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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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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愛曼達.奎克]佳期天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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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7:44:18 |只看該作者
05

  「我想,我大概沒有跟你提過,你哥哥死前幾個月我跟他見過面,貝小姐。」賴亞在牌桌的一頭邊發牌邊笑著說。

  「理查?你說我哥哥?」安琪本來一直想離開橋牌室加入黎夫人客廳裡那一群人,現在卻驚呆了。橋牌的伎倆戰術頓時自她腦海裡一掃而光。

  她緊張地等著賴亞說下去。平常,有人提到她哥哥的名字時,她會隨時準備反擊以防有人對她哥哥的榮譽心質疑。

  她是貝家唯一能夠護衛理查榮譽的人,必要時她會全力以赴。

  她和賴亞玩橋牌已經玩了半個小時;並非她對橋牌有特殊興趣,而是她期待費翰里或許會來舞會找她。她知道他要是看到她在這種正式場合和一位男子玩牌,他一定會不高興。

  其實這種行為也並非真的不好。同一個房間裡還有其它幾桌在玩。少數幾位女子輸錢和她們丈夫在俱樂部裡輸的錢也不相上下。但是上流社交圈就是有一些道德之士,費翰里就是其中之一,他們對於這種事很不以為然。

  那天晚上在花園裡,費翰里以高姿態堅持為了榮譽,她不能退婚,這次打牌是對他一次小小的報復。她已經準備好抗辯之辭;應該說她是興高采烈地等著回嘴。

  他只禁止她與子爵跳華爾滋,可沒說不准打牌。費翰里向來講求邏輯自傲,這回他可要噎著了。如果他認為打牌事件太嚴重,他無法忍受,那麼他就可以放她一馬讓她退婚。

  但是費翰里今晚顯然並不打算參加黎夫人的宴會,而她所有的挑釁也白費心機。安琪雖然贏錢,卻打膩了。賴亞雖然不錯,但是她一心只記掛著費翰里沒有來。

  一聽到理查的名字,她想回客廳的念頭霎時叫停。

  「我和妳哥哥不熟。」賴亞一邊發牌一邊輕鬆地說。「不過他好像滿討人喜歡的。我有一次在賽馬會上見過他,有一匹馬我認為一定會輸,他卻押了大注而贏了很多錢。」

  安琪哀傷地笑了笑。「他喜歡各種運動。」她拿起牌視而不見地望著。她的心完全釘死在理查身上;他本來是無辜的。

  「我猜是像令尊,對不對?」

  「對,母親常說他倆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如假包換諾森伯蘭的貝家人,隨時期望各種冒險和刺激。」幸虧賴亞沒有聽到哥哥死後一直揮之不去的那些謠言,畢竟前幾年他是在歐陸的軍團裡服役。

  「兩年前聽到他不該來的死訊,我很難過。請接受我遲來的悼唁,貝小姐。」

  「謝謝。」安琪假裝專心看牌,其實卻等著看賴亞還會不會說些什麼。憶及理查往日的笑語和熱情,這股思緒霎時趕走了室內嗡嗡的談話聲。只有真正瞭解理查的人才會相信他絕不會出賣自己的國家。

  牌桌上一片靜默,安琪沉溺在對理查的懷念,對於別人加諸他身上的控訴,感到不平和哀苦。她無法集中心思打牌,今晚她第一次輸了。

  「看來我的手氣變了,爵爺。」安琪想站起來,她知道賴亞已贏回他剛剛輸給她的錢。

  「難說。」他笑著收牌又洗牌。

  「我想我們平手了,我建議暫停回去跳舞。」

  「你哥哥的死一直流傳著某種不幸的謠言,對不對?」

  「全是謊言!」安琪慢慢又沉入座椅中。她伸手去摸母親留下的紅寶石項鏈時,手指一直顫抖。

  「那當然,我根本不相信。」賴亞嚴肅地向她保證。

  「謝謝。」她放心了,至少賴亞不相信最壞的那些謠言。

  「我聽說他死的時候,屍體上發現了一些文件,是有關軍方情報之類的。」

  安琪呆住了。「我認為是有人故意放進他的口袋,讓人以為他犯了叛國罪。有一天我一定要證實這點。」

  「很可貴。你打算怎麼做呢?」

  「不知道。但是只要世上有正義,我就能做到。」

  「噢,親愛的貝小姐,你難道不知道這世上幾乎是毫無正義可言嗎?」

  「我不相信,爵爺。」

  「這麼天真,或許你願意跟我多談一點當時的情況,這種事情我有點經驗。」

  安琪抬起頭來,訝異極了。「真的?」

  賴亞包容地笑了。「我在歐陸服務時,偶爾會被指派去調查軍團裡一些犯罪事件,例如暗巷兇殺案或軍官販售情報之類的。這種調查一定要非常謹慎,它畢竟涉及軍團的榮譽問題。」

  「是,我很瞭解。」安琪心裡又燃起一線希望。「你負責的調查事件都成功了嗎,爵爺?」

   「相當成功。」

   「那麼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幫我證實我哥哥是無辜的?」安琪緊張得不敢呼吸。

  賴亞收牌再發牌,他蹙著眉。「我沒有把握是否幫得上忙。你哥哥是在一八一四年拿破侖被放逐前不久被殺的,對不對?」

  「對,沒錯。」

  「那麼我現在就很難追查當時與他接觸的人,我很懷疑現在還有沒有留下任何線索。」賴亞停了一下,以詢問的眼神望著她。「除非你知道我們要從哪開始?」

  「不,我完全沒有概念,恐怕是沒有指望了。」安琪的一線希望又破滅了。

  她寂寞地凝視著桌上的綠色檯布,想著依然收藏在她梳妝台珠寶箱裡的那首詩。那首奇怪的詩寫在沾有理查血跡的紙上。這首詩非但找不出線索,甚至上面的意思她都看不懂。沒有提起的必要,她保留它只因為那是理查僅存的遺物。

  賴亞安慰地笑笑。「沒關係,你何不把你知道的蛛絲馬跡告訴我,說不定我能找出其中的意義。」

  安琪於是開始邊講邊玩牌。她盡其所能回答賴亞隨意丟給她的各種各樣的問題。她盡力回想哥哥死前幾個月那段時間他交往的朋友和熟人的名字。

  但是賴亞顯然找不出其中的意義。然而,他還是一邊發牌,一邊溫和地不斷發問。安琪則無意識地接牌、出牌、一副又一副,心思根本不在牌上。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賴亞的問題上。

  最後,她終於淘盡所知道的一切。安琪低頭看著賴亞剛才寫的記分紙,她發現自己已經欠了他一千鎊。

  一千鎊?;!

  「天老爺!」她驚恐地以手摀著嘴。「爵爺,我手邊恐怕沒有這麼多錢。」或者應該說我永遠也不會有這麼多錢!她永遠也籌不出這麼大的一筆數目。

  請叔叔去幫她償債,這太惡劣了,她想都不敢想。自從她搬來湯姆爵士家住,他一直對自己非常大方。她可不能以德報怨要叔叔幫她償還一千鎊的賭債。這實在難以想像。她的自尊心不容許她這麼做。

  「請不要擔心,貝小姐。」賴亞冷靜地收牌。「這不急,今晚你只要簽個字,我很樂意等到你方便的時候再還。我想我們是可以商量的。」

  安琪因為自己闖了大禍心臟怦怦地跳,她默默無言地在『我欠你一千鎊』的字條上簽了名。然後她站了起來,她知道自己已經搖搖欲墜,要是在這裡崩潰那就更丟臉了。

  「對不起,爵爺。」她相當鎮定地說。「我得回客廳了,堂妹會找我。」

  「那當然。你要還錢的時候請告訴我。我們可以擬出一個兩人都同意的辦法。」賴亞慢慢地笑了,很諂媚的笑。

  安琪奇怪自己以前怎麼沒有注意到他狡猾的綠色眼珠中閃著令人不快的光芒。她強迫自己低聲下氣。「身為一位紳士,你可以答應我不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嗎?我不要我叔叔或……或任何人聽到這件事。」

  「比方說你未婚夫?我瞭解你的顧慮。費翰里恐怕不會包容女孩子的賭債,對不對?像他這種恪守禮節的人可能根本就不贊成小姐玩牌呢。」

  安琪的心更往下沉了,一定會搞得一團糟,這都是自己不好。「對,我想他不會贊同。」

  「我保證我會三緘其口。」賴亞裝出很慇勤地低下頭來。「妳可以相信我。」

  「謝謝。」

  安琪轉身飛奔進燈火通明、笑語盈盈的客廳。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她剛才被騙了。

  很自然地,離開橋牌室後她第一個看到的便是翰里。他找到了她,並努力想擠過光彩艷麗的人群走向她。安琪看了他一眼,真想投入他的懷裡,向他坦承一切並聽從他的建議。

  費翰里穿著樸素的晚禮服,一條折得一絲不苟的白色領巾繫在粗壯的脖子上,他看起來壯得可以對付兩三個賴亞都綽綽有餘,並且可以輕易把他們擺平。她的未婚夫身上有某種非常堅強穩重的氣質,這點安琪知道。這是一個可以依托的男子,要是她不是因為愚蠢而把自己捲進目前這種風波中就好了。

  很不幸,費翰里無法忍受愚蠢。

  安琪挺起胸膛。禍是自己惹的,應該自己想辦法還賭債。這回慘敗,她不要翰里被扯進去。諾森柏蘭的貝家人會自己維護自己的榮譽感。

  翰里在人群中奮力朝她這邊擠過來時,她殷切地望著他。她很難過地看出他不高興的樣子。他陰鬱的眼神從她身上掃到橋牌室門口,然後停留在她臉上搜尋。

  「你還好吧,安琪?」他尖銳地問。

  「嗯,很好。我覺得這裡面很熱,是不是,」她打開扇子拚命地煽。她心慌地想找話題來分散他對橋牌室的注意力。「我還在想你會不會出現呢。你來很久了嗎,爵爺?」

  「我才到幾分鐘。」他若有所思地低頭看她發燙的臉頰。「我想消夜已經開始了,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太好了,我真想坐一下。」其實是,她再不坐下就要暈倒了。翰里對她伸出手臂時,她立刻抓緊它,彷彿那是怒海中的一條救生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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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7:44:47 |只看該作者
  當她大口咀嚼龍蝦大餐,咕嚕咕嚕地牛飲翰里拿給她的冰凍混合飲料時,她才真正地冷靜下來思考對策。解決困境的唯一方法就是:她母親的紅寶石項鏈。

  想到要割捨它不禁令她泫然欲泣,但是她又對自己說:她是自作自受。她剛才當了瓜,如今她得付出代價。

  「安琪,你真的沒有問題嗎?」翰里又問。

  「真的,爵爺。」她覺得龍蝦吃起來像木屑。

  翰里略略抬起眉毛。「如果有什麼嚴重的事情困擾著你,你該會告訴我吧,呃?親愛的。」

  「那要看情形,爵爺。」

  「看什麼情形?」沒想到他一向平板的聲音竟隱含一絲不快。

  安琪不安地變換坐姿。「看你是不是能以體諒、寬容、有益的態度來看待事情。」

  「我懂了,如果你害怕我的態度不是這樣呢?」

  「那麼我什麼鬼也不跟你說,爵爺。」

  翰里略微微垂下眼皮。「要不要我提醒你,我們已經訂婚了,安琪?」

  「你不必提醒我,爵爺。我向你保證這陣子我時時刻刻忘不了的就是這件事。」

  要請教如何典當一條價值不貲的項鏈只有一個地方。安琪在橋牌室飽受驚嚇的當天,立刻前往『龐碧亞』。

  愛發牢騷的克魯替她開門,眉毛像草叢一般的雙眼盯著她。

  「是妳呀,對不對?貝小姐。我猜你大概知道會員們正拿你的訂婚事件下注呢。」

  「我很高興聽到有人能從中獲利。」安琪走過他身旁低聲地說。她在大廳當中停住了,想起她前幾天拿給他的藥。「我差點忘了,克魯,補藥對你的風濕症有效嗎?」

  「我和著賀夫人最好的白蘭地服下後,療效驚人。可惜我無法勾引女僕幫我試驗一下其餘的效果。」

  雖然心情不好,安琪還是笑了一下。「聽你這樣說,我很高興。」

  「這邊走,貝小姐。賀夫人一定和往常一樣很高興看到你。」克魯替她開了『龐碧亞』的門。

  俱樂部裡有幾位女士,有的看報紙,有的在桌上振筆疾書。拜倫和雪萊風風雨雨的戀愛事件令俱樂部這些野心勃勃的作家更下定決心要出書。

  是美德抑或失德對人有所影響呢?安琪思索這個問題。拜倫或雪萊這兩人很明顯是失德的風流韻事卻激發了『龐碧亞』會員們的靈感,而使她們急著出書。

  安琪掃了一眼房間,直接走向壁爐。雖然天氣很好,這裡依然生著熊熊爐火。這陣子莎莉好像老覺得冷。她坐在爐火邊;安琪運氣很好,此刻她身邊湊巧沒人。她腿上放了一本小說。

  「妳好,安琪,今天好嗎?」

  「糟透了,莎莉。我闖了大禍,要向你求援。」安琪靠近這位老婦人坐下,傾身過去低聲說:「我想請教你怎麼典當項鏈。」

  「噢,天哪,情況一定是很嚴重。」莎莉合上書,帶著詢問的眼神望著安琪。「你最好從頭到尾告訴我。」

  「我當了一次十足的傻瓜。」

  「對,我們遲早都會當傻瓜。現在,你能把事情告訴我嗎?今天下午我有點無聊。」

  安琪作了一次深呼吸,把她闖的禍鉅細靡遺的道出。莎莉聽得很仔細,並且很諒解地點著頭。

  「你當然得償清債務,親愛的,這事關榮譽問題。」

  「對,完全正確。我別無選擇。」

  「你母親的項鏈是你唯一能典當的貴重物品嘍?」

  「恐怕是如此。湯姆叔叔給我的其它珠寶,我想我不應該變賣。」

  「你不認為你應該去請叔叔幫忙嗎?」

  「不,叔叔會把整件事情搞得天翻地覆,這我也不能怪他,他會對我很失望。一千鎊不是小數目,他對我已經太慷慨了。」

  「你結婚的時候,費翰里會給他一筆聘金。」莎莉不帶一絲情緒地說。

  安琪驚訝地眨眼。「真的?」

  「我想是。」

  「這我不知道。」安琪愁容滿面。「為什麼男人都不跟有關的女人討論這些事呢?他們對我們的態度就好像我們是低能兒似的。這麼做難怪他們會有優越感。」

  莎莉笑了。「你說對了一部分,不過我想不完全是這樣。我相信,至少像你叔叔或你未婚夫這種男人,他們這麼做只是想保護你。」

  「狗屎!就算有聘金,再等四個月也來不及了。我等不了那麼久。我確定賴亞很快就會四處找我討債了。」

  「我懂了,這件事你也不能跟費翰里商量嗎?」

  安琪瞪著她,嚇壞了。過了好幾秒,她才開口:「跟費翰里說我輸了賴亞一千鎊?你瘋啦?你想不出他會有什麼反應嗎?我甚至想都不敢想,萬一事情曝光,我要怎麼對他坦承這件事?」

