小的一條道兒供進出。大門緊閉著,落了鎖,窗戶也都關得嚴實,那個老嚴還真把她當做階級敵人一般防著。

  有必要嗎?她其實只是一直無害的肥貓。

  到傍晚時分老嚴才回來,許攸都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再也沒有了造反的精神,可憐巴巴地朝他叫了兩聲,老嚴斜睨了她一眼,從隔壁廚房裡拿了個饅頭過來,還掰成兩半,一半自己叼在嘴裡,另一半則用個缺了口的瓷碗盛了放到許攸嘴邊。

  看不出來這個男人還挺講究,許攸本來以為他會隨手把饅頭扔在地上,然後她不得不含著熱淚把髒兮兮的沾了許多灰塵的饅頭一口一口地嚥下去——好吧,電視看多了,總喜歡腦補。

  她慢吞吞地吃了半個饅頭,肚子裡總算舒服了,然後又開始朝老嚴哼哼唧唧,想哄著他把她身上的繩子給解了。老嚴根本不理她,蹲在板凳上慢條斯理地喝了一盅茶,又給她面前的小碗倒了兩口,砸吧了幾下舌頭,道:「你就別想別的了,還盼著我把繩子替你給解了?我又不傻!回頭被你撓兩爪子多不划算。」

  許攸沒轍了,氣鼓鼓地把碗裡的茶水舔乾淨,罷了又抬頭看他。

  老嚴繼續說話,也說不清他是自言自語,還是真以為許攸能聽懂,就這麼絮絮叨叨的不停嘴,「……你呀算運氣好,投了個好胎,長得漂亮,要換了別的貓,哪裡還有命在,這會兒早就扒皮下鍋了。這世道就是這樣,長得好看就佔便宜。人是這樣,連貓貓狗狗都這樣。我跟你說,你呀就認命了,別想著以前的主人,我給你新找的那家就挺好的,是個做官的,去了保管過好日子,吃香喝辣的比我都痛快。可你得老實點,別一見著人家就伸爪子撓人,人可沒我這麼好脾氣,真弄傷了,保管立馬廢了你……」

  許攸眨了眨眼睛,也不掙紮了。其實她能感受到老嚴的善意,相比起老五和之前那個叫做桿子的中年男人來說,老嚴是盼著她能過上好日子的,所以還會特意去幫她找個好主人。可是,她一點也不想要新的主人,她只想回瑞王府,回到趙誠謹身邊。

  他應該已經知道自己不見的事了吧,這會兒還不曉得哭成什麼樣子呢,沒有她的陪伴,晚上他能睡得著嗎。許攸有些憂傷地「嗚嗚」了兩聲,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這一回,她的憂傷真正地逆流成何了……

  天黑後,老嚴居然解了她身上的五花大綁,只在她脖子上繫了一根柔軟而堅韌的繩子。「喲,這貓牌——」老嚴眯起眼睛盯著許攸脖子上那枚沉香木貓牌看了半晌,表情愈發地複雜,猶豫了半晌,咬咬牙,終於還是沒扣下來,壓著嗓子道:「小東西,這玩意兒爺就不收了,將來有沒有人找到你,就看你的命了。」說罷,他還小心翼翼地把那貓牌往許攸脖子裡塞了塞,想用她的長毛將東西擋住。

  好吧,這個傢伙,還算是個好人。

  老嚴這回沒把許攸往麻袋裡塞,只把繩子的另一頭系在了自己胳膊上,然後,從院子後頭牽了頭毛驢出來,一人一貓騎在毛驢身上出了門。

  鄉下的路挺黑,所幸月光極好,星輝湛湛,那毛驢走得極穩。老嚴似乎難得有個伴兒,嘴巴碎得不行,根本就不想停,一路嘮嘮叨叨過去,聽得許攸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不過,她倒是聽話地沒有再試著逃跑。

  許攸心裡頭清楚,就算換了是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鄉下地方,她都沒那麼容易找回王府去,更何況現在還是只沒法說話的貓。

  毛驢走了大概有一個多多小時,才終於到了個驛站。驛站屋簷下掛著燈籠,門口還有侍衛守著,顯見今兒住在這裡的人地位不低。

  老嚴沒走正門,趕著毛驢從後頭繞了過去,敲敲門,很快就有人出來接應,探出半個腦袋朝外頭看,見是老嚴,那小吏模樣的男人立刻笑了,招呼道:「快進來,剛燙好的酒,你也來一杯。」一邊說著話,一邊把門拉開。

  老嚴笑,舉了舉懷裡抱著的許攸,小聲道:「我今兒有正事來著。早先不是跟秦府的管事說要送隻貓過來嘛,就是它了。」

  「喲,這貓挺肥啊。」那小吏看了許攸一眼,立刻發出一聲驚呼。許攸很不悅地白了他一眼,看什麼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小吏一點也沒領會許攸眼神的含意,還總回頭看她,忍俊不禁地笑。許攸氣鼓鼓地把臉扭過去。

  老嚴進了屋,陪著小吏說了會兒話,那個什麼管事就來了。那管事打扮得個教書先生似的,臉上總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在老嚴和小吏面前有些倨傲,見了許攸,還皺皺眉頭,有些看不上,搖頭道:「這也太大了吧,怕是不好養。」

  老嚴賠笑道:「是大了點,不過這貓好養,又聰明,您看這毛色,這品種,就算是京城裡也難找。退一步說,就算秦管事您真去買只小奶貓,那才麻煩呢,那小東西精貴得很,一不留意就病了死了,豈不是更麻煩。」

  秦管事到底沒養過貓,被他這麼一說也覺得有些道理,想了想,方道:「這樣,我先帶它給少爺瞧瞧,他若是看得上,價錢自然好商量。他若是不喜歡,這——」

  「那我就把它帶回去。」老嚴很乾脆地回道。秦管事這才滿意了。

  最後還是老嚴親自把許攸送到那位秦少爺屋裡的,他到底擔心許攸會撒潑,萬一真把那什麼少爺給撓一爪子,他可負不起責。

  「大少爺您看它這毛色,這爪子……」老嚴抓起許攸的爪子朝榻上打著哈欠的少年人揮了揮,少年人迷迷瞪瞪地瞥了許攸一眼,漫不經心地道:「是隻貓啊,唔,行,要了吧。」他忽地想到什麼,一本正經地朝許攸問:「它會算數嗎?」

  老嚴頓時噎住。

  少年人撅嘴有些瞧不起,「安之表哥家的狗都會算數的,那才叫聰明。這隻貓胖乎乎的,一看就笨死了。」

  你妹啊,誰笨了!算個數而已,她要真露一手保管嚇死你!

  雖然被吐槽了,但是這位大少爺還是作主要了她,老嚴高興極了,顛兒顛兒地抱著許攸謝了又謝,待出了門,又仔細叮囑她不要亂來,好像他就猜到了她會亂來似的。

  不過,考慮到老嚴對她還不錯,為了避免秦家追究他的責任,許攸暫時不準備逃跑,當然,更重要的是,這個秦家應是官宦人家,住的是驛站,門口還有侍衛守著,官職顯然不低,既然都是一個系統的,就索性坐著他們家的馬車一起回京,也省得她再麻煩。

  這麼一想,許攸就淡定了,晚上居然還睡得挺好。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老嚴早就已經不在了,陪在許攸身邊的是個憨頭憨腦的少年人,老實巴交的樣子,卻喜歡笑,對人很和善,這讓許攸立刻就想起了茶壺。她想念王府裡的一切。

  吃了早飯上了馬車,顛了幾下,許攸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半夢半醒間,她彷彿已經回到了瑞王府,趙誠謹兩隻眼睛哭得像桃子似的,飛奔著衝出來一把將她抱在懷裡,許攸也抽抽泣泣地哭,哼哼唧唧地撒著嬌。

  「這貓在幹嘛?」一個聲音忽然響起,然後,有個手指頭在她腦門上點了點。許攸生氣地甩了甩腦袋,鼓著臉瞪他,秦家大少爺反而笑起來,有些意外地道:「這貓脾氣不小啊。居然還敢瞪小爺我。」

  「大少爺,貓都這樣的,它長的就是雙圓眼睛,看誰都一樣。」老實少年在一旁打圓場,又伸手在許攸背上撫了撫,小聲道:「大少爺您這麼摸摸看,貓兒都喜歡人這麼摸它。等跟它熟了,它就能爬到人身上來。」

  秦大少爺呲著牙嫌惡地哼了一聲,道:「往人身上爬,那多髒。這貓身上不會有蝨子吧,它洗過澡沒?」

  「它乾淨著呢。您看它的毛,一看就是有人仔細打理過的。咦——」老實少年終於發現了許攸脖子上的貓牌,有些好奇地湊近了看,「大少爺,它有貓牌,上頭還寫著字呢。您看看,這是什麼字?」

  「雪……雪團?」秦大少爺伸手掂了掂貓牌,臉上露出狐疑的神情,「這是沉香木的……」不僅是沉香木,而且品質還極佳,便是尋常富貴人家也不一定買得到。

  「雪團?這名字怎麼聽著有點耳熟。」老實少年皺著眉頭道,許攸的眼睛忽地一亮。

  居然聽過本女王貓的名號?那可真是太好了!趕緊把她送回王府,大大地有賞!

  「啊——」老實少年忽地提高了聲音,「好像上回聽齊王殿下提起過。」

  「是他的貓!」秦大少爺立刻就變臉了,表情愈發地嫌惡,不悅地瞪著許攸道:「難怪這麼討厭。把它給我弄遠點,看到它就想起趙穆安。」

  趙穆安是齊王殿下的名字,這個秦大少爺居然跟他有仇?

  這回可真是上錯馬車了!

  更可怕的還在後頭,中午停下來用飯的時候,許攸聽見幾個下人嘰嘰喳喳地在說話,「……什麼時候才能到滎陽啊?」「還得兩天吧,聽說還得坐船呢。」

  滎陽?什麼滎陽?難道他們居然不是回京城,而是出京的嗎!!!

  你妹的她坐錯車了!

