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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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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愛曼達.奎克]佳期天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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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8:06:3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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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抱歉,親愛的,我竟然不知道你是一位馬類專家。」翰里將手輕扶在安琪的纖腰上,隨著華爾滋滑步。

  他突然感覺,她起舞時所綻放的甜蜜、熱情的性感,就像她在床上一樣。她充滿了耀眼、優雅迷人的女性魅力,如同在臥房中一般。想到她披散在白色枕頭上的髮絲、誘惑的眼神,使他身臨其境似的湧起一股慾望。

  翰里忽然瞭解,至今他從未享受過舞蹈的樂趣。那只是社交時所必備的才藝而已。但對安琪而言,卻截然不同。

  真是天壤之別。

  「翰里,別再玩貓捉老鼠了。你到底聽到什麼?」安琪看著他,長睫毛閃動著,臉頰染上玫瑰般的紅雲。吊燈的光芒閃耀在她漂亮的紅寶石項鏈上。

  「聽到不少,而且大部分都很有趣。你是否有意寫本書,主題是馭夫術?」翰里問道。

  「我希望我有能力寫作就好了。」她低訴。「我週遭的每一個人似乎都在寫作。只要想想看『馭夫術』該是多麼實用的書,翰里。」

  「我很同意你的主題的實用性,夫人,但是你夠不夠資格寫,可有待斟酌。」

  她可愛的眼睛立即閃過反叛的光芒。「我想你該知道,爵爺,從我們結婚以來幾個星期,我學到不少哦。」

  「還不足以寫成一本書,」翰里以學究式的聲調說道。「還不夠,根據我聽到的判斷,你的理論有不少謬誤,推理過程也有混淆。但別怕,我很樂意不斷指導你,直到你得以修正,即使那會令我曠日廢時都沒關係。」

  聽了他驚人的評論,她瞪著他,不知道如何接口。接著很讓翰里意外地,她歪歪頭,愉悅地笑了。「承蒙爵爺大恩,我發誓,很少有老師對學生如此有耐心的。」

  「呃,甜心,我對一切幾乎都很有耐心。」快樂充塞在他心裡,他手緊握住她的纖腰。他真希望馬上帶她到樓上臥室,一刻也等不得。他渴望將笑聲化為熱情。

  「說到教育家,」安琪說道,她屏氣凝神隨著翰里轉過一個美妙大膽的舞步。「你可曾注意到費小姐與我的叔叔相處甚為融洽?他們甚至沒離開過對方一步。」

  翰里瞥向在房間另一端的萊莎,她身著紫色禮服、頭戴小圓帽,看來耀眼奪目,正高談闊論著女性教育的歷史。湯姆爵士心無旁騖地傾聽並點頭贊成。翰里想,他眼中的火星絕非為學術興趣而亮的。

  「我相信你能夠拉攏兩個性情相投的心靈。」翰里說道,向安琪微笑著。

  「不錯,我的確認為他們很相配。現在,只要我的另一個小計劃完成,這個家庭舞會就圓滿無憾了。」

  「另一個小計劃?你葫蘆裡賣什麼藥,夫人?」

  「我想你很快就會知道了,爵爺。」安琪佔盡優勢地微笑。

  「安琪,不論你計劃什麼,最好馬上全部告訴我。一想到你可能實施一些魯莽的計劃,就令人提心吊膽。」

  「您放心,這次計劃絕對無害。」

  「你關心的幾乎沒有一件是無害的。」翰里哼了一聲並帶她穿過玻璃門到平台上去。

  「翰里,我們要去哪裡?」

  「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親愛的,現在正是時候。」他停止舞步,儘管音樂仍然從門口不停地流瀉出來。

  「什麼事,翰里?出了什麼差錯嗎?」

  「沒有,一切都平安無事。」他溫柔地保證。他牽著她的手步入花園的濃蔭處,他不知道該如何接下一句。「只是今夜我希望你明白,我決定明早和比德回倫敦去。」

  「明天一早回倫敦去?留下我在這裡?」安琪憤慨地驚呼。「翰里,你究竟什麼意思?你不能就這樣把我丟在鄉下,我們結婚甚至不到一個月。」

  他早預料會有麻煩。「我已經和比德談過你哥哥的詩,我們已擬定一個行動計劃,好追查騎兵俱樂部的某些成員。」

  「我就知道那首該死的詩會惹事,我就知道。你告訴他那首詩是理查寫的?」憤怒和痛苦在她圓睜的雙眸裡。「翰里,你發誓不這樣做的。你食言了。」

  「該死!安琪,我保證過我會信守諾言。比德並不知道誰寫了那首詩,也不知道我怎麼得到的。他一向為我工作,而且他不至於糊塗到刺探我說的話。」

  「他一向為你工作?」她逮住這句話。「你是說薛比德是你的部下?」

  翰里感到洩氣,他本想等一下再提這個話題。但麻煩的是:如果她在臥室中對他怒吼,所有鄰房的客人都會聽見。為了這個可恨的話題,花園是他所能選的最好的地點。

  「沒錯。而且如果你降低音量,我會很感激你,夫人。花園中還有旁人,而且這是私事。我不希望別人知道比德為我工作的事情,明白嗎?」

  「再清楚不過!」她怒目而視。「你發誓沒有告訴他你從哪裡得到這首詩?」

  「我已經向你保證過了,夫人。我不喜歡你對我的人格保證如此沒有信心。」他冷酷地說道。

  「你不喜歡?真不幸,爵爺。但我們似乎旗鼓相當嘛,你對我的人格顯然也沒有信心。你總是像復仇女神一樣不斷等待時機。」

  「像什麼?」他大吃一驚,她的敏銳有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我再說一遍,像復仇女神。你一直在等我露出弱點。我總是苦惱,要怎樣才能得到你的信任。」

  「安琪,你誤會我了。」

  「誤會?那為什麼我發覺我的生活中總是有人監視、等著我出錯呢?為什麼每次我走進畫廊看那些畫像都渾身不安,因為似乎有人在窺伺我?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就像魔碧亞,為了一些捕風捉影的理由就被凱撒判了罪?」

  翰里瞪著他的妻子,被她勝聲音中的狂怒及焦慮所震懾。他抓住她露出的雙肩。「安琪,我不懂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我怎麼可能不這樣想?你不斷諷刺我禮服的款式,你因為我沒帶隨從去騎馬而斥責我,你讓我害怕變成你女兒的壞榜樣——」

  「夠了,安琪,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都是因為你讀了太多小說,親愛的。我警告過你讀太多會受影響的。馬上冷靜下來,你簡直快歇斯底里了。」

  「不!」她雙手握拳,發抖著深呼吸。「不,我並非歇斯底里,我也不是為了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失去自製、亂發脾氣。我很好,我只是很氣憤。」

  「我很明白你的意思,而且我認為這不是小事。但是你顯然太誇張,你幾時開始煩惱這件事的?你何時看到我像等著攻擊龐碧亞的凱撒?」

  「我一開始就有這種感覺。」她低語。「我明白這項婚姻對我是孤注一擲,我瞭解我從未贏得你的愛。」

  他緊握住她。「安琪,我們討論的是信任,不是愛情。」

  「翰里,我希望你對我的信任必須出自愛情。」

  翰里放鬆她並退後一步,用食指輕抬起她的臉頰。他凝視她幽深閃爍的眼睛,希望能安慰她。同時他苦惱著她到底需要什麼?他已經盡力給她一切,除了她所謂的愛情,而這早就深鎖在某扇門背後了,這扇門,永不開啟。

  「安琪,我關心你,我渴望妳,我信任你遠超過其它任何女人。你是我的妻子,擁有我的一切。難道這還不夠嗎?」

  「不夠。」她放鬆下來,退後了一步,從小珠網袋中取出一條蕾絲手帕,她擤了一下鼻子,再把小布塊放回袋裡。「但顯然我所能得的也只有這些了。當該說的已經說盡,該做的也都做盡,我已經沒有理由抱怨了,不是嗎?我知道這個婚姻太魯莽,我知道這是很大的冒險。」

  「安琪,你今晚非常情緒化,親愛的。這樣對身體不好的。」

  「爵爺,不要因為你不喜歡強烈的情緒,就說它們有害健康。諾森柏蘭的貝氏家族就是以個性激烈著名的。」

  提到這些作古的人物,他的地位就遠遠比不上了,翰里感到憤怒升起。他伸手抓住她赤裸的肩,並將她轉過身面對他。

  「安琪,如果你在我面前再提起你那些該死的貝家祖宗,我一定會做出某些很絕、很不愉悅的舉動。我講得夠清楚了嗎?」

  她凝視著他,驚愕地張大嘴,接著她很快閉上嘴,反抗似的看了他一眼。「遵命,爵爺。」

  翰里很快地抑制突發的怒氣,反而對自己的發脾氣苦惱起來,雖然安琪才是原因。「你得寬容一點,親愛的。」他嘲弄地說道。「一想到我無法達到你那些傑出的祖先的水準,就使我暴躁易怒。」

  「翰里,我不知道你這樣想。」

  「平常我並不這樣想,」他向她坦白。「只是剛好在今晚你指責我的情況。不過這並非問題所在。讓我們回到原來的話題,薛比德並不知道那首詩的出處,你相信我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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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8:06:45 |只看該作者
  她凝望著他好一陣子,終於疲倦地垂下長睫毛。「我當然相信你,爵爺。我不懷疑你,真的,一點都不。只是理查寫這首詩令我很不安,我不知道它為什麼又會出亂子。」

  「我懂你的感受,親愛的。」他輕擁住她,讓她的頭靠在他肩上。「我很抱歉,安琪,我太輕率了。你最好讓他待在以前那個屬於他的地方,並且不要去擔心兩年前他做或沒做什麼事。」

  「我相信這些話你以前已經說過一、兩次。」她在他懷中呢喃。「我這樣生氣真笨。」

  「沒事就好,」他溫柔地說。「我所必須做的是找出那首詩提出的問題的答案。比德和我兩人合力會比分開來有利得多。相關的範圍大多在倫敦,這是效率問題,安琪,因此我必須回倫敦去。」

  「不錯,我明白時效的重要性。」她仰起頭。「明早趕快回去吧。」

  他鬆了口氣,她終於接受這無奈的情形。翰里的微笑帶著深深的嘉許。「我保證,這是一位好妻子該回答的方式。甜心。」

  「噢,胡說。我還沒說完,翰里,你必須回倫敦。但是,瑪麗和我要一起去。」

  「豈有此理。」他很快想道。「社交季節已經結束,你會很無聊的。」

  「胡扯,這趟旅行對你的女兒是很有教育意義的。」安琪說道。「我會帶她在倫敦走走看看。我們將去書店、維克花園及博物館,那一定會很有趣的。」

  「安琪,這是公事旅行。」

  「誰說不能為你的女兒加上教育意義,翰里,而且這樣更有經濟效益。」

  「該死,安琪,我在倫敦將沒有時間帶你們參加舞會。」

  安琪堅決地微笑。「我們並不期待你這麼做,我確定瑪麗與我能夠自得其樂。」

  「妳神智不清才會想到帶一個九歲大、從未離開過鄉下的孩子去倫敦。這種事不會成真的,你也不要再想了。現在我們快回客人那裡。」

  安琪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翰里已很快執起她的手向大廳走去。

  安琪靜靜地隨著他走向充滿燈光、音樂及笑語的門窗,事實上,她靜得很不自然。他原本預料她會產生一些諾森柏蘭貝家式的情緒化反應,像抗議、淚水、爭論等。但是她只是深沈的沉默著。

  翰里忖度,安琪終於已瞭解到他的嚴肅認真。他自我安慰地想,安琪終於領悟,在家裡大家都必須服從他的命令。這無疑是種震撼,因為過去幾個星期,他太過放任她了。

  很不幸目前情形會令她不快,不過這樣已經很好了,翰里自知他在倫敦將很忙碌,根本無暇陪伴安琪或瑪麗,並且他不願安琪自己去參加連串的娛樂活動,尤其是晚間娛樂。

  據翰里觀察,安琪在晚上最危險,他的腦子很快閃出許多生動的畫面:深夜安琪造訪某位紳士的圖書室;安琪穿上男人的長褲,想闖入別人上鎖的書房,安琪與賴亞共舞如同情人一般;安琪在玩牌;在黑暗的車廂中,安琪熱情的顫動。