  「或許你講的有道理。他會不高興,對不對?」

  「他不高興,我還能忍受。」安琪慢慢地說。「誰曉得?說不定這樣能使他讓我退婚。我本來是想教訓他,自己卻成了傻瓜,這種屈辱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忍受。」

  「對,這我完全瞭解,女人要有自尊心。讓我想想看。」莎莉漫不經心地輕拍腿上的皮面書。「我想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你把項鏈交給我。」

  「給你?但是我得把它當掉呀,莎莉。」

  「沒錯。但是如果沒有說得出口的名目,一個女子要典當這麼貴重的東西是很困難的。你把項鏈給我,我讓克魯拿去當鋪,他不會說的。」

  「噢,我懂妳的意思。」安琪靠在椅背上,比較寬心了。「對,行得通。莎莉,你對我真好,我要如何報答你?」

  莎莉笑了,有那麼一會兒她輪廓美好的臉上綻放出明艷的光彩,就是這種光彩使她一度成為倫敦之花。「你給了我這麼多,我能回報的只是一點點,安琪。現在趕快把項鏈拿來,今晚你就可以拿到一千鎊。」

  「謝謝。」安琪停了一下,以思索的眼神望著她的朋友。「告訴我,莎莉,你認為賴亞可不可能故意跟我談起要調查哥哥的死因,來引誘我陷入牌局?我不是替自己開脫,只是覺得奇怪……」

  「我認為非常可能。有的男人很下流,他可能注意到你的弱點,然後利用它讓你分心。」

  「他根本沒有真心要幫我證明理查不是賣國賊,對不對?」

  「我想那根本不可能。他怎麼證明?安琪,你要面對現實。無論如何理查都不可能復活,只有在你心裡才能洗清他的罪名。你知道他是無辜的,那就夠了。」

  安琪腿上的手握成拳狀。「—定有辦法的。」

  「依我的經驗,這種事情最好的解決之道就是沉默。」

  「可是這不公平呀!」安琪抗議道。

  「生命中不公平的事比比皆是,親愛的?你出去的時候,請克魯叫女傭把我的補藥拿進來好嗎?」

  突然間,安琪覺得自己的問題不重要了。一種深沉而無助的痛楚攫住她,莎莉的補藥是鴉片花釀成的果汁。她最近用藥愈來愈頻繁,表示病情日趨嚴重。

  安琪伸手握住莎莉脆弱的手,緊緊地握了一會兒。兩個人都靜默無語。

  過了一會兒,安琪起身去找克魯拿藥來。

  「我—定要狠狠打她屁股,讓她一個星期都騎不了馬。應該把她鎖起來,沒有人看著不可以出去。這女人是惹禍精,她會把我的生活變成人間地獄。」翰里在莎莉的小小圖書室中大踏步地走來走去,發覺自已被書架擋住後,又踅回來走。

  「她會使你的生活變得多彩多姿。」莎莉啜了一口雪莉酒,毫不隱瞞她的笑意。「什麼事都會被安琪碰到,實在是魅力十足。」

  翰里的手在灰色大理石壁爐台上重重拍了一下。「你的意思是真會氣死人。」

  「現在,冷靜吧,翰里。你想知道怎麼回事,我就告訴你事實,因為我怕你問問題。每次你問問題都會得到答案的。」

  「安琪就要嫁給我,我有權利知道她什麼時候在搞什麼鬼,該死!」

  「對,現在你知道了,就讓它自己結束吧。你不要干涉這件事,懂嗎?這是關乎安琪的自尊心,你要是插手替她解決問題,她會非常難過。」

  「自尊心?這跟自尊心有哪門子關係?她是故意違抗我去跟賴亞打情罵俏,現在自作自受了。」

  「安琪非常清楚自己行為有點魯莽,她不需要再聽你教訓。翰里,這是賭債,一定得還。讓她用自己的方式解決,不要傷了她的自尊心,好嗎?」

  「受不了,」翰里停下來,對他的老朋友怒目而視。「袖手旁觀我受不了,我要親自對付賴亞。」

  「不行。」

  「一個男人要為妻子的賭債負責。」翰里提醒她。

  「安琪還不是你的妻子,讓她白己處理。很快就會沒事的,我保證她已經學乖了。」

  「但願如此。」翰里喃喃地說:「該死的賴亞!他是存心的。」

  莎莉想了一下。「對,我想他是如此。後來,安琪自己也想到了,她不是傻瓜。就在她打算退出牌局回到客廳的時候,他才提到她哥哥,這絕非巧合。唯一可以令她分心的事就是理查是否無辜這個問題。」

  翰里魂不守舍地將指頭插入發中。「她和她那個該死的魯莽哥哥一定很親近。」

  「父母死後,他是安琪唯一的親人。她崇拜他,始終相信他不會出賣國家,而且她會拚全力來洗刷他的污點。」

  「從各方面看來,貝理查既狂野又魯莽,恰如其父。」翰里不再走來走去,他站到窗前。午夜過後開始下雨了。他在想安琪是否現在正在還賭債。「他很可能只為了要冒險而涉入某種重大事件,或許他對於自己從事的活動性質一無所知。」

  「貝家這一支系始終有點莽撞,不過從來沒有出過賣國賊。事實上,貝家人常常不顧一切地護衛他們的榮譽。」

  「據說,他的屍體上曾找到某些文件?」

  「據說如此。」莎莉停了一下。「是安琪發現他的。她聽到槍聲,聲音在鄉間可以傳得很遠。她衝到小路上,理查就死在她懷裡。」

  「天哪!」

  「文件就是被派來調查的當地行政官發現的。有一度大家都知道怎麼回事,後來湯姆爵爺利用各種管道才把事情壓下來。不過,顯然他對於滿天飛的謠言也無能為力。此事已經兩年了,大部分人都忘了。」

  「那個王八蛋!」

  「誰?賴亞?」莎莉一向都能捕捉翰里的思路。「對,他的確是,不是嗎?社交界裡多得是這種人,翰里。他們針對有弱點的年輕女子下手,這你是知道的。不過,安琪即將脫離困境,而我也說過,她已經學乖了。」

  「教訓可能還不夠!」翰里認命地歎了一口氣說。不過他已經下定決心。「很好!我讓她自己償債,自己取回借條,讓她的自尊心毫不受損。」

  莎莉抬了抬眉。「然後呢?」

  「然後我要親自找賴亞一談。」

  「我就知道你會。噢,對了,還有一件事你可能願意為安琪效勞。」

  翰里看著她。「什麼事?」

  莎莉笑著從她身旁的桌上拿起一個天鵝絨袋子,將繫在上面的帶子解開,將項鏈倒在手上。紅寶石在她手上閃閃發光。「你或許願意贖回她典當的項鏈。」

  「項鏈還在你這兒?我以為你已經送到珠寶店了。」

  「安琪不知道,我充當她的債權人。」莎莉聳聳肩。「在那種情況下,我不得不這麼做。」

  「因為你不忍心讓她割捨項鏈?」

  「不,因為這東西值不了一千鎊。」莎莉直率地說。「那是假的。」

  「假的?你確定?」翰里走過來從莎莉手中匆匆拿起項鏈。他拿到燈下,仔細地檢視。莎莉是對的。紅寶石雖然耀眼,但是裡面卻沒有光彩。

  「很確定。我懂珠寶,翰里。可憐的安琪以為珠寶是珍品,然而我不想讓她知道真相。這件東西對她而言有很深的情感價值。」

  「我知道。」翰里將項鏈丟回袋子裡。他若有所思地皺著眉頭。「我猜是她哥哥當掉了真的紅寶石來買軍職。」

  「那也未必。這些寶石的鑲工一流而且是老式的,可能是很久以前做的。依我看真的紅寶石在兩三代之前就被家族變賣了。諾森柏蘭的貝家人一向都是靠小聰明混日子的呀!」

  「我懂了,」翰里捏緊袋子。「為了這串假紅寶石假鑽石,我現在欠你一千鎊,對不對?」

  「完全正確。」莎莉笑得嗆住了。「噢,翰里,真愉快,我真是開心死了。」

  「有人開心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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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7:45:08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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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琪身著翡翠綠禮服,搭配綠手套和髮飾,她站在劇院走廊上瞪著賴亞,她沒有辦法相信剛才聽到的話。

  「不讓我還債?你該不是認真的吧?為了還你錢,我典當了我母親的項鏈,那是她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賴亞冷漠地微笑著。「親愛的安琪,我並沒有說不讓你還債。我認為這債該還,畢竟,事關你的名譽。我只是說我不能收你的錢,在這種情況下還拿你的錢,不是太無情了嗎?更不用說那還是你母親的項鏈換來的。我的天,如果我這麼做,我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安琪搖搖頭,茫然不知所措。她先到俱樂部去拿克魯在傍晚典當項鏈後得到的錢,然後便趕到劇院,滿腦子想著盡快還清欠賴亞的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安琪細聲說著,怕在這擁擠的大廳裡會被人聽到。

  「這很簡單,貝安琪小姐,經我仔細考慮後,我知道我絕不能拿你的一千鎊。」

  安琪警覺地看著他。「謝謝你的好意,但我很堅持。」

  「如果是這樣,我們得安排一個時間,私下好好談一談!」賴亞意味深長地瞧了一眼四周大廳裡的群眾。「這個時間和地點顯然不是很適當。」

  「但我已經把匯票帶來了。」

  「我說過我不能拿你的錢。」

  「先生,我求你讓我把債還清吧!」安琪開始覺得沮喪而絕望。「你一定得把我那一千鎊的借據還給我。」

  「你很想拿回你的借據,是不是?」

  「當然。求求你,爵爺,這真是很尷尬的事。」

  賴亞似乎在考慮她的請求,眼神中卻透露出不懷好意。「好,我認為我們可以把這事解決。如果你願意在後天的晚上來我家,你就可以把借據拿回去。晚上十一點左右如何?貝小姐,你單獨來,我們可以一起把這債務解決掉。」

  安琪開始覺察到了他的意圖,她頓時覺得從頭到腳一陣寒顫,她舐舐乾透的嘴唇,試著保持聲音平靜,它聽起來是如此不自然地微弱,連她自己都這麼覺得。「我不可能在晚上十一點獨自去見你,爵爺,這你該很清楚的。」

  「別擔心名譽這點小事,貝安琪小姐,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絕不會跟任何人提起你的來訪——囗尤其是妳的未婚夫。」

  「你不能強迫我這麼做。」她小聲地說。

  「來吧!貝小姐,你的那點眾所皆知、喜愛冒險患難的家族遺傳到哪兒去了?你不會膽小到不敢冒點險,來朋友家赴個深夜的約會吧?」

  賴亞轉身走入人群。

  安琪瞪著他離去的背影,胃部一陣翻攪不適。

  「哦!安琪,原來你在這兒。」凱蒂由她堂姊的身後出現。「我們是不是該到韓家的包廂去一起坐?表演就快開始了,他們在等我們呢!」

  「喔,好。當然。」

  金愛德一如往昔般,在舞台上引人注目,但安琪整齣戲一個字兒也沒聽進去,所有的時間,她都在想著如何應付這臨頭災難突如其來的變化。

  無論她如何審視這件事,可怕的事實就是:一張寫著她欠賴亞一千鎊的借據在那卑鄙的男人手中,除非她妥協,不然他絕對不會還給她。

  貝安琪天性莽撞,但她絕不無知。她從不認為賴亞要求的深夜拜訪僅是社交性質,這個人顯然不會僅和她聊聊天就滿足了。

  顯然賴亞根本就不是君子,他一直沒提到如果貝安琪沒在後天晚上去見他,他會如何處置她的借據。但是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令人膽戰的暗示,早晚他會用那借據對她作出惡意的傷害。

  他或許會帶著借據去找翰里,安琪想到這兒,閉上眼睛不覺毛骨悚然。翰里定會大發雷霆,這事說明了她的愚蠢,也將印證他對她品格不良的猜疑。

  這該有多丟臉!如果她現在向翰里坦承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會極不高興,甚至對她的行為深感厭惡。這個意外,無疑地,會迫使他同意讓她解除婚約。

  這個想法原該讓她感到一陣被解放的快感,但為了某些原因,事實卻不是如此。安琪逼自己檢討到底是何原因,她當然絕不想維持婚約,她一開始就對這婚約極力反對。

  不,她堅決相信,這絕不是因為她覺得嫁給翰里是個好主意,這只是因為她不願在他面前羞辱。

  畢竟,她有她的自尊。她是貝氏家族僅存,驕傲、勇敢、奮不顧身的一員,她會維護好她的榮譽。

  回家的路上,在韓家的馬車裡,安琪下定決心……在賴亞想出方法用借據來羞辱她之前,她一定要設法把那張她賭博的罪證拿回來。

  「翰里,你跑哪兒去了?我找遍了全市今晚睨所有的舞會、晚會中都尋你不著。你就要大難臨頭了,還若無其事地坐在你的酒吧裡喝酒。」薛比德蹦上翰里對面的椅子,伸手拿酒瓶時,還不停低聲抱怨。「我應該先來這兒的。」

