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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鄭達明愣了半天,轉過臉來時卻又盛滿怒氣:「這個沒什麼好談的!你就別想著了!」
恰逢宋如端著米飯從廚房出來,問:「又怎麼了?你亂髮什麼脾氣!」
鄭達明站起來連宋如一塊吼:「還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去找過他們,以後通通不許去!」
鄭宋宋吸著鼻子:「為什麼呀!我就是喜歡他又怎麼了?」
鄭達明怒不可止地扯出早上的報紙:「你這個笨蛋!你喜歡他什麼?這個人後天就和別人結婚了!你還躲在這裏傻等著!」
說完後卻懊悔不已,拍了兩拍自己的腦門,整個人被宋如連拖帶拽,拽到陽臺上去挨批評。
鄭宋宋坐在沙發裏沒有動,良久才伸手摸摸報紙上鄭楊的臉。粗糙的紙張不如油面平滑,清晰度也不如別的媒體高,可真真切切就是他。這幾個月裏她很想他,有時候想到記不清他的長相。看到報紙裏西裝筆挺的人,又覺得熟悉到陌生,他的旁邊站著姜。她曾說過要嫁給他,原來竟是真的。
可是鄭楊你怎麼能這樣,幾天前才說爬牆翻窗都想見到我,你還說過愛我呢,怎麼這就要娶別人了?
那個夜晚,她再次徹夜未眠。房間的門一直沒有上鎖,她問鄭達明:「怎麼不鎖了,是不是認為他結婚,不要我了,我就不會跑了?」
宋如抱著她,哭著說:「宋宋你別這樣,媽媽心疼!」
她的眼淚也落下來,一遍遍捶著胸口:「媽媽,我這裏疼、我這裏疼。」
宋如緊緊摟著她:「孩子,只要你高興,媽媽不再勉強你,再也不勉強你……」
鄭達明站在門口,動了動嘴唇,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
隔天風和日麗,七月的太陽毒辣辣,曬得林北出了一層油。他將脫了上衣掛在旗杆上,就被教練用足球砸過來:「媽的!那是你曬衣服的地方麼?你對得起國家人民和黨麼?」
林北扯過衣服高舉在手,企圖利用自然風將濕透的汗衫吹幹,嘴裏說著:「我對不起國家人民和黨!我認錯我悔過!今後再也不幹對不起國家人民和黨的事!」
這是教練的規矩,剛進學校時他不熟悉規則,因為無聲地反抗被教練罰了無數個三千米上萬個蛙跳。現在他學乖了,只要順著教練的心意,就能免罰幾千米的路程。這樣的天氣跑三千米,不如直接宣佈讓他掛了。
魔鬼教練笑眯眯,雙手背在身後:「多站會兒,補鈣!」
林北頓時將舉著衣服的手又往高提了提,響亮地回應教練:「是!」
教練十分滿意,轉身進了體育儲藏室,五分鐘後再出來,見他還保持原樣站著,於是心滿意足地提前下班。林北往往因此多賺一個下午的空閒,他覺得自己就像豪傑項羽,臥薪嚐膽終不悔……不對,臥薪嚐膽的好像不是項羽,那個叫項羽的傢伙跳江自殺了……也不對,跳江自殺的是兮來兮去的屈原……那項羽怎麼死的?
媽的,頭疼!他搖搖腦袋醒神,果然搞體育的不適合文學麼,沒事幹嘛說什麼比喻句。他揮舞著汗衫往樹下走,卻見鄭宋宋站在樹下,正眯起眼睛賊笑著望他。林北手忙腳亂地扯開衣服遮擋自己胸前的露點:「幹什麼呀?」
鄭宋宋和藹地笑:「林北呀,你幫我個忙吧。」
「什麼忙?」
「離家出走。」
他看了她半晌,沒多餘的廢話,只說了一個字:「好。」
鄭家隨時待命的司機寸步不離校門口,連後門都派了一個人守著。他們兩個人咬著冰棒,從前門走到後門,被太陽烤得都快褪掉一層皮。正是午睡的時間,天氣又熱得這麼奔放,偌大的校園裏基本沒有幾個人在外晃蕩。
於是遇到凡沙沙的這種幾率是必然,因為但凡他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凡沙沙從一開始就扮演了突然冒出來的角色。所以兩個人看到頭戴遮陽帽的女生氣勢洶洶地出現時,並沒有感到驚訝。
凡沙沙叉著腰:「不是說好了要和我彙報,你為什麼不打電話!」
林北抬起眼皮:「費錢!」
兩個人正要嗆起來,鄭宋宋卻頭一次變得著急:「別浪費時間,快幫幫我啊,我今天一定要走的。」要她親眼看著他們訂婚,她不如去死。
凡沙沙笑得像狐狸:「去哪里?」
林北緘默不語,但是鄭宋宋不介意:「這裏呆不住了,我要逃出去,逃得遠遠的。」
凡沙沙擊掌:「好辦啊!」
於是她領著兩人到了桃園後的圍牆:「這裏翻修,監控都拆了。從這裏翻出去,保管沒人知道!」
紅磚牆不低,鄭宋宋徒手爬了半天也沒爬上去。林北看她額頭都冒出汗珠子,於是蹲在地上,指了指後背:「上來,我馱著你。」
後來很多年,林北每當回想起這一幕總是無限感慨。他那麼喜歡的人第一次和他親密接觸,卻是他幫著她逃出去。但是每每想到也算幫她完成了一樁心願,他的心裏仍是快樂的。
鄭宋宋騎在林北的脖子上,他直起腰,把她送到牆頂。牆外站了一顆枯死的樹苗,林北指揮道:「下去的時候順牆抱著樹,別摔倒了。」