  這些已足以使任何聰明、小心的丈夫擔心了。

  翰里一面想著,一面感覺足尖踩到某件柔軟的東西。他一看發現那是一隻男人的手套。

  「什麼東西?一定有某位客人正在找它,安琪。」翰里拾起手套,接著在灌木叢中看見一隻靴子的反光,而它的右邊另有一隻淡藍色的緞面舞鞋。「但,他也許很清楚它掉在哪裡。」

  「什麼東西,翰里?」安琪轉過來看,當她看見那靴子和藍色舞鞋時,不禁閉上嘴輕笑。接著便笑出聲來。

  薛比德冷靜地從灌木叢中走出來,他的手臂緊攬著臉色緋紅的凱蒂。凱蒂正拚命要把藍色禮服的袖子拉回肩膀上。

  「我確定你找到我的手套了,翰里。」比德無奈地笑著伸出手。

  「沒錯。」翰里交還他手套。

  「你應該第一個知道,」比德大方地說道,他一面戴上手套,並注視著凱蒂羞紅的臉。「貝小姐剛才答應了我的求婚。在明早赴倫敦前,我必須與她父親一談。」

  安琪驚喜地尖叫並抱著她的堂妹。「?,凱蒂,太好了!」

  「謝謝你,」凱蒂仍在努力拉直袖子。「我只希望爸爸會答應。」

  「當然沒問題。」安琪放開她,開心地笑著。「我認為薛先生非常適合你,我一直有這種想法。」

  翰里注視著她,突然記起華爾滋時她所說的話。「這是你提過的第二個計劃嗎,親愛的?」

  「當然。我知道比德與凱蒂相處得極順利。自我堂妹的觀點來看,這個婚姻也相當有實用性。」

  「實用?」翰里的眉毛詢問地抬起。

  「是的。」安琪甜蜜地微笑。「凱蒂所得到的,不僅是非常英俊勇敢的丈夫,也是訓練有素的領班。」

  沉默瞬間凍結了一切,接著翰里聽到比德意會地哼了一聲。翰里搖搖頭,無奈地承認他妻子敏銳的知覺。

  「恭喜妳,親愛的。」他嘲弄地說道。「這位比德真是以領班的角色愚弄了許多旁觀者。」

  凱蒂張大眼睛。「克魯!」她的思緒有些混亂,隨及就清楚地說:「你就是龐碧亞的克魯。我就知道我以前看過你。你竟敢如此愚弄我,薛比德。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你真無恥,先生。」

  比德閃避凱蒂的逼問,不悅地瞪安琪一眼。「親愛的凱蒂,我扮成克魯是為了幫助一位老朋友。」

  「你早該告訴我你的身份,啊,當我想到你扮成克魯時的粗暴,我就想勒死你。」凱蒂高傲地站直。「你仔細聽好,先生,我絕對不會和這樣一位舉止惡劣的男士結婚的。」

  「凱蒂,理智一點,那只是一場小小的遊戲。」

  「你必須低聲下氣向我道歉,薛先生。」凱蒂憤怒地厲聲說道。「而且是跪下來道歉。跪下來,聽懂了嗎?」

  凱蒂拉起裙子,轉身向明亮的屋子迅速走去。

  比德轉向安琪,她正笑得喘不過氣。「非常好,夫人,我相信你對今晚的鬧劇一定滿意極了,你似乎使我的婚約在開始之前就結束了。」

  「並非如此,薛先生,只要你對我堂妹再多下一些工夫,她值得你跪下道歉。其實我對你並不甚滿意,當我想到,每次我都同情地聽你抱怨你的風濕症,令人煩極了。」

  比德及時吞回將出口的咒罵。「哼,你的報復也的確夠厲害了。」

  翰里雙手交又在胸前,欣賞著這場口角。

  「請問你何時知道扮克魯的人就是我?」比德嘟囔。

  安琪淘氣地微笑。「唉,就是在倫敦的那一晚,你載我和翰里到賀夫人家的途中,我聽出你的聲音,當時你還試著告訴翰里駕車出遊並不是個好主意。」

  「你現在能有幸福的婚姻,夫人,似乎該感謝我那晚扮演的馬車伕。」比德反擊道。「你應該感激我,而非報復我。」

  「各人所見不同。」安琪說道。

  「是嗎?那麼容我指出——」

  「夠了。」翰里連忙打斷即將發生的激辯。此時,他最不願安琪回憶起那天晚上在莎莉黑暗的車廂中發生的事情,那是迫使她倉促結婚之因。而眼前他有太多問題要處理,實在難以應付她的攻擊。「你們兩人讓我覺得就像一對小孩子,而我們還有客人要招待呢!」

  比德凝重地輕聲低語:「我猜我得去想法子道歉了,你想凱蒂真的要我下跪嗎?」

  「對,沒錯。」安琪回答。

  比德突然一笑。「我早就知道在她天使般的拘謹外表下其實是很活潑的。」

  「當然囉,」安琪說道。「凱蒂也許不是諾森柏蘭的貝家人,但她仍然姓貝。」

  過了一段時間,整座宅邸終於燈滅人靜。翰里躺在寢室中的椅子上,思索著他不願帶安琪到倫敦的真正理由。

  他很害怕。

  他怕在倫敦,她會再次找到那些性情相投的朋友,她們會鼓勵她不計後果的發展興趣。

  他怕即使社交季節已結束,她仍然有辦法投入婚前所樂此不疲的社交活動和饗宴。

  他怕她可能在倫敦會遇見別的男人,比他更適合做熱情活潑的諾森伯蘭貝家女人的伴侶。

  他怕在倫敦,她會遇見另一個她想要托付真心的男人。

  可是他知道,即使真的發生這種事,安琪也會堅守婚禮上的誓言,她是一位貞節、重榮譽的女人。

  翰里想到他已擁有他想要的一切,他也擁有一位忠貞不貳的女人,即使她的心給了別人。

  是的,他擁有她的忠心和甜美動人的身體,但是光有這些已經不夠了。

  不夠了。

  在靜夜裡,翰里小心地打開深鎖的心門並思索著,剎那間他窺見了內在的渴望、迫切而陰鬱的黑暗。他猛然關上心門,但是瞬間他已瞭解他一直不願面對的事實。

  第一次他坦承除了忠誠的諾言,更想要安琪那諾森柏蘭貝家人特有的狂熱的心。

  「翰里?」

  他轉頭面向連接兩人臥房的門,門開著,安琪身著白色睡衣嬌媚誘人地站著。

  「什麼事,安琪?」

  「我很抱歉在今晚你告訴我要去倫敦時那樣小題大作。」她緩緩步入房間,輕薄的睡衣飄動著。「我知道你怕瑪麗和我在城裡會帶給你不方便。或許你是對的,如果我們使你不斷分心與操心,那麼我們就妨礙你的辦事效率了。我知道找到『蜘蛛』對你意義重大。」

  他輕輕微笑並伸出手。「但不如我生命中的某些事重要。過來這裡,安琪。」

  他握住她的手並拉她坐在腿上,抱著她。她聞起來又暖又甜,非常、非常誘人,刺激著他男性的本能,他覺得他心跳要傳到她緊靠的腿上。

  安琪在他懷中扭動。「你最好別想那種事,如果你明天一大早就得出門。」她帶著輕盈的笑聲說道。

  「我已經改變主意了。」

  「你明天不打算去倫敦了嗎?」

  「不是。」他以鼻子輕擦著她頸肩之間的曲線,享受這種甜蜜的喜悅。「我派比德先去並著手調查,你、我和瑪麗後天到。我想你們兩位女士整理行李最少要花一天的時間吧?」

  安琪向後傾,研究他的表情。「翰里,你真的要帶我們同行?」

  「沒錯,甜心,你有權確認理查的詩,所以我和比德進行調查時,你是應該在場的。而且說老實話,沒有你我孤枕難眠,我已經習慣有你的夜晚。」

  「所以你帶我去,是要為你暖被窩呀?」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那只是其中之一……」

  她喜悅地緊抱著他。「噢!我發誓不會使你後悔的。我會表現像一個完美的模範妻子,我會隨時注意我的禮儀,我會小心照顧瑪麗,保證她不會惹麻煩,我們只會參加有教育意義的活動,我會——」

  「噓,親愛的,別做那麼多魯莽的承諾唷。」他的手臂環抱過安琪的頸背,將她的唇貼近他的,使她不得不靜下來。

  安琪輕輕歎息並溫暖地倚偎著他,她的手悄悄滑進他的睡袍裡。

  他的手掌也輕柔地撫摸她的腿,並感覺她顫抖的反應,他的指頭更加溫柔、挑逗地在她身上漫遊著、探索著、感覺著她身體美好的曲線。

  「多麼美。」他撫摸著她,並感覺到她隨著他手指的游移而顫動,她激動地抱緊他。他輕輕地褪下她白細的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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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8:07:16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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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天後安琪和瑪麗拜訪龐碧亞,賀夫人的管家恭敬地站在門口,僕役帶她們步上階梯。克魯似乎不在。

  「克魯不太舒服,夫人。」管家這樣向安琪解釋。

  安琪心中竊笑,她很清楚這些日子以來,翰里對比德在工作上的要求,以及凱蒂對這位未婚夫扮成一個僕役頗不贊同,可憐的比德很難再戴上假鬍子化裝。

  管家關上安琪及瑪麗身後的大門。「但是他一開始就不可靠,我認為現在也不會有多大差別。」她以眼神向瑪麗表示出內心的不安。「請問兩位都要見賀夫人嗎?或者這位年輕小姐可以隨我到廚房吃點東西?」

  瑪麗焦急地注視安琪,無言地詢問是否她不能參加俱樂部。

  「瑪麗和我在一起。」安琪說道,此時側廳的門開了。

  「是的,夫人。」

  安琪帶頭走入側廳。「我們到了,瑪麗,歡迎光臨我的俱樂部。」

  雖然社交季已經結束,龐碧亞仍然充滿活力。安琪走向冗長房間底端賀夫人的座椅途中,數次停下與朋友寒暄談話。

  莫羅蘭在談話中途停頓下來並朝著瑪麗微笑。「我看龐碧亞的成員自今天開始,要越來越年輕了。」

  瑪麗臉紅起來並求助似的望著安琪。

  「絕不能忽略聰明的年輕女孩的教育機會。」安琪宣稱。「容我介紹我的新女兒,今天她是我的客人。」

  閒聊了一會兒,安琪和瑪麗繼續前行。

  瑪麗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俱樂部的每個細節,從牆上的畫到桌上的報紙。「爸爸的俱樂部也像這個樣子嗎上?」

  「就我們所知,非常類似。」安琪輕聲說道。「只除了那裡都是男人,而非女人。當然,他們那些聖詹姆斯街俱樂部的賭金,比我們玩得高多了,但除此之外,我認為在營造氣氛方面,我們表現更好。」

  「我好喜歡那些畫,」瑪麗誠懇地說.「尤其是那一幅。」

  安琪隨她的目光看去。「那是海帕提雅的肖像,亞力山車的著名學者,她寫了許多數學及天文方面的書。」

  瑪麗吸收了這個觀念。「也許有一天我會寫作。」

  「很有可能哦。」

  此刻,安琪瞥見莎莉在房間另一端,並轉頭朝向她。一陣不安湧上,代替了見到老朋友的熱情。

  顯然在過去這幾個月裡,莎莉的健康嚴重惡化。她像往常一樣注意服裝,但是她雅致的禮服掩藏不住她蒼白、透明的皮膚及極度虛弱的神色,她的眼神說明了她對所有痛苦的逆來順受。這一切使安琪難以忍受,她想哭但這會使莎莉煩惱。

  她衝向莎莉並溫柔地抱住她。「噢,再見到你真是好,我好為你擔心。」

  「你看我好好地在這裡。」莎莉用穩定得出人意料的聲調說道。「而且更忙於支持你所嫁的那位暴君。費翰里真的是一位嚴厲的老闆。」

  「支持翰里?難道你也——」當她聽懂莎莉的話時,不禁呻吟著。「我早該猜到,你也是——」她頓住,想到瑪麗在場。

  「當然,親愛的。你知道我曾有一段不怎樣的過去,不是嗎?」莎莉的笑聲很微弱,但帶著真正的快樂。「現在快替我介紹這位年輕的小姐,翰里的女兒,我沒猜錯吧?」

  「正是。」安琪做了介紹,瑪麗屈膝行禮。

  「毫無疑問的相似。」莎莉的聲音充滿關愛。「同樣機智的眼睛,同樣害羞的笑容,多麼可愛呀。瑪麗,自己去餐檯前拿點糕餅。」

  「謝謝夫人。」

  莎莉看著瑪麗走向房間另一端的自助餐桌,她才慢慢轉頭面向安琪。「真是個迷人的孩子。」

  「她好學的精神很像她父親,她告訴我她想寫作。」安琪在她旁邊的椅子坐下。

  「她可能會做得到,我瞭解翰里,她一定在一個好學的環境中成長。但想到這令人發抖。」

  安琪笑了。「別擔心,我會注意在瑪麗的課程中,補充一些好玩的題材。我已經開始給她一些水彩畫、小說的密集課程。我另外也指示她的家庭教師用與她父親不同的觀點來教她歷史。」