  「沒錯,你是應該先來這兒。」翰里正在為一本有關凱撒大帝軍事活動的書作批注。「我打算晚上休息前來這兒玩幾把牌。怎麼啦,比德?從你差點被人抓到和那法國軍官的妻子在一起的那晚後,我沒看你這麼激動過。」

  「不是我的問題。」比德的眼神洋洋得意。「是你的。」

  翰里發出呻吟,作出最壞的打算。「我們是要談有關安琪的事嗎?」

  「恐怕是。莎莉發現你不在家,就要我來找你,翰里,你的未婚妻剛剛找到了一個新差事,她準備去當夜賊囉!」

  翰里臉色一變。「她絕不會這樣,比德,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根據莎莉的說法,你的未婚妻現在恐怕已經上路了,準備夜闖賴亞租的那棟房子。好

  像是她想還債,而賴亞拒絕收錢,也不把借據還她,除非她私下去拿。講詳細點,就是明晚十一點去他家。他還要她一個人去,想也知道他心裡在打些什麼主意。」

  「那個混蛋!」

  「就是嘛!我怕他正在對你的貝安琪小姐玩些危險的把戲。但是別緊張,你那什麼都不怕的未婚妻已決定自己去解決這件事,今晚,趁著賴亞到城裡去時,她要獨自去取回那張借據。」

  「這次我定要好好揍她。」翰里起身走向門口,無視比德在身後偷笑,等著看好戲。然後我要好好對付賴亞。

  安琪蹲伏在賴家花園裡的窗戶下。觀察情況,她穿著她哥哥從前的長褲和櫬衫,以利行動。

  書房的窗戶輕而易舉地就被打開了,她原本還擔心得打破一塊玻璃才能強行進入,但顯然今晚某個僕人忘了把這窗戶上鎖。

  安琪鬆了一口氣,再一次環顧花園四周來確定她沒被別人注意到。整個地方一片寂靜,樓上的窗口燈都是暗的,賴亞的手下不是上床,就是出去了。莎莉也確定賴亞本人去參加白家的聚會,不到清晨是不會回來的。

  她在原地停留一會兒,想在這黑暗的房間中確定自己的位置。這裡的死寂令人窒息,整個房子沒有任何聲響。她可以清楚聽到遠處街上傳來馬車的踢踏聲,和窗外的樹葉沙沙作響,此外什麼也沒有。

  月光透過窗戶滲入室內,照到了賴亞的書桌和部分傢俱。一張安樂椅放在暖爐旁,兩個書櫥在黑暗中隱約可見,但書架上只放了幾本書,一個有厚重木頭底座的大地球儀直立在角落。

  安琪看看房間的另一邊,確定門是關著的。

  幾年來,她對男性的一番觀察讓她發現,男士們傾向於把他們最重要的文件鎖在書房的書桌抽屜裡,她父親、哥哥和叔叔都是這樣,就是這點觀察讓她猜到了孟若琳被偷的日記會在哪兒;安琪相信今晚她會在賴亞的書桌裡找到她的借據。

  當她繞過整張桌子,蹲在桌後時,她覺得很可惜這次冒險不能邀翰里同來,他那點用鐵絲開鎖的小伎倆會很有用處,她想不透他是從哪兒學來的。

  安琪用力拉拉抽屜,它顯然是鎖著的。她檢查桌子時,不禁皺起鼻頭,她可以想像如果她要求翰里今晚來幫忙,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這個人一點冒險精神也沒有。

  賴亞書桌的鎖在黑暗中很難看清楚,安琪猶豫著是否要把蠟燭點上,如果她拉上窗簾,沒有人會發現書房窗戶傳出亮光。

  她站起身,開始尋找光源。她背對著敞開的窗戶,當她在櫃子上找到了一個類似蠟燭台的東西的時候,她發現一個身影。有其它人在書房裡,我被發現了!

  驚懼與恐慌讓安琪渾身打顫,一聲驚惶的呻吟在喉中脫口欲出,幾乎使她窒息。但在她暈倒和尖叫之前,一隻強壯的手用力地搗住了她的嘴巴。

  「你差點就闖禍了!」翰里在她耳邊抱怨。

  「翰里!」安琪在翰里把搗嘴的手收回後,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天啊!你一開始差點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賴亞呢!」

  「你這個小傻瓜,很可能就是呢!等我教訓你之後,你搞不好就寧願是他了。」

  她轉身面對他,黑暗中他的身影高大,全身是黑,包括黑皮靴和一件黑色大外套。他帶著他的烏木手杖,但她注意到,這次他沒系白色領巾,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沒系白領布。這樣的衣著,讓伯爵完全隱身黑暗中。

  「你在這兒做什麼?」她小聲問。

  「這不是很明顯嗎?我只是不想讓我的未婚妻被關進新門監獄。你找到你要找的東西了嗎?」

  「沒有,我才剛到。抽屜鎖住了,你冒出來的時候,我正在找蠟燭。」安琪皺著眉頭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現在那並不重要。」

  「爵爺,你總是出人意料地知道我要做什麼,真讓人懷疑你是否會讀心術。」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你用點心,你也可看透我今晚的心思。譬如,安琪,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麼?」翰里走回窗邊,輕聲關上窗,然後回到桌邊。

  「我猜你在生我的氣。」安琪大膽地說,並隨他走過房間。「但我可以解釋這一切。」

  「雖然我會認為那都是些胡扯的借口,但你可以待會兒再解釋。」翰里半蹲在桌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讓人眼熟的鐵絲。「首先,我們得把事情辦好,趕緊離開。」

  「好主意!!」安琪蹲在他身旁,專心地看著他在做什麼。「你不需要一點光線來看清楚些嗎?」

  「不用,這又不是我第一次靠摸索來打開書桌抽屜,你該記得我在安飛府也試過一次。」

  「嗯,我記得。這讓我想起,翰里,你從哪兒學——」

  鑰匙孔裡傳來一聲細響,鎖開了!

  「哪,開了。」翰里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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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7:45:15 |只看該作者
  安琪佩服得不得了。「爵爺,你在哪兒學會這麼俐落的手法?這真是了不起的本事,我曾在湯姆叔叔的書桌用髮夾試過,但我沒有你這種天才。」

  翰里氣定神閒地看了她一眼,打開抽屜。「能把別人的抽屜撬開,並不是什麼值得欽佩的本事,我不認為這是年輕淑女應該學習的才藝。」

  「不,你不會這樣認為吧!你會嗎,翰里?你認為世界上只有男人才能做刺激的事?」安琪細看抽屜裡面,在那些排放整齊的文件裡,毫無那張借據的蹤影。她伸出手仔細檢查了抽屜裡的各種物品。

  翰里的手阻止了她。「等等,讓我來找。」

  安琪歎口氣。「我想這表示你知道我要找什麼囉,爵爺?」

  「你欠賴亞一千鎊的借據。」翰里迅速地翻遍了中間抽屜,但他毫無所獲,他關上它並開始翻其它的抽屜。

  翰里顯然知道了一切,安琪決定盡早解釋。「事情是這樣的,翰里,這只是個錯誤。」

  「這一點我們看法相同,一個很愚蠢的錯誤。」他翻完了最後一個抽屜,不禁皺眉。「但我們現在手中有個更大的麻煩,我找不到你的借據。」

  「喔,不,我確定他是放在這兒的,我認識的所有男人都把重要文件收在書桌抽屜裡。」

  「這表示你認識的男人還不夠多,不然就是你對他們的秘密還不夠清楚。許多男人把他們的貴重物品放在保險櫃裡。」翰里向書櫥走去。

  「保險櫃,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你想賴亞有保險櫃嗎?」

  「當然。」翰里在書架上移動幾本書,抽出了幾本較大的翻看,發現裡頭僅是書頁,他把它們放回原處。

  看到他這樣做,安琪開始翻看另一排書。她沒有任何發現,警覺到他們可能找不到她的借據,安琪不安地晃動,差點被地球儀絆倒,她趕緊伸出手抱住它。

  「天啊!這好重唷!」她抱怨。

  翰里轉過頭來,目不轉睛地看著地球儀。「對啊!大小剛好。」

  「你在說什麼啊?」安琪不解地看著他走過來跪在地球儀旁,她忽然理解了他在想什麼。「爵爺,你真聰明!你認為這是賴亞的保險櫃嗎?」

  「有可能。」翰里已經開始研究木架上固定地球儀的結構,他的指尖像情人的愛撫,滑過木架,試驗、探索。然後他停住。「對了!就是這裡。」

  幾秒鐘後,一道隱密的裂痕出現,地球儀的上半部被打開,露出了中空的內部。月光的照射,顯示裡頭有一些文件和一個小珠寶盒。

  「翰里,這就是了,我的借條在這裡。」安琪伸手抽出了她的借條。「我拿到了,」

  「好,我們趕快離開吧!」翰里關上地球儀。「糟了!」

  聽到房子裡傳來前門開關的聲音,他站在那兒不動。走廊上有腳步聲。

  「賴亞回來了!」他們倆互看一眼。「快!窗戶!」

  「來不及了,他朝這兒來了。」

  翰里抓起他的手杖和她的腰,將安琪往房間另一頭的沙發猛拉,要她藏在沙發後,他自己也蹲在她身旁,手中緊握著手杖。

  她忍著不發聲,身體動也不敢動。

  腳步聲在書房外停住,安琪屏住呼吸,心裡想著還好有翰里在這兒陪她。

  門開了,有人走進來。安琪停止了呼吸,想著:天啊!真是一團糟!這都是我的錯!我恐怕會把這位模範貴族,葛雷斯伯爵,牽扯入一件醜聞之中,他永遠也不會原諒我!

  她身旁的翰里毫無所動。就算即將來臨的羞辱和窘況會讓他驚慌,他也不曾表現出來。在這個緊要關頭,他顯得出奇地鎮定。

  腳步聲走過地毯,有人拿起了安樂椅附近的白蘭地,玻璃瓶鏗鏘作響,安琪害怕地想著,不管是誰,他很可能現在就會點燈!

  但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向門口移動,門被輕輕地關上,腳步聲消失在走廊上。

  安琪和翰里再度獨處,翰里等了一會兒,才站起身,也拉起安琪,推了她一把。「窗台,快!」

  安琪匆匆打開窗戶,翰里抓住她的腰,把她抱到窗台上。

  「你從哪兒弄來這件長褲的?」他抱怨。

  「我哥哥的。」

  「你一點點穿著的禮貌都不懂嗎?」

  「懂得不多。」安琪在草坪上落地,轉身看他爬過窗戶。

  「街上一直走下去有條巷子,裡面有輛馬車在等我們。」翰里關上身後的窗戶,拉著她的手臂。「走吧!」

  安琪回頭看到樓上窗戶有盞燈亮了,賴亞準備上床睡覺了,一切如此驚險且尚未結束,

  如果他碰巧看看窗外,並注意樓下的草地,他很容易就會發現有兩個黑影正往大門跑去。

  但在安琪和翰里離開花園的當時,並沒有聽到任何憤怒或警戒的叫聲。

  安琪可以感覺到翰里的手像手銬一樣地緊扣著她的手臂,拉著她往街上跑。

  一輛乘用馬車疾駛過,然後是一輛雙輪單馬車,載著兩個酩酊大醉的執挎子;但是沒有人注意到穿黑色大外套的男人或他的同伴。

  跑到一半,翰里拉住了安琪,帶她轉進了一條小巷子,整條路幾乎被一輛華麗且有熟悉徽記的馬車所擋住。

  「那是賀夫人的馬車,對不對?」安琪驚訝地看著翰里。「她在這兒做什麼?我知道她是你的朋友,但我相信你不會這麼晚還讓她出來,她身體不好,不適合出門的。」

  「她並不在這兒,她好心地把她的馬車借給我,不然我馬車上的徽記在這附近會很容易引人注意的。上車,快!」

  安琪依話行事,並注意到了坐在前面的那個熟悉身影。他披著一件多層的斗篷,一頂拉低的帽子蓋住了他濃密的眉毛,但安琪還是立刻認出他來。

  「克魯,是你嗎?」

  「是的,貝小姐。」克魯有點懊惱地說。「我連選擇的權利也沒有,就被人從溫暖的被窩叫起來,我不是被雇來駕馬車的,但今晚我被命令來充當馬伕,我會盡力而為,雖然我從不奢望我會得到很多的賞錢。」

  「你不該在晚上出門的。」安琪皺著眉頭說。「這對你的風濕不好。」

  「是啊!那倒是真的。」克魯勉強地附和著。「但你該把這話講給那些有錢有勢,喜歡半夜出來亂逛的人聽。」

  翰里拉開了車門。「別擔心克魯的風濕了,安琪。」他溫柔地摟住她的腰。「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

  「但是,翰里,哦,不,爵爺,我的意思是——」翰里粗魯地把安琪抱上那輛黑色馬車,安琪砰一聲地跌坐在絨布座位上。當她坐正時,她聽到翰里正在吩咐克魯。

  「一直走,直到我告訴你駛回賀夫人的家。」

  「往哪兒去啊,先生?」隔著馬車,克魯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一樣,不再那麼低沈、沙啞。

  「這我不管。」翰里斥責。「在公園附近繞繞,或到城外逛逛都可以,只要記得不要惹人注意就好了。我有些話要和貝小姐說,而我覺得沒有任何地方比在這馬車內更方便和隱密了。」

  克魯清清喉嚨,當他再次開口,他的聲音還是怪怪的,卻又還算熟悉。「唉,翰里,或許你該再考慮是否要在夜裡這樣漫無目的地亂逛,你現在的情緒不是很好喲!」

  「克魯,我要你發表意見時,我自然會請教你。」翰里的話像刀一樣鋒利。「你聽清楚了嗎?」

  「是的,爵爺。」克魯冷淡地回答。

  「很好。」翰里登上馬車,關了門,順手把布簾都拉上,蓋住玻璃。

  「你有必要對他這麼凶嗎?」當翰里在她對面的座位坐下時,安琪有點責備似地對他說。「他是個老人,風濕讓他受了不少罪。」

  「我才不管克魯的風濕,。」翰里溫柔地說。「這時候我關心的只有你。安琪,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夜闖賴亞子爵的住處?」