  許攸後腿一蹬就想往外逃,被那老實少年一把抱住,輕聲細語地哄,「貓兒乖啊,別亂跑,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跑丟了找都沒處找。」一邊說著話,他又一邊把她給拴上,從桌上拿了一塊紅燒魚送到她嘴邊,「吃吧,吃吧,吃飽了我們還要上路。」

  她現在的悲傷不是一塊紅燒魚能治癒的,許攸含著熱淚一邊吃著魚一邊傷心欲絕……

  也許,也許她應該跟著秦家去滎陽,這個秦家大少爺再怎麼跟齊王有過節,也不至於跟她一隻貓過不去,對吧,對吧。

  現在齊王殿下就在河南,只要見了他,一切就好了。許攸回到馬車上的時候憂傷地想,一邊抽泣,一邊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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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瑞王府裡,趙誠謹已經哭了一整天,他也不去上書房讀書了,坐在房間的窗檯前默默地掉眼淚,一雙眼睛腫得像桃子,小模樣可憐極了,簡直讓見者流淚。

  京兆尹衙門的差役們翻遍了整個京城也沒搜到貓咪的蹤影,他們也不是沒想過借茶壺來幫忙,可是根本沒用,起初在巷子裡,茶壺還能清晰地辨認出雪團留下的味道,可一上了大街,被四面八方的各種味道一沖擊,茶壺就暈了頭,根本找不到方向。

  貓咪就這樣忽然消失了,沒有一絲徵兆。

  荔園裡許攸所有的東西都好好地留在原處,她睡過幾次的貓窩,喜歡撥來撥去的逗貓棒,還有五顏六色的漂亮小衣服……翠羽看得挺傷心想過來收,被趙誠謹生氣地攔了,他也不說話,嘴巴閉得緊緊的,安安靜靜地掉眼淚。

  瑞王妃看得實在心疼,便讓趙嫣然領著杏仁糕去荔園走動。可是,就連一向喜歡黏人的杏仁糕都不敢上前要趙誠謹抱,茶壺和二缺鸚鵡也安靜極了,不聲不響地躲在牆角,有時候茶壺還會傷心地抱著雪團的玩具「嗚嗚」幾聲,似乎也在想念她。

  雖然許攸並不知道王府裡的情況,但是她也在深切地思唸著她所有的朋友。

  在路上慢悠悠地走了六七天,秦家的隊伍才終於到了滎陽城。許攸已經知道這家的主人秦大少爺的父親秦二老爺是去滎陽任職的,至於做的是什麼官兒,她倒沒留意。

  秦二老爺雖然年紀大了,但五官依舊俊朗,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美貌,只是臉上表情總是很嚴肅,眉頭永遠都擰著,有一種不怒自威的嚴厲。不過許攸一點也不怕他,她連皇帝陛下的膝蓋都趴過,自然就不把這位官老爺放眼裡。

  讓她意外的是,原來這個秦家居然是太子的母舅家,秦家二老爺是皇后娘娘的堂兄,難怪秦大少爺提起齊王殿下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原來是仗著皇后和太子的勢。

  不過,等到了滎陽,他會去通知齊王殿下嗎?

  秦家很快安置了下來,秦大少爺對許攸興趣不大,只偶爾會讓那個老實少年抱著過去瞧兩眼,雞蛋裡頭挑骨頭說幾句她的壞話,大多數時候都是那個老實少年在一旁陪著,許攸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叫二牛。

  許攸一點也不老實,到了滎陽的新宅院後,府裡的下人都很忙,二牛也有許多差事,所以並不能從早到晚地看著她,許攸便趁機偷偷摸出去四處溜躂。府裡的下人大多知道秦大少爺養了一隻貓,所以見了她也並不意外,當然,他們更不會把她放在心上,誰會注意一隻貓呢?

  相比起瑞王府來,秦家的新府邸並不算大,但東側的小院景色卻不錯,那裡有幾棵茂密蔥鬱的柿子樹,綠蔭蔭地遮了半個院子,讓許攸想起瑞王府來。她常去的圍牆邊就種著這樣的幾棵柿子樹,秋天的時候,密密的果實掛了一樹,光是看著就讓人心情愉悅。

  許攸大多數時候都蹲在屋頂靠柿子樹的地方打盹,有時候會聽到院子裡客人進出的聲音,她就探出腦袋來瞄兩眼認認人,遇著長得好看的就「喵嗚——」兩聲,引得下頭的客人抬起頭來看她。

  這小院子是秦二老爺的書房,平時看得挺嚴,不怎麼有人過來。這天中午的時候秦二老爺在寫信,許攸趴在屋簷上盯著看了半晌,都是寫給京城的,好幾封都堆在案頭,碼了厚厚的一疊。

  許攸心裡一動,她忽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秦二老爺一出院子,她就立刻悄悄潛進了書房。秦二老爺似乎對旁人都不怎麼信任,書房裡連個伺候的下人也沒有,桌上有些亂,幾張宣紙胡亂地放在一旁,硯台上也沒清理乾淨,剩了半池子的墨汁。

  這可真是天助我也!

  許攸沒動宣紙,從抽屜裡翻出一個沒用過的信封,伸出爪子在墨汁裡蘸了蘸,爾後在信封的背面重重地蓋了個章,畫了一朵漂亮的梅花。依著趙誠謹的聰明勁兒,他要是見著這封信,定能想到是她寄過去的。

  至於信函上的收信人,許攸可沒異想天開地用她這兩隻肉墊抓住毛筆寫出字來。剛開始她還想著是不是從府裡偷塊臘肉去賄賂巷子口替人寫信的秀才,請他幫忙填上瑞王爺的名字,可一琢磨就立刻打消了念頭。世人大多愚鈍,可不是誰都像皇帝陛下那樣能透過這張貓皮認出她神貓的本質,她要真這麼幹,等待她的結果十有八九就是被當做妖怪燒死,她可不想冒這個險。

  於是,她從書架上隨便找了本書,翻開來一頁一頁地尋找「瑞王府」這幾個字,翻了半天,居然還真被她給找齊了,然後,她又伸出尖細的指甲把那幾個字從書上摳下來。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把那幾張歪歪斜斜的小紙片粘在了信封上,仔細看了看,確定準確無誤了,這才把那封信塞進了秦二老爺寫好的那疊信中。她原本還想去廚房扒幾根雞毛黏在上頭來表示此信的重要性,後來仔細一想,還是作罷了——且不說現在雞毛信流不流行,秦二老爺又不是瞎子,忽地瞅見那根後現代主義的雞毛,還能不發現異常?她就別想指望能糊弄著把信送去京城了。

  不過許攸倒也不害怕被秦二老爺發現什麼,就算那封信被他挑出來了,他也不曉得到底是誰搞的鬼,一般人誰能把這種事跟一隻貓聯繫上——只有皇帝陛下那個老流氓才會這麼幹!

  這麼一想,許攸忽然又有點想念那個老流氓了。雖然那個傢伙看起來很嚴肅又很狡猾,可是卻從來沒有欺負過她,其實他骨子裡也是個溫柔的人啊。

  她做完所有的事,把書還回書架,又仔細把桌面恢復成原樣,直到確定沒有任何紕漏了,這才爬上屋頂。

  傍晚時分,秦二老爺匆匆將桌上的一沓信交由下人送回京,許攸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她算一算時間,如果順利的話,三五天瑞王府就能知道她的下落,過不了十天,可愛的小世子一定會踏著五彩祥雲來接她回京……

  她就在這樣美妙的幻想中睡著了。

  信送走之後,許攸的心情就放鬆起來,閒著沒事兒還會在院子撲麻雀玩兒。但大多數時候,她都蹲在東小院的屋頂上打盹。秦二老爺挺忙,東小院的客人絡繹不絕,有時候他們會在書房裡議事,聲音並不大,但許攸的耳朵實在好使,竟能聽得七七八八,只是這些政事與她無關,所以並不往心裡去。

  這天下午,她睡得迷迷糊糊,半夢半醒間,似乎又聽到書房裡有人說話,什麼「黃河」「治水」「賑災銀兩……」

  齊王殿下不就是來河南治水來了?許攸一個激靈就醒了,豎起耳朵想聽他們在議論些什麼,可底下的人卻似乎專門跟她作對,偏偏就噤聲不語,屋裡有窸窸窣窣的輕微聲響,過了一會兒,便聽到有人告辭的聲音。

  許攸趕緊起身從屋頂上探出腦袋來,想看一看底下的人究竟是誰?他會認得齊王殿下嗎?她一著急,身體就探得有點狠,一不留神就從屋頂上翻了下來,好在她手腳靈便,慌忙撈住一棵樹枝穩住了身體,緩了兩下才從上頭滾下來,有些狼狽,卻並沒傷著。

  屋簷下的中年男人有些意外,擰著眉頭看了她一眼,倒也沒往心裡去,轉身便走了。

  這個人的身上……有齊王殿下的味道!許攸說不出是驚還是喜,她幾乎沒怎麼猶豫,撒開蹄子就跟在了那人身後。

  他是齊王殿下的下屬嗎?要不然身上怎麼會有齊王的味道,齊王殿下一向眼高於頂,什麼時候跟屬下這麼親密了?這可真是太奇怪了!

  那個官員出門後便上了頂藏藍色的不起眼的小轎,許攸悄悄地跟在他後頭。要是換了在京城,她保管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敢隨意出門,可是今天,就連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麼,幾乎連想都沒有想就跟了出來。

  就算被那個官員發現了,反正,他也會送她回來的吧。

  藏藍色的轎子一路疾行,走不多遠便岔進了一條幽深狹窄的巷子裡,然後七彎八拐的,終於停到了一扇陳舊破敗的木門口。

  齊王殿下難道住在這裡?許攸心裡猜測著,也許這個人並不是來見齊王的,說不準在這偏遠的小院子裡養了個外室呢?也許是為了別的什麼事?齊王殿下那麼挑剔又不好伺候,許攸可不覺得他能在這種地方安之如怡。

  轎子一停,許攸就飛快地攀上牆頭縮成一小團不讓他們瞧見。那中年官員警惕地朝四周查看了一番後,這才上前去敲門。很快便有人來迎,沉著嗓子問了兩句話,立刻將門打開,恭敬地招呼了一聲「劉大人。」

  劉大人進了院子,許攸也飛快地跟進去。她心裡頭有一種奇怪的預感,只是說不上來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種感覺愈發地強烈,許攸也就愈發地小心謹慎起來。

  劉大人冷著臉朝那門房問道:「他還是不肯說嗎?」

  「一直不說,屬下也不敢用刑。」

  「怕什麼,」劉大人冷哼一聲,眼睛裡有殘忍的光一閃而過,「大不了魚死網破,那賬本若是洩漏出去,我們一個也逃不了。都是命,他的命就比我們值錢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這個劉大人……聽起來,彷彿不是個好人,難道,被囚禁在這裡的那個大人物竟然是齊王殿下!

  許攸驚得險些沒從樹枝上掉下來,居然敢綁架齊王,這些人不要命了!

  她惶恐不安的時候,劉大人已經進了西廂的一個房間,不一會兒,裡頭便傳出悶悶的痛呼和呻吟,雖然隔著一堵牆,但許攸卻幾乎能百分之百的確定,裡頭那個被揍得跟豬頭一樣的傢伙就是齊王殿下!

