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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復仇
剎那間,無數哭喊、狂喜、怨恨的情欲滋生裂紋,一張張帶著豐富表情的臉孔爭先恐後地浮現出來,不斷扭曲掙扎。
神識中開始充斥著千奇百怪的聲音:
「姆媽,我來找你了。」
「殺!殺!殺光他們!」
「要是能再多活一天就好了,我不該對阿珠發脾氣的。」
……
每一個聲音,仿佛都是從我嘴裡喊出來的,時而平靜,時而悔恨,時而充滿了絕望的戾氣……
就連精神核心內的魔種烙印,也有些蠢蠢欲動。
我心中驀地一寒,幡然驚醒。這是心鏡受創,道心失守的徵兆!這幾日吸噬了太多情欲,一旦自身心性不穩,立刻遭受反噬。旋即一個念頭浮現心中:以我知微境界,哪怕乍聞大哥噩耗,也不該心神如此激蕩,難以自持地吐血?
難道是……
不及深究,一縷陰晦難辨的魂魄浮出精神核心,閃電般滲入心鏡,將那一道裂紋填補。掙扎扭曲的臉孔重新被心鏡吸入,紛亂嘈雜的異聲仿佛逐漸遠去的波浪,消逝在神識中。
「龍蝶!」我渾身劇震,厲聲吼道,心中一片雪亮。龍蝶先是利用隱藏的殘魂攪亂我的心神,令心鏡生裂,再借助這一絲裂紋融入心鏡。
隱無邪等人一臉驚憂地望著我,海姬、鳩丹媚花容失色,張口欲言。
霎時,我心念百轉,運轉法力激蕩內腑,強行噴出大口鮮血,踉蹌著一頭栽倒在地,合上雙眼。
海姬二女撲過來,抱住我泣呼。眾人亂作一團,龍眼雞瞳孔中金環一閃,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想了想道:「林飛重傷昏迷,我看天精似乎也無心戀戰了,我等暫且固守觀望。」
天隱三人果然萌生退意,妖軍的攻勢稍一放緩,天精大軍便開始逐步後退。
我的心神早已沉入心鏡,仔細查究。心鏡的裂紋已被龍蝶彌合,表面上仍舊渾融純淨,通明無瑕。但我心知龍蝶那一絲隱藏的魂魄與心鏡融和,再也難以清除出去。
這雖是個大隱患,但只需吞噬龍蝶,彼此魂魄自然合一。思慮許久,我跌宕起伏的心情漸漸平復。
「你是打算去救碧潮戈了?魔主激戰天精,重傷昏倒,急需閉關休養。也算是一個過得去的藉口。」龍蝶的語聲帶著淡淡的嘲弄。
我默然不語,任由兩女心急火燎地抱起我,一邊奔向魔主宮,一邊往我嘴裡塞丹藥。龍蝶說得沒錯,我以療傷閉關為由,暗中潛往紅塵天,正是化解兩難之局的對策。
「就算你現在趕過去,也只來得及給海龍王收屍。」龍蝶又道,「楚度蟄伏多日,一朝出手,就絕不會給你翻本的機會,接下來必然是連續後手,令你彌足深陷,道心重創。阿蘿服下葳蕤翡翠的那一刻,你和楚度便結下了再難化解的死仇。」
我哼道:「葳蕤翡翠是天刑的佈置,與我何干?」
「你何必明知故問?」龍蝶嘿然道,「你既然和吉祥天聯手圍殺楚度,葳蕤翡翠為什麼不能出自你的手段?理由再簡單不過了,你為了打擊楚度的道心,故意陷害阿蘿。別忘了你已是公開的吉祥之主了,這個黑鍋你不背誰背?你以為天刑、道輪是省油的燈?就算他們死了,照樣可以算計你和楚度。讓你們兩個自相殘殺,本就是北境的意志啊!你們爭來爭去,還不是身不由己地陷入註定的宿命?照我看,你們兩個都失敗得很。」
他傲然道:「單論修煉天賦,林飛你或許天下無雙,但比起陰謀詭計,沒什麼人可以算計我龍蝶的,老天也不行!你聽我好言相勸,海龍王死定了。公子櫻和楚度合作,無非是為了破開吉祥天的狂暴天壑,通往傳說中的自在天。一旦被他們得手,你替天行道,挾眾生意志吞噬北境的願望便會落空。所以你要做的不是去紅塵天,看一個毫無意義的死人。而是放下一切,全力衝擊知微瓶頸,務必搶在楚度之前道境大成!」
