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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朝天一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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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凈沙秋思】 極品賬房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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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 23:11: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老頭和美人

過去后,那位衣著華貴的老者,便讓下人又取了一個毛墊子。三人便圍坐在石桌旁邊,品嘗著淡淡的清茶。

兩個老者先是說起了那天呂恆逗小五的趣事,小五回家以後氣的如何如何等等。呂恆心裡覺得好笑,轉過頭來,又在小五的腦袋上摸了摸,本來小臉氣的鼓鼓的小五,再次跳腳。

兩位老者看著小五那可愛的樣子,哈哈大笑。

喝茶聊天的間隙,呂恆也知道了兩人的身份。那位衣著華貴的,便是如今江寧的首位大佬,大周的寧王爺,武寧遠。而坐在那邊一直笑眯眯的白髮老頭,卻是多年前,創造了大周科舉連中三元奇的狀元郎,被人稱為文曲星下凡的張浩,張文山。

兩位老者並沒有刻意表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呂恆在談話中,從他們對彼此的稱呼中猜出來的。

不過,雖然知道了這兩個老頭背景不凡,不過,呂恆卻沒有表現的如何如何的驚訝。依然是笑著和兩位老人說著一些趣事。

這般的氣度和性格,倒是讓兩位老人刮目相看。

兩位老人相視一眼,看著對方的眼裡,滿是對呂恆這個傢伙的好奇。

如是一般的學子們,見到二人,知道了二人的身份后,必然會倒地行一翻大禮,然後恭敬的請求他們兩位指點一番。神色之惶恐,見了閻王爺也就那樣了。

不過,眼前這個書生,卻連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依然是笑著跟自己碰杯,說著一些秦淮風光之事。

兩位老人驚訝之餘,也就問起了呂恆的家世之類的事情。

呂恆倒也沒必要隱瞞什麼,一邊喝茶,一邊淡淡的說著自己的事情。

在聽到呂恆如今在一家商人宅子里做賬房的事情后,張文山倒是摸著鬍子,看著呂恆有些惋惜的說:「倒是有些可惜了」

寧王爺也是點著頭,說:「你這小子,倒也有些才華。如此拋棄自己的前程,的確是可惜了」

呂恆笑著搖搖頭,輕輕地晃動著杯中茶,笑著道:「其實也沒什麼了,如今的生活,有吃有喝,賬房這個差事還是蠻不錯的」

聽呂恆這般說,似乎是對讀書人的地位什麼的,根本就不在乎。這要是放在那些苛求禮法的先生面前,必然會將呂恆臭罵一頓,說什麼丟讀書人的臉,自甘墮落之類的話。

不過,這兩個老頭,都是經歷過人生大起大落的。也見多了世間的奇聞趣事。呂恆這樣的例子,其實也算不上什麼。

寧王爺笑著罵道:「你這小子,倒是看得開」

呂恆聳了聳肩膀,喝了一口茶,砸吧著嘴道:「看不開又如何,聖人說,倉廩足而知禮儀。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我還恪守那些虛頭吧腦的東西幹嘛!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

聽呂恆說的有趣,兩位老頭摸著鬍子,哈哈大笑。

呂恆笑著說:「聖人的話,是教人如何做人的。不是教人裝君子的!如果不顧家裡的貧寒,自己還在外面裝什麼君子甘於義之類的,那可就是偽君子了」

張文山點點頭,摸著鬍子道:「永正小友說的在理啊!聖人之言的真諦,其實就是教人做人的起碼常識。哎,可惜的是。如今天下讀書人多如牛毛,不過,卻能悟的聖人之言真諦的,卻寥寥無幾啊」

寧王爺聽著張文山那複雜的嘆息,再看看張老頭那臉上的苦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著問道:「文山可是想起了當今的左僕射,安鵬,安璐然?」

聽著倆老頭說起朝中之事,呂恆很及時的將注意力投向了茶杯,端起茶杯,吹著飄在茶水上的一顆茶葉,玩的不亦樂乎。

張文山搖搖頭,笑著說:「呵呵,都過去的事情了,不說也罷,不說也罷!來來來,喝茶,喝茶」

張文山端起茶杯,和呂恆武寧遠二人輕碰了一下,便將杯中茶,一口飲荊

寧王爺看著張文山站起來,面對著秦淮河,神色悠然。心裡嘆息了一聲,暗中道:「這麼多年了,文山,還是放不下啊」

氣氛變得有些怪怪的,張姓的老頭站在那裡,神色有些蕭索。而寧老頭卻是看著張老頭,眼裡有些惋惜之色。

小五也忘了去抓逃跑的蛐蛐兒,站在草叢裡,看著兩個爺爺,有些不知所措。

亭台里,靜靜地。只有風吹過雕角的鈴鐺,響起的悠揚鈴聲。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老頭,真看不出來啊,你還是一憂國憂民的忠臣呢!呵呵,跟我這個奸臣比起來,真是高尚的讓我自慚形穢啊」呂恆站起來,走到張文山身邊,笑著對這個頭髮花白的老人說道。

然後,又轉過頭,問一直怒氣沖沖的盯著自己的小男孩兒道:「是吧,小五」

小男孩兒揮舞著拳頭,很肯定的點頭道:「沒錯,你就是個奸臣!欺負我的奸臣」

呂恆哈哈一笑,那什麼都無所謂的表情,讓小男孩兒更生氣了。

只是,呂恆注意到的是。面對著秦淮河的張文山,此時卻已經是老淚縱橫了。他那花白的鬍鬚隨風凌亂,一雙老眼裡,熱淚盈眶。嘴裡喃喃的說:「居廟堂之高,則憂其君。處江湖之遠,則憂其民!居廟堂之高,則憂其君。處……」

而寧王爺,則是站在一旁,嘴裡同樣在念叨著呂恆這隨意說出來,安慰張老頭的話。眼神複雜的看著正在逗小孩兒的呂恆,心裡真的替呂恆感到了惋惜。

哎,真是可惜了!

……

夜幕降臨,漫天的繁星顆顆的珍珠一樣,掛在神色藍的夜幕中,燁燁生輝。靜靜流淌的秦淮河面上,星光投下的點點光芒和遠方的夜空連接,宛如一體。

一個身著白色長裙的女子,在丫鬟的陪伴下,走出了船艙。

夜風輕柔,她身上的白裙隨風輕輕舞動。漫天的星辰下,身著白裙的女子,宛如月宮的仙子一樣,冷清的俏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愁緒。

「小姐,我們還是進去吧。夜寒了,當心受涼」

女子笑了笑,宛如雪蓮綻放。輕聲說:「無事的,小月,我們上岸走走吧」

丫鬟為難的扭捏了半天,最終還是哦了一聲,回去拎了一盞燈籠,隨著白衣女子走下了船頭。

兩女在岸邊走了一陣后,白衣女子像是想起了什麼。猶豫了幾番,轉過頭,朝著白日里,那個書生坐著的地方走去。

昏黃的燈光下,樹樁旁邊的被整理出的平地上,一副用柳枝隨意勾勒出的畫卷,栩栩如生。

「咦,這是誰畫的?畫的可真好」丫鬟手裡舉著燈籠,站在那裡,看著地上寥寥幾筆勾畫的秦淮風光,高興的嘰嘰喳喳的說。

「咦,這不是小姐你嗎?」丫鬟突然看到了畫中,那個站在船頭的,長裙飄飛的女子。轉過頭后,睜大眼睛,看著小姐,驚訝的問道。

白衣女子俏麗的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輕輕地曲下身體,伸出手,白嫩細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地上那副簡單的素描畫。

霧蒙蒙的美眸靜靜的看著畫中的自己,眼神含嗔帶怒,卻又有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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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23:32: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生辰禮物

「這等筆法,可是從未見過呢」丫鬟蹲在小姐身邊,手托著下巴,眼睛里閃著小星星,喃喃道:「要是有人給我也畫這麼一副就好了」

白裙女子輕輕笑了笑,伸出白玉般的手指,在丫鬟的額頭上彈了一下,笑著打趣:「小月長大了,都思春了!呵呵」

丫鬟小臉紅撲撲的,嘟著嘴抗議道:「小姐礙…」

白裙女子伸出欺霜賽雪般的手,輕輕的在丫鬟的頭上揉了揉,輕聲說:「放心吧,我一定會小月你找個好人家的」

丫鬟嘟著嘴,臉紅著搖頭,兩隻小辮子擺來擺去的:「不,小月不嫁人,小月就陪著小姐了」

「又說啊,小姐,那蘇家的大少爺對你可真的不錯呢」丫鬟想起了今日下午時分的時候,蘇家大少爺在花船中為了讓自家小姐彈奏一曲而一擲千金的豪氣,滿眼
小星星的一閃一閃的亮晶晶。嘰嘰喳喳說道:「蘇公子家世又好,人又長的俊俏,又有才華……」