  許攸有些擔心,但她好歹忍住了沒直接進屋,耐著性子躲在樹枝間等了有近二十分鐘,才終於瞧見那個劉大人沉著一張臉出來了,臉色很不好看,顯然沒有從齊王殿下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沒想到齊王殿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居然還是個硬骨頭,許攸決定以後再也不瞧不起他了。

  關押齊王殿下的門又給鎖了,許攸一時也進不去,想了想,索性上了屋頂。等那個壞人走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把屋頂上的瓦一塊塊掀開,然後,小心翼翼地探出個腦袋朝裡頭看。

  五花大綁的齊王聽到聲響也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來,一人一貓的眼神正正好對上,許攸就瞧見齊王殿下像只蝦子似的從地上彈起來,一雙眼睛瞪得溜圓,雖然嘴巴被帕子捂著,但透過眼神和誇張的面部肌肉,許攸分明看出了他內心的無比震驚——

  總結起來,大概就是三個字:親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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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他是在做夢吧!是在做夢吧!齊王殿下目瞪口呆地看著屋頂上方那張銷魂而熟悉的胖臉,雪白的貓毛,溜圓而湛藍的眼睛,還有那緊緊繃著的,故作不屑的小表情,無一不表明那是他熟悉的貓。

  可是,齊王殿下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它會出現在這裡的理由。順哥兒的寵物貓,為什麼會出現在他被綁架的屋頂?難道,它是來救他的!

  齊王一邊洶湧澎湃地激動著,另一邊又有個小小的,理智的聲音在跟他說話,貓能靠得住,豬都能上樹。他淪落到今天到底是因為什麼?還不是這隻貓給害的!就憑它那肥短的四肢,還是專會吃人豆腐的小嘴巴,能把他給救出去?

  除非它身後跟著人!

  難道是瑞王爺知道他被人綁架,親自帶人來救他了嗎?所以說,這隻貓只是來打前陣,真正的救兵還在後頭!齊王覺得自己好像想明白了,然後他就放了心,把盈眶的熱淚逼了回去,朝上方的許攸點了點頭。

  許攸一愣,她沒想到齊王殿下還挺具有革命的樂觀主義者精神,都這種地步了,還能這麼淡定,真是跟他平常的樣子一點也不像。

  大白天的,院子裡還有人守著,許攸可不敢貿貿然地下手施救。她輕輕地朝齊王殿下「喵嗚」了一聲,縮回腦袋,仔細將瓦蓋好,爾後又將這院子四周的地形察看了一番,尋找最佳的逃跑線路。

  與此同時的京城,那封蓋著梅花掌印的求救信已經送進了瑞王府,安安靜靜地躺在瑞王爺書房的案几上。書房伺候的小童好奇地拿起信仔細看了幾眼,有些狐疑地小聲嘀咕,「這誰送來的,字都不會寫……」

  桌上剛剛收拾好,瑞王爺就抱著趙誠謹進屋了。瑞王爺平時並不讓兒子進書房,可最近這些天,趙誠謹的情緒特別低落,自從丟了貓以後,就沒再見他笑過,起初幾天還一直偷偷抹眼淚,現在雖然不哭了,可還是不怎麼愛說話,人也瘦了,圓圓的包子臉忽然就削瘦下去,看得瑞王爺很是心疼。

  「順哥兒不是說想來書房找書看麼?書架在那邊,順哥兒想要什麼書就自己去找,若是拿不到就讓父王幫你,好不好。」瑞王爺一臉慈愛地摸了摸趙誠謹的後腦勺,溫柔地道。

  趙誠謹的情緒依舊不怎麼高,低低地應了一聲,就在一旁站了,並不動。瑞王爺見他這模樣心裡頭愈發不好受,頓了頓,又耐著性子哄道:「順哥兒幫父王讀信可好?不過,就是不知道你認不認得那麼多字。」

  趙誠謹抿著嘴巴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又輕輕點點頭,走到書桌邊。瑞王爺心中稍定,示意屋裡伺候的書僮將案上的那疊信遞給趙誠謹。

  趙誠謹雖說上學的時間不長,但他實在聰明,小小年紀倒認得數上千個字了,讀起信來啃啃巴巴,卻也能聽懂大體的意思。他很快就讀了兩封信,瑞王爺很高興地表揚他,趙誠謹的臉色總算好了一些,一直籠罩在眉宇間的悲傷微微消散。

  下一封——呃,伺候的書僮微微一頓,猶豫著是不是該把這封奇怪的信先收起來。正猶豫著,趙誠謹的手已經伸了過來,書僮慌忙拆開信封,卻發現裡頭空空如也。

  「咦?」書僮愈發意外,「是空的,」他道,抬頭朝瑞王爺看了一眼。

  瑞王爺並不在意,揮揮手道:「別管了,看下一封。」

  趙誠謹卻不聲不響地將信封拿了過去,書僮小聲朝他解釋,「許是有人惡作劇,世子爺不必放在心上。」

  趙誠謹卻像沒聽到他的話似的,兩隻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那幾張貼在信封上的毛毛躁躁的小紙片,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又把信封翻了過來。他的目光剛剛瞥見那朵可愛的梅花腳印,身體就已跳了起來,激動得「啊啊——」地大叫起來。

  「怎麼了?」瑞王爺大驚,慌忙丟下手裡的筆奔上前將趙誠謹抱在懷裡,「順哥兒沒事了,沒事了,父王在呢。」

  趙誠謹重重地呼了一口氣,通紅的小臉緩緩沉下來,他終於能說出話來了,「雪……雪團……」他眼睛裡閃爍著奇異而驚喜的光,指著信封上的梅花腳印激動地朝瑞王爺道:「父王,是雪團來的信。」

  瑞王爺:「……」

  「你看這裡,」趙誠謹看出了瑞王爺臉上的無奈,趕緊指給他看,「這是雪團的腳印,我認得。我畫畫的時候,雪團總喜歡把它的腳印印在畫上,父王不信,就讓翠羽把我的畫拿過來對比,一比就知道了。」

  他的表情特別認真,這一瞬間,臉上就有了平日裡的光彩,瑞王爺發現自己根本沒法拒絕,他硬著頭皮朝書僮點點頭,書僮會意,趕緊去了荔園。

  趙誠謹一旦確定這封信是許攸送來的,越看就越覺得自己想得有道理,「父王你看,雪團它不會寫字,所以才貼了這些小紙片在上頭,它一定是用指甲摳的,所以才毛毛躁躁,父王你說是不是?」

  瑞王爺扶著額頭不知道該怎麼回,雖然趙誠謹現在很興奮,可是,一旦希望破裂,他也許會更加的絕望和難過,於是瑞王爺咬了咬牙,小聲地提醒兒子,「順哥兒,雪團她……好像不識字吧。」

  「可是,我們王府門口不就掛著瑞王府三個字的匾額嗎?」趙誠謹眨巴著眼睛道:「雪團每天從門口經過,見得多了,所以就記得了。」他一臉的理所當然,「雪團很聰明的,它是全天下最聰明的貓。」

  瑞王爺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過了約莫一刻鐘,書僮終於回來了,瑞王妃與蘇嬤嬤也跟著,才一進屋,瑞王妃便緊張地問:「雪團有消息了?竹安說得不清不楚的,我索性就親自過來問問。」

  瑞王爺為難地苦笑,搖頭道:「今兒收到封信,順哥兒說是雪團寫的。」

  瑞王妃立刻明白他剛剛為什麼笑得這麼艱難了。

  趙誠謹卻渾不覺瑞王夫妻倆的擔憂,他急匆匆地把書僮竹安手裡的畫搶過來,飛快地展開,又將信封上的梅花腳印仔細比對,罷了又高興地大聲喊起來,「父王父王,你來看,就是雪團的腳印,半分不差。」

  瑞王爺與瑞王妃相互對視一眼,俱看到了對方眼睛裡的意外和驚奇。瑞王爺這回沒說話了,從善如流地走到書桌邊,將畫上的腳印和信封上的腳印仔細地比對,然後,他就傻了。

  「果真是雪團?」瑞王妃見他這神色,哪裡還猜不出來,一時間說不出心中到底是驚喜還是驚訝。所幸這夫妻二人都是心胸豁達開明之人,即便是見了這般離奇之事也能迅速沉下心來,瑞王爺只愣了半晌便恢復了常態,正色朝竹安吩咐道:「讓衛統領速去追查此信的由來。」想了想,又催促道:「要快!」

  王府裡還真是養了一隻……神貓,瑞王爺默默地想。

  …………

  齊王殿下懷著美妙的心情一直默默等待著瑞王爺領著人馬從天而降地將他解救出來,可是,他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到天黑,瑞王爺依舊沒有來。這個時候,齊王殿下終於覺得不對勁了。

  他是知道瑞王爺的性格的,但凡是曉得他被囚禁在此地,瑞王爺保準立刻就會過來救人,怎麼著也不至於老半天都按兵不動。那麼,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那隻貓是單兵作戰,沒有後援。

  齊王殿下都快哭了,他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寄託在一隻貓身上,光是想一想就覺得不靠譜,可問題是,現在的他,除了這隻貓以外,還真的沒有別的指望。他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那隻肥貓真能像它的小主人誇讚的那樣無所不能。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齊王豎起耳朵聽外頭的聲音。那個守衛應該已經去睡了,院子裡半點動靜也沒有,不知從哪裡傳來啾啾的鳥鳴,隱隱約約的,聽得並不真切。齊王睡不著,他睜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頭頂,期望著屋頂上方的瓦能再一次掀開,然後探出一張銷魂的胖臉來。

  他正傷心地期盼著,門口忽地傳來輕微的咯吱聲,齊王一愣,迅速地轉過頭去看,藉著淡淡的月色,他分明瞧見那扇門緩緩地開了,雪團肥碩的身體從門後跳出來,壓著嗓子輕輕地朝他「喵嗚」了一聲。

  齊王殿下頓時熱淚盈眶。

  他滿懷期盼地看著門後,可是,再也沒有人出現。所以說,果然是這位孤膽英雄獨自一貓地上門來救他?齊王殿下在極度失望的同時,心裡又隱隱有些感動。

  許攸這半天可不是瞎忙,她在齊王殿下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把從隔壁院子裡借來的剪刀叼到齊王身後,用兩隻爪子艱難抱住剪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剪斷了繩子……

  走啊!

  許攸有些不耐煩地朝齊王「喵嗚」了一聲,齊王殿下如夢初醒,這才緩過神來,有些迷茫地抹了把臉,跟在許攸身後飛快地出了門。

  外頭挺黑,許攸健步如飛,齊王也緊隨其後,一邊貓著腰小心翼翼地走,一邊擔心地朝四周東張西望,生怕驚動屋裡的守衛。他越是這麼緊張,反而越是容易出錯,竟沒留意腳下的台階,「砰——」地一聲摔了一跤。

  屋裡的守衛立刻驚醒,高聲喝問:「是誰?」

  齊王大驚,慌慌張張地爬起身就跑,那守衛趕緊點了燈就往外衝,奔到門口一拉門——

  「啊——」齊王不敢置信地摀住嘴……

  門鎖住了!

  是貓干的!這個傢伙居然會鎖門!