  安琪這時才瞭解翰里有多麼地生氣,第一次,她開始希望她現在是躺在她的臥房裡。「我以為你知道我要做什麼,爵爺。你似乎知道我的借據在賴亞手裡,我想你也知道我是怎麼輸他一千鎊的,莎莉告訴你的嗎?」

  「你應該原諒莎莉,她很擔心。」

  「嗯,這我知道。我曾試著還這筆債,但賴亞拒絕收那筆錢,我必須說,他實在不是一個君子。我總覺得他不知道會有什麼骯髒的主意,用那張借據來羞辱我或者是你,我認為最好把它拿回來。」

  「該死,安琪,你怎麼會被引誘去和賴亞玩牌呢?」

  「現在想想,我當然知道我錯了。但是我必須說,我向來是很能自制的。事實上,那時我手氣正好,直到有件事讓我分心。我們開始談論我哥哥,你知道的,然後忽然之間我就發現我輸慘了。」

  「安琪,一個懂得潔身自愛的淑女是絕不會替自己惹來這種麻煩的。」

  「伯爵,你當然是對的。但我警告你,我本來就不是你該娶的那種淑女,不是嗎?」

  「這是不相干的兩碼子事。」翰里斬釘截鐵地說。「事實上,我們會結婚。同時讓我現在明白的告訴你,安琪,我絕無法再容忍類似事件的發生,你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至於我,我必須告訴你,這事關係到我的名譽和自尊,我非得這麼做不可。」

  「你應該直接來找我啊!」

  「我沒有要觸犯你的意思,爵爺,但我並不覺得那是什麼好主意,那會有什麼用呢?你只會教訓我,把場面弄得很難堪——就像現在這樣。」

  「我會為你解決這件事,」翰里冷酷地說。「這樣你就不會和今晚一樣,拿你的性命和名譽來當賭注了。」

  「爵爺,我覺得今晚我倆的性命和名譽都受到了威脅。」安琪嘗試著以微笑緩和一下。「而我必須說,你讓我很感動。你出現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沒有你,我永遠也找不到我的借據。事情有了最好的結果,我們都應該高興才是。」

  「難道你相信我會讓事情就這樣結束?」

  安琪驕傲地坐直了身子。「當然,如果你覺得我今晚的行為不妥當,我能理解。如果你不再想跟我結婚,我最初的提議仍舊有效,願意解除婚約,讓你自由。」

  「讓我自由?」翰里摟住了她的腰。「現在恐怕是不可能了。我已經決定永遠不離開你,你已經注定了一輩子讓我為你發狂。如果那就是我的命運,我對我所必須承受的一切都會甘之如飴。」

  在安琪還沒意會到他要做什麼之前,翰里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不一會兒,她發現她坐在他強壯的大腿上,她抱住他的肩膀,他的唇很快地吻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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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7:45:4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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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翰里。」

  安琪驚愕的聲音很快地就被翰里激烈、執情的擁吻所淹沒了。剎那間,他控制了她所有的感覺,她原本不知所措的驚訝已轉變為不可抑制的激情,就如同第一次在他書房地板上的情形一樣。

  在最初的震驚慢慢消失後,安琪緩緩地伸手圈住翰里的頸項。他要求她張開口,她很順從地輕啟嘴唇,剎那間,他感覺到她口中的溫暖,安琪全身顫抖。

  她的反應如此迅速,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她隱約能感覺到車子的晃動,車輪的轉動和馬蹄的聲響,但是此時此刻在翰里的懷裡,她彷彿置身另一個世界。

  自從翰里第一次如此擁抱她開始,她就一直嚮往能重返這個世界,如今,親身體驗已取代了往日對親密關係的懷念和幻想,她興奮地迎接另一次體驗被翰里擁吻的機會。

  顯然地,他已經原諒了她和賴亞之間的債務和牽涉,安琪高興地認為。如果他還在生氣,他絕不會如此熱情地吻她。她緊抓著他,她的手指彷彿嵌入了他黑色外套的纖維裡。

  「天啊,安琪,」翰里微微抬頭,他的眼神在黑暗中閃爍。「你真是讓我瘋狂!上一分鐘我還想把你搖瘋掉,下一分鐘你就讓我想把你拉到最近的床上去。」

  她撫摸著他的臉龐,渴望地微笑著。「翰里,你能再吻我一次嗎?我好喜歡你吻我。」

  翰里低咒立一聲,再度覆上她的唇。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指尖拂過她的肩膀,溫柔地撫摸著,就當他的手穿過襯衫,碰觸到她的胸部時,她全身戰慄,但她並沒有拒絕。

  安琪開始習慣了翰里的愛撫,但是當她發現翰里在扯松她的鞋子和長褲時,她忽然感到一陣驚慌。她應該阻止他才對,她模糊地想著,第二天早上他一定會後悔的,也許會和上次一樣責怪她的不是。「翰里,我覺得我們不應該這樣,你會認為我太隨便了。」

  「不,親愛的,我會認為你很溫柔,很討人喜歡。」

  「你真的這樣認為嗎?」

  「當然。親愛的?抱緊我,讓我們合為一體……」

  當一切恢復平靜,安琪慢慢地回味剛才的一切。那是一種被擁有的美好感覺,她和翰里現在是真正合為一體了,彷彿今晚他們已開始攜手創立一個美好家庭,一個真正讓她有歸屬感的家。

  「天啊,」翰里自言自語。「我真無法相信這一切。」

  「翰里,」安琪關切地問著。「在我們結婚之前的這四個月,我們會常常做這件事嗎?如果是這樣,我們得換個馬伕才行。」她咯咯地笑著。「我看克魯絕對無法忍受每晚載我們出來閒逛,你覺得呢?他有風濕,你知道的。」

  翰里沉默不語,他突然抬起頭,眼神茫然若失,當他開口說話,所有情人的溫柔和急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四個月,真該死,那根本不可能。」

  「爵爺,怎麼了?」

  他起身離開她,雙手抓著一頭亂髮。「一切都還可以彌補,我需要幾分鐘好好想想,安琪,坐下,快,我知道我不該催你,可是你得把衣服穿好。」

  翰里不耐的命令口吻,趕走了安琪心中殘餘的溫柔的感覺,她畏縮著身子,尷尬地坐好,笨拙地整理衣著。

  「翰里,真的,我不瞭解你,你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安琪的手忽然停止穿衣的動作,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中浮現。「到頭來你還是要責備我,對不對?只為了剛剛發生的事。」

  「該死!安琪,我不是在跟你生氣,至少,不會為了這件事。」他粗魯地用手勢比劃著馬車內部和在裡面發生的一切。「但潛入賴亞的房子是另外一回事,我不會讓它就這樣過去。」

  他穿好長褲,拉平襯衫,然後伸手幫她把衣服穿好,他的手在她的腿上停留了一會兒。

  當安琪發現他的情感在掙扎時,不禁微笑。「怎麼了,爵爺,你還想要什麼?」

  「我要的可多著。」他搖搖頭冷笑,整理著她的長褲。「可以確定的是,我絕對無法忍耐四個月來等待下一次。」

  「那我們會常常做這件事嘍?」

  他抬眼看她,眼神裡有著充滿慾望的許諾。「當然,但不是在倫敦街上的馬車裡,安琪,扣好你的衣服。」他開始幫她扣上鈕扣。「我會盡快爭取特許,我們就在這一、兩天內結婚。」

  「結婚?特許?」安琪望著他,無法整理自己紊亂的情緒,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噢!不!翰里,那我們的訂婚呢?」

  「恐怕我們訂婚的時間將是所有紀錄中最短的,事實上,我也只能忍耐這麼久。」

  「重點是,我並不確定我是否希望它縮短。」

  「你對這件事的感受此時並不重要。」他溫柔地告訴她。「我剛和你發生親密關係,無疑地,在短時間內,我一定還會想接近你,因此,我們必須立刻結婚。我能確定我無法忍耐四個月來等下一次,我忍受不了那種折磨。」

  「但是,翰里——」

  他舉手搗住她的嘴。「夠了,別再說了,事情就這樣決定。剛發生的一切都是我的責任,我會做我應該做的事。」

  「至於這一切,」安琪思索後說。「我不認為你該說這一切都是你的責任。就如你多次提到,許多方面,我都缺乏道德感,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有時太魯莽了。對於這件事我也有錯。」她懊惱地想像凱蒂對這件事的反應。「有些人會認為這都是我的錯。」

  「我說過我不想再聽任何有關這件事的討論。」翰里動手攏緊他的大外套,當他注意到上面沾濕的污點時,他停頓下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有什麼不對嗎,翰里?」

  「安琪,我道歉。」他的聲音沙啞。「我無權在今晚佔你的便宜,我不知道我的自制力到哪兒去了。你的第一次做愛經驗,應該有一張舒適的床和一切蜜月的排場。」

  「別再懊惱了,翰里。告訴你實話,我覺得這將會是一個很特別的開始。」她拉開遮在窗戶上的窗簾,看著外面街道。「不知道外面其它的馬車上,有多少情侶正和我們做著同樣的事。」

  「這想法令人聽了害怕。」翰里用他的烏木手杖打開了車頂上的活門。「克魯,立刻送我們到賀夫人的家去。」

  「時間是差不多了,」克魯從前座喊著。「有點晚了,是不是,爵爺?」

  翰里沒有回答,他讓活門砰一聲關上,然後面對安琪,沉默地坐著。「我實在無法相信我剛和我的未婚妻在倫敦街上的馬車裡做愛。」

  「可憐的翰里,」安琪看著他臉上奇怪的表情。「我猜這違背了你的道德感,對不對?」

  「貝安琪小姐,你是在取笑我嗎?」

  「不,爵爺,我絕不敢這麼做。」她極力想忍住嘴邊的笑意,她懷疑在歷經如此驚奇的事後,她為何會感到如此快樂。

  他柔和地說:「安琪,我開始相信,如果我不是如此小心,你對我將會有極大的不良影響。」

  「那麼我將會盡力而為,爵爺。」她喃喃地說,然後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但是有關爭取特許來結婚的這件事,我真的不認為情況有嚴重到那種地步,翰里。」

  「你不認為?」他揚起眉。「我卻這麼認為。事情就是這樣,明天我會通知你結婚的時間和地點,我會向你叔叔解釋,告訴他我們別無選擇。」

  「但,翰里,我們可以選擇的。我並不急,而且婚姻是長久的事,不是嗎?」

  「你是說你還有疑慮嗎?」

  她咬咬嘴唇。「我沒說的那麼明白。」

  「你根本不用說,從一開始,你就對我們的訂婚猶豫不定,但是現在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我們除了盡快結婚外別無選擇。」

  一陣恐懼震撼了安琪。「我希望那不是因為你認為那是你的責任。我知道你對有關責任和道德的事極為敏感,但是真的沒有必要這麼急。」

  「別傻了,安琪,盡快結婚是絕對必要的,你現在或許已經懷孕了。」

  她張大眼睛。「天啊!我從沒想過這種可能。」懷翰里的孩子!這正顯示今晚我的思緒是如此混亂。她這麼想著,直覺地以保護的手摸摸腹部。

  翰里的眼神跟隨著她的手,他微笑著說:「顯然你也覺得有這個可能性。」

  「我們可以等一段時間再來確定。」她想冒險。

  「我們絕不做沒有必要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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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7:45:52 |只看該作者
  她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肯屈服,瞭解到再多的爭論都是多餘的。她甚至懷疑她是否想再繼續討論下去,她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麼。

  懷著翰里的孩子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安琪不安而沉默地坐著,直到馬車到達賀夫人的住所。

  當他們下車時,安琪最後一次轉頭向翰里說:「爵爺,你還來得及再做考慮,求求你,到明早再做決定,那時你的想法就會不同了。」

  「明天我也沒時間再做考慮了,請求特許和準備結婚的事會讓我忙不過來。」他提醒她。「來吧!我送你走過花園到房子的後門去。你可以在莎莉的臥室裡更衣,然後她會用馬車送你回家。」

  「你說你明天會很忙是什麼意思?」當他催促她往後門走時,她追問著。「除了請求特許外,你明天要做什麼?」

  「其中之一是,我打算去拜訪賴亞子爵。安琪,拜託你走快點,你的穿著,讓我覺得和你走在一起很不自在。」

  但是安琪忽然停下腳步。「賴亞?你說什麼?你要去找他?」她靠近,抓住了他外套的領子。「你該不是笨得想和他決鬥吧!是嗎?」

  他看著她,眼神深不可測。「你覺得這個想法很笨嗎?」

  「當然,愚蠢得不得了,簡直無法想像,翰里,你絕對不可以這麼做,聽到了嗎?我絕不容許。」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為什麼不可以?」他最後問她。

  「因為可怕的事會因此發生。」她喘著氣說。「你會死掉,而那會變成我的錯,我會受不了的。翰里,你懂嗎?我絕對不會讓它發生。所有有關債務的一切都是我的問題,而現在它已解決了,沒有必要再去向賴亞挑戰。翰里,我求求你,答應我別做傻事。」

  「據我所知,我猜,如果你父親或哥哥還活著,他們會和賴亞來個黎明決鬥。」

  「但那情形不同,他們是很特殊的類型。」安琪感到絕望。「他們大膽、勇敢,或許有時太過頭了。我也不希望他們向賴亞挑戰,我已說過,這整個不幸都是我的錯。」

  「安琪——」

  她猛烈搖晃著他外套的領子。「我不要別人為了我的過錯而面臨性命的危險,翰里,求你,告訴我你不會這麼做,我無法承受你因為我而受到傷害。」

  「你好像認定了這場決鬥我一定會輸。」他說。「我認為你這樣對我的槍法沒有信心,會讓我有些生氣。」

  「不,不是這樣的。」她用力搖搖頭,急著想向他保證什麼,免得他覺得困窘。「我只是覺得像我哥哥那類型的人較會從事危險的舉動,而你不同,你是個學者,不是個急躁的極端主義者,也不是放蕩的柯家人。」