  莎莉笑了。「噢,安琪,沒有人能壓制你,我知道翰里能得到你真是幸運,他自己也應該知道,否則他不會把你列在他名單上的第一位。」

  「你是說第一位?我一直以為我是最後人選,是候補的。」安琪取了茶並幫莎莉倒茶,當她把茶壺放回原位才注意到莎莉椅子旁的小桌上,放著一小瓶藥。

  當安琪離開倫敦時,莎莉只有在需要吃藥時才會去拿,現在很顯然地,莎莉已經藥不離身了。

  「你才不是候補人選,正相反,翰里自從見過你之後,對你就是魂牽夢繫的。」

  「就像得了蕁麻疹要抓癢一樣。」

  莎莉又笑了。「你低估自己了,親愛的。順便我要向你控訴,你使我損失了一名優秀的領班。」

  「別怪我,是我的堂妹強迫可憐的克魯辭職。」

  莎莉微笑。「所以我只有諒解啦,昨天早上我在郵報上看到他們的訂婚啟事,我想他們真是絕配。」

  「湯姆叔叔一定很高興。」

  「是的,比德雖是個浪蕩子,但我相信他一直想改好,從歐陸回來後,他一直在倫敦鬼混,想找個目標。結婚並接管他父親的產業,正好替他指出人生的方向。」

  「我的看法也是這樣。」安琪同意道。

  「你的觀察力太傑出了,親愛的安琪。」莎莉拿起藥瓶,取出兩粒藥片放入茶內。她注意到安琪悲傷的眼光而微笑。「原諒我,安琪,你猜的沒錯,這段日子我很不好受。」

  安琪上前抓住她的手。「莎莉,我能幫什麼忙?什麼都行。」

  「不,親愛的。這是我必須獨自面對的事。」莎莉的眼神體貼地轉向藥瓶。

  「莎莉?」

  「冷靜一下,親愛的,短期內我不會有任何激烈的變化。這陣子我忙著為翰里打聽騎兵俱樂部的消息,天知道我多麼喜歡這種工作,我開始與這兩年來一直沒有聯絡的老朋友接觸,他們仍隱藏在我們週遭,隨時準備工作,真令人驚訝。」

  安琪慢慢坐回椅子上,她看到瑪麗在書桌旁,白凱珊正拿什麼東西給她看。也許凱珊是最後一個為事詩努力的人了,安琪想著。

  「我丈夫對於他尋求情報是非常執著的。」安琪向莎莉低聲說道。

  「沒錯,翰里是一個非常執著的人。而且他非常想找到『蜘蛛』,這與騎兵俱樂部之間的關聯非常有趣,如果你想過就會覺得其中意義深遠。」

  「你對俱樂部知道多少?」

  莎莉優雅地聳聳肩。「不很多,這個俱樂部歷史並不久,很吸引一些自以為神氣勇敢的軍官,他們需要俱樂部來繼續塑造自己的形象。但是那地方在開始的第一年內就燒掉了,也是它的結束。至今我尚未發現任何一位成員,但我相信可以找到以前的員工,他可能會記得一些名字。」

  安琪雖擔心著調查的結果,卻也深為著迷。「多麼刺激。你找到這個人談過話了嗎?」

  「還沒,但快了,事情已經安排好。」莎莉銳利地注視安琪好一會兒。「你很關心翰里這個計畫,是嗎?」

  「是的,我對結果很有興趣,我知道這對他很重要。」安琪推托回答。

  「我懂了。」莎莉沉默下來,然後似乎下了決心。「親愛的安琪,你知道龐碧亞的賭金簿都照著日期翻開著?」

  「知道,怎麼了?」

  「如果你發現它合起來,就把它拿去給翰里。平時要確定它是翻開的。」

  安琪瞪著她。「莎莉,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這聽起來又神秘又戲劇性,親愛的,但在現實生活裡仍不然,這只是某種預防。反正你答應我,萬一發生任何意外的事,就把賭金簿拿給翰里。」

  「我答應你。但是請你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時機未到,親愛的,時機未到。翰里知道我的消息一向是經過了證實才會傳給他。翰里會咒罵沒有確認的消息,你的丈夫很不能容忍錯誤。」莎莉笑著回憶。「只要問問我們的朋友克魯就知道。我絕忘不了他因為一位法國軍官的妻子而惹上麻煩……噢,這是個老掉牙的故事。」

  「我懂。」安琪靜靜地啜飲著茶,再度出現那種從外向內張望一個溫暖的房間的熟悉感,翰里、莎莉和比德之間親密的友誼圈是她無所置喙的。

  她對這種感受知之甚深,自從哥哥死了之後,她常有這種渴望之感,她還以為到現在已經習慣了。

  自婚後這短短數周內,安琪起初也沒有對家庭的歸屬感,後來逐漸好轉,似乎是因為瑪麗開始接受她,而且翰里的熱情也讓她感覺到自己是被渴望的,至少身體上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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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8:07:23 |只看該作者
  但是她知道,她要的不只是這些,她期待能像莎莉或比德一樣成為翰里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她希望成為她丈夫親密的朋友,他真正的妻子。

  「在某些方面,你們三人就像一家人,不是嗎?」過了一會兒,安琪靜靜地問道。

  莎莉驚訝地睜大眼睛。「我從沒想過,不過可能是的。我們非常不一樣,翰里、比德和我不得不分擔一些危險的經歷,我們彼此需要,在我們的生命裡,我們常互為倚靠,這些事情會把人連在一起,不是嗎?」

  「是的,我可以想像得到。」

  翰里坐在圖書室的書桌旁,大廳裡因他的妻子和女兒回來的傳報而引起一陣騷動。也該回來了,他想著並露齒而笑。

  安琪回到城裡才兩天,已經帶著瑪麗精神勃勃地在城裡到處逛。一小時前當他到家時,沒人能告訴他她們兩人的確切行蹤。僕役領班依稀記得,安琪似乎要帶瑪麗去大英博物館。

  但是翰里心裡更明白,旁人根本說不准安琪會認為什麼樣的娛樂適合一個九歲的孩子。翰里絲毫不相信他的妻女會在博物館中待一整天。

  他起身走向門口。戴著粉紅帽子的瑪麗,一眼就看到他,她衝過大廳直向他來,帽帶飛舞著,她的眼睛因難得的興奮而閃閃發亮。

  「爸爸,爸爸,你絕對猜不到今天我們到哪裡去了。」

  翰里銳利地看安琪一眼,她正拿下一頂引人注意的帽子,上面還綴有巨大的紅黃花朵。她純真地笑笑。他低頭看瑪麗。「如果我猜不到,你還是得告訴我。」

  「到一個紳士俱樂部,爸爸。」

  「什麼?」

  「安琪說那裡和你的很像,爸爸,但是只准女士們參加的。真是有趣,每個人都很友善,跟我談好多事。那裡有些女人還寫作,其中有一位寫了關於亞馬遜人的故事。是不是很奇妙呢?」

  「非常奇妙。」翰里鎮定地看了妻子一眼,不過她不予理會。

  瑪麗跳過細節,繼續講下午大概的情形。「而且牆上有很多古代的著名女士的肖像,甚至有埃及艷後。安琪說她們都是我的好榜樣,我還見到賀夫人,她叫我吃蛋糕,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聽起來這真是一次探險,瑪麗,你一定累壞了。」

  「噢,不,爸爸,我一點也不累。」

  「不過,畢太太還是要帶你上樓回房去。我想與你的母親談話了。」

  「是的,爸爸。」

  雖然她全身流露著興奮,她還是如往常一般順從地跟著管家上樓了。

  翰里朝安琪皺眉。「請進圖書室,夫人,我有話與你談。」

  「是的,爵爺。有任何問題嗎?」

  「我們必須私下談,夫人。」

  「噢,親愛的,你又對我不滿了,是不是?」

  安琪盡責地走過他,坐在書桌的對面。翰里坐下,無言地將手臂擱在雪亮的木製書桌上,沉默許久,他故意用這種方式向安琪表示他的不悅。

  「說實在話,爵爺,我不喜歡你那樣瞪著我,讓我全身不舒服。你為什麼不乾脆說出你的想法?」安琪開始脫下手套。

  「我的想法,夫人,就是你不應該帶一個孩子到龐碧亞去。」

  她馬上反擊。「你憑什麼反對我們去拜訪賀夫人?」

  「這不是主題,而我相信妳懂。我沒有任何理由反對瑪麗去見莎莉。但我堅決反對我的女兒出現在那該死的俱樂部裡。但我們兩人都知道,在那種場合裡女人也容易吸煙。」

  「那種場合?」安琪的眼睛因憤怒而閃亮。「這是什麼意思?你讓我覺得我們全是高級妓女,你想我會忍受這種侮辱?」

  翰里感到怒火填膺。「我並不是說那個俱樂部成員是妓女,所謂那種場合是指,有些女人常到某地方就會變得沒有規矩、沒有禮節。她們還自認為是創始者。就我個人經驗,我老實講那些俱樂部的女士們多半輕浮莽撞,沒有一個能做我女兒的好榜樣。」

  「我提醒你,爵爺,你結婚的對象正是龐碧亞的成員之一。」

  「沒錯。這事實減弱了我對俱樂部成員的判斷力,不是嗎?我們把話說清楚,安琪。當我答應你陪我來倫敦時,我說過我不能帶你們去宴會或陪你們遠足散步。你也承諾帶瑪麗看看倫敦好的一面。」

  「我是讓她看好的事物,她絕不會有任何危險。」

  「我不是指身體的危險。」

  安琪對他怒目而視。「那麼你是說道德危機嘍,爵爺?你認為俱樂部成員對你女兒的道德會有不良影響?如果你這樣想,就不該遠離你的常軌和一個龐碧亞的創立者結婚。那個該死的俱樂部,你如此稱呼它,它一開始就是我的主意。」

  「該死,安琪,你故意曲解我的話。」翰里對自己氣極了,他原先只想簡單地說說丈夫對女性禮節的看法,卻成了爆炸的爭吵。他為自己的脾氣和自我控制找台階。「讓我緊張的不是俱樂部的女人的道德問題。」

  「我很高興聽你如此說。」

  「問題是,我發現她們有某種做事不經大腦的傾向。」

  「你認識多少成員,爵爺?或者,你有這種概念是因為我?」

  翰里瞇瞇眼睛。「別把我當傻瓜愚弄,夫人,我熟悉所有龐碧亞成員名字。」

  她倒愣了一下。「真的?」

  「當然,我知道可能娶你時,就仔細地檢查過一次了。」翰里承認。

  「這太過分了。」安琪跳起來,憤怒地在房內來回大步走動。「你在龐碧亞進行這種調查?等我告訴莎莉,她會氣壞了。」

  「你想是誰給我那一份名單以供調查?」翰里嘲弄地問道。「在我瞭解名單上所有女士的背景,以及比德和莎莉告訴我的,我認為你的品德絕無問題。但那不代表我贊同那個地方或者你能帶我女兒去那裡。」

  「我懂了。」

  「如果不是因為莎莉病得如此嚴重,時間已經很少,我早就命令下你退出了。我知道她喜歡俱樂部和你的拜訪,因此,我才准許你去龐碧亞的。」

  「你還真慷慨,爵爺。」

  「但從此不許再帶瑪麗去那裡,明白嗎?」

  「很明白。」她咬牙切齒地道。

  「從現在開始,你必須留下一份每天活動計畫的詳細行程表,我不喜歡像今天下午這樣回家,只知道妳出去了,卻不知道你究竟去哪裡。」

  「行程表,是的,爵爺。您當然該有一份行程表。還有其它吩咐嗎,伯爵大人?」安琪憤怒地走過來,氣得不得了。

  翰里歎口氣坐下,他用手指在桌面上敲打,出神似的注視安琪。他真希望這次談話沒發生過。此外,男人應該對女人保持堅定的立場。「沒有,我相信這已經夠了,夫人。」

  她猛然站住,面向他。「如果你說完了,伯爵大人,我有個不情之請。」

  翰里的神經因憤怒和對龐碧亞的激爭而緊繃好一陣子,聽了這話,好幾秒鐘他啞口無言。當他嗓子恢復,他很快反應,他剛剛扮演了一位高壓的丈夫,現在應該想個法子表現他的寬宏大量。

  「什麼事,親愛的?」他盡量用溫暖的、鼓勵的聲調說道。老天!他偷偷告訴自己,並自覺很寬大,要一頂新帽子或禮服來換回她心平氣和?

