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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各個擊破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頗為香豔旖旎,我一面和鳩丹媚幕天席地、親熱歡好,一面將這幾年的法術心得向她傾囊相授。
在我的點撥下,鳩丹媚進境飛快,雖然她限於妖身,許多法術無法施展,但我無需她生搬硬套,取其中精義,令她觸類旁通即可。
到了我這一步,業已通曉無論是法術還是妖術,本質都是對天地感悟之後,運用於自身的某種力量方式。方式可以千變萬化,如同水升浮天空為雲,降落大地為雨。感悟才是最重要的根本,明瞭水的本質,就能找出最契合自身的變化方式。
所以任何一種法術、妖術,最適合它的永遠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它的開創者。後學者因其體質、天賦與開創者不同,即便學會了,也難以將這門術法發揮到最完美的地步。
因此理解一門術法,比單純地運用更重要。後學者必須根據自身的特質,將原先的術法加以改動。若是飛鳥,就要化水為雲,若是遊魚,就要匯水為河。
當年知音大叔說楚度強行修煉人類的法術秘笈,在體內留下隱患,其實也是這個道理。然而如今楚度實力大進,想必已將這些法術重新變化,演繹出了契合自身的路子。
「你不用急著突破瓶頸,暫且壓制一下,藉以穩固根基會更好。」我看著盤坐在水瀑前,靜心參悟術法的鳩丹媚,柔聲道,「你的十根蠍尾蘊含了逆天法則,理應可以創出一門嶄新的術法。一旦悟出這門術法,知微之境也指日可待。」
鳩丹媚對我拋了個媚眼:「十根蠍尾還有其它妙處呢,你不是已經嘗過了嗎?」
我心頭一蕩,從如意囊裡掏出大量丹草奇珍,遞給她:「以你的修煉進度,只要不遇上知微高手,已經足可自保,我也可以放心了。」
鳩丹媚收斂了媚態,美目中掠過一絲不舍:「小色狼,你要離開了嗎?」
我點點頭:「三天後便是月圓之日,我會進入吉祥天,與楚度了斷這一段因果,順便把海姬接回來,免得將來受吉祥天脅持。」
鳩丹媚默然片刻,展顏一笑:「人家就在這裡等你好了,只要你記得回來。」她神情嬌媚風流,語聲卻帶著一絲輕微的顫抖。
我凝視她半晌,幽幽歎息:「大唐的說書先生講遊俠故事時,總是說某個立下大志的少年遠離故土,闖蕩江湖,臨行前與心愛的女子告別,定下回來的誓約。當年的我,覺得這些少年實在夠蠢,有心愛的女子還不夠嗎?如果是我,決不會讓喜歡的女子為自己等待。」
「只是如今,我也變成了那些蠢笨的少年。我能做的,也只是讓自己喜歡的女人苦苦等待。」我伸手撫摸鳩丹媚光滑嬌膩的臉龐,澀聲道,「我真的,真的很歉疚。」
「何必說這些呢?」鳩丹媚深深吻了一下我的掌心,「或許正因為知道有心愛的女子為自己等待,那些少年才會更有勇氣地去闖蕩。安心地離開吧,無論是我,還是海姬、檸真,都願意為你等。」
我用力擁住她,似要將她揉碎在懷中,良久才鬆開,毅然向遠處飛去。
幽冥河水早已退去,只留下一片死寂荒漠。沿途寸草不生,白骨遍地,偶爾可以望見一些遊蕩的孤魂野鬼。它們大多形影黯淡,有氣無力,在紅塵天的法則排斥下逐漸趨向消亡。
絞殺早已查探出了魔剎天的妖軍行蹤,他們在百裡外的一處高原紮營,正在收攏潰兵,暫作休整。
遠遠望去,一座座營帳依築高原地勢佈防嚴密,層錯有序,看不出大戰失利的敗像。但妖兵們卻士氣低迷,東一堆、西一堆地聚在一起,有的茫然無語望天,有的倒頭大睡,有的無精打采地擦拭著盔甲、兵刃。沒有了楚度,他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鬥志,只剩下一副副空洞的軀殼。