  「安琪,我開始相信,你對我其實是有些感情的,即使你認為我的決鬥技術不怎麼高明。」

  「我很看重你,這是當然的。我一直對你有很高的評價,最近,我甚至開始有點喜歡你。」

   「我知道。」

  當她聽到他的話裡有嘲弄之意,她開始覺得臉頰發熱。她剛剛才和這個男人在馬車座椅上做愛,此刻她居然告訴他,她開始有點『喜歡』他。

  他一定認為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呆子。另一方面,她也實在沒法告訴他,她有多愛他,此時此地並不是做感性示愛的好時機,一切都是一團亂。

  「翰里,今晚你幫了我大忙,我不希望你因為我的行為而受到傷害。」安琪堅決地下了結論。

  翰里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露出微笑。「安琪,我們來個交易,如果你答應我不再對兩天內請求特許結婚的事有所意見,我就不去找賴亞決鬥。」

  「但是,翰里——」

  「你答應嗎,親愛的?」

  她做了個深呼吸,知道她已中了圈套。「好吧,成交。」

  「太好了!」

  安琪瞇著眼睛猜疑著。「翰里,如果我想的沒錯,我覺得你是個極度狡猾卻相當聰明的傢伙。」

  「噢,親愛的,你對我的瞭解應該不是這樣吧!我只是個平凡、用功的學者。」

  「一個在馬車裡做愛,還會開鎖和保險櫃的學者?」

  「一個不斷在書中發掘新奇事物的學者。」他親親她的鼻尖。「現在乖乖進去,把那條鬼長褲給我換掉,那太不像淑女該穿的,我喜歡未來的伯爵夫人穿得有女人味些。」

  「我早就知道了,爵爺。」她轉身離開。

  「安琪?」

  她回頭看見翰里正把手伸進外套口袋裡,他拿出一個小袋子。「翰里,還有什麼事嗎?」

  「我相信這應該屬於你。我知道你不會淪落到再去典當它。」

  「我的項鏈!」從他手中接過袋子,她興高采烈地微笑著,踮起腳尖,飛快地在他下顎親了一下。「謝謝你,爵爺,你不知道這對我的意義有多麼重大。你怎麼找到它的?」

  「借你錢的人很樂意地把它讓給我了。」翰里說,聲音平淡。

  「我應該把典當它得到的一千鎊還給你。」安琪急著說,心裡對於項鏈能回到她的手中著實感動。

  「別掛意那一千鎊,你可以把它當做是結婚聘禮的一部分。」

  「你真是慷慨,但我不能讓你送我這樣的禮物。」

  「你當然可以,」翰里冷淡地說。「我是你的未婚夫,記得嗎?偶爾送你一點禮物是我的特權,如果今晚你已得到了教訓,我會覺得那是最好的回報。」

  「有關賴亞的事?放心,我已經學乖了,我永遠不再和他玩牌。」停頓了一會兒,安琪覺得自己太寬宏大量了。「我也絕不再和他跳舞。」

  「安琪,你甚至不可以和他交談,知道嗎?」

  「是的,翰里。」

  當他的眼光落在她的身上,他的臉部表情柔和了許多。他眼光裡透露出的佔有慾讓安琪不禁打了個寒顫。

  「去吧,親愛的。」翰里說。「很晚了。」安琪轉身向屋裡跑去。

  第二天早上快接近中午時,翰里出現在賴亞子爵的書房裡。他漫不經心地在房間裡到處看看,一切都和昨晚一樣,那個地球儀也還在書櫥旁的那個位置。

  賴亞倚靠在書桌後的椅子上,意態闌珊地看著這位不速之客,但在他的綠眼裡又不乏一絲警覺。「早安,翰里,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一點私事,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翰里在暖爐旁的扶手椅坐下。和安琪所想的剛好相反,今早他並無意向賴亞挑戰,他相信:在行動之前,必須先瞭解敵人!

  「你說,一點私事?我必須承認,我沒想到貝小姐會為了賭債這點小事而去麻煩你,這樣看來,她是要求你幫她還這些錢嘍?是不是?」

  翰里不解地蹙起眉頭。「一點也不是。我根本不知道有什麼賭債。然而,任何人都不可以對貝小姐妄下推論,我的未婚妻總是讓人難以捉摸。」

  「既然是這樣,我瞭解了。」

  「但是我的行為向來是很容易被人猜透,賴亞,我相信這點你是知道的。如果我說過我要做什麼,通常我都會完成它。」

   「我知道。」賴亞把玩著一個滿是雕刻圖案的紙鎮。「那麼你現在打算做什麼呢?」

   「保護我的未婚妻,不讓你用一貫玩弄女人的那一套來欺負她。」

  賴亞現出一副被觸怒的表情。「翰里,你的未婚妻喜歡偶爾玩玩幾把牌,那並不是我的錯。如果你很想娶這位小姐,你最好先考慮清楚她的個性。她總喜歡從事些危險的娛樂,聽說,這是家族遺傳,至少諾森柏蘭這一系是這樣。」

  「我擔心的不是我未婚妻喜歡玩牌。」

  「不是這個?翰里,我原本以為你會為此憂慮不已。一旦你的家產落到她手中,無疑地,她對賭博會更有興趣。」賴亞意味深長地笑著。

  翰里回敬以更慇勤的微笑。「我說過,我不在意她對娛樂的選擇,你對她哥哥的一番嘲弄,才是促使我今天前來的原因。」

  「這是她告訴你的,對不對?」

  「她告訴我,你曾經多次承諾過要幫她調查這件事。我很懷疑你能幫她多少忙,我也不希望過去的事再被提起。這只會讓我的未婚妻痛苦,而這點我無法忍受。賴亞,你不准插手這件事,知道嗎?」

  「什麼讓你這麼確定我不能幫她哥哥清除死時籠罩的疑雲,恢復名譽?」

  「我們都很清楚,現在要再追溯往事,幫貝先生脫罪,是不可能的。就讓一切慢慢被淡忘,這是最好的。」翰里和賴亞對視。「當然,除非,」他平靜地說。「你知道這件事的隱情,那麼你就必須告訴我。賴亞,你知道些什麼嗎?」

  「親愛的伯爵,什麼也沒有。」

  「我想也是,」翰里站起來。「我相信你說的都是實話,不然的話,我會很不高興。祝你今天愉快!道別之前,我想提醒你,雖然我不禁止我的未婚妻偶爾玩玩牌,但是我禁止她和你玩,賴亞,到別處去玩你的把戲吧!」

  「真可惜!我很喜歡和貝小姐在一起呢!有關她欠我一千鎊的那點小事,翰里,告訴我,謠言都說你對下一位伯爵夫人的品行素養要求很高,難道你沒警覺到和你訂婚的是一位賭性很重的小姐嗎?」

  翰里無奈地微笑。「賴亞,你一定是弄錯了,我的未婚妻並沒欠你任何錢,更別說一千鎊了。」

  「別太肯定。」賴亞站起來,眼神看來自信十足。「你想不想看看她的借據?」

  「如果你拿得出來,我當然願意在這裡就把這筆債務解決掉。但我很懷疑你是否能拿出任何借據。」

  「請等一下。」

  翰里感興趣地看著賴亞走到房間另一頭,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鎖匙,把它插進那個隱密的鑰匙孔裡,地球儀的上半部打開了,就和昨晚一樣。

  當賴亞瞪著地球儀的底部看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彼此都沒說話,然後他慢慢轉身面對翰里,臉部毫無表情。

  「我顯然弄錯了。」賴亞靜靜地說。「因為我並沒有貝小姐的借據。」

  「正如我的認為。我相信現在我們都很瞭解彼此了,對不對,賴亞?再次祝你今天愉快。對了!你該恭喜我,我明天就要結婚了。」

  「這麼快?」賴亞藏不住他的訝異,他瞇起眼睛。「你很讓我驚訝,伯爵,我不知道你是這麼急躁的人,大家都說,想要娶安琪小姐的人必須要有冒險的準備。」

  「這對我來說是很新鮮的嘗試,人家告訴我,這些年來,我花太多時間在書本上了,或許我該開始試著嘗嘗冒險的滋味。」沒有等待回答,翰里便開門離開書房,他聽到身後有地球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連走廊上都聽得到回聲。

  賴亞會選擇安琪做為目標來玩這些骯髒的把戲,實在是很有意思,翰里離開時這麼想著。他覺得他該調查一下這個人的過去,這件差事會讓薛比德覺得比假扮車伕更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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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發表於 2015-4-9 17:46:42 |只看該作者
08

  凱蒂走進安琪的臥房,靜觀那兒正在上演的一場風暴。隔著一堆衣服、鞋子、帽盒、皮箱和羽飾,她不解地望著她的堂姊。

  「安琪,我不懂你為什麼要這麼急著整理行李,這麼匆忙。你的佳期就在四個月之後,為什麼要趕著請求特許,在現在就結婚?大家都知道結婚是急不得的事,翰里尤其應該懂得這個道理。」

  「如果你有任何意見,我建議你直接去和翰里說,一切都是他的主意。」安琪站在衣櫥邊的指揮位置,皺著眉頭指示著僕人。「不,不是這樣,貝絲,把我的宴會裝放到另一個皮箱裡,襯裙才是放在那個箱子裡,我的書都打包好了嗎?」

  「是的,小姐,我今天早上已經弄好了。」

  很好,我不想讓自己困在杜塞,讀我未來丈夫書房裡的那些書,我能想像得到,那一定都是些希臘、羅馬的古書,連本小說也沒有。」

  貝絲從一個箱子裡拿起一些生絲綢緞,把它們放在另一個箱子裡。「我不懂在鄉下你要這些做什麼,小姐!」

  「有備無患啊!別忘了和衣服搭配的那些鞋子和手套。」

  「是的,小姐。」

  凱蒂繞過成堆的皮箱和帽盒,在桌邊找出一條佈滿襯裙、長襪和襪帶的通路。「安琪,我想和你談一件事。」

  「現在說啊!」安琪轉身向門外喊:「南兒,是你嗎?你能不能進來幫幫貝絲的忙?」

  一個女僕從門外探頭進來。「小姐,你要我幫忙打包行李嗎?」

  「是的,麻煩你,好多事要做,而我們所剩的時間又不多,我的未婚夫派人送話來說明天婚禮後,我們就要直接上路了。」

  「噢,小姐,那麼時間真的不多了,不是嗎?」南兒連忙走進房間,開始聽已經疲憊不堪的貝絲吩咐做事。

  「安琪,求求妳。」凱蒂堅決地說。「我們不能在這麼一團亂的地方說話。我們到樓下書房喝杯茶好嗎?」

  安琪調整了一下頭上的褶邊軟帽,看看房裡,還有這麼多事要做,她覺得如果因她沒有整理好行李,而耽誤了行程,翰里會不高興的;另一方面,她又極想喝杯濃茶。「好吧!凱蒂,我想事情也弄得差不多了。我們下樓去吧!」

  五分鐘後,安琪癱坐在一張沙發椅上,把穿鞋的腳蹺在腳凳上,喝了一大口茶。放下杯子,她歎了一口氣。「你是對的,凱蒂,這是個好提議,我的確需要休息一下,我覺得我從清晨忙到現在,我發誓,還沒出發到杜塞,我就累壞了。」

  凱蒂從杯沿觀察著她的堂姊。「我希望你能告訴我。為什麼要這麼匆忙?我總覺得其中有什麼不對勁。」

  「我說過,你該去問翰里。」安琪疲憊地揉揉太陽穴。「就我來說,我覺得這人已有點精神失常。這讓我未來的婚姻生活很不被看好,對不對?我不知道他們家的人是不是都這樣。」

  「你該不是認真的吧!」凱蒂開始驚慌。「你認為他真的發瘋了?」

  安琪無奈地呻吟,凱蒂一家都是如此缺乏幽默感。「天啊!不是啦!我只是在諷刺。事實是,凱蒂,我自己也不覺得這麼匆忙有何必要,我寧願等四個月,讓我和翰里能夠更深入地彼此瞭解。」

  「的確該這樣。」

  安琪愁眉苦臉地點點頭。「我無法讓自己不去想,翰里娶了我,就會被捲入一堆麻煩,婚禮之後,他對這些也無可奈何,他會進退兩難。」

  「我不認為翰里是個性急的人,為什麼他會突然想要結婚,搞得這樣一團亂?」

  安琪清清喉嚨,看著腳尖。「就和平常一樣,我怕這都是我的錯,雖然他斬釘截鐵地否認這種說法。」

  「你的錯?安琪,你在說什麼啊!」

  「你記不記得我們曾經討論過,如果你讓男人對你做些無傷大雅的親密舉動,會有什麼問題發生?」

  凱蒂的眉毛皺在一起,臉頰上有些發紅。「那次討論我記得很清楚。」

  「那就是了,凱蒂,長話短說,昨天晚上,由於某些突發狀況,我和翰里在一輛黑暗馬車裡獨處。這很難啟口,但這次我讓翰里做了些親吻外的舉動,而且還不只一點點。」

  凱蒂先是臉色發白,然後是微微臉紅。「你是說……安琪,我真的沒有辦法相信,我拒絕相信。」

  「恐怕事情就是這樣了。」安琪歎了一口氣。「提醒你,如果事情能夠重來,我會加倍考慮。那並不是那麼美妙,雖然剛開始的時候還不錯。但是翰里跟我保證,時間久了,就會舒服多了,我也只有相信他的話。」