  安琪走過地毯把手壓在書桌邊緣,上身向前傾,眼睛定定地注視他。「翰里,可不可以讓我參與你的調查工作?」

  他瞪著她,愣住了。「老天,不行。」

  「拜託,翰里,這方面我是懂的不多,但是我會學得很快。我知道對你或比德,我沒有什麼用,但我至少能幫莎莉,不是嗎?」

  「你說得沒錯,安琪。」他冷淡地說道。「你對這類事情一無所知。」他繼續想著,而且老天可以證明,你也絕對學不會,我雖一能做的,就是讓你遠離這種事。

  「但是,翰里——」

  「我很感激妳的心意,親愛的,但我保證,你只會幫倒忙。」

  「但是,你的調查工作中有某些因素,對我比對你或你的朋友們有更大關係,我必須參與這工作,我有權參加,我要幫忙。」

  「不行,安琪,絕對不可能。」翰里從桌子另一頭拿起筆。「現在,我必須與你道別,今天下午我有許多事要處理,晚上也可能都不在家。我要去俱樂部與比德共進晚餐。」

  安琪慢慢站直,眼中淚光閃閃。「是的,爵爺。」她轉身走向門口。

  翰里恨不得追過去,擁抱她、安慰她。但是他強迫自己不動,他必須堅持下去。「還有一件事,安琪。」

  「什麼事?」

  「別忘記把你明天的行程表給我。」

  「如果我想得到任何無聊透頂或不會違背你的命令的事,我會馬上記在行程表裡。」

  當安琪走出房間砰然關上房門,翰里頹然地坐下。

  他靜坐了許久,看著窗外的花園沉思著。他實在不能告訴她,為什麼連她在這個調查工作中扮個無足輕重的角色都不行。

  她對於被排斥於工作之外而氣憤,這真糟糕。但他知道,如果她加入並且知道內情,她的痛苦遠比憤怒將教他難以應付。

  他一解讀了貝理查詩中的密碼,便已明白,圍繞著這年輕人死因的種種謠言的確是真的。所有跡象都指出,這個諾森柏蘭貝氏家族最後的男性是個叛國者。

  當天晚上,翰里與比德從出租馬車上下來,進入倫敦骯髒的風化場所的心臟地帶,一小時前開始下雨使得人行道的鋪石又濕又滑,月光模糊地照在滑膩的路面上。

  「你知道嗎,比德?你對倫敦這個地區這麼熟悉,令我有些關心。」翰里看見陰影裡有一對紅珠子般的眼睛閃閃發光?他隨意地用黑檀木的手杖嚇跑了它,這老鼠的大小簡直和一隻大貓一樣。「它消失在一大堆垃圾殘渣後,那堆東西剛好標出一條窄巷的入口。

  彼得輕聲而笑。「你以前很少把敏銳的感覺放在我是如何、又從哪裡得到這些消息。」

  「你該學習避免再到這裡來找樂子了,你快成為已婚的男人了。我認為貝凱蒂不會贊成這種娛樂吧!」

  「沒錯,一旦我與貝小姐結婚,到晚上我所期待的是比到這裡鬼混更有意思的事。」比德停下來尋找方向。「這是我們要找的巷子沒錯。我們要找的人,已經安排好了在巷底的酒館和我們碰面。」

  「你的消息可靠嗎?」

  比德聳聳肩。「還不知道,但這是起頭嘛,我聽說這個名叫白李克的人目擊騎兵俱樂部那晚起火的情況。我們很快便能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昏黃燈光從骯髒的小酒館窗子透出來,翰里與比德趕快進入,客棧裡中央的火爐燒著過旺的火,所以感覺太熱,煙也太多了。這個地方的氣氛很陰沉,幾個顧客零星分散在長木桌邊,幾個人看向打開的門。

  每一雙老鼠般的眼睛都看向翰里與比德檻褸的破外套及破靴,他們兩人為了這次會面故意如此穿著,翰里似乎聽見,彷彿一群掠食者看到新誘餌沒什麼油水,因而決定放棄的惋惜。

  「就是他。」比德說道,帶著他走進酒館裡。「靠近最後那扇門,我聽說他脖子有道疤。」

  白李克看起來就像那種一輩子活在琴酒瓶裡的人,個子很小,眼睛不安的到處張望,從沒有在一件東西上集中幾秒鐘的注意力。

  除了那道紅色的疤,白李克戴了一頂污穢的帽子,低低地壓在他汗濕的額頭。特大號的鼻子是他臉上最顯著的特徵。他開口說了簡短的歡迎,翰里看見他蛀掉的黃板牙中的大洞。

  「你就是那個想知道騎兵俱樂部失火的傢伙?」

  「如果你知道正確的事情,」翰里說道,坐在白李克對面的木椅上,比德保持站姿,隨意打量房間。「關於那晚,你能告訴我們多少?」

  「這要花錢的。」白李克粗鄙地笑著。

  「如果你的消息夠好,我會付錢的。」

  「很好。」由李克向前傾,帶著密謀的神情。「我瞧見放火的傢伙了,真的,那時我在俱樂部對面的巷子,等我的同夥,別管我要做什麼,你知道的,忽然我聽到轟隆震響,我抬頭一看,俱樂部的窗子全都冒出火焰。」

  「繼續講。」翰里冷靜說道。

  「我怎麼知道你會付現金?」白李克哼著。

  翰里放了幾個硬幣在桌上。「如果我覺得這個消息夠有趣,你可以得到更多錢。」

  「乖乖,你是當真的,對吧?」白李克更靠近,他的口臭飄過桌面。「那麼,好,我繼續說,那晚有兩個人從俱樂部前門跑出來,第一個人抓著肚子,血流不止。他穿過街,正好倒在我所在的巷子口。」

  「真方便。」翰里低語。

  白李克沒理會他的批評,對自己的故事越來越興奮。「我躲在暗影裡,接下來我發覺,第二個傢伙衝出來,在街上搜找那個可憐的流血的小子,然後他走過去低頭看他。我看見他手裡有把刀。」

  「很吸引人,請繼續。」

  「然後那個可憐的要死的傢伙說話了,你要殺我,姓貝的,你要殺我,為什麼?我根本沒告訴別人你的真面目,我從來沒說你是『蜘蛛』。」白李克說完,滿意地坐下。「然後那可憐的傢伙死了,另一個就走了。我也離開那裡,我只能告訴你這些啦。」

  翰里靜默了好一會兒,白李克說完這故事,滿心期待似的等著。翰里站起來。「我們走吧,朋友。」他向比德低語。「我們今晚是浪費掉了。」

  白李克警戒地皺起眉頭。「你們把我當作呆瓜嗎?你答應付錢教我說那晚的事情的。」

  翰里聳聳肩,扔了幾個錢幣在桌上。「這些已經夠了,你的謊言就值這麼多。不管是誰教你編這種故事給我的,你去向他收錢。」

  「謊言?什麼謊言?」白李克心虛地咆哮。「我已經告訴你整個混蛋事實了。」

  翰里不理會他,他注意到整個客棧的顧客,開始對這邊引起的騷動感到興趣,紛紛轉頭注視他們。

  「走後門,」翰里告訴比德。「走到前門似乎不容易。」

  「好眼力,我相信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這句話。」比德鬆口氣似的一笑,並迅速打開後門。「您先,爵爺。」他有禮地請翰里先行。

翰里走進小巷,比德在他的右後方,砰然關上門,把酒館裡那一夥客人及白李克的咒罵聲關在門後。

  「該死!」翰里說道,因為他看到一個拿刀的人出現在煙霧朦朧的陰影中。

  月光反射在刀刃上,那人跳過來刺向翰里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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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翰里揮動他的黑檀木手杖,手杖擊中攻擊者的手臂也解救了他的危機,那一擊使他的刀飛出去,落在陰影裡。

  翰里熟練地用一隻手轉手杖柄,轉四分之一圈,隱藏在手杖裡的匕首彈出來,正對著攻擊者的咽喉。

  「可惡的混球!」這個人跳開,搖搖晃晃地爬過一大堆垃圾溜了。但在滑膩的石板上他站不穩,因此跌倒在人行道上,他氣得亂打並咒罵連連。

  「走我們的吧,」比德幸災樂禍的叫道,並看了一下翰里的手下敗將。「我們的朋友隨時都會從門後出現。」

  「我們趕快離開吧!」翰里輕輕地在手杖柄往回轉一下,匕首安靜地縮回去。

  比德帶頭走出小巷,翰里迅速地隨後!在比德毫不遲疑地右轉之後,他們快步走上馬路。

  當他們走上大馬路後,比德嚷道:「我發現,每次我會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都是跟你在一起,翰里,我開始認為這種事會發生是因為你給的小費太不大方了。」

  「可能吧!」

  「鐵公雞,那就是你,費翰里。」

  「從另一方面來看,」翰里快步走到比德旁邊。「我覺得我會陷入這種狀況,常是因為你的引導。真奇怪這其中有什麼邏輯關係。」

  「鬼扯,純是你的想像。」

  多謝比德對倫敦市裡這種鬼地方的熟悉,以及這地帶的居民都很討厭管閒事惹麻煩,沒多久他們倆已經安全地站在熱鬧的大街上了。

  翰里舉起手杖召來一輛出租馬車,他跳上馬車並坐在比德對面。

  沉默籠罩一切,翰里懶洋洋地看著窗外陰暗的街道,馬車向城裡較高級的地區行駛。比德在暗處靜靜地注視他。過了幾分鐘,他開口說話。

  「有趣的故事,不是嗎?」比德問道。

  「是的。」

  「你有什麼想法呢?」

  翰里在心裡把白李克的故事想了一遍,推測它的可信度。「我還不確定。」

  「時間符合。」比德緩緩說道。「貝某確實在騎兵俱樂部失火後第二天被殺。可能是他縱火湮滅形跡,又殺了目擊者。結果第二天晚上被攔路強盜射殺了。」

  「對。」

  「就我們所知,在一八一四年四月拿破侖退位之前,『蜘蛛』就消聲匿跡了,這也符合貝某的死亡時間。他在那年三月底被殺。在拿破侖自厄爾巴島逃走到滑鐵盧失敗這短短時間內,沒有『蜘蛛』恢復行動的跡象。」

  「『蜘蛛』太聰明,因此第二次就不肯站在拿破侖那一邊。除了拿破侖之外,每個人都知道一八一五年在法國的復辟注定要失敗。第二次絕對會失敗,『蜘蛛』太瞭解了,他因此置身事外。」

  比德的嘴唇扭曲。「你可能是對的,你這傢伙真是個推理天才。但是結局都一樣,自一八一四年春天以後,『蜘蛛』就無聲無息了,再也沒有出現,或許這原因只是很單純,因為他已經不幸死在強盜的子彈。貝理查可能就是『蜘蛛』。」

  「嗯嗯。」

  「即使出色的間諜頭子偶爾也會發現,自己在錯誤的時間走錯了路。他們與普通人一般不能免於強盜的威脅,這並不難想像。」比德說道。

  「嗯嗯。」

  比德嘟囔:「我真厭惡你這副德行,翰里,這時候你還真不是談話的好對象。」

  翰里終於抬頭看他朋友的眼睛。「我只確信:你剛才的推測,絕對不能向安琪提出任何一句,比德。」

  比德露齒而笑。「我也這樣想,翰里,我還真想活到新婚之夜。我不想惹惱安琪,更不想冒著惹你發火的危機。」他的笑容逐漸隱去。「無論如何,我視安琪為好朋友,也是我未來妻子的家人。我和你一樣,不願看她因為兄長不名譽的行為而痛苦。」

  「正是。」

  半小時後,出租馬車來到倫敦高級區的街道,翰里看到他的宅邸的燈光。他向比德道別並下車。

  領班強忍著呵欠前來開門,並且告知主人,所有的人,包括伯爵夫人皆已就寢。

  翰里點點頭,走入圖書室,他給自己倒了一小杯白蘭地並走向窗邊,他站著凝視黑暗的花園好一陣子,對晚上的事情想了又想。

  他喝完白蘭地轉身就走,經過書桌時,看到書桌正中央有張紙條,他皺皺眉,很顯然這是故意讓他很容易就能發現。那是安琪豐圓、彎曲的筆跡:

週四行程表:

  (一)上午:到哈雀和其它書店買書

  (二) 下午:到公園觀賞米先生的氣球升空

  另在紙條下端有簡短的註:「我相信以上行程能得到你的允許。」

  翰里憂鬱地想,如果他拿起紙條,是否會燙傷手指。他想著,他善變的安琪從不隱藏她的情緒,連筆跡都看得出來。

  公園裡聚集了一大群人,等著看米先生的熱氣球升上夏季無雲的藍天。瑪麗從她和安琪到了以後就被迷住似的,不停地問東問西,雖然大多問題難以回答,不過瑪麗並未停止發問。

  「什麼使得氣球升空?」

  「嗯,有時使用氫氣,但這很危險,米先生今天很顯然使用熱空氣。在氣球裡的空氣會用大火加熱,熱空氣會導致氣球上升。有沒有看見他們把沙袋放入籃子?當氣球裡的空氣變冷,米先生就把沙袋投擲出來以減輕重量,這樣他就能做長距離旅行了。」