在知微之境的洞察下,我搜索到了阿凡提、龍眼雀、碧大哥各自的位置,只有晏采子、龍眼雞的行蹤難以探測。
略一沉吟,我身化雨線,徑直掠入了龍眼雀的營帳。
龍眼雀正斜躺在榻上,拿著一根金黃噴香的烤雞腿,津津有味地咀嚼著。在我進入營帳的一剎那,她霍然起身,雙眼亮起閃耀逼人的銀色光環。
「很久不見了,你還是這麼有胃口。」我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弦線輕振,龍眼雀手中的雞腿被切割成一堆鬆散的肉末。
「你……」龍眼雀看清是我,神色明顯僵了一下,雞肉碎末撒了滿手。
「告訴我,天空是什麼顏色的?」我淡淡地道。
「什麼意思?」龍眼雀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從兜裡掏出一塊果脯。
我操控弦線延伸而去,果脯還未送到她嘴邊,就已被割成一片飛灰。
龍眼雀神色一變,駭然退後一步:「你邁入知微了?」她失神地喃喃自語,「弟弟的龍眼預知得一點沒錯,你真的邁入知微了。」
我微微頷首:「當年你曾經問過本座,天空是什麼顏色。你說天空的顏色取決於我們如何看待這個天地。現在,輪到你回答本座了。天空,是什麼顏色?」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根根弦線猶如蛛網覆蓋了整座營帳,將龍眼雀困鎖在中心。雷光、烈焰纏繞著弦線吞吐閃耀。
龍眼雀瞠視著我,龍眼中的銀環灼亮得似要迸濺而出。沉默許久,她緩緩躬身:「魔主大人說天是什麼顏色,天就是什麼顏色。」
「這個答案本座很喜歡。」我微微一笑,圍困住龍眼雀的弦線無聲消失,「但是你答錯了。」
龍眼雀臉上露出驚訝不解之色,我平靜地道:「魔主再強,也不能代替魔剎天所有的妖怪做出選擇。每一個妖怪的眼中,都有屬於自己的天空顏色。」指著帳外,我冷笑道:「沒了引領他們的魔主,他們就不知道該幹什麼了嗎?他們是為別人而活著的嗎?」
龍眼雀遲疑了一會,道:「魔主大人真能帶領我們找到自在天嗎?」
我搖搖頭:「或許真有自在天,但那需要你們自己去尋找。我只能讓你們盡可能地活下去。」
龍眼雀苦笑一聲:「魔主大人需要我做些什麼?楚度還在,我是無法公然支持魔主大人的。」
「本座不會讓你難做的。」我欣然道:「我會前往吉祥天,與楚度一決勝負。你們幾個妖王只需要把楚度的死訊傳出,推波助瀾一番即可。」
龍眼雀面色數變,終究還是緩緩點了點頭。我微微一笑,身形一閃,掠向阿凡提的營帳。
潛至阿凡提的營帳外,我沒有貿然闖入,反而停留在帳門口,彬彬有禮地將語聲傳入營帳:「阿凡提道友,林飛冒昧拜訪,還望不吝一見。」
雖然隔著一層厚厚的獸皮帳幔,裡面的景象依舊清晰躍入視野:阿凡提端坐在一張玉幾前,聽見我的聲音時神色鎮定平穩,看不到一絲意外的波動,似乎早已預料到我會來。
「閣下堂堂知微高手,想要進入老朽的營帳還不是輕而易舉,何必多此一問呢?」他不動聲色地問道。
「智者是需要尊重的,林飛豈能蠻力相迫?」我不卑不亢地回答,「對林某而言,道不是衡量強弱的唯一標準。」
「呵呵,林道友不必安慰老朽。這個世界,終究還是力量說了算的。」阿凡提的言語雖然很客氣,但至始至終,沒有提及讓我進去。
「此言不然。比如此時此地,我這個知微能否入內與道友一敘,還是道友說了算的。」我溫言道。
「怎會呢?」阿凡提啞然失笑,「我如果不答應,定然會被你毫不猶豫地宰掉。」
我笑道:「宰殺道友,與我何益?若是無益,何必多此一舉?林某早已過了意氣相爭,一怒拔劍的年紀。」
阿凡提不再說話,摸著頷下鬍鬚陷入沉思。我不急不躁,在帳外耐心靜候。
說服阿凡提並不容易。隔著帳幕,我們更像是在進行一場沒有硝煙的較量,比的是雙方的口才、機變與心態。
過了片刻,阿凡提開口問道:「敢問林道友,來此之前,你是否見過其他幾位妖王?」
「龍眼雀已然認我為主,道友是林某拜訪的第二位妖王。」我坦然道。