  齊王先是一驚,可仔細一想到它今天晚上的英勇表現,又覺得貓咪鎖門似乎也不是一件什麼了不起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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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2:59: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一人一貓在巷子裡狂奔。這條巷子歪七扭八的,齊王有點暈方向,好在有許攸帶路才不至於迷路,眼看著就要出了巷子,許攸忽地停住腳,折身朝東面的圍牆攀上去,哧溜一下就衝到了圍牆上方,爾後蹲下身體,揮起爪子朝齊王招了招手。

  這……是讓他也跟著翻牆的意思嗎?齊王沒有猶豫多久,事實上,他現在對許攸言聽計從,所以也顧不上牆後那戶人家會不會把他當做小偷扭送去衙門了,一挽袖子就爬了上來。許攸誇獎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率先沿著圍牆滑了下去。

  齊王也緊隨其後進了院子,躡手躡腳地往裡走。

  院子裡很安靜,這個時辰應該都已睡熟了,齊王努力地讓自己狂亂的心平靜下來,爭取不要再給這隻貓添亂,腳下也儘可能地小心,不發出任何聲音。

  但貓咪卻走得很瀟灑,它幾乎是無所忌諱,撒開腿就朝院子裡跑,奔到門口,又回過頭朝齊王「喵嗚喵嗚」地叫。齊王生怕它把屋裡的人吵醒,急得臉色都變了,但還是硬著頭皮跟了過去,藉著淡淡的月色仔細一看,頓時樂了。

  這房門居然鎖著!所以說,這家根本沒人,貓咪早探過路了才把他帶過來!

  齊王這回沒有再一驚一乍了,任誰經歷了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後,再面對這些都會覺得只是小菜一碟。齊王殿下蹲下身體摸了摸許攸的耳朵,情真意切地誇了一句,「好貓咪!」,然後,他就把門給卸了。

  這個房子有段時間沒住人了,空氣中有股霉味兒,屋裡黑,齊王也看不清這房間裡的陳設,只得眯著眼睛瞎摸索,摸了半天,終於摸到了一張床,床上空空的並沒有被縟,但齊王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已是九月裡,微微有些涼,齊王躺了沒幾秒就覺得有點冷,想了想,朝許攸「喵嗚」了一聲,許攸猶豫了一下,還是跳到了他身邊。於是齊王殿下伸出胳膊把毛茸茸的肥貓咪抱在懷裡,總算暖和了,不一會兒,竟傳來輕輕的鼾聲……

  剛剛還被人追得屁滾尿流,轉過頭閉上眼睛就能睡著,許攸真不知齊王殿下到底是鎮定冷靜呢,還是沒心沒肺——想也覺得第二種可能性更大。

  院子外頭隱隱傳來人聲,還有沉重的腳步聲,齊王忽地睜開眼睛警惕起來,身體陡然緊繃,兩隻手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貓咪,下意識地輕撫她背上的毛。很快的,外面的聲音漸漸遠去,齊王的身體漸漸放鬆,幾秒鐘之後,他又睡著了。

  「……好貓咪……」睡夢中,齊王殿下翻了個身,喃喃自語。

  結果,第二天早上一起床,他就翻臉了。

  「……你讓我穿這個……」齊王惡狠狠地盯著床頭的衣服,氣得要命,小白臉漲得通紅,簡直都要惡向膽邊生了。

  許攸繃著臉看他,面無表情,勾起漂亮的紅裙子往他面前甩,態度非常堅決。

  這個傢伙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危險嗎?人家既然敢綁架他,就根本不畏懼他的身份,就算是王爺又怎麼樣,強龍不壓地頭蛇,要真再落在那些人的手裡,他就死路一條。許攸可沒覺得自己真的那麼神通廣大能再救他一回。

  齊王不換裝,許攸根本就不讓他出門,早上她溜出去在隔壁人家「借」了兩個饅頭,自己吃了半個,給了齊王一個半,他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一點也沒嫌棄,三兩口就把饅頭啃完了,罷了還問:「雪團,有沒有水?」

  許攸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還真當自己是吃軟飯的小白臉了!跟著一隻貓咪吃軟飯,這麼沒出息的男人還真是絕無僅有,居然還是個王爺!要是皇帝陛下看到他這大兄弟墮落成這樣,不曉得多痛心。

  吃過了早飯許攸又繼續跟齊王磨,她有點生氣,為了「借」這幾件衣服費了多少力氣齊王知道嗎?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來,她還不能在附近「借」,還不能只借一家,她甚至還得考慮顏色的搭配,才能保證不讓齊王殿下傳出去之後被人笑話成土包子,她有多努力他知道嗎!

  也許是許攸的怨念太強大,表情太嚴肅,齊王殿下終於還是扛不住妥協了,他委委屈屈地抱起那幾件花裡胡哨的衣服,為了避免自己的身體被貓咪猥褻,還特意把她趕了出來,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終於扭扭捏捏地從屋裡走了出來。

  喲——這美人兒美得……還真有點禍國殃民的氣質。

  許攸歪著腦袋東看看,西看看,總覺得還有點不夠,想了想,終於找到關鍵了,於是哧溜一下爬到齊王殿下的肩膀上,一伸爪子,把他頭頂的玉冠給抓掉了。黑髮如瀑,傾瀉而下,齊王殿下頓時化身為傾國傾城的美豔少女,簡直不可方物。

  這樣走出去不行啊!雖然那些壞人估計認不出他來,可就這張臉,一上街保準被那什麼地痞流氓小混混給纏上,說不定還要被哪個好色的紈褲子弟給看上了,哭著喊著非要娶她做第幾房小妾……

  「怎麼?還不行啊!」齊王殿下生氣了,惡形惡狀地瞪著許攸,粗著嗓子朝她吼。許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攀上圍牆,又消失了。

  院子裡只剩他一個人,明明只是走了一隻貓而已,可是,齊王卻覺得怪難過的,他有點擔心是不是剛才自己的態度有點惡劣,所以把貓咪給氣走了。人家貓咪不遠千里從京城趕過來救他,結果他還朝人家惡言惡語,果然是有些過分麼……

  齊王殿下蹲坐在屋簷下的台階上正自我檢討著,許攸終於回來了。她這回可是費了牛勁兒,跑了好幾戶人家才找到了一頂帷帽,也不管這顏色好看不好看,質地是否附和齊王殿下的身份了,趕緊就把它給叼了回來。

  「喵嗚——」許攸把帷帽放在地上,仰起腦袋朝齊王叫了一聲。她一個上午跑來跑去幾乎沒有停下來過,這會兒已經累得不行,喵嗚起來都有氣無力的。齊王只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發酸,一會兒,竟有熱燙的液體淌了出來。

  他媽的,真沒用!齊王抹了把臉,有些不自在,貓咪來救他的時候都沒哭,這會兒居然掉眼淚了。真是……沒用!

  齊王把頭髮理了理,撿起帷帽戴上,爾後蹲下身體把許攸抱在懷裡,輕輕拍拍她的腦袋,準備出門。待走到門口,他伸手一拉,門不動,於是皺起眉頭又加了把力,大門依舊紋絲不動。

  許攸沒好氣地朝他翻了個白眼,這個傢伙,難道忘了昨天晚上他們是翻牆進來的嗎?

  於是,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從巷子裡經過,就可以見到一位絕色佳人一手拎著裙子,一手抱著隻貓,無比艱難和狼狽地……從圍牆上跳了下來。

  絕色佳人落了地,扯著裙子狠狠拍了拍,把掉在地上的帷帽拿起戴上,整了整衣冠,這才龍行虎步地往街上走。

  滎陽城一如平日地熱鬧,街上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齊王透過帷帽的紗帳警惕地朝四周觀察,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今兒街上的衙役比平時要多,氣氛也更凝重。他有些緊張,手上一會兒就沁出了汗,許攸明顯察覺到他的一樣,用爪子輕輕拍他的手背,無聲地安慰。

  齊王也拍拍她的爪子,深吸一口氣,朝自己原本住的府邸走去。他從京城出來的時候帶了十來個侍衛,本以為安全理應無憂,不想自從追查到一本賬簿後,身邊就開始意外頻發,他一不留神就著了道兒,被人給綁了去。若不是許攸意外出現,齊王一點也不懷疑那些歹徒敢要他的命。

  他抱著貓不急不慢地在路上走,雖然戴著帷帽,但這與眾不同的氣勢倒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人悄悄在他身後指指點點,許攸耳朵尖,聽到有人在罵他「狐媚子」,她頓時就囧了,同時也暗暗慶幸齊王殿下的耳朵不如她這麼靈便,要不然,那個暴躁的傢伙保準要沖上前去跟人打一架。

  一人一貓走了有半個多小時,才終於到了齊王原本住的宅邸。許攸估計他是想找回他的侍衛,可是,齊王只朝那個方向瞟了一眼,立刻就抱著許攸急急忙忙地走開了。許攸爬上他的肩頭往後看,只見那宅邸的大門周圍零零散散地站了不少人,有假裝貨郎擺攤賣東西的,也有裝乞丐的。裝得一點也不像,難怪齊王都能看出來。

  「貓咪,我們去哪裡呢?」齊王抱著許攸一直走到河邊才停下,找了個乾淨的橋墩一屁股坐下,嘆了口氣,幽幽地問:「要不,我們還是回京城吧。」

  橋上有微風,小風一吹,河邊的楊柳樹沙沙作響,竟無端地整出些蕭瑟孤獨的氣氛來。

  許攸乖巧地「喵嗚」了一聲,回京城自然是好的,反正滎陽距離京城也不遠,齊王雇個馬車走快些,幾天的工夫就能到。早早地回去,也省得趙誠謹擔心。

  齊王很快就覺得回京是個好主意,雖然治河的事他還沒整出頭緒,但見那些歹徒對那本賬簿如此緊張,顯見那是個關鍵玩意兒。幸好當初他藏得隱蔽,那些人就算翻遍了整個宅邸也找不出來。倒不如早些回京找皇帝告狀,讓他另派個能人來處理此事。

  「可是——」齊王撓了撓後腦勺,有些為難,「我好像沒有錢。」

  納尼!

  你一個堂堂的齊王殿下居然沒有錢,沒有錢你跟一隻貓咪說什麼,難道還指望貓咪賺錢養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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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2:59: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許攸覺得,但凡是男人,只要有一點自尊心,都應該擔負起賺錢養家和養貓咪的責任,像齊王這樣居然把希望寄託在一隻貓身上的男人簡直是絕無僅有了。他的臉皮到底是什麼做的呢?

  齊王似乎一點也不覺得這有多麼丟人,他甚至還興致勃勃地跟許攸提議各種「賺錢」的手段,「……要不,雪團你再去找戶人家借點銀子來?反正你也不是頭一回借了,駕輕就熟……」

  他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後,居然還難得地有點不好意思,摸了摸後腦勺朝許攸笑笑,過了一會兒又道:「要不這樣,我先假裝把給你賣了,等拿了錢你再偷偷溜回來。咱們說好個地方匯合,要不就在橋上,或是我們晚上睡覺的那個院子?」

  許攸越來越覺得自己救了條白眼狼!這個男人完全沒有下限了!