龍蝶這番話聽起來言之鑿鑿,但興許有真有假,包藏禍心陷阱,我怎敢輕信?沉思間,海姬和鳩丹媚已步入魔主宮的內室,將我小心翼翼地扶上床榻。
「我沒事,你們不要驚慌。」我霍然坐起,目光灼灼,嚇了兩女一跳。
海姬喜極而泣,鳩丹媚打量了我幾眼,嗔怒地扭了一下我的腰肉:「傷勢是裝出來的吧?你這個壞色胚,害我和海姬白擔心一場!」
「傷還要繼續裝,我會暫時離開一段時間。鯤鵬應該是南宮平所造,你們替我傳令下去……」我匆匆囑咐了她們幾句,便和衣躺下,法力巧妙運轉,裝出神色灰敗、氣血衰弱之像。
「真是豎子不堪與謀!」龍蝶的聲音透出難以掩蓋的失望,「你去了紅塵天,就只能被楚度牽著鼻子走了。」
我沉聲道:「我欠大哥的,永遠都無法還清。若是不管不顧,道心必然留下缺憾。」
「這正是楚度的算計!但他千算萬算,算不到我會用魂魄替你彌補道心!」
「我的道心,我會自己彌補,不勞你費盡心機了。」
「你補得了嗎?你以為心鏡裂紋是我故意做手腳?我只不過提前將你道心的破綻激發出來,省得日後無法收拾。海龍王一死,你就不得不殺掉公子櫻,可他會傻得和你一決生死嗎?殺不掉豈不是又要留下心結?」
我默然有頃,眼前浮現出檸真清麗如蓮的容顏,澀聲道:「我有我的辦法,公子櫻逃不掉的。」
龍蝶長歎一聲,歎息聲低沉悲涼,似乎掩藏了許多複雜難明的情緒。
數個時辰後,天精大軍退去,全數撤走鯤鵬山。天空中的窟窿已經越來越大,厚重的黑暗覆蓋四周,仿佛要將整個魔剎天吞噬。
龐大的鯤鵬懸浮在沙羅峰頂,背脊處開啟了一扇門洞,垂落下長長的懸梯。在我的吩咐下,倖存的妖軍陸續進入鯤鵬。而我依然是傷重方醒,奄奄一息的模樣,被海姬和鳩丹媚合力抬上鯤鵬。
鯤鵬體內分為三層,底層縱橫交錯著無數根金屬線,分別伸向數千座裝滿了莫名液體的溶池。中層分佈著密密麻麻的大、小齒輪,被皮帶纏繞,一刻不停地滾動。上層則是數十萬間艙房,有的種植花草樹木,有的關押走獸飛禽,剩下的足夠妖軍居住。
轟鳴聲中,鯤鵬飛向紅塵天。魔剎天隨時可能破滅,不能再待下去了。
眾將匆匆圍在榻前,探望我的傷勢,同來的還有我另一個師傅南宮平,以及花生果、大虎一家和鼠公公。
「林飛哥,我們來幫你了!」花生果熱情地叫道,拉過一臉靦腆的大虎,「這頭鯤鵬厲害吧?是大虎哥和南宮前輩一起造出來的,我還給取了個很響亮的名字呢,叫太空船!」
我裝作不能動彈的樣子,勉強側了側身,聲音虛弱地道:「多謝師父前來援救,請恕徒兒傷重,無法起身。」
「呵呵,老夫替你收了個了不得的小師弟。」南宮平混濁的雙眼閃動著一絲微弱的神采,多年不見,他衰老得身形佝僂,說話顫顫巍巍。
「都怪這個死鼠妖,說要帶我們去逛逛九疑寶窟。要不是南宮老兒,我們都他媽的死了!」花生殼雙手叉腰,狠狠踢了鼠公公一腳。原來,當年羅生天被妖軍入侵,花生果一家跟著鼠公公到處流亡,結果闖入九疑寶窟,機緣巧合下遇見了南宮平。
「恭喜少爺榮登北境之主,小老兒總算可以抱住您的粗大腿了。北境破滅,少爺可要記得帶著我啊。」鼠公公抖抖鼠須,露出了猥瑣的笑容。
「我們聽說天精攻打鯤鵬山,就趕過來了。天地大難,這頭鯤鵬興許可以帶我們逃離北境。」南宮平抖索著從懷裡摸出一封書信,交給我,「這是數月前,海龍王親自送來的。他的龍宮下屬也都來了鯤鵬,說是交由你統領。」
我瞥見信箋上「飛弟親啟」四個字,心頭一震:「我需要時間閉關。療傷之際,此地禁入,一切皆由阿翁主事決斷。」
眾人退去,艙門合閉,我顫抖著打開信,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
「飛弟,最近可好?