阿凡提臉上露出一絲讚賞之色:「若是你第一個拜見的是海龍王,我必然會將你拒之帳外。因為你連看人的眼力都沒有,何能駕禦魔剎天萬千妖眾?」
「在幾位妖王中,龍眼雀是最容易收服的,反倒是我大哥最為棘手。」我毫無保留地坦言相告,「因為龍眼的緣故,龍眼雀早已猜出我是天定魔主,而今林某邁入知微,更令她深信不疑。所以我只要以威壓之,以力屈之,以命脅之,便可將其輕鬆收於麾下。」
話鋒一轉,我又道:「若論親疏遠近,我自然應該第一個找上大哥。但要做大事,就必須分辨公私。大哥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他既然認定楚度才是魔主的合適人選,就不會輕易為我更改。」
「所以你第二個找上了老朽。」阿凡提似笑非笑地道,「柿子先挑軟的捏?」
我心道這頭老狐狸果然難纏,我已經放低姿態,好言相告,偏偏他還是矜守自持,頗多刁難。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壞事,說明他並非對我虛與委蛇、敷衍了事,而是在慎重考量。
「道友無需妄自菲薄。之所以先聯絡道友,是因為覺得你我心性相近,更易達成一致。」我語氣中並未流露出絲毫不耐,娓娓訴來,「道友城府深沉,足智多謀,凡事以利益為重但又從未成為利益的奴隸。你為報師妹之仇,不惜臥薪嚐膽,投靠楚度,堪稱至情至性,智勇俱全。唉,可惜啊……」
「可惜什麼?」
「可惜的是,令師妹永無冤仇得雪的機會了。」我長歎一聲,語聲悲涼,暗蘊勾神攝魂之力,「更可惜的是,不久之後,道友也要與世長辭,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夜流冰這個生死大仇逍遙快活。」
「危言聳聽,一派胡言!」營帳內的阿凡提臉色變幻,陰晴不定,手不自禁地扯緊鬍鬚。
我暗自一笑,道:「想不到林某滿腔誠意,竟然連道友的最後一面也見不著,實在令人心灰意冷。既然如此,林某只好告辭了。」我擺出要走的姿態,雙方言辭交鋒至此,我一直採取被動防守之勢,如今也到了反客為主的時候。
「哼,何必玩這種以退為進的伎倆?」阿凡提目光灼灼,沉聲道,「林公子,請進來商談吧。」
我微微一笑,撩開帳幕,灑然而入。效仿阿凡提的坐姿,我在長幾的另一邊跪膝而坐,顯示了對阿凡提的尊重。同時我雙掌按幾,上身前傾,猶如虎踞欲撲,對阿凡提生出無形的壓迫感。
「在我的家鄉,流傳著這樣一句古老的諺語:『飛鳥死了,良弓就會被收藏;野兔絕了,獵犬就會被烹食。』如果楚度真的在吉祥天找到自在天,或是衝破知微,踏入逆天改命的無上境界,道友對他還有用嗎?換言之,楚度越強,對道友就越不利。」我目視阿凡提,侃侃而談,「楚度不是傻蛋,當然看得出你對夜流冰的仇視之心。你覺得他會為了你,捨棄忠心耿耿的夜流冰麼?」
阿凡提雙目與我凜然對視:「這點容人之量,楚度是應該有的,他不是過河拆橋之人。」
「應該?應該?應該?」我仰面大笑,眼神譏誚地望著他,「把自己活著的希望放在別人的仁慈上,這不是道友的行事風範啊!」
「別看道友現在威風八面,掌控千萬妖軍生殺大權,但楚度只要一句話,便可令你失去一切!」我收斂笑容,一字一頓,「將己身寄予他人,非智者所取。」
「換作是我就不同了。林某登鼎魔主之位,勢必威信不足,仍要倚重道友懾服妖軍。我可以向你保證,魔剎天的軍權永遠在你手上。」
「再退一步,就算楚度不殺你,夜流冰會放過你這個心腹大患嗎?他和你生死衝突,楚度會幫誰?」我冷冷地道,「或是道友甘願對夜流冰卑躬屈膝,苟且偷生?你師妹泉下有知,又會怎麼想?」
我注視著阿凡提不斷劇變的神色,心知他的心已經開始亂了,當下不依不饒地繼續逼迫:「自己珍愛的師妹被淩辱致死,還要對仇人委曲求全,百般討好,這也不是道友的行事風範吧?」
阿凡提嘴角不住抽搐,手掌發顫,頷下一縷鬍鬚被他硬生生地揪下來。