丫鬟蹲在那裡可愛的板著指頭數著蘇家公子的好處,正說著,卻發現小姐似乎在走神,壓根就沒聽自己說話。丫鬟撒嬌的搖搖小姐的胳膊:「小姐礙…」

白裙女子輕輕笑了笑,調笑丫鬟道:「我看你是看上了蘇公子身邊的那個小廝了吧」

丫鬟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低著頭支支吾吾的半天不說話。

白裙女子看著丫鬟那般嬌羞的摸樣,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心中嘆了一口氣道:「小月啊,蘇文正此人,雖說才學是有的。長相嘛,也算得上俊俏。只是,只是此人品行不佳,絕非有緣人」

「為,為什麼啊」丫鬟很迷茫,仰著頭看著臉上帶著淡淡笑意的小姐,不解的問道。

白裙女子搖搖頭,沒有說什麼。她手扶著膝蓋站了起來。抬起頭,看著當空的皓月,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迷離的夜空,彎月如同一隻端莊的天鵝一般,在夜色的海洋,悠閑的暢遊。明月灑下了萬道銀輝,給這霧蒙蒙的秦淮河,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銀色輕紗。

女子站在那裡,白色的長裙在月光下,散發著淡淡的螢光。如玉的臉頰,帶著一抹薄薄的冷意。

她看著天空的彎月,許久之後,美眸中神色飄忽。不經意間,如玉的小手已經握成了拳頭,她看著浩瀚深邃的夜空,美眸中冰霜如電,一字一句的喃喃道。

蘇文正,蘇廣義之子,呵!

……

呂恆回到家的時候,也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夕陽下的柴門,披著暖暖的晚霞。看著很溫暖。

走進院落,迎面一陣清香撲來。院子里,柳青青種下的種子早已長大開花了。奼紫嫣紅的嬌艷花色,給這小小的院落,帶來了濃濃的春意。

走過碎石鋪就的小路,呂恆輕輕的推開了房門。

「叔叔回來啦1房間里,柳青青腰間系著一塊碎花圍裙,正圍在鍋灶前忙乎。見呂恆推門而入,嫣然一笑。

呂恆將身上的長衫脫下,放在一旁。然後蹲在鍋灶前,開始幫忙燒火:「今日完工的早,下午便出去轉了一圈。看著夜色將至,就回來了」

「叔叔趕緊起來,還是妾身來吧」見呂恆又蹲下來燒火,說了不知幾遍的柳青青哭笑不得的提醒道。

呂恆笑了笑,仍然沒有起身。反而是拉過了小板凳,坐下來,開始正正規規的燒火了:「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如今,連這點活兒都幹不了,那我可就是千無一用了!嫂子你也不讓變成一個廢物吧」

「可是,可是」柳青青手足無措的站在鍋灶前,小手在圍裙上擦著,不知道該怎麼說。

「哎哎哎,水開了」呂恆揭開鍋看了一眼,急忙提醒道。

見水開了,柳青青也將提醒呂恆君子遠庖廚的話扔到了一旁,急急的跑去了外堂。

不多時,柳青青便端著一些餃子回來了。

看到呂恆有些詫異的目光,柳青青淺淺一笑,語氣中帶著些許的嗔怪:「今天可是妾身的生辰呢」

呂恆這才想起來,見柳青青美眸中的閃過的嗔怪怨怒之色,急忙拍拍腦袋,苦笑這賠罪道:「瞧我這點記性,差點忘了」

前些時日,柳青青還跟自己說過這事呢。雖然說對方似乎是無意間對自己說起的,不過,看到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眼裡那抹淡淡的希冀之色,應該是希望自己說些什麼的。

呂恆呼呼的拉了兩下風匣子,一邊往灶火里填柴,一邊抬起頭對柳青青道:「待會兒送你一件生日禮物,呃,就是生辰賀禮」

柳青青今天似乎心情不錯,見呂恆神秘兮兮的樣子,她抿嘴一笑,說:「那妾身便等著叔叔的賀禮了」

呂恆笑著點點頭,神秘兮兮的說:「那你就瞧好吧」

似乎自己年前就準備好了的東西,卻一直沒機會送出去。今天,恰好是個好機會。

燈火如豆,微微的調動著。房間里的光線也是一陣明一陣暗。兩人的影子,倒影在有些破舊的牆上,很溫馨。

當餃子被撈起,乘到桌子上后。呂恆洗過手,便走了出去。

在柳青青狐疑的神色中,不多時,又轉了回來。不過,手裡依然空空。

燈光下,柳青青看了一眼兩手空空的呂恆,心裡有些失落。

吃飯的時候,柳青青低著頭,小口小口的咬著餃子。一句話也不說。跳動的油燈的燈光,映照在她那臉上,將那抹淡淡的失落之色,顯得格外清晰。

呂恆坐在對面,看著柳青青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吃東西。心裡好笑之下,手伸進兜里,掏出了一件東西。

咳嗽了一聲,借著昏黃的燈光,在柳青青面前搖晃了幾下。

「叔叔,別鬧了,快些吃飯……,咦,這是?」心裡不舒服的柳青青,抬起頭黛眉微皺,剛想說呂恆的時候,卻突然看到了呂恆手裡那隻金釵。

此時,金釵尾部的寶石吊墜,在昏黃的燈光中,曳曳生輝,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青青嫂子,生辰快樂」呂恆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她那雙有些濕潤的眼睛,輕聲說道。

這也是呂恆第一次直呼對方的閨名,不過,為了避免太過曖昧而破壞氣氛。心裡稍微想了想,還是在後面加上了嫂子兩個字。

紅色寶石的吊墜,在輕輕的晃動。昏黃燈光,在紅色寶石的折射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芒。在這一刻,看著面前那個不斷搖晃的吊墜,柳青青心裡暖暖的。

他,真的記著呢!

嗯,不過,這隻金釵似乎在那裡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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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23:38: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關於未來的假設

吃過飯,柳青青用那淡淡的目光,將正準備擼起胳膊下地洗碗的呂恆,硬生生的留在了飯桌前。隨後,女子那本著的臉才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叔叔礙…」並非是撒嬌的語氣,而是一聲真切的稱呼。柳青青一邊洗刷著碗筷,一邊說道。

「嗯,什麼事兒啊」呂恆借著昏黃的燈光,看著書。聽到柳青青說話,便放下了書,笑著答道。

「那隻金叉,妾身好像在哪裡見過呢」柳青青停下手中的夥計,偏過頭看著呂恆,抿著嘴,俏臉上露出可愛的鬼笑。

呂恆愕然。

「像是年前逛街的時候,叔叔買下的那隻呢」柳青青轉過了頭,一邊洗碗,一邊喃喃說道。

這很鬼的猜測,倒是讓精心準備了一番的呂恆,有些尷尬。

「這個,其實是這樣的……」呂恆咳嗽了一聲,準備解釋一下。

不過,柳青青卻沒有打算聽他解釋。而是自言自語道:「當時,叔叔說是要送給哪家的小姐呢吧」

呂恆聽到這兒,這才聽出了不對味兒。急忙打住道:「哎,這我可沒說。我記得是你說的吧」

柳青青撲哧一笑,眨著眼睛看了呂恆一眼,笑著說:「便就當是妾身說的吧」

呂恆心裡無語道,什麼叫當是。這本來就是你說的嘛。不過還好,總算是搞明白了。

不過還沒等呂恆心裡緩過來,就聽到柳青青偷笑著說:「不過金釵沒送出去,叔叔不會是被那個大家小姐拒絕了吧?」

呂恆愕然。

得,又繞回來了!