  見許攸一臉的怒氣衝衝,齊王終於識相地閉了嘴,他居然還有些委屈,悻悻地用腳踢著地上的小石頭,低聲喃喃道:「我這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可以賺錢的差事,怎麼辦?總不能讓我去碼頭給人扛包吧?咱們中午飯都還沒著落呢。雪團你能再去偷兩個饅頭來麼?」

  什麼偷,這麼難聽,許攸抖了抖鬍子有些不高興。

  齊王見她不動,沒轍了,唉聲嘆氣了老半天,終於又琢磨出個賺錢的點子來,「雪團,我們去賣藝吧!」他忽然道,眼睛亮亮的,有些興奮地揮了揮拳頭,彷彿已經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

  許攸本來以為他要找個地方彈個曲兒,賣弄一番風情,不想原來齊王殿下居然要賣武藝。他從河邊撿了個人家不要的破簍子,費了一番力氣洗乾淨了,然後遞給許攸,道:「一會兒我上去打一套拳,你就拿著這簍子問人家要錢,懂了嗎?」

  他已經習慣把許攸當做人來看待了,所以一點也不擔心自己說的這些話許攸會聽不懂,說罷了又摸了摸許攸的腦袋,小聲哄道:「好貓咪,一會兒賺了錢,我請你吃燒魚。不過,你能把這張臭臉收起來嗎?」

  許攸拿他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她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和藹可親,甚至還呲牙朝齊王笑了一笑,齊王打了個冷顫,低聲喃喃,「貓咪還是不要笑比較好。」貓咪呲牙的時候還真的有點兇猛可怕。

  齊王把許攸放進簍子裡,尋了個還算熱鬧的路口停下,把貓咪往邊上一放,拉開架勢就開始打拳了……

  許攸有點傻眼,人家賣藝之前不是都要敲敲鑼鼓,扯著嗓子來一段開場白嗎,齊王殿下二話不說直接就進入正題,人家不曉得的,還以為這位美貌佳人忽然發羊角風了。

  好吧,就算滎陽城百姓的心臟比較強大,齊王殿下您真確定這樣能賺到錢?

  齊王身著女裝,頭戴帷帽,傻乎乎地在街頭打拳的樣子還是吸引了不少路人,不過大傢伙兒都只看熱鬧,嘻嘻哈哈地指指點點,甚至還有人小聲地罵他「傷風敗俗」——沒有一個人扔錢。

  許攸有些急了,她再也顧不得丟人不丟人了,用前爪抱起竹簍,只用兩條後腿走路,艱難地抱著簍子踱到圍觀人們面前,眼巴巴地朝他們看,期望他們能看在一隻貓生活得如此艱難的情況下大發善心。

  「哎呀,這隻貓居然用兩條腿走路,它是狗嗎?」

  「這麼胖,還抱著這麼重的簍子,真可憐……」

  「怎麼就跟了這麼個主人,小貓來我家吧。」

  所有的路人都去看許攸了,根本就沒有人再去關注被裙子繃著施展不開的齊王殿下,但大傢伙同情歸同情,依舊不怎麼大方,一圈下來,竹簍子裡也只有幾枚銅錢。但齊王卻高興極了,把那幾枚銅錢倒出來數了又數,興奮道:「雪團,我們中午有飯錢了。」

  這個沒追求的傢伙,許攸真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幾枚銅錢可買不到燒魚,但齊王還是很大方地給許攸買了個肉包子,包子皮薄餡大,味道不錯。等許攸剛剛吃飽,齊王又涎著臉不客氣地跟她商量道:「雪團,你看今天這些人吧,都只盯著你看,咱們能賺這點錢也都是你的面子。要不,下午我就不打拳了,你去給大夥兒翻幾個跟頭,作一作揖,保準比我賺得多。你覺得怎麼樣?」

  他說這話的時候兩隻眼睛眨巴眨巴的,簡直在發光,看得許攸真想一爪子扇到他臉上。

  但她終於還是忍辱負重地上場了——晚飯和回程的路費像兩重重擔壓在她的肩膀,身邊的男人靠不住,居然淪落到靠一隻貓吃軟飯的地步,這是一個怎樣神奇而冷酷的世界啊。

  下午兩個人換了個地方開工,正如齊王所預料的那樣,許攸幾乎是一出場就吸引了眾多目光,時人只見過猴子賣藝,什麼時候見過貓也來賣藝的——貓咪可是出了名的難以馴養!

  「嗯,坐下!」齊王裝模作樣地朝許攸作了個手勢,許攸耐著性子配合他,端端正正地坐好,甚至還甩了甩尾巴。這總比讓她翻跟頭強太多了!

  「起來!」

  「繞圈子!」

  「好的,跳!」

  路人紛紛駐足,圍了一大圈指指點點,小孩子最活躍,閃著大眼睛蹲在一旁好奇地看,有膽子大些的還會悄悄伸手想要摸一摸。許攸也不躲,好脾氣地伸出爪子跟他們握握手,小孩子頓時興奮得直跳。

  「貓咪,我也要貓咪——」有熊孩子當即就要衝過來搶貓,許攸立刻弓起背,豎起耳朵凶巴巴地朝他低吼,一秒鐘之前還是軟萌可愛的甜貓,立刻就化身兇猛的異形獸,那熊孩子立刻就被嚇退,抱著一旁下人的腿連連往後躲。

  齊王也趕緊衝上來護貓,當先一步擋到許攸面前,叉著腰粗著嗓門朝他吼道:「幹嘛,幹嘛,想搶貓,先問問老子的拳頭答應不答應。」

  那下人立刻就被這位「美人」的粗嗓子給嚇回去了,慌慌張張地抱著熊孩子往人群外沖。那熊孩子還不肯走,「哇——」一聲哭起來,那哭聲驚天動地,聽得齊王一陣哆嗦。

  雖然發生了這麼一段不和諧的小插曲,但這並不影響今天的收益,等到許攸最後翻了幾個跟頭把現場拉到最火爆的時候,齊王也終於收了小半簍銅錢。這天晚飯,他終於信守諾言給許攸加了餐——一盤燒魚。

  一人一貓依舊回了前一晚住過的房子,翻了牆進屋。齊王買了蠟燭和火摺子,他甚至還打了盆水過來給許攸洗了洗爪子和嘴巴。晚上就著渾暗的燭光,齊王把今天賺到的銅板又仔細數了一邊,罷了又算一算,一臉興奮地朝許攸道:「雪團,除了花掉的,我們還淨掙了八十七文,再這麼下去,用不了幾天,咱們就能回去了。」

  是呀是呀,好有錢啊!許攸沒好氣地朝齊王翻了個白眼,這位好歹也是個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的主,怎麼眼皮子這麼淺,為了幾十枚銅錢激動成這樣。再怎麼說,這些錢可是她賺回來的。

  「……我跟你說,咱們明天換了個地方,我去問過了,城裡最熱鬧的……」就在齊王殿下囉囉嗦嗦地絮叨中,許攸終於開始犯瞌睡,滿吞吞地爬到齊王的肚皮上躺下,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第二天二人都不約而同地睡了個懶覺,直到日上三竿才起來。男人兜裡有了錢,腰桿都直了。齊王這回沒指望著靠許攸去隔壁拿饅頭,他抱著許攸翻牆上了街,找了個不起眼的小攤子吃早飯。

  那賣豆漿的老頭子見他帶著隻貓,有點不樂意,看了幾眼,好歹沒說什麼。待見齊王把許攸抱到桌上,又把其中一碗豆漿放到她面前示意她先吃時,老頭子終於忍不住了,出聲阻攔道:「這位客官,這可真不行,到底是個畜生,怎麼能上桌?一會兒旁人見了,誰還敢來我這小攤吃東西。」

  「你這兒不是沒客人嗎?」齊王不高興地回道,一邊說話一邊把礙事的帷帽摘了下來,那老頭子還待再說什麼,被齊王殿下的鳳目一瞪,居然半個字也說不出來,支支吾吾地轉過身去了。

  齊王痛快地喝了一大碗豆漿,又吃了三個包子,總算飽了,滿意地摸了摸肚子,從兜裡扔了幾枚銅錢給那老頭,重新帶上帷帽,抱著許攸大搖大擺地走了。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不遠處有幾個賊眉鼠眼的傢伙探頭探腦地朝他看,小聲地議論著。

  「真想不到這小巷子裡居然能遇到這樣的貨色。」

  「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小姐吧?」

  「怎麼可能?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能這樣吃飯,這樣走路?模樣真是水靈,就是儀態差了點,就跟男人似的。回去得多加調教……」

  一無所知的齊王在城裡慢吞吞地轉悠著,等到路上行人越來越多,才終於決定開張。

  經過這兩天的觀察,他已經學習到江湖賣藝的精髓,別的不說,動靜一定要大。於是,他問路邊一家鋪子裡借了把鑼,「哐當哐當」猛敲一陣,扯著嗓子大聲喊:「……各位父老鄉親,在下初到貴寶地……」

  他聲音洪亮,造型「奇特」,再加上身邊還蹲著一隻雪白軟胖的貓咪,很能吸引眼球,許攸還沒開始表演,就已經被人給包圍了。

  「好嘞,我們先來走一遭。雪團,朝大家作個揖!」

  許攸斜了他一眼,認命地抬起前爪,雙爪抱拳朝四周眾人環顧一週,眾人頓時哈哈大笑。這種丟人的事情只要做過一次,就已經沒什麼了,許攸都已經習慣了眾人嘻嘻哈哈,指指點點的眼神,雖然內心在流血,臉上卻還要裝出乖巧可愛的模樣來——哎,貓生就是這樣的苦逼。

  她上躥下跳地表演了一整場,齊王也收了小半簍錢,高興極了,說話的聲音都忘了控制,引得四周圍觀的路人用一種驚疑的眼神看著他。

  中場休息時,齊王特特地問旁邊擺攤賣茶水的大媽買了一杯水伺候許攸喝下,一旁的路人瞧著,都忍不住好笑,有人笑著打趣道:「小娘子還真把這隻貓當祖宗伺候呢。」

  齊王笑笑,也不說話。

  等許攸歇夠了,正準備下一場表演,人群中忽地衝出來三四個漢子,不懷好意地朝齊王走過來,口中道:「好你個小賤蹄子,偷了主家的東西居然還敢露面,還不快快跟老子去見官。」

  齊王大驚,只當是那些歹徒找了過來,想也不想,揮起手裡的竹簍子就砸了過去,劈頭蓋臉的一片銅錢雨,直把那幾個給弄懵了。逼良為娼這種事兒他們不是頭一回幹了,每回遇著那些小娘們誰不是哭哭啼啼地要跟他們理論,萬萬沒想到今天居然遇著了這麼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物。