「一旦道友身死,你的至交好友孫思妙下場又會如何?因為道友一念之差,身邊的人都要為你陪葬。」我緊緊盯著阿凡提,語氣森然,「楚度和我之間,道友可以選擇嗎?你沒得選啊!」
阿凡提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波動的情緒強行壓了下去,面容漸漸恢復了原先的平靜。
我當然不會給他冷靜下來、討價還價的機會,目光淩厲直視對方,石破天驚般地喝道:「你知道夜流冰去哪兒了嗎?」
語聲震得營帳呼啦抖動,阿凡提的從容儀姿蕩然無存,挺直而坐的腰杆仿佛也彎了下去。
「你不知道,是因為楚度沒有告訴過你。由此可見,他根本不曾信任過道友。道友當年投靠楚度有多少誠意,你以為他會不清楚?」我就像是一個熟練的行刑手,找准對方最薄弱的傷口,再一點點加力撕開,「這些年,楚度日益勢大,道友的心思自然和過去有些不同,此乃人之常情。」
阿凡提蹙眉道:「老朽記得,當日你我有過約定……」
「此事不必再提。」我打斷了阿凡提的話,長身而起,對阿凡提深深一揖:「這是林飛的錯。是我不夠強,才讓道友逐漸失去信心,不得已才會另謀它圖。」
阿凡提連忙推案而起,苦笑著回禮:「公子莫要折殺老朽了。」
「時勢比人強啊!」我放緩語氣,感慨地道,「再堅定的意志,在更艱難的道路面前,會不知不覺地消磨下去。於是會猶豫,會動搖,會謀求變通。我們以為繞個彎,就能重新再走回來,孰不知這個彎已經繞得太遠了。這些年,道友為楚度盡心打理諸多事務,無非是想提升自己在楚度心目中的地位。奢望有一天,他可以棄夜流冰而選道友,讓你為師妹報仇。林某說得可對?」
我瞥了一眼阿凡提臉上的苦澀表情,繞著他緩緩踱步:「如今這一絲奢望終究是破滅了。以道友的聰明才智,又怎會猜不出夜流冰去往何處?」
阿凡提面色陰沉,許久道:「楚度是個聰明人,孤身涉險吉祥天,不會不留下一招後手。」
「沒錯!」我撫掌一笑,從容坐回幾前,「所以楚度需要一個絕對信任的部下,悄然前往某處天壑,以便援手接應。」
「這個人當然就是夜流冰,這也是他遲遲沒有在瀾滄戰場出現的原因。」阿凡提低歎一聲,頹然坐到我的對面,喃喃地道,「公子說的沒錯,老朽確實是沒得選啊。」
「楚度不仁,你就不義,此乃天公地道。」我心知這番談話已然被我掌握了主動,當下展開如簧之舌,循循善誘,「楚度任人唯親,林某斷然不會如此。比如魔主一事,我信任你便勝過了我大哥。」
阿凡提默然有頃,反問道:「以公子之見,夜流冰會潛伏在哪一處天壑?」
我微微一笑:「道友又在考較林某了。不如你我一同在幾案上寫出來?」
玉石粉簌簌飄落,兩根手指分別在幾上劃動,寫出了一模一樣的「清」字。
我和阿凡提同時收手,相視一笑:「楚度進入吉祥天之前,已經考慮到日後殺出重圍時,應該選擇哪一條退路。魔剎天、羅生天盡是妖軍勢力範圍,通往那裡的天壑肯定會被吉祥天重兵把守,想要突圍困難重重。各大妖王都在紅塵天,吉祥天同樣不會忽略通往紅塵天的天壑。如此一來,楚度最可能選擇的退路也只剩下清虛天了。」
阿凡提沉吟道:「楚度興許不止安排了夜流冰這一處後手,他與公子櫻有過交易,後者也有出手相助的可能。」
「沒有可能。」我冷笑一聲,斬釘截鐵地說道,「不管他們是否定下協議,公子櫻都不會有閒暇再去接應楚度。」
阿凡提驚訝地看著我,我淡淡地道:「除了碧落賦,公子櫻哪裡也去不了。你懂嗎?」
阿凡提沉思了一陣,眼神猛然一亮:「老朽明白了,公子高明!老朽敢問一句……」他遲疑地看了看我,聲音壓得輕不可聞,「幽冥河水淹沒瀾滄,可是出自公子手筆?」
我不動聲色地反問:「你是在問林飛,還是在問當今的魔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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