呂恆呵呵一笑,拿起桌子上的扇子嘩啦一聲展開,輕搖兩下。本想著是做出一番才子摸樣,不過卻差點將燈火熄滅。急忙將扇子扔掉,護住火苗。

「本人,怎說也是一才子。好幾層樓高的才華,那個女子不是一見傾心,豈會發生這等事?」雖然說的一本正經,不過呂恆自己都覺得好假。

柳青青被這句話逗樂了,撲哧一笑,美艷動人。

呂恆笑了笑,腦海里卻是想起了今天在路上遇到的一個人。收拾了臉上的笑容,對柳青青道:「今天,你家是不是又有人過來了?」

柳青青面色淡淡的點點頭,輕聲嗯了一聲:「管家過來說了一些話,呵,也就是那些老生常談的。叔叔是如何知道的?」

呂恆笑了下,撿起桌子上的柴棍,挑了下燈火。隨手晃了晃,將柴棍上的火熄滅扔掉后,微笑著說:「今天在路上見到了柳家的馬車,我想應該是來咱家了」

柳青青輕聲嗯了一聲,斂起裙子,看了呂恆一眼,坐了下來:「叔叔,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外面那些人說的那樣?」

在過年的時候,在柳府發生的那件事,在有心人的宣傳之下。幾乎是人盡皆知。尤其是在秦淮河沿岸,蘇正文經常出入的地方。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在這缺乏娛樂的時代,家長里短的閑言碎語,便是人們茶餘飯後的探子。而且,人們往往以訛傳訛。本來是一件小事,到了最後,讓人聽了都覺得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

在過年的時候發生的那件事。經過人們以訛傳訛,到現在形成的狀況,對一個弱女子來說,其實已經很糟糕了。

原本那些和呂家關係較好的街坊鄰居,這幾日看柳青青的眼神,都有些怪異。而且也躲得遠遠的,生怕傳言中的這個女子,給自己帶來什麼晦氣。

不過,即便情況如此糟糕,柳青青仍然是一副淡然似水的摸樣。只是平日里減少了出門的時間,大多的時候,都是坐在家裡做女紅。

雖然柳青青在呂恆面前,似乎永遠都是那個什麼事都不關心的謫仙子。但是,好幾次呂恆還是從她那泛紅的眼睛里看到了無奈和傷心。

本來,呂恆前段時間就準備詢問的。不過後來想了想,還是等她過完生日再說吧。

今日,在街上再次碰到了柳家的馬車。透過窗戶,看到了坐在馬車裡柳府管家的那滿臉橫肉欠抽的神色,也促使呂恆最終下了這個決定。

看著柳青青平靜的側臉上,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落。呂恆搖頭笑了笑,攤著手說:「前段時間,嫂子的巴掌現在還疼呢。你說,我是信你還是信那些無聊的閑言碎語呢?」

柳青青笑了下,擦掉臉上的淚痕。似乎是想起了前段日子,呂恆的孟浪行為,還有自己甩出的那一乾乾淨淨的巴掌。俏臉微微紅了下,語氣中帶著一絲羞澀:「那也只能怪你孟浪了,活該」

見對方心結終於打開,呂恆也鬆了一口氣。將燈火挑亮了一些,胡亂的撥弄著桌子上的那個算盤,里啪啦的算盤子兒聲音響著,呂恆的有些沉沉的聲音也隨之而起。

「嫂子,準備怎麼辦?我是說,針對目前的情況?」

呂恆撥弄著算盤子,微笑的看著柳青青,淡淡問道。

柳青青俏臉上帶著一抹黯然,低著眉搖搖頭:「妾身也不知道」

呂恆揉揉太陽穴,拍拍額頭,笑著說:「呵呵,可能是我問的有些太籠統」沉默了片刻,呂恆將手中的算盤子兒突然一撥拉。啪的一聲,算盤聲音聽了下來。呂恆轉過頭,目光灼灼的盯著柳青青,神色淡然道:「這樣吧,我們做一個假設。如果有一天,柳家衰敗了,而且情況很嚴重。嫂子會不會出手相幫?」

說完這句話,呂恆的手指輕輕地的推動著算盤子兒,靜靜的看著低著頭的柳青青,等待著她的回答。

柳青青臉上神色變了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呂恆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等待著問題的答案。

「有多嚴重?」柳青青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些擔憂之色,輕聲問道。

「抄家滅族」呂恆淡淡的回了一句,同時,手指輕彈,將一顆算盤子兒攤上去。清脆的聲音,回蕩在這靜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柳青青的嬌軀微微一震,抬起頭,看著眼前,正在擺弄著算盤的,神色正常的呂恆,美眸中閃過了一抹陌生之色,還有一絲驚懼的神色。

房間里,燭火如豆。外面的風吹著窗戶紙撲撲作響。偶爾有風吹進來,燭火一陣猛烈的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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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23:41: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玩笑

夜色寂靜,燭火如豆。

光線昏暗的房間里,柳青青端坐在那裡,心中極不平靜的看著對面神色淡然的在擺弄著那個破舊的算盤的呂恆。

啪的一聲輕微的細微響聲,柳青青揪著衣角的手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看了一眼輕輕跳動的燭火,原來是油燈發出的響聲。

「叔叔,為什麼會做這個假設?」柳青青咬了咬嘴唇,抬起頭,美眸中帶著不安之色,輕聲問道。

呂恆停下手中的活計,剛想說,計劃的安排是看你的態度之類的話術。但轉過頭的那一瞬間,卻看到了柳青青眼裡對柳家的那抹難捨的目光,還有由於不安而輕微顫抖的身軀。

心中笑罵了自己一句,恰逢青青嫂子的生辰,本是美好安靜的夜晚。自己竟然這麼不合時宜的提出了這個倒人胃口的話題。破壞了氣氛,還真是,嗨。

呂恆撓撓頭,將算盤推到一旁,端起桌子上已經涼了的清茶,抿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說:「呃,其實也沒什麼了。就是閑來無事,問問你了。呵,嫂子你便當做這是個玩笑罷了」

柳青青不安的神色也終於散去,開心的笑了笑。低著頭,輕聲說道:「既然是玩笑,那便不說也罷。只是,妾身希望這樣的情況最好不會發生!他,他畢竟是妾身的生身父親。叔叔,你,你說是吧」

呂恆手持著青花瓷的茶杯,看著低眉輕聲言語的柳青青,搖頭笑笑。然後一頭埋進杯中茶水裡,一邊喝茶,一邊支支吾吾的回答:「唔,好像是吧」

得到了這個不算圓滿,但是卻很滿意的答覆。柳青青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抿嘴一笑,看著正跟茶碗干著的呂恆,輕聲說:「叔叔,剛才是故意嚇唬妾身呢吧」

昏暗的房間里,微弱的燈火靜靜的燃燒著。端坐在面前的柳青青笑容燦爛,宛若月宮仙子。她那高告豎起的髮髻上,金釵的吊墜,閃閃發亮。

……

窗外夜色靜靜,偶爾有一兩聲的蟬鳴聲,傳入屋子當中,正在執筆書寫著的書生,筆端稍停,轉過頭看看窗外的已經深了的夜。然後又將目光投向桌子上的那張寫滿了密密麻麻字跡的白紙上。

昏黃的油燈已經燒到了盡頭,紅紅的燈芯斜靠在燈盞上,懶洋洋的火苗一動不動的。若有若無的青煙從如豆的燈火中飄起,消失在空中。

書生坐在桌子前,手中的筆流暢的在白紙上寫下一行行工整的自己。偶爾停下筆端,皺眉凝思,然後面帶微笑,繼續奮筆疾書。

斜靠在燈盞上的燈芯掉下了一截長長的灰燼,燈火一陣猛烈的搖曳。房間里本就昏暗的光芒,更顯的暗淡。

書生這才停下了書寫,放下筆。拿起桌子上的一根竹籤,輕輕挑了挑燈芯,將燈芯拔高一些后,房間里的光芒再次亮了起來。

當外面傳來三更天的梆梆的打更聲后,書生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夥計。將毛筆放入墨汁已經所剩無幾的端硯之中后,甩了甩有些酸脹的手腕。

看著桌子上那厚厚的一疊寫滿了字跡的白紙,書生面色平靜的將最後一頁附在了上面。扶著發酸的腰間站起來。將這厚厚的一疊針對性明確的策劃方案壓實,然後將這些稿紙放入了床下的柜子中。

希望用不著吧!書生輕輕的將柜子門用鎖頭鎖上后,蹲在那裡,自言自語的說道。

做完這一切后,呂恆才回到桌子前,撿起一頭被燒黑的竹籤,輕輕的將燈芯一挑。

搖曳的燈火瞬間熄滅,房間里陷入了一片的漆黑。

當天地間最後一絲光亮熄滅后,夜,終於籠罩了江寧城。

……

清晨,薄薄的霧氣籠罩著江寧城,青石板的路上依然是濕漉漉的。

路旁的垂柳上沾染著還沒有蒸發的露珠,在陽光的照耀下晶瑩剔透,璀璨奪目。

在河邊侍女們嬉笑的聲音中,呂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揉著迷迷糊糊的眼睛,朝著王府走去。

「呂公子來啦」在王府門口,李二依然是那般燦爛的笑容。

春暖花開,王府也變成了花團錦簇的花園。池中春水蕩漾,好看的金魚在池中游來游去。偶爾池邊盛開的鮮花,掉落下一片花瓣,驚得聚在一起的金魚,忽的散開。

呂恆站在池水邊,看了一會小金魚后,便將手裡的雜食扔進了池塘中。拍拍手,朝著西跨院而去。

「這位兄台……」這時,一個從拱門中走進來的翩翩公子,走了過來。看到呂恆后,便笑了這抱拳對呂恆打招呼。

「過了門,左轉二十丈」呂恆回過頭,看了一眼這個公子。笑著抱拳回了一禮,然後手指著身後的拱門,對這位笑容有些獃滯的公子說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呃,哦,謝謝兄台」公子愕然的看著呂恆離去,神色有些迷糊的道了一聲謝,然後低著頭,急匆匆的穿門而過。

順著呂恆指點的方向,左轉二十丈后,公子一抬頭,看到面前的茅房,頓時愕然。

我怎麼到茅房了?