  他們還愣著,齊王又一聲大吼,「搶錢啦!」四周路人紛紛衝上來搶錢,場面一時混亂不堪。

  齊王趁亂抱了許攸就要走,不想竟被其中一個漢子抱住了腳,「小娘皮還想跑……」那漢子一邊獰笑著一邊道,話還沒說完,臉上就挨了一腳,齊王毫不客氣地抬腿就踢,三兩腳就把那人踢得面目全非,滿口是血。

  只可惜到底還是被耽誤了幾秒,餘下幾個漢子已經緩過神來,紛紛沖上前將他圍住。齊王幾腳下去已經意識到這幾位不過是街上的混混流氓,這會兒倒也不怕了,依著他的身手,這幾個傢伙也別想從他手裡討到好。

  他腿一頓,拉開架勢就要跟人對打,一直趴在他背上的許攸忽然用力扒拉了幾下攀上他的肩膀,目視遠方,扯著嗓子大聲地「嗷唔——」了一聲。

  齊王一愣,循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十丈開外的地方,瑞王府的衛統領騎在馬上又驚又喜地看過來。齊王大喜,趕緊摘下帽子跳起身來朝衛統領招手,「老衛,老衛,我在這裡——」

  衛統領先是一愣,待看清他的模樣,頓覺頭頂一陣轟鳴,猶如被雷劈過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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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3:00: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衛統領不愧是瑞王府的侍衛統領,雖然被齊王殿下的新造型震得險些靈魂出竅,但好歹沒有當眾喝破他的身份,重重地吞了一口口水,下了馬,沖上前一腳一個把那些混混們給解決了,這才朝齊王拱了拱手,艱難地打了聲招呼,「見過……唔……殿下……」

  齊王簡直激動得熱淚盈眶,但他也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趕緊抱了許攸領著衛統領匆匆地回了睡覺的地方。

  「上來啊——」齊王爬上牆,忽然發現衛統領還傻乎乎地站在巷子裡沒動,不由得回過頭來朝他喊了一聲。衛統領扶著額頭無奈地朝他咧嘴笑笑,腿一蹬,便上了圍牆,爾後哧溜一下又進了院,動作利索得讓許攸看直了眼。

  這才是真正地武林高手啊!

  「齊王殿下就住這裡?」衛統領進屋環視一週,瞅見這滿屋冷清,不由得有些心酸,忍不住問:「可是出了什麼事,殿下如何做這般打扮?」

  齊王倒也還樂觀,並沒有急著大吐苦水,只將他來滎陽後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給衛統領聽,只是說到許攸救命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飛快地略過了。他的性子豁達,並不在意貓咪到底是妖還是神,這麼久的相處,齊王殿下早把她當做人看待了,可別人就並不一定這麼想了,這事兒要傳出去,還不曉得大家要怎麼看她。

  不過,衛統領又不笨,他一聽就覺得齊王那番說辭有點不盡其實,真被那些歹徒抓住了,還五花大綁地囚禁起來,單靠他一人又是怎麼逃出來的?更重要的是,他怎麼跟這隻貓遇著了?

  衛統領可是剛剛從秦府出來,府裡下人說那隻貓丟了有三天了,正正好跟齊王逃出來的時間符合——衛統領覺得,這可真不能怪他胡思亂想了。

  「殿……殿下……」衛統領揉了揉太陽穴,終於忍不住打斷齊王喋喋不休的話,「那個……要不,您先把衣服給換回來?」雖然知道面前這位是個男人,可裝扮成這樣,衛統領還是覺得,有點扛不住,太妃當年真該把齊王殿下生成公主的……

  齊王這才意識到自己丟了大臉,不過他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連當街賣藝這種事也幹過,跟著一隻貓咪吃軟飯的事也做過,就再也沒有什麼能對他強悍的心臟和臉皮有任何影響了。

  「你等等。」齊王衝回屋裡換了衣服出來,忽然沒有了裙子的束縛,他居然還覺得有點不習慣,腳步都碎了。許攸蹲在台階上無奈地看著他,胸中頓時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羞恥感——真他媽太丟人了!

  歡脫的齊王像打了雞血一樣激動,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話,終於想起來一件事,隨口問:「對了,怎麼就你一個?其他人呢?」

  「其他人?」衛統領艱難地回道:「屬下一個人過來的。」

  「什麼?」齊王立刻跳起身,眼睛一通猛眨,然後忽地掉轉頭衝進了屋,過了一會兒,他又把女裝給換上了。

  許攸頓覺心中一千匹草泥馬在狂奔……

  齊王穿著裙子一邊往門外走,一邊氣鼓鼓地道:「你早說啊,害得我來來回回地換衣服。就憑你一個有屁用,滎陽城裡不曉得有多少人勾結在一起。明明曉得本王的身份還敢來下手,他會怕你一個小小的侍衛統領?回頭還得把你給折進來。」

  衛統領面露驚訝之色,「這……」

  「這什麼這!我從京裡帶來的侍衛也不好調動,城裡不知多少人盯著他們呢,稍有點動靜定瞞不過他們的耳目。也不曉得那幾個蠢貨有沒有送信去京裡,不知皇兄要多久才會派人過來救我。」

  衛統領有些為難,搖頭道:「屬下出來得急,並不曾聽說此事。」

  「那你為什麼來滎陽?」齊王終於想起來問這個了,皺著眉頭有些好奇。

  衛統領苦笑地朝地上一直沒個好臉色的許攸看了一眼,小聲道:「屬下是來找雪團的。」

  瑞王爺派他來時倒也沒瞞著他,所以衛統領知道王府裡收到奇怪來信的事兒,本來還只是奔著想一探究竟的目的,不想還真在滎陽遇著了雪團。一想到一隻貓居然還會寫信,衛統領就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奇妙感覺,這種感覺實在沒法用語言來形容,反正這一次他見了這只神通廣大的貓,總有一種想拜一拜的衝動。

  「找雪團?」齊王愈發地疑惑不解了,「你怎麼知道雪團在滎陽?難道它走的時候還跟誰說了?」

  衛統領想了想,終於還是把收信的事兒跟齊王說了——便是他不說,等回了京城,齊王殿下遲早也會知道。就算王府把這事兒瞞得緊緊的,可皇帝陛下和齊王這裡肯定瞞不過。

  本以為齊王殿下聽了這事兒會驚訝感嘆,沒想到他居然挺淡定,還嘿嘿地笑,一臉得意地摸了摸許攸的腦袋,頗為自豪地道:「雪團給王府寫信了?哎呀我說呢,你一向窩在瑞王府從不出京,怎麼忽然跑到滎陽來。原來是為了找雪團。對了,你剛剛不是說雪團前頭一直在秦府住著嗎,它怎麼也不領我去秦家?難道秦家也跟他們有勾結?」

  他想到此處立刻嚴肅起來,衛統領這回沒說話,秦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身後可是站著皇后娘娘,齊王殿下身份不一般,他說說也就罷了,衛統領卻是不敢妄言的。更何況,這事兒還半點證據也沒有。

  齊王卻彷彿就此認定了這一點,氣得要命,怒道:「這就難怪了,我說他們膽子怎麼這麼大,原來有秦家在背後撐腰!國舅爺了不起,敢貪治河的銀子照樣死路一條。」

  衛統領見他情緒激動,言語無狀,生怕他一怒之下鬧出點什麼事,趕緊低聲勸道:「王爺休惱,這畢竟只是您的猜測。旁的不說,秦二老爺上任這才幾天,便是想貪也貪不了。不如我們先想辦法回京,由陛下另派欽差徹查此事,可好?」

  「派什麼欽差,這事兒本王管定了。」齊王不曉得吃錯了什麼藥,忽然拍著胸脯挺直了腰,「敢綁架老子,就該讓他們看看本王不是那麼好惹的。老衛你趕緊修書進京,讓皇兄向陛下奏明此事,再給派上幾百人馬,老子非要把這些混賬東西們給收拾了!」

  衛統領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許攸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願再理會這個沒腦子又沖動的二貨,她扭著屁股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去睡覺去了。

  等她睡了一覺醒來,衛統領還是沒能說服齊王殿下跟他一起進京,許攸朝他喵嗚了兩聲,衛統領蹲下身體撫了撫她身上的貓,又轉過頭朝齊王道:「殿下,您再怎麼想出氣,總得為……唔,為這隻貓想想。雪團它可從來沒過過這種日子,您看看,它都瘦了。」

  許攸立刻配合地喵嗚了一聲,狠狠地吸了口氣,讓自己看起來苗條一點。

  「要不這樣,屬下先把雪團帶回京去?您且——」

  「不行!」衛統領的話還沒說完,齊王就已經急得跳腳了,「絕對不行!這隻貓……是……是我的護身符,你把它弄走了,我怎麼辦?」

  衛統領老實巴交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殿下,雪團可是我們世子爺的貓。屬下出京前可是跟王爺立下過軍令狀的,若是十天內不能把雪團帶回去,世子爺恐怕就要親自衝到滎陽來了。真要鬧成這樣,以後您就算進了王府,恐怕世子爺也不會讓您再見這隻貓一面。」

  太不要臉了!齊王怒氣衝衝地瞪著衛統領,衛統領耷拉著腦袋依舊作老實狀,手卻已經伸到許攸身下把她抱了起來,特別無害地朝齊王笑。

  齊王殿下終於還是拗不過他,無奈妥協。衛統領遂出門找了輛馬車,領著女裝的齊王殿下,抱著貓出了城。

  出城時果然還遇到了點麻煩,城門口有人守著,一個接著一個地查,遇著有馬車出城,還要開了車門仔細搜查。所幸齊王一身女裝,懷裡又抱著只雪白的貓作慵懶狀,那些守衛只瞥了一眼便放揮揮手讓他們出了門。

  大家都歸心似箭,走得極快,原本五天的路程,只用了三天半就到了京。馬車一路往瑞王府走,到巷子口時,齊王忽然從車上跳了下來,摸摸下巴道:「我還是先不去瑞王府了。」說罷,又伸出手握了握許攸的爪子,小聲道:「雪團,回頭我再來看你。要不,你乾脆跟我一起回齊王府吧。」

  許攸白了他一眼。齊王早就把女裝換下了,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挺正常,無論許攸還是衛統領都能直視他的臉。

  他見許攸不搭理他,很是有些傷感,伸手摸了摸她的爪子,無奈道:「那我明天來看你。」說罷又依依不捨地朝她揮了揮手,臨走時,還神神秘秘地拽著衛統領在一旁悄聲叮囑了什麼,許攸不用猜就曉得他在威脅衛統領不准亂嚼舌根子把他在滎陽城穿女裝的事兒抖出來,但是,這種事情,就算衛統領不說,皇帝陛下和瑞王爺就不知道了嗎?

  齊王殿下你真是太單純了!