  「當氣球飛近太陽時,裡面的人是否會感覺熱?」

  「實際上,」安琪微微皺眉。「我聽說他們感覺到冷。」

  「真奇怪,為什麼?」

  「我不知道。瑪麗,這個問題必須要請教你父親。」

  「我可不可以和米先生和他的同伴一起上氣球?」

  「不行,親愛的,你父親會強烈反對這個計畫。」安琪渴望地微笑。「雖然這會是很妙的冒險,不是嗎?」

  「噢!真可愛!」瑪麗興高采烈地看著色彩繽紛的氣球。

  當巨大的氣球注滿熱空氣後,人群興奮地圍繞著籃子。氣球上繫了許多繩子在地上,到適當時間才鬆開使它升高。米先生是位瘦長而充滿活力的人,他跳來跳去,向幾個幫忙的年輕人叫喊、下令。

  「請各位退後。」米先生終於用命令式的口吻喊著,他和另外兩個人站在籃子裡,並揮手示意群眾遠離繩索。「退後。好,小伙子,鬆開繩子。」

  五彩的氣球開始上升,群眾紛紛報以讚歎和鼓勵的聲音。

  瑪麗興奮得發抖。「看,安琪,在那裡,噢,我真想一起去。」

  「我也是。」安琪抬頭看,並緊壓著她的草帽,看著氣球升空。

  當她首度感到裙子被拉扯時,她以為是眾人推擠中有人撞到的緣故。但當她感覺裙子又被拉扯時,她低頭看到一個小孩子盯著她。他骯髒的手遞給她一張折成小小的紙條。

  「你是費翰里伯爵夫人嗎?」

  「是的,什麼事呢?」

  「這是給你的。」小孩將紙條塞進她手裡,擠過眾人跑了。

  「怎麼回事?」安琪注視著這張小紙條,瑪麗什麼都沒注意到,她正忙著給米先生的壯舉喝采呢。

  安琪緊張地打開紙條,裡面只有短短幾句話而且沒有署名。

如果你想知道你哥哥的事實真相,今晚午夜到你家後面的巷子來。不要告訴別人,否則你永遠找不到你要的證據。

  「安琪,這真是我看過最奇妙的一件事了。」瑪麗說道,眼光仍然停在上升的氣球上。「明天我們要去哪裡?」

  「艾斯萊圓形劇場。」安琪心不在焉地回答,並把紙條丟進小手提包裡。「根據時報的廣告,我們還可以看到很棒的馬術表演和煙火。」

  「那很不錯,但是我認為不會比氣球升空有趣。」在米先生的氣球飛離城市後,瑪麗才轉過身看她。「爸爸會不會和我們一起去艾斯萊劇場呢?」

  「我很懷疑,瑪麗,你知道在城裡他有很多事要處理。記住,我們要盡量自得其樂。」

  瑪麗體貼、溫柔地微笑了。「我們做得好極了,是嗎?」

  「是的,非常好!」

  翰里打開圖書室的大門,正好安琪和瑪麗匆匆進入門廳,他的眼睛跟著安琪移動並輕輕笑起來。

  「看氣球升空有趣嗎?」

  「非常有趣而且富於教育意義。」安琪冷淡地回答,她現在全心只想著手提袋中的紙條。她希望快上樓單獨在寢室中把字條研究一番?

  「噢,爸爸,那真是好玩透頂了。」瑪麗熱心地說道。「安琪買了一條漂亮的紀念手帕給我,上面有米先生的氣球圖樣。而且她說,你會向我說明,為什麼他們比較接近太陽時,反而覺得比較冷。」

  翰里挑起眉毛,斜看安琪一眼,回答他女兒:「她說我會解釋,是嗎?她為什麼認為我知道答案?」

  「得了,翰里,」安琪申斥道。「你經常是無所不知的,不是嗎?」

  「安琪——」

  「今晚你還要出門嗎,爵爺?」

  「很不幸,是的,且要很晚才會回來。」

  「當然,我們就不等候你了。」不等他反應,她已經鎮靜地上樓了。她回頭看見瑪麗正拉著她父親的袖子。

  「爸爸?」

  「到圖書室來幾分鐘,瑪麗,我會試著回答你的問題。」

  安琪聽到圖書室的門關上,她拉起裙子趕快跑回房間,她一跑回房間,馬上在寫字桌前的椅子坐下,猛然打開小手提袋。「如果妳想知道妳哥哥的事實其相……」

  也許,這一次翰里不再無所不知,她會讓他看清楚,安琪發誓,她會找出她哥哥無辜的證據,並且讓翰里為她的機智而失色。

  仔細考慮之後,安琪決定離開房子進入晚上的花園,最安全的方法便是從她丈夫的圖書室窗口出去。

  另外一個方法是走後門,但這條路會經過廚房及傭人房,這太容易吵醒其它人了。

  她輕易地打開黑暗的圖書室的窗戶,並滑出去跳進花園,曾經在那個決定性的夜晚,她也曾走過同樣的路線,但是是由外入內,夜訪費翰里。

  回想這一切,她仍很驚訝,費翰里眼見這種不當的舉動,竟然仍與她結婚。當他在做決定時,他的榮譽感顯然是佔了上風。

  安琪跳到地面上,沒關上窗戶以方便她回來,她拉住深色斗篷的帽子,站住傾聽了一會兒。

  四下寂靜無聲,她小心地朝花園門走去。要小心一點,她警告自己,要保持警覺。不管誰在小巷裡等她,她都要徹底地問清楚,要注意與他保持距離,必要時就大聲求救,僕人或鄰居應該聽得到。

  在開大門前她停了一下,竭力注意外頭是否有任何聲音,沒有談話聲也沒有腳步聲。

  安琪拔掉門閂、小心地開了門。門框發出抗議的吱嘎聲。

  「嗨,有人在嗎?」

  沒有反應。巷底賀夫人家的窗亮著燈光,但附近所有住宅都陷於黑暗之中,遠處傳來馬車車輪在路上滾動的聲音。

  「嗨?」安琪焦急地凝視著黑暗好幾分鐘。「拜託,你在嗎?我得到你的紙條,不管你是誰,請跟我說話。」

  她從花園向外走了一步,腳趾頭踢到地上的某個硬物體。

  「什麼東西?」安琪不自覺低頭,看到地面上有一個方形的物體。她跨過這個東西,然後發現這是書之類的東西,因而彎腰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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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她握緊一這本皮面的書時,她聽見巷底突然有馬蹄聲,同時她隱約看到轉角有人騎著馬消失。

  剛才那人一直在暗處看她,她想到並感覺戰慄,那個人一直在暗地裡監視她,等她拿到書,他才溜走。

  基於某些理由,安琪突然很害怕,遠比她一人這樣冒險還怕。她衝進花園,急忙關上門並插上門閂。她抓緊這本薄書,奔向安全的屋子。深色斗篷緊緊包著她,她跑得頭髮都散開了。

  當她跑到圖書室窗口,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她把書拋過窗台,丟到地毯上,然後手撐在石牆上,把自己支起來坐在窗台上。一隻腳跨過窗台,準備跳到地板上。

  當她看見書桌上的燈點亮時,整個人都凍結了。「噢,不!」

  翰里正在他的椅子上看著她,他眼前拿著本書,但沒有閱讀的意味。「晚安,安琪。我看你又自由自在地赴別的約會!」

  「翰里,老天,我不知道你在家。我以為你今晚很晚才會回來。」

  「這很明顯,夫人,你為什麼不全身都進來呢?這種姿勢坐在窗台上不會很舒服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會解釋一切。」

  「你當然必須這麼做,就在圖書室裡解釋吧!」

  安琪惶恐地看著他,另一隻腳慢慢滑下窗台,拉好裙子,跳到地毯上。她看到那本書就在腳邊,她慢慢脫掉斗篷。「這恐怕是個十分離奇的故事,爵爺。」

  「你身邊永遠都有離奇的事。」

  「噢,翰里,你生氣了?」

  「非常。」

  她的心往下沉。「我就怕會這樣。」她屈身撿起書。

  「坐下,安琪。」

  「是的,爵爺。」她一手在背後拖著斗篷,走過房間坐在書桌另一側的椅子上,她抬起下巴,準備自衛。「我知道這看來很不好,翰里。」

  「正是。沒有比這樣更容易教我以為:你半夜去不正當的場合和另一個男人約會。」

  安琪驚嚇地睜大眼。「老天,翰里,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我當然很高興聽你如此說。」

  「說真的,翰里,這個猜測真的太離譜了。」

  「是嗎?」

  安琪放平肩膀。「事實是,我正在進行調查。」

  「調查什麼?」

  她很不滿他的遲鈍。「當然是我哥哥的死因。」

  「真是要命,夫人。」翰里迅速地往前坐,看起來比一分鐘前危險多了。

  安琪強迫自己坐穩,警覺著他突發的憤怒。「嗯,是的,我在調查沒錯。」

  「該死!我早該知道,你真的要我的命,夫人,我真是無知的傻瓜。我還以為你很晚去龐碧亞,從花園抄快捷方式回來。」

  「噢,不是,這與龐碧亞完全無關。你明白,我去見一個人,只是他不在那裡。但是他在,只是一直都沒有現身——」

  「你剛才曾說沒有其它男人。」翰里冷笑著提醒她。

  「我不是這意思。」她試著耐心解釋。「絕不是什麼浪漫的約會,你明白嗎?我從頭說,你就懂了。」

  「我真懷疑我這輩子能否瞭解你,安琪,但盡力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楚——在我還有耐性時,盡快說明白。事實會讓你的處境非常危險,親愛的。」

  「我懂。」她咬一下嘴唇,很快集中意志。「嗯,今天去看熱氣球升空時,一個小男孩塞了一張紙條在我手裡。紙條上說,如果今晚午夜我到屋後的巷子去,我就會發現我哥哥的事情真相,這就是事情的始末。」

  「所有事情始末,天老爺!」翰里閉上眼睛,兩手扶住頭。「我要進伯勒姆精神病院了。我真的要去了。」

  「翰里,你還好嗎?」

  「不,我不好。我剛警告過你:我快發瘋了。」他猛然站起來,繞到桌子前面,他俯視著安琪,雙手抱胸,冷酷地瞪著她。「不過我們一步一步來。誰給你那張紙條?」

  「我不知道。我剛說過,在巷子裡時,那個人沒有現身,但是他一直監視我,到我撿起這本書為止。我一看到書,他就騎馬離開了。我根本沒有仔細看到他。」

  「讓我看看這本書。」翰里從她腿上拿起書並翻開。

  安琪跳起來,伸著脖子看裡面寫了什麼。她看見裡面都是手寫的筆跡。「這是屬於私人記事之類的東西。」

  「沒錯。」

  「翻慢一點,你翻太快了,我沒辦法讀。」

  「即使你來得及讀,我也懷疑你讀不讀得懂。這是密碼,已經很久沒人使用的那種。」

  「真的?你能懂嗎?這與我哥哥有什麼關係?你想它有什麼意義,翰里?」

  「拜託靜一靜,安琪。坐下給我幾分鐘好好看一下,我很久都沒再碰過這種特殊的密碼了。」

  安琪順從地、安靜地坐下,她的手不安地在腿上扭來扭去,她急於知道這件調查工作的結果。

  翰里回到書桌後坐下來,他翻開第一頁,全神貫注地研究,他逐頁研讀,終於翻到最後幾頁。

  過了好長的令人難耐的時間,他合上筆記本,注視著安琪的眼睛。他的目光中有幾許冷酷,她從未在他的水晶般的灰眼睛看過那種不寒而慄的神情。

  「怎麼樣,爵爺?」她低語。

  「這好像是戰時信差傳送密碼急件的紀錄。我認得其中提到的幾件密函,因為我的手下曾截到這些信件,而由我解讀的。」

  安琪皺眉。「但這和我哥哥有什麼關係?」

  「這是一本非常個人性的筆記,安琪。」翰里的手指在書上輕輕敲打。「私人性的紀錄,表示只有寫的人才能讀。」

  「但那人會是誰?你知道嗎?」

  「只有一個人會知道這所有的密函,所以他會知道所有信差的姓名和開頭那些法國聯絡人的名字。這本手記只可能是『蜘蛛』本人的。」

  安琪開始驚慌失措。「但是,翰里,這究竟和我哥哥有什麼關係?」

  「這表示基於這點,和其它一些證據,安琪,某人想告訴我們,妳的哥哥就是『蜘蛛』。」

  「不,不可能的。」安琪跳起來。「你在說謊。」

  「請坐下,安琪。」翰里平靜地說道。

  「我不坐下,」她上前一步,兩手撐住桌面、上身向前傾,她想說服他。「我不管你有多少證據,你聽我說:我哥哥不是叛國者。爵爺,你必須相信我。諾森柏蘭貝氏家族沒有人會叛國,理查不是『蜘蛛』。」