茅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李二拎著褲子哼著小曲從裡邊走出來。

正哼的高興,卻突然看到了站在茅房門口的公子,嚇得當場就把小曲兒的調子給忘了。急匆匆的提好褲子,讓開路,結結巴巴問道:「二,二公子,您也要上啊」

二公子咳嗽了一聲,一本正經的點頭:「正有此意」

隨後,便朝著茅房走去。

媽的,我根本就沒打算如廁的。

背對著李二的二公子,一邊走,一邊無語的對自己說。

……

青銅做的仙鶴香爐中飄出的檀香味,瀰漫在房間里。

呂恆坐在桌子前,收好筆,將昨晚的最後一本賬簿合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然後走到書架旁,取下了一本書,翻看了兩夜后。突然想起了剛剛在花園見到的那個白衣公子。搖搖頭,不禁笑了出來。

雖然之前沒有見過。不過,呂恆還是一眼就能斷定,剛剛的那個公子,應該就是王府的二公子了。

而且,對於對方的來意,呂恆其實也能猜個八九成。

之所以把他支開。是因為,呂恆只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賬房。至於其他的,是不曾想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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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23:45: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秦淮詩會

到了四月,江寧終於迎來了第一場雨。

整整一晚上,窗外都是雨滴搭在樹葉上的沙沙聲。如春蠶咀嚼桑葉的聲音一般,輕柔而又舒緩。

清晨的時候,雨已經停了。打開門的那一刻,雨後清新的空氣,帶著淡雅的草木香氣迎面而來。院落中,石子兒路旁的被雨滋潤了整晚的花朵,花瓣上帶著晶瑩的露水嗎,更顯的嬌媚。

西廂房旁邊的廚房,已經升起了炊煙。半掩的房門裡,柳青青站在鍋灶邊,正在做著早飯。

洗漱完的呂恆,推開門見到這一幕後,便直接朝著廚房而去。

「早」

正忙活著的柳青青,見門口站著的叔叔,淺淺一笑。

「早」呂恆笑了笑,便走到鍋灶邊,準備蹲下幫忙拉風匣子,添柴火。

「叔叔還是出去吧,馬上就要好了呢1柳青青將呂恆擋在身後,淡淡的說道。

見呂恆還是站在原地,柳青青轉過了頭,像是生氣了一樣,美眸帶著嗔怒,氣惱的盯著呂恆。

一句話也沒有說,卻讓呂恆感覺自己像是犯了什麼罪一樣,心中充滿了內疚。

「呃,好吧」無奈與對方的執著,呂恆只好點頭答應,就此退出了廚房。

將桌椅擺好后,柳青青也將早飯端了出來。叔嫂二人便圍坐在桌子旁邊,靜靜的吃著早餐。

「叔叔聽說了吧?」吃飯的間隙,柳青青小口吹著稀飯,輕聲問了一句。

呂恆倒是被這句話問的有些摸不著頭腦,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筷子,不解的問道:「呃,聽說什麼?」

柳青青低著頭,輕聲說:「再過兩日,便是江寧一年一度的秦淮詩會了!叔叔不知道?」

柳青青抬起頭,看著呂恆,美眸中滿是不解之色。

「秦淮詩會?」呂恆端著碗愣了下,細細想了想,還是沒聽說過埃

「哦,妾身倒是忘了。以往叔叔都是對這些事情不關心的!說那些人都是附庸風雅呢」柳青青像是想起了什麼,低著頭抿嘴偷笑。

呂恆呵呵笑了笑,倒是沒有說什麼。

柳青青說的隱晦,但呂恆還是聽出了些內容。想必以往,身體的前主人本身才能不夠,怕去參加這等事情,會鬧得灰頭灰臉的。於是便招出這麼個借口,來迴避秦淮詩會。

不過,這傢伙肯定裝的特高雅,還特有內涵。

看到柳青青小臉藏在碗后,偷笑不已。呂恆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道:「哦,那,今年的秦淮詩會,青青嫂子如果想去的話,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柳青青雖然說已經嫁做人妻,不過也才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兒。自然會對外面的熱鬧事情,有些憧憬的。

呂恆倒是也想起來了,前些時日,和張文山和武寧遠聊天的時候。兩位老頭也說起過這秦淮詩會,並且當時還邀請呂恆一起去。只是當時,因為看到了從自己家裡出來的柳家馬車,心思不在這上面,當時就婉拒了。

今日聽嫂子再次說起這事,呂恆想了想,便痛痛快快的答應了下來。

左右無事,去看看熱鬧也挺好。

吃過飯,呂恆回屋收拾了一下東西。便朝著秦淮河邊而去。

身後,身穿著一身粉紅色長裙的柳青青站在門口,一直目送著呂恆走遠后。輕輕合上扉門,轉身回到了屋子裡。

雨後的秦淮河,垂柳依依,清新雅緻。清粼粼的江面上,微微吹來的風,帶著春日清新雋永的氣息迎面而來。微微起伏的花船像是經過春雨的洗滌一樣,光澤鮮亮。

走過亭台的時候,呂恆看到了坐在裡面,詩興大發的兩個老頭正一邊煮酒,一邊對著清澈明凈的秦淮河,搖頭晃腦的吟誦著詩歌。

呂恆看著這兩個老頭,那風騷無比的樣子。心裡好笑,搖搖頭,便繼續沿著秦淮岸邊的獅子二路繼續朝前走去。

米還沒有買呢!

「喂,那小子」

四月了,才下雨。今年的糧價搞不好會很高。自己要不要先大規模的囤積一些,然後放些風聲出去。等著糧價上揚,然後小賺一筆。

就在呂恆想著這些亂七八糟事情的時候,大老遠就聽到亭台里的那老頭,在大呼小叫的吆喝著自己。

停下腳步,轉過身去。只見,輕霧纏身的亭台里,那個衣著華貴的老頭,正怒目瞪著自己,花白鬍子隨風飄揚,很有氣勢的樣子。

「叫我?」呂恆伸手指著鼻子,笑著問道。

華服老者很是不爽的翻了個白眼,大聲呵斥道:「這不廢話嗎?你周圍還有其他人嗎?快些過來。」

呂恆笑著搖搖頭,拎著米袋,轉身朝著亭台走去。

「你這小子,見了我們也不問個好。就這麼直挺挺的走過去了。簡直就是目無尊長!簡直豈有此理」華府老者嗓門大的驚人,一席話不光震得呂恆耳朵嗡嗡作響,就連小亭子旁邊樹上棲息的鳥雀都驚飛了一群。

旁邊正品嘗著美酒的張文山,笑眯眯的看著呂恆,然後摸摸鬍子,煞有其事的點頭道:「我看,今日春光明媚,我看永正又是滿面春風的,不知是去會那家的小姐了,是吧,永恆小友?」

「對對對,沒錯,就是這樣。你這小子,簡直就是,就是,那什麼,文山,這小子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武寧遠哈哈大笑了一聲,坐下來后,擠眉弄眼的對張文山道。

張文山低頭沉思了片刻,捋著花白的鬍鬚,想了想後到:「重色輕友」

「對,就是重色輕友」武寧遠鄭重其事的點頭贊同。

看著這倆老頭,一陣胡言亂語。呂恆心中極度無語。

坐下來,自斟了一杯黃酒,品了一口后。笑罵道:「你這老頭,這不是憑白無人清白嗎?」

將酒杯放下,呂恆將手中的米袋揚起,笑著說:「原本是想去買些米的,沒想到會碰到二位。剛剛看到輕霧繚繞中,兩位像是仙人一般悠閑的吟詩作對。怕打擾二位的雅興,這才沒有過來的。哪有你們兩個老頭說的那般難聽」

聽呂恆說的有趣,兩個老頭頓時哈哈大笑。

武寧遠笑過之後,便招手將上次和呂恆說過話的那個孔武有力的漢子叫了過來。吩咐了一句后。那漢子便接過了呂恆的米袋,讓一個武士去替呂恆買米去了。

三人一邊飲酒,一邊說些最近江寧的趣事。當然也聊起了過些時日的秦淮詩會。

「秦淮詩會是我大周堪比東京詩會的頂級盛會,永正如果時間有隙,倒不妨去看看」張文山給三人填滿酒,放下酒壺后,笑眯眯的看著呂恆說道。

「是啊,你小子雖然才學不怎麼樣,不過,還是有些歪才的。去看看也無妨」寧王爺笑著將杯中酒飲盡,伸手拍著呂恆的肩膀哈哈大笑著慫恿。

呂恆笑笑,點頭道:「應該是會去的」

「哦?你前些時日不是說家中有事,恐怕過不去嗎?」寧王爺略感詫異的問道。

呂恆點點頭,然後端著酒杯笑著看了一眼二老道:「之前是有些事情,不過,事情差不多快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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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23:49: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何以解憂思