  「安琪,你是在告訴我那男人和你在馬車裡做愛?」凱蒂的聲音因震驚而變得微弱。

  「我知道你對這整件事一定覺得噁心而且不應該,但是那時候的確是情不自禁。如果你當時在場,你就會知道了。」

  「翰里誘惑你?」凱蒂質問,聲音變得強硬。

  安琪皺眉。「不能說我被誘惑,我記得,」開始,他是在長篇大論地責怪我沒有道德感,他對我很生氣,可說氣到極點。但情緒激動可轉換為另一種,如果你懂得我在說什麼。」

  「天啊,他攻擊你?」

  「不是啦!凱蒂,我剛解釋過,他是跟我做愛,妳知道,那是不同的。」安琪停頓下來,喝了口茶。「雖然事後我自己也在懷疑那有什麼不同。我承認當時我很緊張也有些不舒服,但是今早洗過澡後,我覺得好多了。然而,我覺得我今天下午還是不要去公園騎馬比較好。」

  「真可惡!」

  「我知道,這件事牽涉到道德問題,你母親一定會這樣簡單有力地告誡我們,就像是:別和男人在馬車裡獨處,不然你就會匆忙結婚,並在閒暇之餘,懊悔不已。」

  「在這種情況之下,我想你一定很感激翰里還願意跟你結婚。」凱蒂這樣說。「有些男人會覺得女人婚前失貞是很不道德的事。」

  「我怕翰里是被自己的行為嚇到了,可憐的人,他是如此的注重道德,你也知道。他對他自己感到很憤怒,他覺得在我們結婚前這四個月,他一定還會再失態,所以他才忙著請求特許。」

  「我知道了。」凱蒂遲疑了一會兒。「安琪,你對事情這樣的發展感到難過嗎?」

  「也不完全是這樣,但我必須承認我對整件事情感到很憂慮。」安琪說。「我希望有四個月的時間來確定我要做什麼。我並不知道翰里是否愛我,昨晚他沒說一個愛字。甚至連——」她突然中斷,臉部發熱。

  凱蒂張大眼睛。「翰里不愛你?」

  「我也有所懷疑。他曾經坦誠,他不會為這種無聊的事操心。而事實上,凱蒂,我不確定我是否能教會他如何愛我,這才是匆忙結婚駭人的地方。」

  安琪憂鬱地看著窗外。「我真希望他是愛我的,這會讓我安心很多。」

  「只要他盡到做丈夫的責任,我不認為你有什麼好抱怨的。」凱蒂乾脆地說。

  「我就知道漢普夏的貝家人會這麼說。」

  「在我們身旁的人當中,很少人是因為愛而結婚的。他們所能要求的只是彼此尊敬和一點點喜歡,很多夫妻甚至連這一點都做不到,你知道的,安琪。」

  「我知道,但我想這些年來,我讓自己有太多愚蠢的幻想,我希望擁有像我的父母那樣的婚姻,充滿了愛、笑聲和溫馨。我不知道和翰里在一起會是什麼樣子,直到最近我才發現,他有某些地方是我所不瞭解的。」

  「你這麼說好奇怪。」

  「我沒有辦法解釋得很清楚,凱蒂。我只知道翰里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最近我開始懷疑他到底還有多少黑暗面。」

  「然而你還是愈加喜歡他,是不是?」

  「看來,」安琪應和著說。「在這件事情上,我不是那麼聰明。」她放下茶杯時發出了聲響。「然後還有他女兒,我從沒見過她,我真怕她不喜歡我。」

  「每個人都會喜歡你的,安琪。」

  安琪眨眨眼。「很謝謝你這麼說。」她勇敢地笑笑。「別談這些令人煩心的事了,明天我就要結婚了,一切都該往好處想,不是嗎?」

  凱蒂猶豫了一下,突然傾身向前說:「安琪,如果你真認為和翰里結婚有何不妥,或許你該和我父親談談。你知道他很關心你,如果你不願意,他不會強迫你嫁給翰里的。」

  「我懷疑連湯姆叔叔都無法說服翰里延緩這件婚事。他已經下定決心,而且他很頑固的。」安琪難過地搖搖頭。「無論如何,恐怕現在想反悔也太晚了。你知道,我已不再純潔,是個墮落的女人,我只能感謝這個男人在我道德淪落時,還能幫助我返回正途。」

  「但是你也很頑固,沒有人能強迫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凱蒂停不來,看著她。「噢,親愛的,我知道了,你真的愛上了翰里,是不是?」

  「有這麼明顯嗎?」

  「只有對你很瞭解的人才看得出來。」凱蒂向她保證。

  「這讓我鬆了一口氣,我不確定翰里是否會歡迎一位癡情兮兮的妻子,他可能會覺得那是一種負擔。」

  「所以你決定保持你家愛冒險、不顧危險的傳統,一頭栽進婚姻裡?」凱蒂露出關心的表情。

  安琪為自己倒了另一杯茶。「開始可能會碰到很多困難,我只希望我不用和上一任伯爵夫人一樣,亦步亦趨地遵循著模範妻子的典型。我總覺得這樣互相比較是很令人厭惡的事,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似乎是無可避免的。」

  凱蒂意會地點點頭。「要遵循翰里第一任妻子的標準是很不容易,大家都說她是女人的美德典範,但翰里一定會幫助你朝她的標準努力。」

  安琪畏縮著說:「這是一定的。」書房裡持續了一段岑寂,但是可以聽到搬動皮箱的聲音。「你知道嗎,凱蒂?我所擔心的事還包括在未來的幾個星期中,我可能無法去探視莎莉,我實在很擔心她的褔祉。」

  「你知道我向來很反對你和她交往,或是進出她的俱樂部。」凱蒂慢慢地說。「但我很瞭解你視她為好朋友,如果你喜歡,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會代你一星期去看她一、兩次,再寫信把她的近況告訴你。」

  安琪覺得如釋重負。「你真的會為我這樣做嗎,凱蒂?」

  凱蒂挺直肩膀。「我不知道為何我不能這樣做,你不在時,她應該很高興有人偶爾去看看她,而且如果你知道我有在注意她,你就會安心得多。」

  「凱蒂,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乾脆我們今天下午就去看她,我可以把你介紹給她。」

  「今天?但你不是要忙著準備東西嗎?」

  安琪笑著說:「我可以為這挪出時間來,說實在的,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放棄這次去探視她的機會。我相信你聽到了會很驚訝,凱蒂,你不知道從前你錯失了多少東西。」

  薛比德自己倒了杯紅葡萄酒,轉身看著翰里。「你要我去調查賴亞的底細?你怎麼會覺得有這個必要呢,翰里?」

  「這很難解釋。乾脆說我不喜歡他,也不喜歡他對安琪玩那些骯髒的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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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15-4-9 17:46:48 |只看該作者
  比德聳聳肩。「它們或許骯髒,但是我們都知道這是很平常的事。像賴亞這樣的人總是這樣玩弄女人,他們只是想藉由和別的男人的女人調情,來娛樂自己。不要讓安琪接近他就安全了。」

  「說來好像難以置信,但我的未婚妻確實地已在賴亞身上得到教訓。安琪本性是有些輕率,但她並不愚蠢,她不會再相信他了。」翰里用手指玩弄著膝蓋上一本書的書背。

  這本『羅馬史觀』是他自己所寫的一本小書,最近才出版,他本人非常喜歡,雖然他知道這本書永遠無法達到最新的魏福萊小說或是拜倫的史詩那種受歡迎的程度。安琪也一定覺得這書索然無味,但翰里安慰自己,他是為一群特別的讀者寫的。

  比德若有所思地看了翰里一眼,不安地走到窗邊。「如果你覺得安琪已得到教訓,你為何還如此擔心?」

  「我的直覺告訴我,賴亞的邪惡主意絕對不會只是想調戲或勾引安琪,這整件事都是有預謀的。我去拜訪他時,他一直不斷暗示我,安琪很不適合當我的妻子。」

  「他很可能只是想要恐嚇你。或許他相信你付給他的錢會多於安琪所欠的一千鎊,來要他不要張揚。如果你不介意我直說,大家總說你過於拘謹。」

  「這有什麼好介意的?安琪總是當我的面說的。」

  比德笑笑。「是啊!她就是這樣。當然囉!這也是為什麼她適合你的原因之一,至於賴亞,你希望知道些什麼呢?」

  「我說過,我也不確定,看你能發現什麼。好像沒有人清楚他的底細,連莎莉都承認這個人很神秘。」

  「莎莉將是第一個情報來源,不論好壞。」比德思索了一會兒。「或許我可以請她幫忙調查,她會很歡迎這個計劃,這讓她想起從前。」

  「你自己決定吧!不過別累著她了,她已沒有太多精力幫你了。」

  「我知道。但莎莉這個女人,寧願耗盡精力到最後一分鐘,也不願躺在床上等時間過去。」

  翰里點點頭,探窗口外的花園。「我相信你是對的,很好,看看她是否有興趣重拾過去。」他給了比德一個銳利的眼神。「當然,我希望你們倆都能保密。」

  比德露出那種被侮辱的無辜表情。「你該知道,審慎是我的美德之一。」他自己都忍不住低聲輕笑。「不像我認識的某位紳士,因為自己在馬車裡的不慎舉動,要在今天請求特許結婚。」

  翰里大聲吼著警告他:「薛比德,你敢跟任何人提起昨晚的事,你就等著自己做墓碑了。」

  「我才不敢呢!在某些情況下,我會和墳墓一樣安靜。但,天啊!我真希望你能看到你和貝小姐下馬車時,你臉上的那種表情,好像說著:『這真是無價之寶,絕世的無價之寶。』」

  翰里低聲咒罵,每次他一想到昨天晚上——其實除此之外,他很少想到別的——他就大為震驚。他還是無法解釋自己的失態,他也從沒覺得自己的生理需求是如此可悲,最糟糕的是,事後他一點悔意也沒有。

  因為安琪從沒被任何其它的男人佔有,他陶醉在安琪現在是屬於他的這種幻想裡。此外,這件事給了他極佳的借口,來促使婚禮早點舉行。

  他唯一的懊悔,而且是深深的懊悔,是他的不能自制導致安琪不能好好地享受她的第一次經驗。但他自信地告訴自己,他會很快彌補他所留下的這種壞印象。從沒有女人像她如此熱烈地反應他。她想要他,她的那種純真,急切地把自己奉獻給他,讓他一輩子也無法忘懷。

  不像莫佳琳那騙人的婊子!

  比德轉身面對窗戶。「翰里,我一直在想,把我那位天使也弄進一輛密閉馬車的可能性有多少?」

  「我想那要看你對她寫的書有沒有興趣。」翰里低語。

  「相信我,從你提到這一點之後,我就不斷談論著『女性實用知識導體』這本書。真該死!翰里,我選的怎麼會是另一位貝小姐呢?」

  「選上她也不錯呀,另外的那一位貝小姐已經名花有主了。如果你發現有關賴亞的任何線索,送話到杜塞給我。」

  「絕不延遲。」比德回答。「現在,我必須走了,克魯該在一小時內到龐碧亞俱樂部。要穿上那衣服和戴那假鬍子還要花點時間呢!」

  翰里等比德離開後,打開那本羅馬史觀,想要讀幾頁,看看他的做品被印刷出來感覺如何。但是讀不了多久,他滿腦子便又想著和他新婚妻子在床上做愛的景象。

  過了一會兒,翰里覺得他實在沒有心情讀這說教式的羅馬歷史,雖然這本書還是他自己寫的。他合上書,到書架上去拿了一本奧維德的詩集。

  「事情是這樣的,凱蒂。」當她們走上賀夫人住所的階梯時,安琪這樣對她的堂妹說。「龐碧亞俱樂部,開始只是個沙龍般的聚會所,後來有一天我忽然想到,把它變成像聖詹姆斯街上的那種俱樂部,一定會更有意思,你會發現它有些特殊。」

  「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我向你保證,我會盡量不使你難堪。」凱蒂自嘲地說著。

  「我知道,但偶爾你還是存有那種很高的道德感,而你在龐碧亞俱樂部的所見所聞可能會和那些道德感有所牴觸。」

  「例如什麼?」

  「例如這位領班。」

  克魯在門口的階梯上看到安琪時,嘟囔地說:「很驚訝今天在這兒看到你,聽說你就要結婚了,好像還不是普通的匆忙。」

  「這不關你的事,老先生。」凱蒂厲聲喝止他。

  當克魯注意到凱蒂站在另一邊時,嚇得張開嘴巴。他原本有神的藍眼睛瞪得奇大,然後嚇得差點閉起來。他馬上就恢復正常。「天啊!別告訴我我們的『天使』也到龐碧亞俱樂部來了,你會來這種不入流的地方?貝小姐,這世界是怎麼了,你能告訴我嗎?」

  一陣沉默,凱蒂不以為然地瞪著克魯,然後轉身以不屑的口吻問安琪:「這討厭的傢伙是誰?」

  「這是克魯。」安琪解釋。「別和他計較,賀夫人僱用他,只是想替這地方增添些新鮮的氣氛,你該知道,她總喜歡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原來如此。」凱蒂仔細打量克魯,然後經過他自行來到門廳。「我等不及要瞧瞧這地方還有什麼奇人異事,進去吧!安琪。」

  安琪忍住笑聲。「貝小姐是龐碧亞俱樂部的新成員,克魯,她好意地自願在我離開時,常常來探訪賀夫人,好讓我知道她的近況。」

  「我想,這地方沒有你,一定遜色許多,她也會覺得很無聊。」克魯的眼神一直沒離開傲慢地站在門口的凱蒂。

  安琪微笑著取下了她那新潮、綴滿花邊的帽子。「不會的,這地方還是會一樣有趣,只是我很遺憾沒辦法參與。」

  克魯微笑著,很樂意地打開了龐碧亞俱樂部的門,安琪和凱蒂走進了莎莉的會客廳。

  安琪感覺得出來,當她指引堂妹走向壁爐邊莎莉坐的位置時,凱蒂正好奇地觀察著四周的景物。

  「多麼異於尋常啊,」凱蒂低聲讚歎著,眼光流連在牆上有名的希臘、羅馬女子的畫像。

  莎莉合上膝上的書本,調整一下身上的印度披肩,以期待的眼神看著安琪和凱蒂走進來。「午安,安琪,你為我們帶來了一位新朋友嗎?」

  「這位是我的堂妹,凱蒂。」安琪很快地做了介紹。「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她會來探望你。」