  「其實我同意你的看法。」

  他同意?看到這該死的證物,他認為理查無辜?安琪茫然跌坐在椅子上。「你同意我的看法?你相信這本筆記不是理查的?這真的不是,爵爺,這絕不是他的字跡,我敢發誓。」

  「字跡不能證明什麼,為了記錄並保存這樣一本危險的筆記,一個聰明人絕對會發展出一些獨特的筆跡。」

  「但是——」

  「即使如此,」翰里溫和的插嘴。「仍然有其它原因使我難以相信你哥哥就是『蜘蛛』。」

  安琪微笑了,感到心底有一股歡喜的輕鬆感。「我好高興,爵爺,謝謝你相信他的人格,我無法告訴你這對我是多麼重要。我絕對不會忘記你的慈悲,我保證我會永遠愛戴、感激你。」

  翰里默默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手指在書皮上敲打著。「當然,我很高興聽你這樣說,夫人。」他將筆記放進書桌抽屜,一面說話一面上了鎖。

  「這是真的,翰里。」安琪燦爛地笑,然後優雅地清清喉嚨。「除了有那可恨的詩和這筆記作為證物,再加上你一向相信邏輯,我有個問題。」

  「哦?」

  「我想請問你,你為什麼相信理查不是『蜘蛛』?」她坐立不安等著,猜測翰里會不會承認是他對她的感情左右了他的想法。

  「答案很明顯,安琪。」

  「是嗎?」她向他微笑。

  「我已經和一個諾森柏蘭的貝家人共同生活了好幾個星期,我很瞭解他們家傳的特徵和習性。我相信諾森柏蘭貝家人有些共同的特色——」他一聳肩頓住。

  安琪開始迷惑了。「怎麼,翰里?請你繼續說。」

  「恕我無禮,夫人。這個出色的間諜頭子,長年脫逃、從未暴露出身份,諾森柏蘭的貝家沒有人有這種個性。」

  「個性?翰里,這到底什麼意思?」

  「這表示,」翰里說道。「一般而言,諾森柏蘭的貝家人,顯然也包括你哥哥,都是該死的情緒化,太急躁、太草率、太魯莽,而且可惡的不愛用腦筋,連個半吊子間諜都沒辦法勝任,更別說間諜頭子。」

  「噢,」安琪聽到這些意外的回答,一下反應不過來,等她意會了這些侮罵,她憤怒地跳起來。「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怎麼可以?馬上道歉,爵爺!」

  「別荒唐了,說實話不需要道歉。」

  安琪瞪住他,憤怒高脹起來。「你使我沒有選擇餘地,爵爺。你已多次侮辱我的家族,身為諾森柏蘭家族的最後遺族,我要求決鬥,因為你詆毀我的家族。」

  翰里驚奇地看著她,緩緩地站起來,他開口時,聲音中有種致命的溫柔。「請再說一次。」

  「你聽見了,爵爺。」安琪憤怒而打哆嗦,但仍盡力抬起下巴。「我要求決鬥,當然,由你選擇武器。」她沉著臉,翰里繼續以無法置信的眼光盯著她。「你可以選武器,不是嗎?我瞭解整個程序,我提出挑戰,你選擇武器,這不對嗎?」

  「完全正確,夫人。」翰里繞過桌子。「就決鬥的程序而言完全正確,事實上,身為被挑戰者,我不僅有權選武器,而且有權指定地點。」

  「翰里?」他一步一步逼近她,她被他眼中無情的神色給嚇住了,安琪開始一點一點退後。「你要做什麼?」

  安琪正想敏捷地轉向門口時,翰里已經抓住她,她向後退了一步,但是太遲了。

  翰里把她像一袋麵粉般拎起來,把她扛在肩上。他大步走向房門,打開門並帶著安琪走進大廳。

  「你瘋了,翰里,快住手。」安琪在他背上拍打,她狂亂地踢著,但他的手臂緊夾住她的腿,固定住她。

  「你要決鬥,夫人,沒問題。我們使用大自然賦予的武器就行了,決鬥地點就在我床上。我保證不會放過你,除非你求饒。」

  「該死,翰里,這不是我的意思。」

  「那真不幸。」

  翰里扛著安琪上樓到半路,僕役領班柯萊達從傭人房的方向冒出來,急忙地套著外衣,襯衫沒扣好,鞋子也拎在手中,驚奇地瞪著他的男女主人。

  「我聽到一些聲音,主人。」柯萊達結巴著,看來很不自在。「有什麼不對嗎?」

  「沒事,柯萊達。」翰里向他保證,繼續扛著安琪向樓上大步走。「夫人和我正要回房上床,懂了吧。」

  「是的,主人。」

  當翰里扛著安琪走到樓梯頂的轉彎處,安琪瞥到柯萊達的臉,他正拚命壓抑即將爆出的笑聲,她厭惡地呻吟。

  翰里大步邁進房間,只用了一個字把隨身侍從打發走:「滾!」

  他閃出去並將門關上,但仍來得及使安琪看到他臉上的笑容。翰里輕輕將她拋在床上,安琪氣餒地看他一眼。

  當他在她旁邊坐下並開始脫鞋,她很快坐起來。她的狂怒開始漸漸消失,很快地回到正常的思考,她知道她在樓下圖書室裡說的話,實在太過分了。

  「翰里,我很抱歉說那種瘋狂的挑戰,我明白這實在不是一個妻子該做的事,但是你真的激怒了我。」

  「這和你把我惹火的脾氣比起來,實在不足為道,夫人。」脫了第二隻鞋,翰里站起來開始脫他的衣服。

  安琪知道他已經完全地生氣,她感到身體裡有種熟悉的暖流在流動盤旋。我如此地愛他,她憤恨地想,他對她有這種力量真是不公平。

  「現在,夫人,我們可以開始決鬥了。」翰里走過來,迅速地脫掉她的長裙,並拉開她的襯衣。他的手粗魯地壓著她的大腿。當他彎下腰時,眼睛閃閃發光。

  「如果我勝利了,你是否會道歉?」她低語,並感到皮膚隨著他的觸摸而暖熱。

  「我不會道歉的,夫人。你要求決鬥而且我答應了,所以我們必須一起『決鬥』。」

  他將她壓在身體下並且以唇蓋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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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8:08:35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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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琪從大床上坐起來,感覺到身邊結實強壯、令人心動的男性身體。空氣中仍殘留著剛才他們做愛的氣味,而且她全身仍汗濕著。

  她睜眼看見窗外蒼白的月亮,她慢慢伸直腿,感到大腿肌肉輕微的疼痛而停住,與翰里做愛之後總是有這種感覺,好像騎了很久的優良種馬,或許這真的騎過。她自己笑了起來。

  「安琪?」

  「什麼事,翰里?」她轉過身將橫肘趴在他赤裸的胸上。

  「關於今晚我有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她的手指玩弄著他松曲的胸毛。她思索著:他們在床上彼此分享和彼此影響的程度簡直令人驚異。例如,她已經沒有防衛和交戰的感覺了。

  「為什麼今天下午,你得到小孩子給的紙條時,不立即來找我呢?你為什麼要嘗試這麼危險的冒險呢?」

  安琪歎息。「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瞭解,翰里。」

  「試看看。」

  「即使你瞭解,你一定也不會同意。」

  「你有權利這麼想,但告訴我,為什麼你不拿著紙條來找我,安琪?」他溫柔地命令。

  「是否因為你害怕,害怕你得到的消息會是不利於你哥哥的證物?」

  「噢,不!」她很快說道。「剛好相反,事實上,我已經假設我所得到的,正是能消除理查嫌疑的證明。」

  「那麼你為何不能信任我?你知道我對今晚發生的一切都很感興趣。」

  她不再玩他的胸毛。「我想向你證明,我和你的好朋友一樣,對你的調查工作是有用、有助的。」

  「莎莉和比德?」翰里皺眉。「太蠢了,安琪。他們在這方面有相當豐富的經驗,他們知道如何照顧自己。而你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進行調查工作。」

  「正是如此,」她坐起身。「所以我要學,我要成為你最親密的朋友之一,分享你的內心想法。我要我們之間,像你和莎莉、比德之間一樣。」

  「天哪,安琪,妳是我的妻子。」翰里激怒地低聲咆哮。「我們之間的關係,比我和莎莉或比德之間要親密得多了,我向你保證。」

  「我卻覺得只有當我們在床上時,我才真的和你親近,就像現在。但這並不夠,因為即使現在我們之間仍有距離。」

  「即使現在,我們之間完全沒有距離。」他笑道,並且將一隻手游移到她的腰部。「或許我要再提醒你?」

  她扭動躲開他的觸摸。「那所謂的距離是因為你不愛我,你對我只有身體上的熱情,這完全是兩回事。」

  他抬起眉頭。「你對這種不同還真是專家?」

  「我相信每個女人對分辨熱情與愛的不同,都是專家。」安琪反駁。「這無疑是本能。」

  「我們是否要再為這複雜的女性邏輯,再起無用的爭辯,而陷入僵局?」

  「不,」安琪熱心地傾身。「我只是決定,如果我沒法擁有你的愛,翰里,我可以有你的友誼。你的摯友之誼,我想要成為你的密友之一,一個你能分享一切的人,你懂嗎,爵爺?」

  「不,我不懂,你的話沒有道理。」

  「我希望感受到成為你的特殊親密戰友的感覺,你不懂嗎,爵爺?那就像成為你真正的家人一樣。」

  「胡扯,安琪,你說的全是情緒性的鬼話。好好聽我說,夫人,你是家裡確確實實的一份子。」他握住她的下巴,專注望著她。「不要忘記這個事實,夫人,你不是一個受過專門訓練的情報人員,我再也不允許你像今晚一樣搞這種危險的把戲了。這樣清楚嗎?」

  「但我做得不錯,翰里,承認事實吧。我帶給你很有意思的證物。想一想,爵爺,某人不厭其煩地要我們相信『蜘蛛』就是我哥哥,而且已經死了兩年。這意味某些有趣的可能性,不是嗎?」

  他的嘴唇扭曲。「的確沒錯,最有趣的是,『蜘蛛』﹄一定還活著,但他要每個人都以為他死了。我得到一個結論就是:他可能是目前社會頗具名望地位的人士,而且他想繼續維持他的新生活。如果他的過去曝光,他就會喪失許多東西,所以他現在比以前更危險。」

  安琪仔細考慮。「對,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越反省今晚的事,親愛的,我就越相信你差點碰到大麻煩。我真的很內疚。」

  安琪警覺了,她知道每次翰里用這種語氣說話,他就會提出一些命令。「噢,拜託,別怪你自己,翰里。這只是意外,而且絕不會再發生了。下次我再收到什麼怪紙條,我一定馬上拿給你,我發誓。」

  他不悅地看著她。「我們應該採取一些步驟以保證你會這麼做,安琪。以後沒有我的陪伴或兩個以上的僕人跟隨,你和瑪麗不准離開這棟房子。我將親自挑選陪你們的隨從,而且我會通知柯萊達,沒有他們陪同,你們哪兒都不准去。」

  「真好,爵爺。」安琪吐了一大口氣,她告訴自己,事情還沒到最糟的地步,他本來可以下令沒有他陪伴時便不准出門。當這些日子他都常不在家,她和瑪麗等於關禁閉了。這樣的結果已經使她慶幸萬分了。

  「我的意思清不清楚,夫人?」

  安琪服從地垂下頭,像個守本分的妻子。「很清楚,爵爺。」

  「此外,」翰里從容地說道。「不論有沒有僕人陪同,晚上你都不可以出去,除非我和你在」起。」

  這可太過分了,安琪馬上反擊。「翰里,你太過分了,我保證,我和瑪麗會如你所願地帶一整隊的隨從才出門,但你不能每晚都把我關在家裡。」

  「很抱歉,安琪。」他溫和地說。「但是,如果我不能確定你安全在家,我就無法專心做我的調查工作。」

  「那麼你必須自己去告訴你的女兒,說她明晚不能去艾斯萊圓形劇場了。」安琪宣稱。

  「你計畫帶她去艾斯萊劇場?」翰里皺眉。「我不確定那是否是個有益的娛樂,艾斯萊向來以它愚蠢的表演和通俗劇聞名,像女人在馬背上跳來跳去之類的。對年輕孩子完全沒有陶冶心靈和教育意義。你覺得呢?」

  「我覺得。」安琪生硬地說道。「瑪麗會得到很多樂趣,我也會。」

  「那麼,我想我可以調整我的行程,好陪你們兩人明晚一起去。」翰里流利地說。

  安琪聽了這意外的回答,差點失去平衡。「你?」

  「拜託別這麼吃驚,親愛的。身為今晚決鬥的勝利者,我不妨對失敗者大方一些。」

  「勝利者?誰說你勝利?」安琪抓著枕頭,毫不留情地打他。

  翰里那帶著男性熱情的笑聲,沙啞大方的響起來了。

  艾斯萊的表演並不完全像翰里聽說的那樣蠢。讓翰里注意的,不是馬背上表演的女士、音樂、或放煙火、歌頌英雄的無知通俗劇,讓他注意的,是他的妻子、女兒危險地傾在包廂上看下面的表演。