春暖花開,秦淮河邊遊人如織。繁花似錦的河邊柳畔下,流連於此的仕女才子們,彷彿一幅山水畫中,最靈動的筆墨一般。

昨晚下過雨後,秦淮河上的霧氣也散了。許久不見真容的秦淮河,再次展露出了柔美的身段。清新濕潤的空氣,迎面而來,讓人神清氣爽。

紅綠相間的花叢中,河畔的小亭子,在起伏的花海中,若隱若現。偶爾從亭台中傳來爽朗的笑聲,便很快就被風帶走了。

呂恆三人坐在這亭子當中,說這些如今江寧的趣事,倒也愜意輕鬆。身旁的小爐子上,正煮著酒,濃郁的酒香瀰漫在在空氣里,和淡淡的花香融為一體,讓人聞之欲醉。

「如今這一場雨,算是解了江南之急啊」張文山背著手,站在亭台邊,遠望著清新淡雅的秦淮河,語氣中帶著欣慰,笑著說道。
「是啊,江寧是朝廷的糧倉。一旦江寧受災,整個大周都免不了動蕩!如今,這場雨算是解了江南的旱情。真是來得恰逢其時」寧王爺坐在那裡,一邊喝著酒,一邊笑著說。

張文山點點頭,走過來,坐下后,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嘆氣道:「真不知道,朝廷什麼時候才能解決北方的戰事。這仗已經打了多年,國庫空虛,利民受苦。長此以往,我大周就算再富庶,也會被掏空的」

寧王爺臉上神色也有些索然無味,端著酒杯,搖晃著裡面金色的酒液,苦笑著說:「怕是短時間內結束不了的。據東京傳來的消息,說是我大周準備再次發兵,征討突厥的。這一次,應該會將突厥趕到漠北的!呵呵」

說完這話,寧王爺不知想起了什麼。自己一邊喝酒,一邊搖頭笑了笑。

張文山冷冷的哼了一聲,臉上帶著一絲譏諷之色道:「呵,這樣的話,老夫我至少聽了不下十年。每次都是這樣說,可是結果呢?」

寧王爺看著張文山臉上的憤憤之色,好笑的搖搖頭。

張文山單手按住酒杯,眼中帶著懷念之色,轉過頭看著北方的天空,臉上滿是遺憾之色,嘆息道:「如果當年狄武將軍沒有……」

「文山,慎言」寧王爺直接制止了張文山繼續說下去,目光冷峻的盯著他,沉聲道:「這麼多年了,你難道還沒明白嗎?」

張文山苦笑著搖頭,嘆氣道:「怎會不明白,呵,只是,只是覺得可惜啊!可惜了一員虎將啊」

一旁,呂恆面帶微笑的坐在那裡,靜靜的聽著兩位老人家說著這些,帶著笑意的眼睛里滿是迷茫之色。倒真像是什麼都聽不懂的樣子。

關於狄武將軍的事情,呂恆此前聽說過一些。知道此人是武則天時期,名臣狄仁傑的後人。本來是大周建國數百年裡,最耀眼的將才。不過,十多年前,卻因為三皇子謀反一案,被連累。全家抄斬,誅滅九族。

張文山也是因為那件案子被罷免的,不同的是,他還活著。而狄武卻永墜黃泉了。

當年,三皇子是太子位置有力的競爭人眩手下人才雲集。而且又得聖寵。不過,此人在和太子爭奪儲君的宮廷戰鬥中,最終還是奇差一招。

不光三皇子被賜死,就是他手下的那些門客,也無一倖免。不過,這其中,有一人卻極為的無辜。他就是狄武。

狄武其實和三皇子壓根就沒什麼關係。雙方只是認識而已,不過,手握重兵的武將本就受人猜忌,加之狄武和三皇子那唯一的一次碰面,卻被太子看在了眼裡。

在三皇子謀反一案事發后,狄武被皇帝從邊關秘密召回。然後便被投入了天牢,三天後,全家問斬。

龐大的狄家徹底從大周消失,名臣的後人,一個都沒有倖免。

雖然,三年後,狄武的謀反被證實了是一幢冤案。冤死的狄武,被重新恢復了名譽。並沒授予了大周聖武將軍的謚號,皇帝也因此下了罪己詔。但一切都已成為了往事。名將隕落,邊關無人鎮守。大周對突厥的戰事,也從當年的咄咄逼人,變成了如今處處被動挨打的局面。

說起這些,寧王爺和張文山,不禁唏噓感嘆。

「唉,真是可惜了」張文山仰起頭,一口飲盡杯中酒,嘴裡噴著濃重的酒氣,滿臉的無奈何遺憾。

「自古名將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啊!狄公泉下有知的話,不知是何滋味。是我武家對不起狄公啊」寧王爺也是一臉的唏噓,灰白的鬍子,隨風狂舞。

亭子里陷入了淡淡的哀傷之中,周圍的空氣似乎也在此刻凝結了一番。微風吹過,花叢發出的輕柔的聲音,彷彿也不再輕鬆愜意。倒像是為十年前,那位隕落的名將在低聲的哭泣。

爐子里的火仍然在燒著,紅紅的爐火,舔舐著酒器發黑的底座。一縷縷的酒香,從金色的酒液中飄起。被風吹散在空中。

「展兄弟,王爺他們在說些什麼呢?」亭子不遠處,負責守衛的武士們有些不解的看著亭子里的三位。

剛剛還是有說有笑,此時怎麼卻都是一臉的哀傷。呃,不對。那個書生怎麼還是那副神色,一副笑眯眯的彌勒佛一樣的表情。

一個武士低聲對身邊孔武有力的漢子問道。

「站好你的崗」漢子面如鋼鐵,沒有絲毫的表情,張開嘴,聲音如鋼鐵摩擦一般。

武士訕訕笑了下,然後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如電般掃視著四周。

孔武有力的漢子,輕輕的閉上了眼睛。藏在背後的拳頭握得緊緊的。

「狄將軍」漢子心中輕顫,嘴唇輕輕動了動,喃喃說道。

氣氛變得有些沉悶,兩個老頭臉上皆是淡淡的悲戚之色。彷彿面前這如畫的秦淮風光,入不了他們的眼睛一般。

呂恆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手指輕輕磕著桌面,打量了一番兩個老頭,搖頭笑著說:「哎,你們兩個。也真是的。這如詩如畫的美景,都讓你們給攪和了!過去的永遠都過去了,你們這倆老頭為什麼不向前看呢?」

一言既出,兩個老頭皆是怒目相對。

「沒心沒肺」張文山氣的花白鬍子都在抖,瞪著眼,指著呂恆罵道。

「沒錯」寧王爺同仇敵該的怒視著呂恆,對張文山的評價十分滿意。

呂恆聳聳肩膀,一臉的無辜。

兩個老人在發表完對呂恆的批判后,便又不出聲了。之後,二位老頭不約而同的看了對方一眼。

嗯,又看了一眼。

「哈哈哈」

老人終於將心中煩惱之事,拋之一旁。洒脫的笑了起來。

清風吹過,垂在河中的垂柳沙沙作響。淋漓的河面上被微微晃動的柳枝畫出一波波的漣漪。沁人心脾的花香吹進小亭子里,帶走了這淡淡的愁緒。氣氛終於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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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23:53: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一曲詞一往事今日兩更

寧王爺先是笑罵了呂恆沒心沒肺之類的話后,然後笑著對呂恆說,「永正這般心態,可真不像是你這個年紀該有的」

「沒錯,倒像是一個我們這般日薄西山的老頭,閑坐之餘對人生的感悟」張文山笑呵呵的點頭。他心裡對呂恆其實很好奇,從前些時日那首短短的詞作開始,他便覺得這個年輕人很有趣。
能寫出那般應景的好詞的,豈會是人們口中的書獃子?而且,經過這幾日的接觸。從他的一言一行來看,呂永正此人,應該是有才學的。

張文山對於才學的認識,可不只是會寫幾首詞而已。他所說的才學,其實是包含著處世為人之道。

呂永正此人雖然有時候說話略顯輕狂,不過,事後細細想想,那看似輕狂的話語中,卻每每含有些許的意味,讓人回味無窮。

就像是今日,他的一句,生活還得繼續,就讓張文山這個歷經了大起大落的老頭,發自心裡的贊同。

世間諸多不如意之事,如果事事都難以釋懷,那麼此人必然會錯過很多人生中的美好風景。當放下心中所慮,往前看看,卻是柳暗花明,豁然開朗。

見兩老頭放下心事,開朗的笑了起來。呂恆心中也是輕鬆,端起酒杯輕掇一口,笑著說道:「呵呵,就算是人生感悟吧。人這一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如若事事都難以放下,那豈不是活的很累?」

