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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麗影繽紛的長廳裏飄散著低吟耳語,各色男女舉著酒杯四處款款流竄,鄭宋宋端著盤子吃東西,雙眼賊兮兮地瞄準鄭楊。他穿的西裝,連褲縫都被熨得筆直妥帖,一條斜紋領帶系在胸前,看上去無比風流倜儻。此刻正被幾位不知名的女人圍繞,禮貌地笑著有問必答。
管和幾乎和在場所有的美女調完情之後,百無聊賴地發現站在桌前吃東西的小女孩,於是一步步走過去,取了她盤裏的點心往嘴裏放,他邊吃邊說:「一個魏果倒下去,千萬個魏果站起來!」
鄭宋宋斜著眼睛看他,他嚴肅地教育:「你這小心眼,誰也容不下,就盼著你四叔當和尚?」
她搶他手裏的巧克力馬芬,小塊小塊撕開往嘴裏塞:「我四叔就算當和尚也比你強。」
「嘖嘖!」管和伸手揪她頭髮,「丫頭片子!」他從小就習慣壓制身邊的人,儘量爭取所有的女人不論老少,都聽他的安排順他的意,可是從小到大都沒能讓鄭宋宋這朵奇葩歸順他,偏偏她又是好哥們鄭楊的心頭寶,縱然很多時候都恨不得打她一頓,卻最終也只能揪她的小辮子洩氣。
鄭楊以退為進地撇開那幾個女人,放下杯子向他們靠近,大庭廣眾之下嬉笑言語就算了,居然還你來我往地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他本來是想給鄭宋宋一頓教育,卻在看到她被管和扯了頭髮,歪著腦袋皺著眉之後,將矛頭轉向管和。
「流水巷的案子都辦完了?」他扶著鄭宋宋的腦袋,一下一下捋順她毛躁躁的頭髮。
管和放下碟子,順著桌子溜邊逃走:「惹不起我躲得起!」
鄭宋宋笑著仰起臉,小手扯他的袖子:「我們什麼時候走呀?」她穿著小洋裝,一縷頭髮順著發際隨意編了個辮,發尾蓬鬆地卷著,看上去俏皮又不失嫵媚。
他輕輕捏著她的肩,剛想帶她出去就被不知從哪個地方冒出來的姜攔下:「宋宋這是怎麼了,怎麼剛來就要走,我爸就這麼沒面子?」
今天是姜雨聲六十大壽,鄭家身為暴發戶行列的佼佼者,自然全家都在邀請範疇中。姜維穿著不知是米國還是義大利還是別的什麼國的設計師設計的晚禮服,頭髮一絲不苟地打理成不知道該叫做什麼髮型的髮型,反正渾身上下都經過刻意打扮。鄭宋宋歪著頭靠在鄭楊懷裏:「姜姐,你換了髮型反倒更加像革命烈士呢。」
姜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片刻後才笑著說:「宋宋你都這麼大了,還這樣和叔叔親昵可不太好!」
本來她只是輕輕靠著他,經姜這麼一說,鄭宋宋乾脆把整個臉貼在鄭楊懷裏:「我長到八十歲,都還要和你這麼親,四叔你說好不好?」
鄭楊嘴角邊揚起淺淺微笑,攬著她的肩說:「好。」
姜飽滿的雙唇微微抽搐幾下:「你就不怕別人說你亂倫!」她看的是鄭宋宋,瞬間僵硬的卻是鄭楊。
「小朋友們在聊什麼呀?」
鄭達明和鄭達亮雙雙過來,鄭達明看了看滿臉不高興的姜,笑嘻嘻地伸出指頭點她:「又被宋宋欺負了!可憐的孩子,你從小到大你就被她欺負!」姜漲紅的臉色唰地一下慘白。
鄭達亮裝腔作勢地咳了兩聲,姜首先笑著和他打招呼,他比較傲慢地從胸腔裏發出嗯的一聲作為回應,接著鄭楊又陪笑著叫他:「二哥。」他又一次從胸腔發出一聲極其傲慢的嗯,連眼皮子都沒朝他翻一下。