  馬車慢悠悠地行至瑞王府大門口,許攸早已心急如焚,她甚至等不及馬車停穩,就已經從車廂裡衝了出來,猶如一道利箭嗖地一下射進了院裡。

  瑞王府守門的侍衛眼睛一花,下意識地要沖上前去攔,被一旁的同伴使勁兒拉住,「你眼瞎了,是那隻貓……」

  「啊——它回來了!」

  瑞王府的貓咪又回來了!

  許攸撒開蹄子朝荔園狂奔,路上不時地遇著府裡的下人,俱是又驚又喜地朝她招呼,「貓回來了——」,許攸也懶得搭理,她連大路都不走,直接翻牆抄小路,一陣風似的捲進了荔園。

  院子裡很安靜,一向喜歡躲在葡萄藤下聊天的小丫鬟們都不見了,茶壺蔫蔫地趴在屋簷下發呆,二缺鸚鵡也老老實實地待在它的鳥架子上,翠羽和雪菲都不在院子裡,趙誠謹的人影也不見。

  許攸有些急,站在牆頭扯著嗓子大吼了一聲,茶壺率先有反應,猛地一搖腦袋就跳了起來,奔著許攸所在的位置一路狂奔,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地「汪汪——」直叫,二缺鸚鵡愣了一下,旋即也高興地歡呼,「雪團回來了,雪團回來了——」

  鸚鵡嗓門大,吐詞又清楚,立刻就把屋裡的丫鬟們全都給招出來了,雪菲快步從屋裡出來,一眼瞅見許攸,高興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一邊摸臉一邊道:「雪團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許攸不見趙誠謹,心裡有些急,忍不住扯著嗓子又嚎了兩聲,聲音難聽極了,但一眾小丫鬟就跟聽到天籟之音一般。這些天貓咪不在,整個王府的氣氛都凝重得簡直讓人透不過氣,趙誠謹更是見天地抹眼淚,看得她們心都酸了。

  「世子爺在萱寧堂。」雪菲彷彿看出許攸的心思,笑著提醒道。

  許攸感激地「喵嗚」了一聲,轉過身就往萱寧堂方向跑。茶壺想也沒想就跟了過去,二缺鸚鵡眨了眨小眼睛,猶豫了一會兒,終於也撲扇著翅膀追過去了。

  萱寧堂那邊,蘇嬤嬤剛剛進屋通報許攸回府的消息,趙誠謹立刻扔下手裡的筆,連招呼都來不及跟瑞王妃打就衝了出去,結果剛剛走到院門口,就瞧見一坨白色的影子猛地朝他懷中衝過來,趙誠謹立刻伸手去接——接倒是接住了,只是小孩子到底力氣小,硬是被這股巨大的衝力撞得往後退了兩步,狠狠地坐了個屁股墩兒。

  「世子爺——」翠羽慌忙上前去扶,趙誠謹卻像個沒事兒人似的笑呵呵地自己站了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地自嘲道:「我真是太沒用了。」

  才不是呢!許攸歡快地在他懷裡一通猛跳,上上下下地彈來彈去,激動得嗷嗷直叫。

  她胡漢三又回來了!

  接下來的整整一個下午,整個荔園上下都處於一種無法形容的興奮中,許攸挨個把荔園的人類和動物通通抱了一遍,爬到趙誠謹的床上打了幾個滾,甚至還把自己玩過的逗貓棒拽出來撓了幾爪子,這才滿意了。

  興奮過後,許攸終於開始有了疲憊的感覺,眯了眯眼睛,爬進趙誠謹的懷裡睡了。

  她睡覺的這會兒,齊王已經進宮去了。見了皇帝陛下,他也不敢隱瞞,老老實實把最近發生的事全都給交代了,就連被貓咪救下的事也不敢瞞著,罷了又忍不住狠狠地告了秦家一狀。

  皇帝對這個弟弟很是無語,斜著眼睛看了他半晌,見他依舊鼓著臉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地罵道:「你這沒用的混蛋小子,堂堂的一個王爺,居然被幾個小吏弄得灰頭土臉,還得靠一隻貓來救命,丟人不丟人。這要傳出去,朕都不敢出去見人,皇家的臉面被你一個人給丟盡了。現在一回京,你倒是長進了,半點證據沒有,就因為……那隻貓沒帶你去秦家,你就覺得秦家有問題。回頭你敢把這話說給大理寺的官員聽?真是連隻貓都不如……」

  皇帝陛下劈頭蓋臉地足足罵了他兩刻鐘,通篇不帶一個髒字,可偏偏把齊王嘔得不行,那麼厚的臉皮都被他給罵得快要懸樑自盡了。

  不過齊王硬是沒走,苦著臉由著皇帝陛下罵了一通,好不容易等皇帝好像消了些氣,他又涎著臉湊過來,不要命地道:「陛下,這事兒還沒完呢。您說,我這回吃了這麼大的虧,險些陰溝裡翻船,總不能就這麼算了,怎麼著也得找回場子吧。要不,那可真丟人了。那賬簿本就是我查出來的,順著那線索查下去,保準能把那些蛀蟲揪出來。陛下您就讓弟弟我再回去一趟,這一回保證不給您丟人。」

  皇帝看著他陰陰地笑,道:「你還想要什麼?」

  「知我者皇兄也!」齊王恬不知恥地朝皇帝豎起大拇指,壓著嗓子道:「要不陛下把御林軍借我一些?滎陽城那些傢伙膽子不小,恐怕到時候真得硬碰硬。真要打起來,就憑我府裡那些侍衛,恐怕不是他們的對手。對了,還有——」

  他頓了頓,有些遲疑,彷彿有點不好意思,咬咬牙,終於還是硬著頭皮說了,「陛下讓那隻貓跟著我一起去,成不?」

  皇帝立刻就笑了,「你這是被那隻貓給救上癮了?人家不累啊,救了你一回還不夠,還得再跟著你這蠢貨再吃一回苦?」

  齊王捂著臉很是羞愧,但語氣卻依舊堅定,眼巴巴地看著皇帝陛下,只差沒抱著皇帝的大腿使勁兒哭了,「皇兄皇兄,那隻貓是弟弟的護身符,闢邪消災,無所不能,您就答應我吧。」

  只可惜皇帝陛下根本就不吃他這一套,冷眼看他,陰陽怪氣地道:「喲,這麼靈,你怎麼不把它供起來一日三炷香地拜著。」

  「臣弟正是這麼想的。」齊王非常嚴肅認真地道:「皇兄你說是給它畫個像好呢還是塑個金身好?一會兒我回了府就去著人經辦此事……」

  皇帝陛下朝他翻了個白眼,認命地不說話了。他覺得他沒有辦法跟這個腦子不大正常的弟弟交流。見齊王還待再說,皇帝沒好氣地踢了他一腳,怒道:「那是你侄子的貓,你還要臉就自己去跟他說,他要是同意了,朕才懶得管你。」

  抱隻貓去查案什麼的,光是想一想,皇帝陛下就覺得一陣惡寒——他已經完全忘了自己當初是怎麼哄著那隻貓幫他查案的事兒了。

  皇帝陛下終於受不了這個弟弟把他給轟出了宮,但到底還是答應了他再去滎陽的請求——這差事本來就吃力不討好,正好有個蠢貨願意跳出來,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

  齊王果然硬著頭皮去找瑞王爺說和了,結果被瑞王爺大罵了一通不靠譜,還把他趕了出門,連貓咪的面都沒見著。齊王沒轍了,只得使了人在府裡依著許攸的樣子弄了個塑像,還給塑了金身,每天早晚三炷香,虔誠得不得了。

  虧了他府裡人少,口風也嚴,這才沒傳出去,要不然,皇家的臉面又要再一次蒙羞。

  齊王終於還是沒能說動趙誠謹讓許攸陪著他去滎陽,最後只得無奈地領著三百御林軍回了滎陽去報仇。為了避免貓咪被搶走,趙誠謹甚至都沒去送他,而是陪著瑞王妃去了靈山寺燒香。

  瑞王妃的肚子已經很明顯了,但這一點也不影響她的行動,據說她每天都繞著萱寧堂走半個小時,精神極好,這次去靈山寺燒香,居然還不肯坐轎,自己爬山上來,直把瑞王爺嚇得臉都白了,反引得瑞王妃來安慰他,「蘇嬤嬤說了,可不能整天窩在家裡頭不動,多走走日後才好生。王爺不記得妾身生嫣姐兒和順哥兒就挺順的?」

  瑞王爺仔細一回想,可不就是這麼回事。他當時聽到王妃要生產的消息心驚膽顫地從宮裡趕回來,剛進萱寧堂孩子就出來了。順哥兒生下來乖巧又聽話,長得也快,連病都不怎麼生,半點也不折騰人。相比起寧庶妃所出的那幾個孩子來說,可真是省心極了。

  他們夫妻倆說說笑笑地走在後頭,趙誠謹已經抱著許攸上了山腰。小孩子本就精力旺盛,他又難得出來一趟,興奮得不得了,腳步飛快的,許攸堅持沒讓他抱,自己邁著四條小短腿兒往上爬,爬不了一段兒就喘喘氣歇一歇,趙誠謹就托著腮在它身邊坐下等著,還時不時地問翠羽要塊小點心喂她一口,補充能量後,一人一貓又繼續往上走。

  因他們要來,靈山寺臨時封了山門,寺廟裡沒有外客,王府裡的下人也不用擔心趙誠謹到處亂跑被人衝撞了。

  這是許攸變成貓以後第一次來廟裡,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拜一拜菩薩,求他們能大發慈悲讓自己擺脫現在的樣子。雖說趙誠謹對她很好,雖說她每一天似乎都生活得很歡樂,可是,又有誰能體會她的心情呢。

  好好的一個人,變成貓,整個世界好像都崩塌了,她連話都不能說,不能與人溝通,甚至連個相知的朋友都沒有,那種可怕的孤獨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

  許攸虔誠地在佛前拜了拜,趙誠謹一點也沒有表露出驚訝的意思,許攸覺得,他們這一大家子,上至皇帝陛下,下至這個可愛單純的小男孩,每個人都有一顆強大而包容的心臟,就算明明知道它不是一隻正常的貓,就算心裡頭再怎麼詫異,也沒有要把它丟掉甚至當做妖怪滅掉的意思。許攸覺得感動極了。

  拜完了菩薩,趙誠謹抱著它在寺廟裡胡亂轉悠,也不曉得怎麼就轉進了一個小院子。有個小姑娘獨自一人在院子裡玩兒,她腳下踩著一輛樣子有些奇特的玩具馬車,跟現代的玩具車不大一樣,但也有三個小輪子,可以由她推著到處跑。小姑娘溜著馬車轉了個身,許攸看清她的樣子,不由得樂了,這不就是上回見過的那個小雪嗎?