「永正小友說的在理啊,你我這般年歲,卻不如永正這個不到二十的小子看得開呢!呵呵」寧王爺端起酒杯,笑著對張文山說道。

三人輕輕碰了一下,抬起袖子,將杯中酒飲荊

呂恆放下杯子,笑著搖頭:「寧遠公過譽了!不過,俗話說的好,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其實也就這個道理,有些事情看似沒有轉機,讓人失望。不過當,稍稍停下腳步,停歇一番,品一壺清茶,放下心中之慮,也許會有新的出路呢」

說完這話,呂恆見兩位老人低下頭沉思,像是在思索自己剛剛的那番話。呂恆卻搖頭笑了笑。

眼前這倆人可是歷經過無數風波而不倒的人物,他們對世間之事想必也看的清楚。自己這般勸慰,或許顯得有些蒼白。

張文山和寧遠公,低頭沉思了片刻。隨後,張文山抬起頭,輕聲念著:「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是何處的俗話?老夫怎麼沒有聽過?」

正喝著酒的呂恆,聽到張文山這句話,愣了一下,笑著問道:「呃,張老沒聽過?」

張文山搖搖頭,隨後又問一旁的寧王爺道:「寧遠公,你可曾聽過這俗話?」

寧王爺摸著鬍子,笑著搖搖頭:「老夫也從未聽過有這等俗話!呵呵!不過,老夫倒是好奇,如果天下的俗話都如這兩句兼具深意韻味,那何來的雅俗之分?」

張文山煞有其事的捋著鬍子,看著呂恆,眼中飽含深意的笑著說:「沒錯,卻永正是從何處聽來的這俗話?」

呂恆看著這倆老頭很認真的推敲這句,自己一時興起說出來的詩句。很是怪異的看著這倆人一眼,然後搖頭支支吾吾道:「呃,或許是我記錯了。我也忘了」

見呂恆臨陣裝糊塗,寧遠公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搖頭笑罵道:「你這小子,真是不實誠」

張文山捋著鬍子,笑眯眯的看著呂恆,試著問道:「不知,永恆是偶得殘句,還是成詩在胸?」

呂恆放下酒杯,攤開手,一臉真誠的說:「呵呵,偶得殘句」

寧王爺和張文山對視一眼,笑著搖頭。

寧王爺笑罵了呂恆一句:「你小子,呵呵,哎」

張文山卻依然沒打算就此放過呂恆,這老頭放下酒杯后,笑眯眯的看著呂恆,笑著說:「左右無事,永正如果有佳句的話,不妨露上一手。也好讓我們兩個老頭見識一番,如何?」

寧王爺用你個老傢伙果然詭計多端的眼神,瞄了一眼張文山。臉上卻是笑容一片。

呂恆咳嗽了一聲,攤開手,臉上帶著苦笑,看著兩個老傢伙。

不過,最終呂恆還是沒能敵得過兩位老人的目光,泄氣辦的誇下肩膀,臉上帶著一抹苦笑:「好吧」

原本是想拒絕的。不過,看到兩位年逾花甲的老人,那期盼而又熱切的目光,看著他們那花白的頭髮,隨著秦淮河的微風散亂飛舞。還有歲月在他們臉上留下的深深痕,呂恆心裡微微一酸,不忍拂了老人的心愿,只好點頭答應。

「真有?」寧王爺眼睛發亮,有些吃驚的問道。

「呃,嗯,算是有吧!試試吧」呂恆心中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厚著臉皮承認了。

隨即,寧王爺讓手下人,拿過筆墨紙硯,鋪展在亭子中央的石桌上。兩個老頭一左一右,站在呂恆身邊,看看呂恆,又看看桌子上的上好宣紙,眼中滿是期盼。

可愛的老頭子!

呂恆笑了笑,手持著毛筆,在磨好的硯台中輕輕點了一下。

撩起袖口,微微思慮了片刻。柔軟的筆端,穩穩的落在了白如雪的紙上。

永遇樂

身邊的張文山輕聲念出了這三個字,沉吟片刻摸著鬍子點頭贊道:「好字」

寧王爺深有同感的點頭。端正又不乏靈性的小楷,看起來確實是賞心悅目。

呂恆笑了笑,筆端穩穩的在紙上遊走。

江北煙雨亭懷古

楷書下,詞名出現后,張文山和寧王爺對視了一眼,眼中神色更為閃亮。二人急忙將目光投向了遊走的筆端下,那逐漸出現的一個個瀟洒的字。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

第一句,帶著對歷史的沉重,拉開了序幕。一旁,張文山跟隨者筆端,沉沉的念了出來。

呂恆面容平靜,目光淡然。手中的筆端,帶著難言的韻味。如游龍驚風一般,劃出一道道力度雄厚的字跡。

「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祝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隨著這首詞逐漸呈現,兩位老人的目光也有些虛無了。寧王爺站在那裡,臉上帶著一抹難言之色,輕輕的念誦著紙上筆力頗深的字跡,感受著詞作中帶著的對往昔崢嶸歲月的回憶。冷峻凌厲的目光,顯得有些空落了。

朦朧的視線中,神思有些飄忽。當年的一切,似乎隨著這首詞,再次出現在了眼前。

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呵呵,曾經的那個帶兵勇戰突厥的年輕皇子,如今卻已是垂垂老矣。

寧王爺心中滿是唏噓。

上闋已成,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句,品味下來,卻讓人不禁唏噓感嘆。

此時,呂恆筆端稍停,靜靜的看著宣紙上這首永遇樂。淡淡笑了笑,將毛筆再次沾染上墨汁。

柔軟的筆端,落在紙上。寫下了剩餘的下闋。

「元啟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一十一年,望中猶記,烽火燕雲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

當流出的字跡,到了這裡的時候。寧王爺那如鷹隼一般的眼神,早已變得凌亂。滄桑的臉上,帶著對往昔難捨的記憶。

晶瑩的淚花,在眼眶中閃爍。他輕啟嘴唇,不斷的念誦著這幾個字。

身邊,張文山抬起頭,看著老友那失落的神色,輕聲嘆了一口氣。伸出手,在寧王爺的肩膀上按了按,什麼話也沒有說。

呂恆回頭看了一眼,這兩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心中微嘆。他們曾經風雲過,卻因為些許故事,從高處跌落,如今,身居江南,賦閑在家。卻仍然難捨當年的歲月。只是,不知有人能否記得他們。

輕輕嘆息一聲,手中筆端在紙上劃過后,終於收了回來。

「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寧王爺目光朦朧的看著最後的那一行字,淚中有笑,輕聲來回念著:「廉頗老矣,尚能飯否,尚能飯否。呵呵,憑誰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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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23:56: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緣由

直到下午時候,不勝酒力的寧王爺,才被那些護衛們攙扶了回去。

此時,西斜的太陽掛在柳梢,秦淮河上波光淋漓。暖暖的春風吹來,帶來了醉人的花香和春天泥土的芳香。

風吹過亭子,燃燒著檀木香的銅壺上,繚繞的青煙被風吹散。

張文山站在亭子里,衣襟隨風飛舞。他看著遠去的寧王爺的轎子,臉上帶著一抹欣慰之色。轉過頭對坐在石桌前,仍然品茶的呂恆笑著說:「很多年沒有見過寧遠公這麼高興了」

「永正那首詞,怕是寫到了寧遠公的心裡了。呵呵」張文山坐下來后,給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笑眯眯的看著呂恆。

呂恆笑了笑,手中端著茶杯,看了張老一眼,搖頭笑著說:「我也是瞎蒙的,呵呵,做不得真的」

張文山卻沒有笑,他端著茶杯,看著一臉淡然的呂恆,臉色有些鄭重其事:「永恆既然有如此才學,為何不出仕為官呢。相信以你的能力,來日必為一方良吏。就是有朝一日官拜宰相也是又可能的。何必自廢前程,在一王府做一賬房呢?」

呂恆搖晃著杯中的茶水,低頭輕輕地嗅了茶中清香。抬起頭看著張老那鄭重的神色,笑著搖搖頭。

「莫非永正你真的就想這麼一直下去?」張文山有些痛惜的問道。

張文山真是起了惜才之意,而且以他和寧王爺的能力,幫呂恆把這賬房一職的信息抹去也是輕而易舉。

只是,看著面前這個書生那一副不成材的樣子,張老心裡是既可惜有痛恨。

呂恆端著已經發涼的茶杯,看著正盯著自己,等著自己回答張老,呵呵一笑,在他手中的杯子上輕輕一碰,笑著說:「如此美好的秦淮風光在你我眼前,老頭,你可不要辜負了上天的美意啊」

呂恆端起茶杯,淡然一笑,輕抿了一口。

為官?呵,自己還真的沒有想過。而且也不願意去想。

政治這種事情,自己是真的不會再次觸碰的了。

秦淮暖風吹過,亭子里的小火爐呼呼作響。花白鬍須飛舞的張文山,看到呂恆那淡然之色中的堅定,微微嘆息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將杯中茶飲荊