鄭宋宋是個明亮的孩子,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事情莫過於鄭楊面對鄭達亮,這時候的鄭楊近乎卑躬屈膝也換不來對方的好臉色。鄭達亮睥睨著鄭宋宋,正在等待她叫他一聲二伯,她甜甜地沖他笑:「二伯伯好!」
鄭達亮是經不住恭維的人,誰對他畢恭畢敬,他就順勢把架子擺到俄羅斯地圖那麼大。
鄭宋宋這一招呼,他便一邊喝著酒一邊再次從胸腔散發極為傲慢的回應,這一回應換來鄭宋宋關切地詢問:「二伯伯您的肺氣腫又犯了?」
鄭達亮被辛辣的酒嗆住,貓著腰咳得唾液橫飛。
鄭達明事不關己地笑:「他哪里得過肺氣腫!」
鄭宋宋總覺得剛才那幾聲極像死前喘不過氣的回應,實在是太像戴上呼吸機的肺氣腫病人,見他還在劇烈地咳嗽,於是又關切地說:「不是肺氣腫,難道是肺結核?」鄭達亮差點咚的一頭栽倒在地。
***
姜雨聲在商場上摸爬打滾多年,見了鄭楊卻感到惋惜:「律師賺不了幾個錢,你若嫌鄭氏待遇不高,可以到我這裏來,我姜雨聲唯才是用,隨時歡迎你。」
鄭達亮不屑地冷笑:「他志不在此,你何苦為難人!」
姜雨聲咬著雪茄哈哈大笑:「老二,你是怕我搶走了人才,掉過頭來對付你?」
鄭達亮繼續冷笑:「鄭氏會怕一個小小的律師?」
「別小看律師。」姜雨聲意味深長地笑,「他們幾句話就能置人於死地,這一點你我可都辦不到!」
鄭楊說:「我就會耍耍嘴皮子,學不來做生意。」
姜雨聲又哈哈大笑,夾著雪茄的樣子更加凸顯暴發戶的形象。他拍了拍鄭楊的肩:「當年在加州空手套白狼賺了三套房的事情,我可是早有所聞,你這樣的頭腦要是不來做生意就連巴菲特都會覺得遺憾。但是我不強人所難,尤其是你們年輕人,各有所好嘛!」
說完又作勢不經意地提:「鄭律師,什麼時候考慮考慮終身大事?我女兒可早就想嫁給你了。」
鄭楊笑了笑:「事務所接的大多是公益案子,賺不了幾個錢,過段時間我怕是連飯也吃不起,哪還有能力養活其他人,叔叔你這不是說笑了?」
姜雨聲豪爽地笑,靜雅的長廳全是他一個人的聲音,倡狂得像舊時黑老大:「布維多什麼時候這麼小氣,幾個經濟糾紛案也洗刷成公益性,回頭我可得好好跟項國鐘介紹介紹你,鄭氏的名頭也不小啊,他不看僧面也應該看佛面。」
姜雨聲這只老狐狸詭計多端,鄭楊權當他是為了瞭解對手的情況,才把布維多的案子弄這麼清楚,可他接下來又說:「說起這項國鐘可真有意思!二十多年前他為了公司上市,竟和當年市委書記的女兒亂搞關係,為此還拋棄不足月的兒子和結髮妻子。這麼多年過去,終於良心發現又開始尋找妻兒,可時間過去這麼久,誰知道那對母子是死是活,要是活著肯定也不會認他。你說是不是?」
鄭楊聽在心上,面上卻是毫無意見地笑,姜雨聲打著哈哈說:「我失言了,不該背後議論別人的私事,你們就當什麼也沒聽過。我去會會幾個老朋友,你們慢慢聊。」說完就大搖大擺地走開,鄭達亮早在他說別小看律師時先走一步,現在身邊只剩了百無聊賴的鄭達明在品酒,鄭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聽見姜雨聲的話。
他忽然心底感慨萬千,又憤怒難當,一時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螢幕上宋宋倆字活潑地跳躍著,就和她的真人一樣,他笑著接通電話,那端的人得意地叫囂:「小侄女在你身邊吧,叫她準備好了贖金過來換手機,我可是發現了不少秘密喲!」
鄭楊聽著管和得意洋洋的聲音立即皺眉,她把手機丟在哪兒,人又去哪兒了?