  「貝小姐,我很期待你的來訪。」莎莉對凱蒂微笑。「當然,我們也會很想念安琪小姐,她總有辦法讓這兒生氣蓬勃。」

  「是啊!我知道。」凱蒂說。

  「請坐。」莎莉優雅地指著身旁的椅子。

  安琪看了看莎莉讀的書。「噢,你在讀柯立芝的『蒙必烈汗』,我正打算讀它,你覺得這本書如何?」

  「很棒!充滿幻想力。他宣稱有一天服用鴉片昏迷醒來後,就有了這個故事的靈感。整個故事裡的意象迷人卻令人熟悉,我不知如何解釋,但裡面有一種慰藉的力量。」她轉身向凱蒂微笑,「別談這些了,告訴我,到目前為止,你覺得我們的俱樂部如何?」

  「我覺得,」凱蒂思索了一會兒。「你的領班讓我想起我的一位朋友。」

  「我想大概是因為他走路的姿勢。」安琪說。「你還記得嗎,凱蒂?我們的園丁走路也是這樣一跛一跛的,風濕的緣故,你知道的。」

  「或許你是對的。」凱蒂說。

  莎莉馬上轉身向安琪說,「你決定要請求特許結婚,然後趕到杜塞去,是嗎?親愛的?」

  「謠言在城裡散佈的速度實在是不可思議。」

  「到龐碧亞俱樂部就停止了。」莎莉說。「我早該知道你總是不按牌理出牌。」

  「這不是我的主意,是翰里的。我只希望他不要為他的決定後悔。」安琪停頓下來,接下茶杯,頭略朝一邊傾斜。「另一方面,看到我未婚夫也有急躁的一面,讓我輕鬆不少。」

  「急躁?」莎莉稍微思考了一下。「我並不覺得該用這個字來形容翰里。」

  「那該用什麼字呢,夫人?」安琪好奇地問。

  「謹慎、精明,或許有時有點無情,翰里是個非常特別的人。」莎莉啜了一口茶。

  「我非常同意,但我必須說他令人不安。」安琪說。「你知道嗎?他有種令人沮喪的習慣,就是不管我如何保密,他總是知道我開始要從事的計劃。我發誓,那種感覺就像被復仇女神糾纏一樣。」

  莎莉不小心將茶濺到嘴邊,但很快地用手帕輕擦一下她蒼白的嘴唇,她的眼神充滿笑意。「復仇女神?好奇怪的說辭。」

  復仇女神。第二天下午,當翰里的旅行馬車在往杜塞的路上奔馳時,這個比喻仍然在安琪的心中揮之不去。

  那天早上的婚禮簡單隆重,翰里顯得心事重重,根本沒注意到她精心挑選的白色棉布禮服,他甚至沒讚美她特別吩咐在領口縫製的端莊褶邊,這些都是身為妻子的她,想要留給丈夫端莊印象的初次努力。

  翰里堅持即刻出發到他的產業度蜜月,此時他悠閒地坐在安琪對面的座椅上,自從離開倫敦後,他就一直陷入沉思之中。

  這是他們在馬車裡做愛的那晚後,他們第一次有機會獨處。

  安琪坐臥不安,無法集中心思看書或觀賞風景。她撥弄著古銅色旅行服上的繐帶,偶爾,她會看一下翰里,他穿著發亮的靴子、合身的褲子和剪裁優雅的外套,這身打扮讓他看起來修長、威武;他那純白的領巾乾淨整齊,就和往常一樣。一個幾近完美的人。

  一個完美的人,安琪想到這兒不覺沮喪。她要如何才能達到翰里的標準呢?她懷疑。

  「有什麼不對嗎,安琪?」翰里終於開口了。

  「沒有,爵爺。」

  「你確定?」他溫柔地問。

  她聳聳肩。「我只是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今天發生的一切好像都不太真實。我總覺得隨時會清醒過來,然後發現一切只是在做夢。」

  「我相信那不是你所真正希望的,親愛的,你確實已經嫁給我了。」

  「是的,爵爺。」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你很憂慮,是不是?」

  「有一點。」她想到她即將面對的一切: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兒、一個新家、一個曾擁有一位模範女性做為妻子的丈夫。她勇敢地挺起胸膛。「我會試著去成為一個好妻子的,翰里。」

  他若有似無地微笑。「真的是這樣嗎?那會很有意思。」

  她躊躇的微笑消失了。「我知道在你的眼中,我有很多缺點,我也很清楚擺在我面前的,是一件苦差事。不用說,要達到上一任伯爵夫人所訂定的標準,是一件極度困難的事。但我相信只要有信心和耐心,我一定會——」

「我的第一任妻子是個愛說謊、奸詐、虛情假意的婊子。」翰里平淡地說。「我絕不讓你步上她的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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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琪驚訝地看著翰里,不知該說些什麼。「爵爺,我不懂。」她勉強地擠出幾句話。「事,事實上,大家都認為你的第一任妻子是位最值得尊敬的女性。」

  「我知道,我沒有必要去反駁別人的想法,因為在婚前,我也認為佳琳是女性的道德模範。」翰里的嘴巴痛苦地扭曲著。「在我們訂婚期間,她的確是小心矜持,除了幾個無傷大雅的吻之外,從無任何逾越。而我,理所當然地把她的缺乏熱情當作是一種真正的美德。」

  「我瞭解。」安琪想起她在婚前便讓翰里為所欲為,不禁臉紅。

  「直到我發現她在新婚之夜也是和婚前一樣冷淡,我才瞭解她對我根本毫無感情。當我嘗試接近她,她痛哭流涕地跟我解釋她愛的是另一個男人,在知道要被迫跟我結婚後,她便獻身給那個男人。」

  「她為何會被迫和你結婚?」

  「很平常,現實的原因。只為了我的頭銜和財富。佳琳的雙親很堅持這門親事,而佳琳也同意了。她的愛人是個一文不值的傢伙,佳琳卻沒有笨到和他私奔。」

  「對你們兩個來說,這都是很不幸的事。」

  「你應該會相信,我寧願她和那個傢伙私奔。如果我早知道我的下場會是如此,我會很樂意付他錢,讓他帶著她離開。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翰里搖搖頭。「她告訴我,她很後悔,但她會努力做一個好妻子,我相信了,該死!我居然相信她!」

  「你不該為她的失貞責備她,」安琪皺著眉頭,嚴肅地說。「除非那時你也是,嗯,處男?」

  翰里蹙眉,沒有回答。「無論如何,在那種情況下,我所能做的,只有盡量往好處想。」

  「我瞭解,婚姻是長久的事。」安琪自言自語。

  「我相信,既然佳琳一開始就說了實話,我們仍然可以相處得很好。欺瞞是我最無法原諒的。」

  「的確,我能諒解為何你無法忍受一個女人或其它人對你說謊,在某些方面,你的要求是很嚴格的,爵爺。」

  他眼光銳利地看著她。「佳琳從沒想過要好好盡作妻子的本分,唯一還算好的一點,是她至少沒懷著別的男人的孩子和我結婚。然而,在我們的新婚之夜,她懷孕了,對此,她感到十分憤怒,顯然由於她懷了我的孩子,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的情人便對她失去興趣。為了挽回他,她便開始給他錢。」

  「真可惡!翰里,難道你沒注意到這點嗎?」

  「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沒有發現。佳琳是個很有說服力的女人,每次她向我開口要錢,她總是告訴我,她需要基金來推廣她的慈善事業。我推測,這也不完全是謊話,因為她那游手好閒的情人,倚靠的全是她的慷慨施捨。」

  「噢,我的天啊!」

  「謠言傳說她在生下瑪麗之後,死於風寒。」翰里語調平淡地說。「事實上,當她知道她的情人另結新歡後,她恢復得相當快。她很快就能下床,溜出去和她的情人會面。當她回來時幾近發狂,同時她也受了風寒,她重新躺回床上,就這麼一病不起。臨死前,她已經瘋了,還不斷喊著情人的名字。」

  「你因此而知道他是誰?」

  「沒錯。」

  「他後來怎麼了?」安琪追問,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失去了唯一可靠的經濟來源,他被迫從軍。沒過多久,他就英雄般地戰死沙場。」

  「真是極度諷刺!沒有人知道這一切嗎?」

  「在此之前,我沒和任何人提過。你是唯一知道實情的人,我希望你能保密。」

  「當然,你放心。」安琪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她正想著這件事對翰里的聲譽會造成多大的傷害。「歷經如此悲慘的變故,難怪你從此如此重視道德了。」

  「這其中不只牽涉到我的自尊。」翰里直率地說。「也為了瑪麗,我希望有關佳琳的完美神話被維持下去。孩子需要可尊敬的父母,瑪麗只有九歲,對她來說,佳琳是個盡職的母親和賢慧的妻子。」

  「我完全能夠理解,你不用擔心,我不會破壞她對母親的印象。」

  翰里若有似無地微笑。「我知道你不會這麼做,你對於跟你有感情的人,都是很溫柔、忠心的,不是嗎?這是我娶你的原因之一,我希望你能多多關心我的女兒。」

  「我一定會的。」安琪低頭看著膝上戴著手套的雙手。「我也希望她能愛我。」

  「她是個很溫順的孩子,很聽話。她知道你將要成為她的新母親,她會給你該有的尊敬。」

  「尊敬和愛是不同的,爵爺。你可以強迫一個孩子尊敬你,對你有禮貌,可是沒有人可以強迫別人愛他。」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在夫妻之間也是如此。」

  「我會樂意接受來自妻子和孩子的尊敬、禮節,」翰里說。「此外,我會要求妻子對我忠貞,你懂嗎?」

  「我懂。」安琪又開始撥弄衣服上的繐帶。「但我一開始就告訴過你,我無法做到十全十美。」

  他沉重地笑笑。「沒有人是完美的。」

  「我很高興你知道這點。」

  「但是,我仍希望你能朝這個目標盡你最大的努力。」翰里補充,語調冷淡。

  安琪迅速地抬起頭。「你是在考驗我嗎?」

  「天啊!怎麼會呢?安琪,我是個遲鈍、平凡的讀書人,個性死板、毫無情趣,絕不會做出任何輕率的舉動。」

  安琪蹙著眉頭。「你的確在考驗我,翰里,有些事我必須向你問清楚。」

  「什麼事?」

  「你說你不能忍受妻子欺騙你,但是我並不是一直都對你很坦白,譬如,我就沒告訴你我欠賴亞的那筆該死的賭債。」

  「那並不是刻意的欺騙,你只是以你一貫的輕率行事,那是貝家固有的傳統。你會惹禍上身,是很自然的事。」

  「很自然的事?可是,翰里——」

  「如果你還有一丁點兒基本常識,夫人,你就不會再提這個事件,我正試著想把它忘掉。」

  「這很難做到,因為你所謂的『事件』導致你被迫在今早結婚。」

  「安琪,我早晚都會跟你結婚的,我老早告訴過你。」

  她困惑地看著他。「但,為什麼,爵爺?我還是不能完全明白,在那麼多候選人當中,你為何偏偏選上我?」

  翰里注視了她一段時間。「和別人所想的恰好相反,無懈可擊的風度舉止,完美無缺的品德修養並不是我對妻子要求的必要條件。」

  安琪驚訝地張大眼睛。「不是?」

  「佳琳的風度舉止是一流的,任何認識她的人都會這麼說,可是,結果呢?」

  安琪不禁皺起眉頭。「如果不是舉止的完美,那麼,你要的是什麼呢?」

  「我發現你在安飛書房內鬼鬼祟祟的那天晚上,你自己就說過,我要的只是一個品德高尚的妻子。」

  「是的,我知道。但是,對你這種人來說,優雅的舉止和強烈的道德感,不就是一體兩面嗎?」

  「不完全是,雖然我承認,如果真是這樣,就不會有那麼多麻煩了。」翰里看起來有點悲傷。「對我來說,女人的美德在於她的忠貞。就我的觀察,你的性急和頑固正好說明了你是一位很忠貞的年輕女性,很可能是我所遇見的最忠貞的一個。」

  「我?」安琪對這種觀察吃了一驚。

  「是的,就是妳。我一直注意到,你對你的朋友都表現出極度的忠實,例如莎莉,還有貝氏一家。」

  「就像小狗一樣,我猜。」

  他被她不高興的語氣逗笑了。「我剛好最喜歡小狗了。」

  她仰起下巴,怒不可抑。「爵爺,至少對我來說,忠貞和愛一樣,不是你用一枚結婚戒指就可以買到的。」

  「很湊巧,幾小時之前我剛好就這麼做了。」他平靜地說。「你應該記得很清楚,安琪。我不在乎你稱為『愛』的那種情感,但是我會要求你對我尊敬和忠貞,就像你從前或現在對你的家人那樣。」

  安琪驕傲地仰起頭。「那麼,我會得到相同的回報嗎?」

  「沒錯,我會盡到做丈夫的責任。」他的眼神流露出慾望的承諾。

  她瞇著眼睛,拒絕被他挑逗的言辭所誘惑。「很好,爵爺,忠貞是應該的,但在我改變心意之前,那也是我能給你的全部。」

  「你說的這麼神秘是什麼意思,安琪?」

  她斷然轉頭凝視窗外。「很簡單,只要你不珍惜愛,我就不會給你任何愛。」她強烈地告訴自己,她要強逼他瞭解!這場婚姻不是只是一場彼此忠貞的無情交易。

  「你可以隨自己的心意行事。」翰里聳聳肩回答。

  她斜睨了他一眼。「難道你不在乎我不打算愛你?」

  「我只要求你盡到做妻子的責任。」

  安琪不禁發抖。「你真無情,我不懂,根據你最近的舉動,我還以為你會和諾森柏蘭的貝家人一樣輕率與熱情。」

  「沒有人會和貝家的人一樣輕率與熱情。」翰里說。「更別說我了!」

  「可憐!」安琪從手提袋裡拿出一本她買來打算在路上看的書,她在膝上翻開書,然後便目不斜視地瞪著書看。

  「你在讀什麼?」翰里溫柔地問。

  「你新出版的書,爵爺。」她連頭都不抬。「『羅馬史觀』。」

  「我可以想像到,這對你來說,會相當枯燥乏味。」

  「一點也不。我讀過你其它的書,我覺得很有趣。」

  「你讀過?」

  「是啊!如果不去管那些缺點,倒還不錯。」

  「缺點?能請問你缺點是什麼嗎?」翰里顯然被激怒了。「你有什麼資格這樣批評?你又沒讀過什麼經典作品。」

  「爵爺,沒有仔細拜讀過經典作品的人也能輕易指出你書中慣有的弊病。」

  「是這樣嗎?那麼,親愛的,你為何不乾脆告訴我那些弊病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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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7:47:50 |只看該作者
  安琪揚起眉毛,直視著他,甜美地微笑著。「在拜讀你的歷史著作時,讓我不滿的一點是,在你的每一部作品中,你都刻意忽略了女性的地位和貢獻。」