  小雪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輛小馬車上,根本沒留意院子門口眼巴巴瞅著她的趙誠謹,她的小馬車一路溜到圍牆邊,馬車輪子「蹬——」地一聲掉進了牆腳的一個小窟窿裡,小雪使勁兒地蹬,那馬車紋絲不動。

  她又用力地推了半天,小馬車依舊沒動,小雪看起來有些惱了,生氣地從小馬車上下來,很認真而嚴肅地指著它,氣鼓鼓地直跺腳,「我……我跟你說,我……我生氣了!我真的生氣了!」

  趙誠謹終於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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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趙誠謹一聲笑,小雪立刻警惕起來,鼓著小臉猛地朝院門口扭過頭來,卻第一眼就瞅見許攸,小圓臉上的防備立刻消失無蹤,把小馬車一扔,顛顛兒地奔過來,眨巴著大眼睛,長睫毛微微地顫抖,有些緊張地朝趙誠謹問:「是貓咪,我……我能摸摸它嗎?」

  趙誠謹歪著腦袋看了她幾眼,似乎覺得小雪比較符合他的審美,於是認真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小聲叮囑道:「雪團喜歡人摸它的頭,還有下巴。」他一邊指導小雪,一邊自己先摸了摸許攸的腦袋,「就這樣……」

  小雪興奮極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頭輕輕碰了碰許攸的貓鼻樑。許攸眯起眼睛,溫柔地朝她「喵嗚——」了一聲。趙誠謹面露得意之色,「我家雪團特別乖,如果是壞人都不給摸的。我看你的樣子是個好人。」

  小雪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許攸身上,壓根兒就沒注意到他在說什麼,胖胖的手指頭從許攸的鼻樑滑到下巴,一會兒又輕輕地碰碰她的耳朵,嘴裡喃喃有聲,「喵喵,喵喵,你好啊。乖貓貓……」

  趙誠謹得意了一會兒,眼睛又挪向院子裡的那輛小馬車上,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忍不住問:「我能玩玩你的馬車嗎?」

  小雪這回可聽清了,茫然地抬起頭「啊」了一聲,想了想,點頭,然後伸出兩隻手,「你把貓貓給我吧。」

  趙誠謹卻不願意,又朝那輛小馬車看了兩眼,小聲道:「雪團可以坐在馬車上。」

  小雪有些不高興,撅嘴道:「貓貓給我玩,馬車就借給你玩。」

  「可是……」趙誠謹咬著唇猶豫不決,他有點不是很放心把貓咪給一個陌生人,雖然小雪看起來乖巧可愛,雖然雪團似乎也很喜歡她,可是,他還是有點不樂意,「雪團……它也想坐車呀。」他小聲地辯解道。

  小雪這回可為難了,她看看牆腳下的小馬車,又看看許攸,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妥協了,特別不樂意地小聲道:「那……那好吧。」

  趙誠謹這才滿意了,抱著許攸就朝小馬車衝過去。小雪趕緊追過來,寸步不離。

  趙誠謹到底比小雪大兩歲,加上又是男孩子,力氣大,非常利索地將小馬車從窟窿裡提了出來,把許攸放到馬車上,自己也放了一隻腳上去,一聲高呼,「走咯——」小馬車哧溜一下就滑出了老遠。

  其實許攸對坐這個玩具馬車一點興趣也沒有,她還是比較喜歡騎在馬上馳騁的感覺,那風一般的速度,那種徹底放鬆、自由自在的暢快感,一直都縈繞在她的心頭——什麼時候再去御馬監騎一次馬呢?她想,最好能找到魏侍衛一起,不然,換了趙誠謹,估計就只能被溫順的小母馬馱著慢悠悠地走的命了。

  趙誠謹歡樂地玩了一會兒,沈嶸終於找了過來,見他玩得正高興,就笑了笑坐在院子門口。

  「小哥哥,小哥哥,你停下,換我玩!」小雪見趙誠謹樂在其中,有些羨慕,忍不住朝趙誠謹喊。趙誠謹正玩得投入,壓根兒就沒聽見她的話,一轉身,又是一聲高呼,踩著小馬車在小雪面前呼嘯而過。

  小雪生氣了,撇了撇嘴巴,眼淚就開始在眼眶裡打轉。沈嶸一見不好,趕緊上前來哄,一邊招呼趙誠謹停下來,一邊隨手從兜裡掏出一塊芝麻糖遞給她,柔聲哄道:「小妹妹別哭了,我讓那個哥哥停下來給你玩。」

  說罷,他又高聲朝趙誠謹吆喝了一聲,趙誠謹有些茫然,推著小馬車滑了過來,有些狐疑地問:「怎麼了?」

  小雪氣呼呼地瞪他,大眼睛裡盛滿了眼淚,生氣地朝他喝道:「小哥哥是壞人,壞人。我要把你……把你切吧切吧,吃掉!」

  「噗——」這回連沈嶸都沒忍住,和趙誠謹一起捂著嘴笑出聲來,小雪嘴一扁,眼淚眼看著就要掉下來了,許攸趕緊從玩具馬車上跳下來,顛顛兒地跑到她面前,伸出爪子在她腿上拍了拍。

  小雪的眼淚立刻就逼了回去,蹲下身把許攸抱在懷裡,輕輕地摸她的耳朵。許攸乖巧地朝她叫了兩聲,又伸出爪子陪著她玩兒,小雪很快就破涕為笑。趙誠謹吁了口起,湊到沈嶸耳邊跟他咬耳朵,「小丫頭片子真不好伺候。」

  過了一會兒,小雪又要把許攸放到玩具馬車上玩剛剛趙誠謹玩過的遊戲,她還指揮趙誠謹上前幫忙。趙誠謹一臉不敢置信地瞪著她,沈嶸也不過來打圓場,微微笑著看他。趙誠謹似乎覺得跟這牙都沒長齊的小丫頭沒什麼好計較的,猶豫了一下,還是過去了。

  「你得小心點,別把雪團摔下來了。」他道,小心翼翼地把許攸放在馬車比較寬敞的位置,待放好了,他忽然想起一個奇怪的問題,於是就徑直問:「小丫頭,你為什麼會住在廟裡?你爹難道是廟裡的大和尚?現在和尚都能生孩子麼?」

  沈嶸只覺得太陽穴一陣抽搐,倒是小雪半點也沒覺得有什麼被冒犯,眨巴著眼睛回道:「我爹和二叔有事出去了,讓七嬸照顧我幾天,可七嬸要去集市買東西,就讓我跟著大和尚叔叔。」

  趙誠謹「哦」了一聲,幫著小雪把玩具馬車推動起來,但不敢推得太快,小步小步地走,饒是如此,小雪也興奮得哈哈直笑,一邊拍手一邊高聲讚道:「小哥哥好厲害!我就總推不動這車。我爹說我還得再長大些,等我長到你這麼大,一定就行了。」

  「這車是從哪裡買的?」趙誠謹東摸摸、西摸摸,眼睛裡發著光。許攸總算明白她為什麼對小雪這麼客氣又有耐心了。

  「是我爹做的呀。」小雪毫無防備之心地回道:「我爹好厲害的,他什麼都會做,還會做會飛的小鳥,不過都留在雲州了,沒有帶過來。」

  「會飛的鳥!」趙誠謹立刻激動起來,兩隻眼睛熠熠生輝,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按捺住興奮繼續道:「是什麼樣的鳥?能飛多遠?你爹他什麼時候回來,能不能拜託他給我也做一個?我會給錢的!」

  小雪卻搖頭,「我們過不了多久就要回雲州了,阿爹可沒時間做飛鳥。那要好幾天呢。要不,你跟我們一起去雲州?」

  趙誠謹立刻就洩氣了,腦袋都耷拉了,想了一會兒,又巴巴地問小雪,「雲州在哪裡?」

  這個問題頓時就把小雪給難倒了,她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回道:「雲州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要坐很多天的馬車才能到。那裡跟京城不大一樣,人沒有這麼多,房子也沒這麼大,冬天特別冷,屋簷下能長這麼長的冰棱子,比我的胳膊還粗。」她誇張用手比劃了一下,趙誠謹立刻瞪大了眼,有些不解地問:「既然這樣,那你們幹嘛還回去,待在京城不好麼?」

  京城居,大不易啊,小子!許攸歪了他一眼,心裡想,果然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可那裡是我家啊。」小雪低低地道:「我婆婆、我二嬸,還有弟弟都還在那裡,而且,我也喜歡雲州。」

  趙誠謹鼓著小臉不說話了,但手裡還不停,推著小雪和玩具馬車在院子裡慢悠悠地走。

  小雪似乎也發現這個小哥哥並沒有之前認為的那麼可惡,不僅肯把貓咪讓給她玩,還這麼耐心地幫她推車,小姑娘心腸一軟,就爽快地開口道:「反正過幾天我就要走了,到時候就把這輛車留給你好不好?小哥哥到時候來廟裡取啊,我讓阿爹把車給大和尚叔叔保管。」

  「真的嗎?」趙誠謹興奮得都有點找不著北了,剛剛低沉的情緒立刻又被點燃,高興地扭過頭朝沈嶸喊,「阿嶸,她說要把這車送給我呢?」他話一說完,又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小聲道:「我……我叫順哥兒,你呢?」

  「小雪,我叫孟照雪。」

  「你叫小雪?」趙誠謹明顯有些激動,指著許攸道:「我家的貓叫雪團,它也是小雪。」他話剛說完,陡然意識到自己把人家小姑娘跟一隻貓咪放在一起似乎有點不大好,雖然雪團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可是,也許別人會覺得不高興呢。

  看出了趙誠謹瞬間的尷尬,沈嶸趕緊出來圓場,笑著朝小雪道:「我叫沈嶸。」

  許攸也嫩著嗓子嬌滴滴地朝她「喵嗚」了一聲。

  他們在院子裡又玩了好一陣,直到王府的下人過來找,趙誠謹這才抱著許攸,領著沈嶸跟小雪告辭,臨走時,又大聲朝她道:「小雪,下次你再來京城,記得去瑞王府找我玩。」

  沈嶸和許攸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好了。順哥兒這個小孩心裡還真是半點男女之防都沒有。

  回王府的路上,趙誠謹興致勃勃地跟瑞王爺說起小雪的那輛小馬車,瑞王爺素來疼他,立刻笑道:「既然順哥兒喜歡,明天我讓許管事去給你買一輛。」

  「不用了!」趙誠謹不以為然地揮揮手,「小雪說等她回雲州了就把馬車送我,那是她阿爹親手做的,特別好玩,外頭恐怕都沒得賣。興許連太子哥哥都沒見過,回頭我把它帶進宮讓他開一開眼界。」

  瑞王爺笑笑,不經意朝許攸瞥了一眼,忽然開口道:「你皇伯父說讓你哪天把雪團也抱進宮去,太后想見見它呢。」

  狗屁,太后怎麼會忽然想見她,肯定是那個老流氓又要來找她的事兒!許攸頓時緊張起來,身上的毛都不由自主的豎起來了,犀利的眼神兒朝瑞王爺橫過去,瑞王爺好脾氣地伸手在她腦袋上摸了摸,許攸不高興,一抬爪子把他的手給打掉了。

  王爺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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