  安琪說對了一件事,瑪麗完全樂在其中。再度使翰里驚愕的是,他那太過嚴謹的女兒,似乎在過去幾星期以來開放心胸,好像她第一次發現童年的樂趣。

  這個觀察使他決定做一件從來沒有做過之事,也使他懷疑自己深思熟慮做決定的智能,他感到過去幾年以來,他為瑪麗安排的教育課程似乎太嚴格了,或許是因為他從不允許在課程中安排些無害的遊戲及娛樂。

  翰里看見瑪麗驚喜地喘氣,她看著下面表演場中,一個年輕女人跳過布幕障而安全地落在一匹疾馳的小馬背上。很明顯,他的女兒在新環境才開始茁壯成長。他可憐地想道,事實上他夠幸運了,因為她還沒有渴望參加氣球旅行,或加入艾斯萊大膽的裸背騎師隊。

  他的目光轉移到妻子身上,她正把劇中壞人的角色指給瑪麗看。舞台中央懸掛的巨大水晶燈,發出閃耀的光芒,照在安琪的髮上。昨晚她向他央求的話語還迴盪在他耳邊:「我希望有所歸屬……」

  他知道她想擺脫以前她所知的家人的感覺,她是諾森柏蘭貝家的遺孤,而且自從哥哥過世,她一定很寂寞。他現在懂了。

  但是安琪為什麼不能瞭解,她已經是他的小家庭的成員之一?翰里思索著。她當然明白瑪麗越來越依賴她,真的,這孩子似乎還不願意叫安琪媽媽,但這對翰里已經不再重要了。

  因為丈夫沒有跪在她面前,宣示他不變的愛,安琪便很容易焦慮不安,而這真是荒謬。正是她過於情緒化天性的一個典型例子。就他感覺而言,他覺得他已多次表達出他的感情,還有信賴。翰里不安地想,他是多麼縱容他的新婚夫人呀!

  別的男人如果看到自己的妻子半夜從窗戶爬進屋來,一定會認為她不忠貞。

  昨晚安琪應該懇求他的寬恕,並發誓絕不再冒險才對。她反而發脾氣,還向他挑戰。

  這女人讀了太多小說,這是個問題。

  「我要我們之間,像你和莎莉、比德之間一樣。」

  翰里想:他當然把她排斥在調查工作之外,不僅因為她缺乏經驗,這個理由就夠充分了,而且他不希望這件與她哥哥有關的案子,再替她惹來更多煩惱。

  現在翰里懷疑,他是否有權利將安琪排斥於調查工作之外。不論如何,她的哥哥已經牽涉到了,她也被牽連。或許諾森柏蘭貝家的遺族也有權知道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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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8:08:42 |只看該作者
  翰里聽到下面表演尾聲高揚的音樂聲,馬匹和表演者向著一波波熱情的喝采鞠躬行禮。

  在回家途中,瑪麗在馬車裡仍談個沒完。

  「爸爸,你想我騎馬,能不能學得像那位粉紅衣的女士騎的一樣?」

  「我認為你會發現這種技術的用處不大,」翰里說道,他的眼光閃爍看著安琪愉快的臉。「平常人很難有必要去站在馬背上。」

  瑪麗皺皺眉頭。「說的也是。」然後又開心地說:「當那匹小馬救了那個女士時,不是很刺激嗎?」

  「非常刺激。」

  「你最喜歡哪一部分,爸爸?」

  翰里緩緩微笑,再度注視安琪。「佈景。」

  當馬車停在門口時,翰里碰了一下安琪的手臂。「請你等一下。」他看著瑪麗。「進屋去,瑪麗,安琪要在這裡一會兒。」

  「是的,爸爸。」瑪麗跳下馬車,並且開始向僕人敘說她剛才看到的刺激的表演細節。

  安琪困惑地望著翰里。「什麼事,爵爺?」

  他猶豫了一會兒,決定開門見山地說:「我將在我的一個俱樂部與比德會面。」

  「更多的調查?」

  「是的。無論如何,我們三人——莎莉、比德和我——今晚深夜要開一個會。我們要討論至今調查到的每件事情,看看是否能找出某些解答。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加入我們。」

  安琪睜大眼睛。「噢,翰里,真的?」

  「這件事你有權利參與,親愛的。也許以前我不該排斥你。」

  「翰里,我要如何謝謝你?」

  「嗯——」安琪伸手抱住翰里,使他受寵若驚。

  她興高采烈地抱住他,雖然馬車門大開,屋裡至少有一個僕人和一個馬伕看得一清二楚。

  「你什麼時候回來,翰里?」

  「嗯,差不多凌晨三點鐘。」他溫柔地拿下她放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感覺他的身體已經對她柔軟豐滿的曲線有所反應。「待在圖書室,我們會從花園抄快捷方式回來。」

  「我會的。」她笑得比剛才在艾斯萊看表演還燦爛。

  他看著她安全走進房子,才示意馬伕向俱樂部駛去,他將在那裡見比德。當馬車行進時,他試著告訴自己,允許安琪加入這個調查小組的核心是對的。

  他也許做對了,但他絕對違背了自己的判斷。翰里深思地凝視窗外,深深感到不安。

  穿著時髦的長褲和細緻褶邊襯衫的薛比德,剛好在翰里跨進俱樂部時,從橋牌室走出來。他拿著一瓶紅葡萄酒,想要好好敬翰里幾杯。

  「噢呵,我想你不再覺得今晚的節目無聊吧?我們一起喝一、兩杯,然後你告訴我在艾斯萊看到什麼奇景。幾年前我帶一對侄子去看,事後好不容易才阻止他們加入那個騎師隊。」

  翰里勉強笑笑,跟著比德到房間的較私密角落坐下。「我也碰到了類似的問題,瑪麗可能投身舞台,連安琪也懷抱了一個光榮之夢。」

  「嗯,從她的觀點來看,」比德用嘲弄的笑容說道。正起擔任葛雷斯伯爵夫人,在歡呼的群眾前表演馬術,似乎有趣得多。想想看那些掌聲,想想看那些喝采,想想看那些在包廂裡送秋波的紳士們。」

  翰里扮個鬼臉。「不用你提醒我了。不過,安琪的日子也要變得更刺激了。」

  「噢?」比德吞一口紅葡萄酒。「怎麼回事?難道你允許她出門時,領口不圍披肩?對她這可真是大刺激了。」

  翰里狠狠地瞪比德一眼,不悅地暗自懷疑,或許他對安琪的禮服樣式管得太專制了。「我們就等著瞧,看你結婚之後,對妻子選擇的領口式樣會有什麼感想。」

  「我們等著吧!」比德笑道。

  「我要告訴你,所謂安琪刺激的新生活就是,她會加入今晚你、我和莎莉的會議。」

  比德慌忙緊張地吞下紅葡萄酒,他瞪著翰里。「天老爺,你答應讓她加入這件事?你覺得這樣明智嗎?」

  「也許不。」

  「每件證據都指向她哥哥,她會很痛苦的。」

  「貝理查顯然與此事有關,但請相信我,比德,他絕對不是『蜘蛛』。」

  「如果你這樣認為。」比德懷疑地看他。

  「我是這樣認為。目前我們擁有的證據都強力指出,某人極欲我們相信『蜘蛛』兩年前便死了。」翰里很快地敘述一遍安琪如何在屋後小巷裡發現那本筆記。

  「老天!」比德深呼吸。「這筆記是真的嗎?是否是偽造來欺騙我們的呢?」

  「我確定它是真的。我老實告訴你,比德,當我想到昨晚某人在巷子裡監視安琪,真教我嚇出一身冷汗。」

  「我懂。」

  翰里正想與比德討論他在筆記中發現的細節時,賴亞子爵走過房間來到他們身邊,他的綠眼睛閃耀著不友善的光芒。

  就是有很多無聊的危險男子在倫敦遊蕩,就像大戰後的廢物一樣,翰里想著。

  「晚安,翰里,比德。真訝異看到你們兩人在這裡,我以為你們正和夫人們參加舞會去了。恭喜你將結婚,比德,順便告訴你,你娶了社交圈中僅剩的幾位女繼承人之一真是佔便宜。使我們更沒什麼選擇機會了,嗯?」

  「我確定你會找到一個符合你的品味的人。」比德嘟囔。

  翰里轉動手中半杯紅葡萄酒,看著那紅寶石色的光芒。「你需要什麼嗎,賴亞?」

  「是這樣子的,我要警告你們,最近城裡有個很高明的賊,幾星期前闖進了我的圖書室。」

  翰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是嗎?你向治安推事報告損失了嗎?」

  「損失的物品都是難以代替的。」賴亞冷酷地笑笑,轉身離去。

  翰里和比德靜坐沉思了一下子。

  「你必須對賴亞採取一些行動。」比德終於說道。

  「沒錯,顯然必須如此。」他搖搖頭。「我唯一不明白的,他為什麼把我當作靶子?」

  「一開始,他可能只是想引誘安琪入陷阱,但現在他已明白,你破壞了他的小把戲,因為你闖入他的圖書室取得安琪的借據。他顯然很怨恨你,而且這過去幾星期你也不在城裡,他根本沒機會。」

  「我得小心他。」

  「對,從他明顯的敵意看來,我想他會利用安琪來報復。」

  翰里喝完手中的酒並想了一下。「我仍然相信,在賴亞的事業背後,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東西。也許我應該再次夜訪他的圖書室。」

  「我和你一起去,這可能很有趣。」比德慢慢露出笑容。「當然今晚是沒辦法了,你的行程表已經排滿了。」

  「非常正確,找其它有空的晚上才行。今晚我們有重要事情要做。」

  翰里和比德回來時,安琪正在圖書室走來走去。她打扮得很得體,為了這個會,她在黑色衣服外罩了黑天鵝絨斗篷,搭配了一雙黑手套,以及黑天鵝絨短靴。她之所以選短靴,因為她認為這比便鞋或軟鞋都更適合在花園、小巷行走。

  僕人們在幾小時前都已就寢了,然後她就一直興奮地坐立不安。翰里邀她參與他的朋友們的會議,這意義太重大了。她終於得以加入他的特殊圈子。

  安琪瞭解她終於能分享翰里與莎莉、比德之間親密的友誼。他們能夠一起解開謎團,翰里也能發現安琪有能力分擔部分工作。他終會尊重她的才智,她對自己期許著。他就會將她視為摯友,一個他信任的女人,並和她分享他秘密不為人知的一面。

  大廳的門開、關的輕微聲打斷了安琪的冥思,傳來男人的低語和地磚上的足音,她很快轉身跑向圖書室門口,當她開門,看到翰里滿面嚴肅而比德笑容滿面。

  比德慇勤地行禮。「晚安,夫人,容我告訴你,你今晚的打扮真是完美極了。黑天鵝斗篷及靴子真是英氣十足。她看起來神采飛揚不是嗎,翰里?」

  翰里臉色陰沉。「她看來像個該死的搶匪。我們走吧,」他說道並拿起他的黑檀木手杖。「我希望盡快把這事解決。」

  「我們不從圖書室窗口出去嗎?」安琪問道。

  「不,我們不如此做。我們要用正常、理智、文明的方式,經由廚房出去。」

  安琪對著比德皺鼻頭,跟隨翰里走出圖書室。「他進行調查工作時,都是這種德行嗎?」

  「沒錯。」比德保證。「非常掃興的人,我們的費翰里缺乏冒險性。」

  翰里從肩上狠狠瞪他們一眼。「安靜,你們兩個,我不想吵醒僕人。」

  「是的,爵爺。」比德低聲說。

  「是的,爵爺。」安琪近乎耳語。

  這個三人小組安然無恙走到花園,並且發現不需燈來照明路,明亮的月光使小路清晰可辨,而且賀夫人家樓上射出溫暖明亮的光如同燈塔一般。

  當他們接近目的地時,安琪注意到樓上的燈滅了。「莎莉應該在廚房門口等我們吧?」

  「是的,」比德輕聲說。「她會帶我們到她的書房去談話。」

  當他們到達莎莉家的花園大門時,翰里停住。「門是開的。」

  「一定是她命令僕人為我們開的。」比德說道,推開厚重大門。「我認為單靠她自己,她已經沒有力氣走這麼遠了,可憐的人。」

  「她能繼續經營龐碧亞,真教人驚奇。」安琪嘟囔著。

  「這是她活下去的動力之一,當然還有為費翰里的調查工作也能夠得到樂趣。」比德吐露道。

  「安靜。」翰里命令。

  安琪抓緊斗篷,安靜、順從地跟著翰里,比德小心地殿後。

  因為安琪跟在翰里正後面,當他猛然停下時,安琪差點撞上他。

  「哇,」她穩住重心。「翰里,怎麼了?」

  「有點不對勁。」翰里的聲音中有種死寂,似乎警告安琪勿輕舉妄動。她知道他用一種奇特的姿勢舉著手杖。

  「有麻煩?」比德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聲音中的戲謔全不見了。

  「後門是開的,沒有燈也沒有莎莉的蹤影。先帶安琪回家,她安全進去了,你再來與我會合。」

  「遵命。」比德抓住安琪的手臂。

  安琪很快躲開。「不,翰里,請讓我和你們一起去,莎莉的病可能加重了,這也許是——」安琪的腳趾碰到從一大叢灌木下伸出的女人長裙的邊緣。「噢,天哪,不,莎莉!」她低聲叫起來。