  「女性?」翰里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回過神來,說:「女性並未創造歷史。」

  「我覺得人們之所以會有這種印象,是因為記載歷史的人都是男性,就像是你。」安琪說。「為了某些原因,男性作家總是故意忽略女性的成就。我在研究龐碧亞俱樂部的裝飾時,特別注意到這一點,因為很難找到一些相關資料。」

  「天啊!我真不敢相信我正在聽這些。」翰里哼著說,這讓人不敢相信,他居然選上一個只讀史考特、拜倫作品,且極度感性的女子。然後,翰里微笑著對安琪說:「夫人,我有預感,你會替我的家居生活增添不少樂趣呢,」

  葛雷斯伯爵宅邸,坐落在翰里位於杜塞產業上的大建築物,和翰里本人一樣堅固而難以親近。它是一棟帕拉底歐式的古典建築,在維護良好的花園之中隱約可見。旅行馬車抵達時,傍晚的最後一道陽光正灑在窗戶上。

  一陣混亂,僕人們跑出來拉馬,並向新的女主人問安。

  翰里扶她下馬車時,安琪急切地四處張望,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這裡將是她的新家。然而,為了某些原因,她還是無法適應這些生活上的新轉變,如今她是葛雷斯伯爵夫人,翰里的妻子,而這些都是她的僕人。

  她終於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正在這麼想時,一個深色頭髮的小女孩衝過前門和階梯,她穿著純白棉布裙,衣服上沒有任何緞帶或裝飾。

  「爸!爸!你回來啦!我真高興!」

  翰里的表情頓時充滿情感洋溢的笑意,彎下身來迎接他的女兒。「我正在想你跑哪兒去了,瑪麗,過來見見你的新媽媽。」

  安琪屏住呼吸,猜測著自己會受到什麼樣的歡迎。「你好,瑪麗,很高興認識你。」

  瑪麗那雙聰慧、晶瑩的灰色眼睛,顯然是來自翰里的遺傳,望著安琪看。安琪發現,她真是個漂亮的孩子。

  「你不是我的媽媽。」瑪麗理由充分地解釋。「我的媽媽在天堂。」

  「這位小姐將代替你母親的位置,」翰里嚴厲地說。「你必須叫她媽媽。」

  瑪麗仔細觀察安琪之後,轉身向父親說:「她沒有媽媽漂亮,我在畫廊上看過畫像,媽媽有金髮和美麗的藍眼睛,我不要叫這位小姐媽媽。」

  安琪的心往下沉,但是在翰里正要為此發脾氣時,她仍勉強擠出微笑。「我相信我沒有你媽媽那麼漂亮,瑪麗,如果她和你一樣漂亮,那麼她一定相當美麗。但是你會在我身上發現你喜歡的地方,同時,你為什麼不隨自己的意思來稱呼我呢?你不一定要叫我媽媽啊!」

  翰里對她皺眉頭。「瑪麗應該要尊敬你,我相信她會這麼做。」

  「我也相信她會。」安琪對著這個小女孩微笑,但忽然又顯得很苦惱的樣子。「但是尊敬的稱呼方式也有好多種,對不對,瑪麗?」

  「是的,夫人。」小女孩不安地看著她的父親。

  翰里嚴厲地說:「她還是得稱呼你媽媽,就這麼決定了。對了,瑪麗,萊莎姑媽呢?」

  一位修長、消瘦,穿著樸素的女人出現在階梯的頂端。「我在這兒,翰里,歡迎回來。」

  費萊莎,從容不迫地步下階梯,她是個約莫四十多歲,極為爽利的端莊女子。她用警覺、疏遠的眼光看著週遭事物,彷彿想防備自己,不至受到傷害;她的灰色長髮在腦後梳成一個髻。

  「安琪,這位是費萊莎小姐,」翰里說,很快地完成介紹。「我相信我曾經跟你提起過她,她是我的一位親戚,在這兒當瑪麗的家庭教師,幫了我很大的忙。」

  「噢,當然。」安琪露出微笑和這位女士打招呼,但是心裡卻忍不住歎氣,在這個人身上可能也得不到什麼熱情的歡迎。

  「我們今早才從信差那兒接到結婚的通知。」萊莎很不客氣地說。「太匆忙了,不是嗎?我們還以為是四個月後才會舉行婚禮。」

  「事情的變化很快。」翰里說,既無道歉也沒解釋的意思,他擺出他那一貫冷漠、疏遠的微笑。「我知道這一切來得很突然,但是我相信,你們都會很歡迎我的新娘,是不是,萊莎?」

  萊莎以質疑的眼光看看安琪。「當然,」她說。「請跟我來,我帶你到你的臥房去,經過這番旅途勞累,我相信你一定想休息休息,恢復體力。」

  「謝謝你。」安琪看了翰里一眼,發現他已開始吩咐僕人們做事。瑪麗站在他身旁,小手被他握著。安琪離開時,他們都沒有注意到。

  「我們很清楚,」萊莎上階梯,步入大廳時,開口和安琪說話。「你是貝樸媛夫人的親戚,她為年輕淑女們寫了很多有用的課堂教材。」

  「樸媛夫人是我的嬸嬸。」

  「噢,那你是漢普夏那邊的貝家人嘍?」萊莎略感興趣地問著。「一個很優秀的家族,以知識分子眾多而聞名。」

  「事實上,」安琪抬高下巴回答。「我是屬於另一支家族的,諾森柏蘭那一支。」

  「原來如此。」萊莎說,原有的那一點讚美的眼神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天稍晚,翰里獨自坐在臥房裡,手裡拿著一杯白蘭地和一本修西底斯的『伯羅奔尼撒戰爭』。一段時間過去,他連一個字也沒讀,滿腦子想的都是他的新婚妻子正獨自躺在隔壁房間的床上,而隔壁房間也有好一陣子沒發出聲響了。

  這並不是他想像中,和新婚妻子在自己的房子裡度過新婚之夜的景況。他喝了一小口白蘭地,試著集中心思讀那本書,但是沒用。他砰一聲合上書本,把它丟到桌上。

  在回來的路上,他就告訴自己,對於安琪,一定要小心地自我控制。但此刻,他又懷疑自己是否自製得過分。

  當她在他面前提到他在莎莉馬車裡的輕率之舉時,她也深為自責。對翰里來說,她實際上就是要求他證明,他不是自我生理慾望的奴隸,他不是安東尼,而她也不是埃及艷後。

  然而,他不能因為安琪的臆測而責怪她。他曾在莎莉的馬車裡那樣地勾引她,也難怪她會覺得他無時無刻都想碰她,沒有女人會因為有了這個把柄就可趾高氣昂,但這個把柄一旦落到安琪這種勇敢、大膽的女人手中,那會相當地危險。

  翰里因此決定要早點在這個婚姻裡表明立場,說明自己並非缺乏自制。他告訴自己,就照著自己所想的開始行動吧!

  昨晚,當他們在一間小旅館留宿時,他特別替安琪另外訂了一個房間,借口說她和女僕在一起會舒適些。真相是,他不相信躺在床上,他還能控制得住自己。

  今晚,他強迫自己在妻子房門口客氣地,卻是很痛苦地,道了晚安。他故意不讓她察覺自己有任何企圖,他在猜現在她是否還沒睡,是否正等著看他會不會去找她。

  這種不確定對她有好處,他告訴自己。這個女人太頑固而且太快便向他挑戰,從她處理和賴亞之間的債務方法就可證明。她之所以會身處困境,完全是因為她不想被迫向翰里低頭服從。

  翰里從椅子上站起來,走過房間,為自己倒了另外一杯白蘭地。到目前為止,他對安琪過於寬容,這才是問題的所在,他實在太縱容她了。畢竟,她是諾森柏蘭的貝家人,需要有人好好地約束她。不多加抑制她輕率的性格,他們未來的幸福會受到威脅。

  但是今晚他想得愈多,他愈懷疑遠離妻子的臥房,到底是不是正確的做法?

  他吞下更多的白蘭地,因腹部的燥熱而惱怒。

  濃烈的白蘭地給了他另一個靈感,讓他對自己最近的處境有了不同的看法。如果依照邏輯推敲——他剛好最自傲於自己的推理能力——就會發現,他應該一開始就強硬些,堅持自己做丈夫的權利。

  對啊!這個推理比剛剛想的那些都有道理。畢竟,他需要證明的不是自己的自制力,而是在這個婚姻中的主權,他才是一家之主。

  翰里對這番新的推理相當滿意,放下酒杯,走過房間去打開妻子房間的門。

  他站在門口,看著床邊的陰影。「安琪?」

  沒有回答。

  翰里走進臥房。發現床罩裡根本沒有人。「該死!安琪,你在哪兒?」

  仍然沒有回答,他到處看看,發現房門是開的。當他意會到她根本不在房裡時,不禁咬牙切齒。

  她今晚又要玩些什麼把戲?他踱步到門外的走廊上,心中懷疑不已。如果這又是另一個愚弄他的騙局,他會馬上要她到此為止。

  他走到走廊上,看到了一個鬼影。身著衣擺在身後飄曳的白色長袍,安琪手持蠟燭,往屋子前頭的畫廊走去。翰里頓時覺得好奇,決定跟蹤她。

  偷偷地跟在她後面,翰里覺得鬆了一口氣。他發現原來潛意識裡,他總害怕她會提起行李,然後在黑夜溜走。他告訴自己,不應該這樣想,安琪不是逃避現實的那種人。

  他跟她走進了畫廊,躲在一旁,看她慢慢走進那排畫像之中。她在每一幅畫像前停下,拿高燭台,觀察每一幅畫像的輪廓。月光從天窗照進來,灑在畫廊裡,她被籠罩在銀光之中,看起來更像鬼魅了。

  翰里等安琪看過他父親的畫像後,便走向前去。

  「人家告訴我,我和他長得很像。」他安靜地說。「但我從不覺得那是一種讚美。」

  「翰里!」安琪差點暈過去,伸手按著喉嚨,燭火閃動。「天啊!我不知道你在這兒,你差點嚇死我了!」

  「我道歉。三更半夜的,你在這兒做什麼,夫人?」

  「我只是很好奇。」

  「對我的祖先?」

  「對。」

  「為什麼?」

  「嗯,我剛躺在床上想到,現在他們也變成我的祖先了,是不是?然後我覺得我對他們的瞭解太少了。」

  翰里的手在胸前交抱,一邊肩膀靠在他父親畫像旁邊的牆上。「如果我是你,我不會急若想攀這層關係,他們之中可沒有什麼和藹可親的人,至少我是這麼聽說的。」

  「那麼你父親呢?他看起來很威武、高尚。」她凝視著那幅畫像。

  「或許在畫畫當時是這樣。在我的印象裡,他是一位刻薄、易怒的人,永遠無法原諒我母親在生下我之後,便跟一位意大利的伯爵私奔。」

  「真可怕!然後呢?」

  「她死於意大利。我父親聽到這個消息後,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喝了一個星期的悶酒,喝得不省人事。從那時開始,他就不准任何人在這個房子裡提起她的名字。」

  「原來如此。」安琪瞥視翰里。「葛家人和女性接觸時,運氣都不怎麼好,不是嗎?」

  翰里聳聳肩。「葛家每一任的伯爵夫人都以缺乏美德而惡名昭彰,我祖母的風流韻事尤其數不清。」

  「這似乎已成為社會上的一種趨勢。許多婚姻都是為名利,不是為愛而結合,這種不幸的發生便無可避免了。我相信尋求愛情是人的本能。當他們無法在婚姻中得到滿足,許多人便會出軌。」

  「安琪,不論我們的結合讓你感覺失落什麼,千萬別有出軌的念頭。」

  她將頭髮甩到肩後,生氣地瞪著翰里。「爵爺,老實告訴我,葛家諸位伯爵的品德會比他們的伯爵夫人高尚嗎?」

  「或許不會。」翰里承認,想起他祖父接連不斷的外遇和他父親養的那一群情婦。這是,難道你不覺得,一個不貞的女人會比一個不忠的男人更容易引起注意嗎?』

  就和他料想的一樣,安琪立刻被這話激怒。翰里看到安琪眼裡有熊熊怒火,一副想要打架的架勢。她把燭台握在前方,彷彿那是一把劍,燭火在她臉上閃耀,顯得她頰骨高聳,有種異國的吸引力。

  她看起像個希臘女神,翰里這樣想,或許像是穿著戰服的年輕雅典娜女神。

  這個念頭讓他不禁滿懷期待地對安琪微笑,體內那股整晚燃燒的慾火更加熾烈了。

  「你這種說法實在可憎。」安琪抗議。「這種話只有那種傲慢、討厭的人才說得出口。翰里,你該感到羞恥,我原以為你的邏輯、推理都是很公正的,畢竟,你還是個古典學者,你該為這個愚蠢、無知兼不公平的評論道歉。」

  「是嗎?」

  「當然。」

  「或許待會兒吧。」

  「現在!」她反駁。「你必須現在道歉。」

  「等我抱你回臥室後,我懷疑我還會不會有力氣說話,更別說是道歉了。」

  他張開雙臂?迅速離開牆邊。

  「把我抱回———翰里,你到底要幹什麼,立刻放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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