昨日子夜難寐,信步冰海,四顧茫然。大哥自幼孤傲,憑無量刀睨睥一生,不想如今,卻覺得孤不勝寒了。
飛弟心懷大志,風華正茂,非大哥可比,大哥也不願成為你的阻礙。但為兄長者,只求弟能平安,餘下皆如浮雲,望弟明悉大哥的婦孺之心。當年沙羅峰上不能救你,至今耿耿於懷,午夜夢回總感深疚於心,請你不要忌恨大哥。
這些天,冰海異變,琅玕海崖沉陷,再也無處找尋你我昔日的結義之所了。
琅玕樹的動人清鳴,終是不復再聞。
獨立冰海之上,一時感懷天地之大,卻無我容身之所。
也不知琅瑛待在海底,會不會覺得冷呢?我不該讓她等太久的。
此生也無它願,唯盼你我兄弟之情,生生世世。唯盼沉眠海底的愛妻,可以聽到我早該對她說出口的那一句話。」
信箋在手中碎成紛飛的蝴蝶,我雙目赤紅,悄然潛出鯤鵬,往紅塵天急速飛掠。
天壑消失,北境異變,法則的縈亂導致魅胎再也無法像過去那樣,自如地穿越各重天。
沿途疾風呼嘯,天地陰沉,電閃雷鳴,火焰噴吐,虛空不時坍塌炸裂。我只能貼著地面低飛,不敢再在半空逗留。
魔剎天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崩壞,裂開的大地、噴發的岩漿、傾倒的山脈在眼前飛速掠過,大哥信中的每一句話在我心中反復回蕩。
初始只覺字字重若千鈞,銳如刀割,令我痛苦得難以自製。然而到後來,激烈跌宕的情緒慢慢退潮,愧疚、悲傷、自責逐一融入心鏡,成為道成長的養分。
哪怕我一遍又一遍地去回想大哥的話,也感覺不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了。混混融融的心鏡,吞噬了所有不利於道的情緒。
我變得越來越超然物外,冷靜審視著另一個我的心境變化。龍蝶融入心鏡的那一絲魂魄,已然彌補了心鏡的最後一塊短板,使其變得堅韌無比,深邃如淵,一枚枚精神種子像茫茫星點浮現。精神核心中的魔種烙印,早已嚇得縮在深處,抖抖瑟瑟。
「心鏡即將大成了。」龍蝶幽幽地道。
「若是救不回大哥,又有何意義呢?」我這麼想著,不禁悵然若失,然而這一絲雲煙般的悵然,也嫋嫋沉入心鏡,無處追尋。
一路上,我不做停歇,全速飛行,磅礡的精神力不住往外探伸,覆蓋了方圓近千里,將四周一切變化盡觀眼底。
紅塵天在前方隱隱現出輪廓。
我精神一振,加緊掠去。
這裡的天空比魔剎天更陰暗,塌陷的虛空夾雜著暗紫色的閃電,不停地傾瀉出黑色的酸雨,散發出一陣陣刺鼻的腥味。大地、山川被滾滾的黑色波濤淹沒,只剩一些龐大的城鎮隨著洪流跌宕起伏,任由不斷高漲的波浪猛烈衝擊,像一座座孤立無依的島嶼。
這些城鎮被熔鑄成大型浮台的式樣,基座包嵌著各種珍稀材料,刻以繁複多變的符紋法陣,散發出的五色光芒形成一個半圓形的光罩,使城市懸浮在水波上,擋住了從上空不斷降落的酸雨。