……

轉過一條青石小巷,呂恆的小院,遠遠在望了。

門柱上,懸挂著的那盞燈籠,隨風輕輕搖晃。站在門口的柳青青,見到慢慢走來的呂恆后,嫣然一笑。

宛如晨光中,帶著露珠綻放的蓮花一般,讓人沉醉。也將呂恆心頭的那一抹思緒,輕輕驅散。

柳青青走過來,伸出手,將呂恆身上沾染的露水拍落。揚起秀麗的臉頰,輕聲問道:「叔叔這是去哪兒了,怎粘的一身的露水?」

聞到女子身上傳出的淡淡的芳香,呂恆心裡竟然有些輕微的緊張。

「我來吧」呂恆笑了笑,伸出手胡亂的拍打著長衫上的草枝花香。

見呂恆那手忙腳亂的樣子,柳青青撲哧一笑,帶著嗔怪的語氣,一邊給呂恆拍打著身上的濕氣,一邊笑著說:「你這樣的拍法,倒是把露水全打進去了。最後還不得妾身洗呢」

呂恆心裡尷尬,笑了下,也不再勉強。

隨意的朝著四周張望了一眼,卻看到了門口乾凈石板路上有著兩道清晰的車轍。昨夜剛下過雨,而且平日里呂家來往的客人也不多。所以,這兩行深深的車轍,便顯得格外的清晰。

「家裡有客人來過?」

呂恆看著那兩行車轍,笑著問道。隨後,見車轍深達一寸,又摸著下巴,嘖嘖稱讚道:「嘖,倒是夠分量的」

柳青青撲哧一笑,美眸瞪了他一眼,笑著說:「叔叔,可真有趣。家裡平日里便沒有什麼客人,哪來的夠分量的呢?」

「沒人來?」呂恆倒是有些不解了,指著車轍問道:「那這是?」

柳青青美眸流轉的看了一眼呂恆,語氣中帶著一絲詫異道:「這是米行的車啊,不是叔叔你叫他們來送米的嗎?」

米行?

呂恆想了想后,卻是想起了今日寧遠公讓那個屬下代自己買米的事情。

那老頭,不會讓屬下米行所有的糧食都搬過來了吧。

進了院子,看到了廚房裡堆積如山的米袋,呂恆哭笑不得的搖搖頭。

果然是這樣!

身旁,柳青青狐疑的看著呂恆,心裡大為不解。叔叔身上有多少錢,自己是清楚的。米價現在是多少,她也是知道的。

面前這堆積如山的糧食,叔叔那點銀子是無論如何都買不來的。

「叔叔,這米……」柳青青俏臉上帶著一抹憂色,輕聲問道。

呂恆搖頭笑了笑道:「米,呃,就先留著吧。找個時候他就行了!走啦,吃飯了」說著,呂恆便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身後,柳青青有些不情願的站在那裡,嗔怒道:「這怎麼行呢,叔叔埃」

……

晚飯的時候,呂恆見對面的柳青青本著臉,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吃著飯。心中大感無奈之下,只好跟他說了這兩日的事情。

聽說叔叔遇到了江寧城影響力最大的貴人,而且雙方還詳談甚歡,柳青青先前本是不信的。

不過,想起今日米店老闆身旁的那個孔武有力的武士,還有武士身上的那標誌性的寧王府的華貴衣著。總算是信了一些。

「叔叔是如何認識寧王爺的?」柳青青心裡替呂恆高興,好奇的看著呂恆,輕聲問道。

呂恆端起稀飯呼嚕的喝著,嘴裡含糊不清的說:「嗯,那次看畫畫的時候,本才子不是留下了一首詞嗎?運氣不好,就被寧老頭看到了。嗯,就這樣認識了吧」

聽呂恆說的有趣,還說什麼運氣不好。柳青青撲哧一笑,嗔怪的說:「叔叔可真是的。別人都巴不得攀附上寧王爺這種貴人。叔叔,能被寧王爺張大人引為知己。好像還有些不樂意似地」

見柳青青燦若桃花的笑容,呂恆心裡也很高興。

放下碗筷,一攤手,做出一臉本該如此的樣子,搖著頭砸吧著嘴道:「人品好,沒辦法啊」

夜色靜靜,晚風敘敘。院子里那昏黃的燈光,宛如夜幕中的星辰一般,忽明忽暗。輕鬆的笑聲和談話聲,從哪裡傳出來,回蕩在氣氛融洽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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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23:58: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心中凈地

大周慶元四年,四月二十六,春天的身影似乎漸漸遠去。碧綠的夏天,搖擺著身姿,翩翩而來。

端午節也快要到了,街上的走卒小販們,已經開始吆喝著賣粽子了。走在街上,都能聞到糯米和紅棗甜甜的味道。

不過,目前的江寧卻有些怪異。她的注意力卻不在端午節上,而是緊緊的瞄準了即將開始的秦淮詩會上。

江寧的秦淮詩會,是大周數一數二的文壇盛事,吸引了江南無數才子的目光和參與,每年都會舉辦一次,與北方的東京詩會一南一北遙遙相對。

江南才子多是春花秋月之類的淡雅才子,而北方的書生們,則帶著一味來自邊塞的粗獷味道。他們比江南才子多了些滄桑和筋骨,多了些對家國大事的關心。這也是為什麼東京詩會看不起秦淮詩會的原因。

當然了,在江南才子的眼裡,北方那些傢伙都是一些被風沙吹迷糊了的粗人。除了會光著膀子站在沙漠里和駱駝親嘴調情外,基本上什麼都不知道。

多年來,雙方的才子互不相讓。誰看誰都不順眼。在自己這一邊的詩會上,往往都會出現一些嘲諷對方的詩詞出現,然後被眾多同仇敵愾的學子們奉為經典。

這些東西,是王府大小姐,王婷芝告訴他的。

今天便是秦淮詩會的舉行日子,而晚上則是整個秦淮詩會最為耀眼的時刻。經過多輪的選拔,才華出眾的才子們,將會登上官家特地抽出的花船上。一展風采。

到時候,不光能看到才子們舞文弄墨,吟詩作對,還有秦淮河上的名妓到場表演。

下午的時候,王婷芝和方總管來到了西跨院。先是翻看了一下呂恆做完的賬本,然後便笑意盈盈的將賬本放下,跟呂恆說起了這秦淮詩會。

「大小姐今晚也去的吧?」見天色尚早,呂恆便坐了下來,端起茶跟王婷芝說起了這秦淮詩會。

王婷芝笑著點點頭道:「當然了,今年的秦淮詩會可是由我王家贊助的呢」

聽到贊助一詞。呂恆倒是有些詫異。沒想到這個時候就已經有贊助這個概念了。古人的商業意識,還真不可小覷呢。

眉飛色舞的王婷芝說著王府舉辦這次詩會花了多大的精力等等,然後又說了一些才子佳人的話。不過,當說起以往的秦淮詩會的時候,這個靈動的女子俏臉上閃過一抹失落,嘆氣道:「以往都是大哥帶著我去,今年大哥不在,真是可惜呢」

看著王婷芝失落的樣子,呂恆心裡小小,本想著調笑一句: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小妞?不過當下想想還是算了。

此話一出,搞不好被對方當成登徒浪子。輕則被攆出去,炒魷魚。嚴重的怕是會被打一頓,估計醫藥費都不賠付。

「呂公子今晚也會去的吧?」王婷芝抬起頭笑著問道。

正品著茶的呂恆,見她問起,放下茶杯笑著點點頭:「嗯,跟家嫂一起去。看看,呵呵」

「那呂公子可有進去的票據?」王婷芝端起茶杯,輕聲問了一句,倒是讓呂恆愣住了。

王婷芝問完這句話后,斜著臉,瞥了一眼愣神的呂恆。嗯,然後又看了一眼。

「還要門票?哦不,票據?」呂恆詫異的看了一眼王婷芝,然後看看方總管。

一直像個彌勒佛一樣,笑呵呵坐在一旁的方總管,點點頭道:「呃,是的,以往的詩會都是要門票的。難道呂公子不知道?」

呂恆想了想,最後還是苦笑著搖搖頭:「倒是沒有聽說過」

「那呂公子怕是要讓你家嫂子失望了」王婷芝笑著看了呂恆一眼,輕笑著說道。

對於門票,呂恆倒也沒必要太放在心上。昨天的時候,武寧遠和張文山都跟自己說過這秦淮詩會,以那倆老頭的實力,應該跟他們討要兩張,沒什麼問題的。

門票之事暫且不說,呂恆卻覺得王婷芝今天的笑容,怎麼有點鬼。嗯,不是鬼,而是很鬼。像是一隻狡猾的小狐狸一樣,靈動的眼睛里充滿了小狡猾。

見呂恆那看著自己的狐疑的神色,王婷芝終於本不住臉,輕輕笑了出來。隨後,她從袖子里抽出了兩張票:「今日王府很多人都去的,本是想邀請呂公子一起去的,沒想到呂公子今晚佳人有約呢。罷了,我也不耽誤呂公子的好事了,這兩張門票就送給你了」