等她橫跨在圍牆上,努力伸手去夠那棵樹苗時,林北的心忽然就緊了:「你坐著別動!我先翻過去,在外面接你下來。」
正是午休之後上班的時間,茂密的桃林間隱約能看見有扛著鋤頭的工人走來。凡沙沙拽住林北:「被記大過你就畢不了業!」
鄭宋宋揪住乾枯的樹枝:「快走吧快走吧,我能下去!」
語畢便隨著折斷的樹枝一起摔落在圍牆之外。聽得哐啷一聲,林北兇神惡煞地瞪了凡沙沙一眼,又問牆外的人:「你沒事吧?」
十秒鐘後,林北準備翻牆時,那頭的女孩才發出聲音:「沒事沒事,你們快回去吧。」
聞得牆外的人準備離開,凡沙沙卻驀地喊了聲:「鄭宋宋!」
鄭宋宋還沒來得及應,卻見一隻玫紅色皮夾翻牆躍起,砸中自己的腦袋,跌落在地上,濺得塵土飛揚。女王般的嫌棄聲接著飄來:「富家女就愛這種把戲,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離家出走,幼稚!這錢算我借你,一天十塊利息,等你回來時,一次性還清!」
鄭宋宋拍了拍皮夾上的塵土,眯起髒兮兮的眼睛,一句謝謝還未說出口,又被翻牆而落的一頂遮陽帽砸中。還好帽子很輕,剛才摔得頭冒金星,又被皮夾子砸了一下,若是再來第二下,她鐵定暈過去了。
剛想再開口說謝謝,卻聽聞一聲熟悉的男中音:「那位同學,你站在這裏幹什麼,剛剛往外扔了什麼東西!」
凡沙沙轉身看著後勤主任領了一幫扛鋤頭的工人,遂眨眨眼睛:「沒幹什麼,就是隨便散散步什麼的。」
主任訝異:「在這裏散步?」
林北攬過凡沙沙的肩:「現在我們要回去上課了。」
凡沙沙竊喜,這是林北第一次主動抱她呢。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鄭宋宋是她的黴星,但也是她的救星。如果不是那女孩的無意撮合,她也不會喜歡上這麼單純善良的大個子,如果不是這個大個子那麼喜歡鄭宋宋,她也感受不到一個人沉默愛著的炙熱的心。
***
八點半的老鄭家急成熱鍋上的螞蟻,鄭達明捂著胸口哀歎:「宋宋啊我的宋宋啊!」
宋如頂著兩隻兔子眼睛,一邊用手絹擦眼淚一邊責備鄭達明:「你為什麼要告訴她那些,明知道她接受不了……你還我女兒,還我女兒!」
鄭達峰靠在麻將席鋪的籐椅裏,兩顆赤色健身鋼球在手心裏來回轉動,碰撞出有節奏的叮叮響。他眯著眼睛皺眉,一張老臉皺成沙皮,很難明辨哪里是眼睛,哪里是皺紋。
鄭達亮翹著二郎腿,剝一顆葡萄吐一口葡萄皮:「照我說啊,這孩子就太不老實了,怎麼能離家出走!離家出走也該留下紙條說明什麼時間回來,這樣不聲不響豈不是故意讓大人擔心!」一口葡萄皮嗆住,他咳了兩聲繼續道,「找回來也打她一頓,治一治她!三弟你別瞪我,我說的難道沒有道理……」
……鄭達亮再次被鄭達明舞著雞毛撣子趕到露天陽臺,歇涼。
宋如心痛過度,躺在椅子上緩了半個小時,然後開始瘋狂打電話,給她的同學老師教導主任挨個撥打。在極其短的時間內宋如將鄭宋宋消失的資訊散播開來,但是依然無果。一個專門避開看守的人,獨自不知從什麼地方消失的人,又怎會傻到去投靠熟人,她是鐵了心不想被他們找到。
最後指尖碰著手機螢幕上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宋如愣住,或許只有他清楚她的女兒去了什麼地方,她甚至懷疑就是他拐走了鄭宋宋。轉念又想到昨天的新聞,還有偷偷去看望周鳴慧的幾次,連周鳴慧都說不理解她的兒子,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選擇投靠項國鐘,連他自己的親媽都對他失望透頂。
宋如猶豫再三,卻是撥通了管和的號碼,三兩下說明了事情的經過,她竟忍不住再次啜泣:「未滿二十四小時不能報警,你認識的人多,或者你可以請管委員幫幫忙。阿姨就這麼一個女兒,拜託你了!」
管和巧言巧語地安慰她一陣,放下電話時卻驚出一腦門子的汗。從沙發上站起來,走了三圈,又咚地坐回去……再站起來,又走了三圈,再咚地坐回去。最後仍是撥通了鄭楊的手機:「嗨~新郎官,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手機彼端很沉默,鄭楊聽見他這種創新的講話方式,微微皺眉。管和語無倫次:「我是說你明天肯定要訂婚吧?已經確定了要娶她麼?」
「……有什麼事?直接說。」
「我是說,這種事情你肯定要考慮清楚,不能不明不白娶個不喜歡的人回家放著吧。你這樣既對不起姜,也對不起自己啊!」
鄭楊蹙緊的眉毛緩緩舒展,眼睛裏竟浮現笑意:「你喜歡她?」
「哎呦我的上帝!你那麼聰明怎麼這時候糊塗!我喜歡她不早就追了,還輪得上你娶?」
「……那你什麼意思?」
「那個、我是說、那啥、那個……」
「不說掛了。」
「宋宋不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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