透過光罩,儼然可以望見城內人頭攢動。
一股深沉渾厚的精神力驀地從一座城鎮中探出,如同一層流動的無形壁障,擋住了去路。
「林飛,自從空城一別,已有多日不見了。」一蓬流沙沖出光罩,化出無痕的模樣。他懸浮在洶湧的波濤上,盤膝而坐,眯縫的眼睛閃過一絲精光,「昔日我的沙漏神算推出你必然邁入知微,叱吒天下,不想今日不但成為天下有數的頂尖高手,還搖身一變成為北境之主,實乃可喜可賀。」
我森然看了無痕一眼,心念電轉,道:「本座另有要事在身,無暇和掌門敘舊閒談了。」
「你是打算觀望碧潮戈與公子櫻的決戰吧。」無痕不露聲色地道,伸手一點,一堆沙粒憑空出現,在半空緩緩流轉出沙盤的形狀,其中分出兩道蜿蜒的流沙,猛然纏鬥、相撞,濺散開來,又重新彙聚成兩條矯夭流動的軌跡。
「這是公子櫻與海龍王的命數,你留在此地,同樣可以得曉決戰的最後結果。」無痕指著沙盤,面無表情地道,「即使你趕去也是徒勞。兩人命數已定,非外力能夠干涉。」
沙盤四周,旋轉著一個個攪動的漩渦,將兩道流沙圍在當中。偶爾沙盤變化,生出新的流沙軌跡,立即被漩渦捲入。
我神色一厲,喝道:「無痕,本座送你一句忠告,不管你受何人指使,最好立刻讓開,省得白白送死。」
無痕鎮靜自若:「林公子雖然今非昔比,但想要殺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他倏然睜眼,一粒金黃色的細沙滾出眼眶,凝結空中,一生百,百生千,千生萬,無數沙粒滾動,轟然作響,匯合成一條望不見盡頭的茫茫沙河。
天河沙的身影緩緩浮出沙河,背後人影幢幢,屹立著十萬沙脈一族的天精。每一個天精的精神力都融入沙河,與天河沙渾然一體,散發出浩瀚逼人的氣勢。
龍蝶發出一陣冷笑:「我早說了,你趕來紅塵天只會惹來一大堆麻煩。」
我注視著無痕,搖搖頭:「想不到一代玄師,竟然甘為天精的走狗。」
「走狗?」無痕淡淡一哂,「我身上,本就流動著天精的血脈,何需否認?對玄師而言,超越生靈的極限才是唯一。」
我略一沉吟,道:「你們想要無顏?」
天河沙微微一笑:「北境之主果然一點就透。不錯,我等無意和北境之主作對。只要閣下釋放阿修羅王,我等自會退去。以閣下之能,我沙脈一族或許攔不住,但至少可以拖延片刻。到時引來天隱他們,可就後果難料了。」
我心知天河沙所言非虛,若是他們不惜代價,一味和我糾纏,足可拖慢我的行程。
無痕接道:「阿修羅王的傳承只有天精才能獲取,林公子軟禁犬子,毫無意義。」他乾咳一聲,沙河中緩緩浮出一個沙粒凝聚的囚籠,一個紅裙如火的美豔女子困在籠中,神色萎靡,渾身纏繞著一條條粗壯的沙鏈。
「赤練火!」我失聲道,心中暗驚,赤練火不是混入紅塵盟了嗎?怎會落到無痕的手上?