將門票放在了桌子上后,王婷芝便用好奇的目光,看著對面的呂恆。

大周繼承了大唐開放的社會風氣,男女之防也較之後世開放了許多。故而王婷芝說起這些男女之事時候,也說的開。

她是知道呂恆家中有一孀嫂的,而且那個女子,自己之前也見過。

那是一位絕色女子,她的身上彷彿與生俱來的帶著江南水鄉的靈氣。飄飛的裙角,還有那淡雅的氣質,加上絕美的容貌。宛如凌波的仙子一般,就連王婷芝都見到柳青青都有些怦然心動。

而且,最近一段時間,坊間也傳聞呂家的那個書獃子似乎和嫂子有曖昧。加上女子天性愛八卦,便順道問了一句。

雖然大周風氣開放,但叔嫂之戀仍然是禁忌。此時,王婷芝那這件事說笑,實在是有些唐突了。

王婷芝本就是心思聰穎的女子,當此話說出后,她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心裡有些後悔,暗罵自己不應拿這件事說笑的。更何況,是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只是,礙於女子的矜持,她仍然是沒有說出道歉之類的話。

豈料呂恆聽了王婷芝這番話,只是笑了笑。

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目光依然淡然。不過,並沒有去看桌子上的兩張票。

方總管在聽到小姐拿呂恆家中那件事說事兒的時候,心裡便覺得有些不妙。就在他不知如何化解這沉悶尷尬的氣氛的時候,呂恆卻是放下了茶杯,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笑著對他二人說了一句:「哦,天色差不多了。呵呵,我便先行告退了,告辭」

說罷,呂恆起身,面帶微笑的對他二人輕輕拱了拱手后,轉身走出了房門。

在臨走的時候,呂恆還沒忘了帶走自己唯一的家當。當初柳青青給自己買的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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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5 00:00: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謫仙子

夜幕降臨,一輪明月掛在柳梢,散發著銀色的清輝。波光淋漓的秦淮河上,熱鬧喧囂,停靠在河邊的花船上張燈結綵,身著盛裝的女子們,站在船頭,鶯鶯燕燕的說笑著。偶爾會指著河岸邊走過的書生們,竊竊私語。然後一群女子們,咯咯嬌笑。逗得那些臉皮紹薄的書生們,俊臉紅紅的,低著頭,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河畔路旁的柳樹上也掛了些燈籠,在這月朗星稀的晚上,散發著昏黃的光芒。微風吹來,燈籠輕輕搖擺,投在地上的影子,伴隨著搖曳的柳枝,輕輕晃動。

在這河畔柳下,昏黃的燈光中,呂恆和柳青青並排走在青石板鋪就的路上,二人偶爾停下腳步,指著河邊那宛若不夜天市的秦淮河,說些往年秦淮詩會的趣事。當然了,這些事情都是柳青青說的。

呂恆看著柳青青在說起那些才子佳人的趣事的時候,那眉飛色舞的樣子。便故意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

那彷彿回到了當年書獃子的摸樣,逗得柳青青低頭抿嘴偷笑。

「往年叔叔還說秦淮詩會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呢」柳青青瞥了呂恆一眼,低聲打趣呂恆道。

秦淮河的晚風吹過,柳青青鬢角的秀髮微微有些散亂。她輕輕撩起手指,勾起秀髮。轉過頭,看著呂恆那鬱悶的樣子。可愛的詭笑著。

柳梢上的燈籠隨風擺動,昏黃的燈光灑在柳青青的身上。呈現出了一抹淡淡的光輝。

月色下,柳青青宛如仙子。

呂恆一時看得有些走神,就忘記了搭話。

「叔叔在看什麼呢?」

柳青青察覺到呂恆那專註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心中略有些惱怒。語氣中帶著點點的不悅,低著頭,輕聲問道。

「無它,風景耳」回過神的呂恆,倒也不怎麼尷尬。只是靜靜的收回目光,轉過頭,看著天地一色的秦淮風光,一本正經的說出了這麼一句。

柳青青俏臉上浮出一抹粉紅色,勇敢的抬起頭,瞪了呂恆一眼,像個受氣的小孩子。

正在欣賞秦淮夜色的呂恆,通過眼角的餘光,看到柳青青那薄怒中帶著一抹羞澀的樣子,心中忍不住好笑,哈哈大笑起來。

這些日子,柳青青似乎也習慣了呂恆奇怪的說話習慣。她也知道,叔叔有些看起來挺輕薄的話,是沒有那個意思的。僅僅是開玩笑而已。

從心底里,柳青青也挺喜歡這種感覺的。輕鬆愉悅的氛圍,讓人很輕鬆。

所以,在聽到呂恆說出看風景的話后,柳青青只是紅著臉,瞪了他一眼。

快走到碼頭的時候,遊人也漸漸多了起來。身著鮮亮長衫的學子們,三五成群的走在這喧鬧的夜市中。他們風度翩翩,摺扇輕遙停在街邊,或是搖頭晃腦,或是凝眉沉思的,猜測著燈謎。

每次他們說出一些謎底的時候,身旁那些圍觀的人,都會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而這些才子則是面帶微笑的,對著四周拱拱手,並且說上幾句,承讓之類的話。表示自己君子風度。
然後,等大多數人散去后。這些書生才急忙從懷裡掏出一些錢物,給留在原地的那些托兒,發錢。

身旁的柳青青,看到這有趣的事情后,抿嘴笑著對,正興緻勃勃的朝著四方觀看的呂恆說道:「叔叔,為何不上前去猜一猜燈謎?」

呂恆倒是謙虛的撓撓頭,有些退縮道:「猜燈謎啊,不太會啊」

柳青青聽到呂恆這番話后,低著頭哦了一聲。她看著掛在街邊的那栩栩如生的花燈,眼裡有著一抹淡淡的留戀之色。

「不過料想猜出一兩個,還是沒什麼問題的!呵呵」就在柳青青低著頭,準備離開的時候。身邊卻傳來了呂恆淡淡的笑聲。

呂恆很是敏銳的看到了柳青青在聽到自己說出無意猜謎后,美眸中的那淡淡的失望之色。心中好笑,搖搖頭,便笑著說出了這句話。

柳青青心中一陣淡淡的欣喜,抬起頭,剛好對上了呂恆那雙滿含笑意的眼睛。

被看破了心思的柳青青,俏臉有些發燙。她低著頭,輕聲問道:「叔叔是故意的吧」輕柔的聲音,帶著暖暖的味道,讓呂恆心裡很舒服。

二人便隨著人群,朝著街邊最大的一處花燈處走去。

柳青青人是極美的,她今天穿著一件很淡雅的淡藍色鑲邊長裙,更是顯得清新脫俗。嬌美的身段,亭亭玉立。花燈的光芒,灑在她的身上,宛若謫仙子一樣。

這樣的氣質和美貌,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當然這其中就有那些故作風騷的學子們。

被這麼多灼熱的眼神盯著,柳青青雖然強作鎮定。但是,她那粉紅的臉頰上,浮現出的羞紅之色,卻表明了她,其實心裡很緊張的。

她現在似乎有些後悔進來了,看著身旁仍然是一臉淡然微笑的叔叔。柳青青心裡在想,叔叔是不是剛剛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所以才不進來呢。

「呃,這位小姐,小生……」

身邊的那些才子們,終於有些按捺不住的。其中便有一個穿著一身紫色長衫的,年約二十的書生走了出來。啪的一聲將摺扇合攏,然後打在手上,恭敬的對柳青青施了一禮。

「小生……」

「這位公子臉色如此紅潤,難道是內急嗎?恐怕這裡沒有茅房埃看來兄台,你只好憋著了」就在這位才子準備開口介紹一番自己的時候。呂恆不動聲色的將柳青青擋在身後,然後笑眯眯的說出了一句大煞風景的話來。

搞得這位才子呆在當場,俊俏的臉,因為憤怒,而更紅了。

「看來,兄弟你的確內急。不過,此地人多眼雜,似乎不太好解決啊」呂恆看著這個才子,一臉我很為你著想的神色,對他說道。

圍觀的人們,一臉鄙夷的看著這位紫衣才子。心想,果然是衣冠禽獸。竟然想當著如此多人,就地小解。真是個斯文敗類。

而人群中的那些女子們,則是一臉羞紅的鄙視了一番此人,然後輕飄飄的帶著家人丫鬟離開。

哼,小解有什麼好看的!

家裡還珍藏著一本彩色版的呢!

在周圍無數鄙視的目光中,這個紫杉才子,臉上實在是掛不住,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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