其實此刻的鄭宋宋,正在游泳池後的廁所裏和姜維談心。她本來路過這裏是想借泳池裏的水洗洗手,於是將手機放在太陽傘底下的圓桌上,洗手的時候她一邊覺得大冬天擺個太陽傘很騷包,一邊覺得要是有塊肥皂就更好了。正在反復搓洗的過程中,姜把高跟鞋踩得吧嗒吧嗒響,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攏了攏膀子上的披肩,她說:「鄭宋宋,我要和你談一談。」
於是鄭宋宋就和她到廁所裏來談,雖然她也不明白為什麼非要選廁所這麼公眾的場合來談話。姜氣勢洶洶,劈頭蓋臉第一句就問:「你為什麼討厭我?」
鄭宋宋眨眨眼睛,回答她:「習慣了嘛。」這件事情好像從小就發生了,她怎麼現在才跑來問,對於一個從小就搶你糖果搶你禮物還拉幫結派孤立你的人,想說不討厭也很難吧,
姜的眉毛上挑:「鄭楊遲早會結婚,你總這麼纏著他,哪個女人受得了?」
鄭宋宋用紙揩著手裏的水,懶洋洋地看著她:「這關你什麼事,又不是你結婚。」她被激怒:「我是要嫁給他的!」
鄭宋宋被她的怒嚎嚇得一個激靈,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覺得沒意思,於是轉身向外走。姜維也是大小姐的脾氣,哪里容得下小娃娃在自己面前甩臉色,於是搶先沖在她前面,出去的時候砰地甩上門,雕花大實木門差點和鄭宋宋的鼻子來個親密接觸。也就是在門閉合的剎那,鄭宋宋瞄見外面站了個人,於是默不作聲地等待那個人把門推開,並且慘兮兮地看著他。
管和和鄭楊站在一起,他看到鄭宋宋便松了口氣:「我的媽呀!手機丟在一邊找不到人,還以為你被綁架了。」
鄭楊緊盯鄭宋宋,剛才姜氣勢洶洶摔上門,眼睛裏的憤怒他看得一清二楚。管和碰了碰姜,小聲說:「你欺負她了?」
鄭宋宋忽然生出一條妙計,先是弱不禁風地往前邁了兩步,用生死訣別般的眼神看著鄭楊,她喊他:「四叔。」然後便軟趴趴地往地上攤,閉上眼睛之前還特地瞄了瞄姜如中毒的豬肝一樣的臉色,於是更加放心地昏死過去。
鄭楊搶在她倒地的前一刻沖過去抱住,看著姜的眼神像冬日的寒星:「你帶她到這裏幹什麼,多事!」
管和也在一旁說風涼話:「宋宋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麼!」氣得姜把腳上的高跟鞋蹬進游泳池裏,她想不明白為什麼人生裏非得有個鄭宋宋。
小時候跟在鄭楊身後轉悠,他有時候還會徵求她的意見,可但凡鄭宋宋哭著鼻子出現,他便誰的意見也不管了,走哪里都帶上她。她有時候甚至懷疑這丫頭是不是他親生的,也沒見過鄭達明這麼疼她。
姜維陪伴鄭楊長大,只知道他十分愛護她,可哪里知道在無數個被人嫌的日子裏,鄭宋宋曾是他童年時代唯一明亮溫暖過的陽光。
***
車子停在薑家大門外,牆裏是環繞房子一圈的人工小溪,潺潺水聲在夜晚更加悅耳。鄭宋宋被平放在後座,鄭楊將她的小腿枕在自己腿上,脫掉她的羊皮小高跟,力量適中地捏她的腳。穿不慣高跟鞋的鄭宋宋幹站了一晚上,腳板子早就疼得沒知覺,現在被揉著才覺得痛。她舒服得真想叫喚一聲,可是因為暈倒的這個狀態不適合發出愜意的感歎,於是只好悄悄享受他的按摩。
鄭宋宋覺得不對勁,按理說對付昏倒的人,應該立即急救才對,可鄭楊卻一點也不慌忙,反倒慢條斯理地替她捏腳,她知道身邊的這個人有多聰明,這一下鐵定是被發現了。正在猶豫要不要坦白,他卻使壞地在她腳板心撓了幾下:「還不起來!」
鄭宋宋扭動身子,閉著眼睛問:「你怎麼發現的呀?」
他用手掌啪啪地打她的腳板心,看上去力猛,實際上是沒出力的:「上次陷害管和,這次又是姜,他們怎麼得罪你了?」
她就說他很聰明麼,也不奇怪,心思不縝密的人怎麼當得了律師。
鄭宋宋抬起小腿重重壓在他的大腿上:「我的目的不是陷害他們,我的目的是引起你的注意。」
他笑聲輕鬆隨意,想也沒想就問她:「為什麼?」
鄭宋宋從座位上爬起來,車窗外的燈光透過常青樹葉照進來,她的眼睛在茶色燈光裏撲閃撲閃,她問他:「你真不知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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