赤練火循聲向我瞧來,美目似驚似喜,心鏡映出了她劇烈的情緒波動。我心頭一顫,耳畔傳來無痕冷漠的語聲:「這個叫赤練火的妖女,和何賽花一樣,都對你情根深種,不惜在紅塵盟搞風搞雨。你若一意孤行,別怪我辣手摧花了。」
我怔怔地望著赤練火,心中疑惑,無痕又怎知我和何賽花的關係?想到此處,心中驀然一凜,恍然望向無痕:「紅塵盟背後的人居來是你!」
「林公子還是早作決斷為好。」無痕淡淡一笑,凝視著沙盤上的兩道流沙。一道流沙正變得越來越細小,流動微弱無力,被另一道流沙漸漸擊潰。
我盯著那道一次次凝聚,又一次次潰散的細弱流沙,仿佛一顆心也跟著聚合、碎裂。但我知道這只是錯覺,此時的心鏡,再沒有什麼痛苦可以給它留下裂紋了。
「無顏的事,由他自己來決斷。」我袍袖一揮,無顏翻滾而出,跌落水波上。
「顏兒!」「阿修羅王殿下!」無痕和天河沙齊聲呼道。
天河沙驅動沙河,便要撲上,被一道迅疾的流光攔住。螭槍環繞著天河沙遊動,槍尖顫出星星點點的焰光,死鎖死住天河沙。
「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攪人清夢最討厭了。」無顏揉揉惺忪的睡眼,坐在跌宕起伏的波浪上,瞧了瞧無痕、天河沙,又瞅瞅我,嘴角一撇,「沒穿內褲的小子,我就知道你總有一天會把我賣掉,真是交友不慎啊。」
大哥的生死固然重要,但我也不可能出賣無顏。我搖頭道:「他們對你並無惡意,只想要你接受阿修羅王的傳承。你若不願,有我在,誰也不能把你帶走。」
無痕道:「顏兒,你進化出了最純淨的血脈,又得到阿修羅王傳承的認可,理當繼承沙脈一族的族長之位,成為新一代的阿修羅王,帶領所有天精度過這一次天地大劫。」
天河沙手一揮,十萬沙脈天精轟然跪倒,齊聲高呼:「沙脈一族,恭迎阿修羅王殿下。殿下有命,赴湯蹈火,莫敢不從。」
無顏抓了抓腦袋,懶洋洋地道:「噢,那我就下令了。爾等速速離開,走好不送。」
「顏兒!為父深知這麼多年,你活得並不容易。」無痕沉聲道,「但現在不是你耍公子哥脾氣的時候。你是阿修羅王,必須承擔起種族興亡的責任。為父煞費苦心,暗中建立紅塵盟,都是在為這一天做準備。」
「不,父親大人只想從天精一族中追究命理,包括我這個兒子,也只是你追求道的工具。」無顏默默地凝視著無痕,悵然一笑,「您不知道,當我明白自己是一個異類的時候,我有多麼害怕,多麼自卑。如果不常常鬧些公子哥的脾氣,或許我根本沒有勇氣活下去。我呢,不想做什麼血脈最純淨的天精,也不想接受什麼阿修羅王的傳承。種族啊,責任啊,它們離我太遙遠了,我只想輕輕鬆松地過完這一輩子,哪怕這種輕鬆,需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天河沙緩緩地道:「偉大的阿修羅王殿下,您有沒有想過天精付出的代價?您以為天精一次次強闖羅生天的迷空島,只為了強暴人婦?嗜血殺戮是天精的天性,也是天精不斷進化的方式。但您知不知道,其實我們早已厭倦了殺戮,渴望擺脫與生俱來的天性?每一代的阿修羅王,都會不斷派遣血統最純正的天精闖入羅生天,設法與人類的血脈融和,進化出更高級的血脈,從而讓天精不再暴戾嗜殺,擺脫自己的宿命。」
天河沙對著無顏,慢慢跪下:「無數最優秀的天精前仆後繼,慘死天壑,才造就了您。您是族群最後的希望,請不要拋棄我們。」
無顏默然片刻,笑了笑:「從什麼時候起,強暴也變得大義凜然了?用這種方式進化出來的血脈,難道真能擺脫自己的宿命?抱歉,我無法認同,也沒興趣成為你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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