  「安琪?真要命——」翰里向她衝過來。

  安琪已經跪下,在厚重的樹叢裡瘋狂地爬著。「這是莎莉。噢,翰里,我知道這是她,她可能早就倒在這裡了,莎莉!」

  安琪摸到她朋友的身體,笨拙地拉著莎莉昂貴的絲綢衣服,她的黑手套一直被溫暖的血浸濕,星光模糊的照出一把短劍的形狀,它插在莎莉的胸口。

  「我的天!」翰里撥開樹叢,跌坐在他的老友身邊,憤怒地說道。他摸索著莎莉的手腕並感到有脈搏。「她還活著。」

  「天哪!」比德來到莎莉身邊,他看到短劍並詛咒:「該死的混蛋!」

  「莎莉?」安琪抓住她無力的手臂,被她手上的冰冷所嚇到,莎莉要死了,千真萬確。

  「安琪,是你嗎,親愛的?」莎莉的聲音近乎耳語。「我好高興,高興你在這裡,獨自死去是很不快樂的,你知道,這是我唯一害怕的。」

  「我們全在這裡,莎莉。」翰里平靜地說。「比德、安琪和我,你不孤單。」

  「我的朋友們。」莎莉閉上眼睛。「這樣很好。以前我的痛苦太深、太深了。我以為我撐不下去了,你知道,我本想自求解脫的。」

  安琪眼中充滿淚水,她猛力地抓著莎莉的手,彷彿她能用她肉體的力量支持她。

  「莎莉,誰幹的?『蜘蛛』?」

  「噢,是的,一定是他。我沒看到他的長相。他知道我有這個名單,從廚師那裡得來的名單。」

  「什麼廚師?」比德輕柔地問。

  「以前騎兵俱樂部的廚師,我早上才從他那裡得到名單。」

  「該死的『蜘蛛』下地獄吧!」翰里低咒。「我會要他付出代價的,莎莉。」

  「是的,我知道,這次你定能抓住他,我一向認為你能逮住他。」莎莉開始猛咳起來。

  安琪更用力握住她虛弱的手,眼淚自臉上滾下混到莎莉的血中。以前她也曾抱著一個人,無助地看著他生命之火越來越微弱而終至消失。世上沒有什麼比這更是煎熬了。

  「安琪?」

  「莎莉,我會好想你。」安琪淚眼模糊。「妳是我的好朋友。」

  「你也是我的好朋友,親愛的安琪。你給我許多你不知道的東西。現在我必須走了,是時候了。」

  「莎莉?」

  「別忘記翻開那本書,安琪。」

  「我不會忘記的。」

  然後,莎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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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翰里抱著安琪讓她在懷裡嗚咽,他沒辦法安慰她,無法減輕她的痛苦更使他痛苦。諾森柏蘭貝家人的悲傷也是用豐富的情緒表現出來,翰里妒忌安琪能盡情地流淚,因為他只能計劃如何報復。

  他現在只能抱緊安琪,在賀夫人安靜廣闊的宅邸裡,等安琪慢慢平靜。

  他強迫自己只能想報仇的事。

  安琪稍微平靜,翰里看著比德從後門進來。

  「他似乎有足夠時間去搜她的臥房和書房,」比德說道。「兩個房間都一團糟,但其它房間尚稱整齊,他可能聽到什麼動靜,沒搜完便離開了。他可能認為莎莉一死,沒有人找得到那名單。」

  「這房子很大,徹底搜查很難。所有的事你都料理好了嗎?」翰里平靜地問。

  比德點點頭,他的藍眼閃亮如冰。「是的,一位僕人已經去通知治安推事,我已將莎莉放在房間裡。天!她真是輕,翰里。她沒留下什麼,過去幾星期,她一定是倚靠精神和意志力量活下來。」

  安琪掙脫翰里的手臂,抬起頭。「我會想念她。」

  「我們都會。」翰里安穩地拍安琪的背。「我永遠都會特別的感激她。」

  「因為她在戰爭期間表現得如此勇敢?」安琪眨眼忍著淚水並用翰里的手帕輕拭眼角。

  「不是,雖然我一直欽佩她的勇氣。但我永遠感謝她的理由是:她建議我經由湯姆爵士認識你,莎莉說你應該是我考慮的妻子人選之一。」翰里直率地說道。

  安琪驚訝地抬頭。「她?真教人訝異。她為什麼認為我能當你的好妻子?」

  翰里微笑。「我記得我也如此問過她,她說一個非傳統的妻子對我比較好。」

  比德關上門。「莎莉很瞭解你,翰里。」

  「是的,我相信。」翰里輕推開安琪。「我的朋友們,我們必須先節哀,推事無疑會認為,莎莉是被想要闖進屋內的賊所殺,他們不會有其它想法。」

  「同意,」比德說。「他們不可能另有想法。」

  「我們必須找出莎莉說的名單。」翰里看著大廳,想著這房子有多大,要如何找才合適。「我知道莎莉有些東西不想讓別人知道時,她藏東西的方式;她喜歡選一些明顯的地方,因為別人反而想不到。」

  安琪用手帕掩著鼻。「那本簿子。」

  翰里注視她。「什麼簿子?」

  「龐碧亞的賭金簿。」安琪把濕手帕往斗篷口袋粗魯地塞進去,走入大廳向惻廳走去。

  「莎莉告訴我,如果我發現它合起來,就要你打開它,而且你聽到在她……她死前幾分鐘,叫我記得那本簿子。」

  翰里與比德交換了一眼,比德擺擺手,起身跟隨安琪。

  龐碧亞的門關著,當她開門時,翰里聽到她又哭了。但她毫不猶豫,走進黑暗而安靜的房間並打開燈。

  翰里好奇地環視四周。他經常來看莎莉,但這間側廳成為龐碧亞俱樂部之後,莎莉從未在這裡招待他。她說這個俱樂部是女士專用,她不能違規,幾個小時都不行。

  「真讓男士好奇,不是嗎?」比德站在翰里身邊低聲說。「你知道,以前我連門檻都進不來,但當我從外面仔細往裡瞧時,我總覺得不大舒服。」

  「我懂你的意思。」翰里研究著牆上的畫,他立即認出許多人。那都是神話、傳說中的女人,安琪宣稱她們是對通過歷史偏見的考驗存留下來的。翰里開始懷疑只因與女性有關,便被注定為不重要而喪失掉的歷史,不知有多少。

  「這使男人好奇,沒有男人在場時,女性們到底聚在一起說些什麼。」比德注意著四周。「莎莉總是說,如果我知道了會嚇一跳。」

  「她常告訴我,我會震撼到。」翰里挖苦似的承認。

  他看著身著黑天鵝絨斗篷的安琪走向一個希臘式的基台,上面有一本很大的皮面的書。

  「這就是賭金登記簿?」翰里走過去加入安琪。

  「是的,而且它合上了,就像她以前告訴過我的一樣。」安琪翻開書並慢慢逐頁看。「我不知道該找什麼。」

  翰里看一下裡面的登記,全是女人的筆跡。

  L.B小姐、R.M小姐以十鎊賭後者無法及時取回日記以避災禍。

  B.R小姐、D.N小姐以五鎊賭G子爵將在本月內向『天使』求婚。

  F.O小姐、C.P小姐以十鎊賭A.B小姐將於兩個月內取消與G子爵的婚約。

  「天哪!」翰里低聲說。「男人還自以為很有隱私權呢!」

  「龐碧亞的女士很喜歡打賭,爵爺。」安琪又哽咽了。「我想這個俱樂部要關門了,我會懷念這裡,它好像一個家,沒有其它地方能比。」

  翰里想提醒安琪,她不再需要龐碧亞了,她已經有自己的家。書裡夾著一張紙條飄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我看看。」他接住紙條並看上面列的名字。

  比德上前越過他的肩瞄著,安琪也扭頭看。

  「怎樣?」比德問道。

  「沒錯,正是名單,無疑是騎兵俱樂部的部分成員。這是莎莉的筆跡。」

  比德愁眉不展。「我看不懂。」

  「不足為奇。」翰里將燈拉近,更仔細地研讀。「這是一種老式密碼,莎莉以前常用這種方法傳口信給我。」

  「你要多久才能把所有姓名翻譯出來?」比德問道。「最少有十個姓名。」

  「不必很久,但我們知道這些人是誰之後,還得花時間去想到底哪一個才是『蜘蛛』。」翰里將紙條折好,小心地放入皮夾。「我們走吧,天亮前還有很多事要做。」

  「我要做什麼呢?」安琪很快問道。

  翰里笑了並準備打一場仗。「你必須回去叫醒管家,然後收拾好你和瑪麗的行李,七點前要準備好向杜塞出發。」

  她瞪著他。「早上七點?但是,翰里,我現在不要離開。我們已經如此接近殺害莎莉的兇手及『蜘蛛』的身份。你必須讓我留下。」

  「我絕不能讓你留下,『蜘蛛』已經知道名單而會想盡辦法得到它。」翰里抓住她的手,使勁向門口拉。「比德,也許你的未婚妻有興趣去杜塞住幾天?」

  「我認為這主意很好。」比德回答。「天知道我正想著,在我們找到『蜘蛛』前,她應該離開的,而且我認為她應該喜歡有凱蒂陪伴。」

  「我認為你們兩個不該替我做主,好像我無能為力似的。」安琪大聲說道。「我不要去杜塞。」

  「但你會去。」翰里鎮靜地說。

  「翰里,拜託——」

  他很快尋思,尋找停止這爭辯最有效的方法,他想到了,並毫不留情地使用。「我並不只擔心你的生命,安琪。我要為瑪麗考慮,我要確信我的女兒的安全。我們要面對的是一個摸不清底細的怪物。」

  安琪很快聽懂他的意思。「你想他可能會加害瑪麗,但是為什麼呢?」

  「這很明顯,如果『蜘蛛』想到是我要找出他,他會利用瑪麗來威脅我。」

  「噢,是的,我懂,你的女兒是你的一大弱點,他應該知道。」

  你錯了,安琪,我有兩大弱點,另一個是你,翰里想著。但是,並沒說出口。讓她以為他全心放在瑪麗身上,他必須靠她照顧他的女兒。她天生就會保護無辜之人。「拜託,安琪,我需要你的協助,我必須知道瑪麗安全離開倫敦,才能專心去抓『蜘蛛』。」

  「好的,當然。」她富有責任感地看著他。「我會用生命保護她,翰里。」

  翰里溫柔地摸她的臉頰。「你得非常小心照顧自己,嗯?」

  「當然。」

  「你和瑪麗還需要一點幫助。」翰里說道。「我要一隊武裝隨從送你們去杜塞,並保護你們直到我回來。」

  「一隊武裝隨從,這是什麼意思?」安琪警覺。

  「其實沒那麼可怕,我只是讓兩個有經驗的手下保護你們。他們兩個將攜帶武器,遇到麻煩時知道該怎麼做。」

  「她在葛雷斯府會很安全。」比德說道。「在鄉下大家都互相認識,陌生人一闖入立即會被注意。而且有狗,陌生人一闖入房子,狗就會警告地叫了。」

  「的確,」翰里看著安琪。「而且你有凱蒂作陪。」

  安琪微笑。「我不指望她,我真的懷疑我的堂妹能在早上七點起來旅行。」

  「她會準備好,」比德柔聲宣佈。「我急於希望她離開,就像翰里要你離開一樣。」

  安琪深思地看著他。「我懂,我確信凱蒂會發現,突然間被下令離開的經驗是相當有趣的。」

  比德聳聳肩,顯然不以為凱蒂會反抗。

  第二天早上七點之前,一切已準備就緒。翰里站在門前台階,先向女兒道別,瑪麗對於離開倫敦及其中的娛樂很失望,但她父親向她解釋,家裡還有事要安琪處理。她接受這個理由,但仍提醒他,她還沒看過維克花園。

  「你很快就可以回來,我將親自帶你去看。」他向她保證。

  翰里將女兒抱上寬大的黑色旅行馬車的座位上,轉向安琪,她正走下樓梯,他很讚歎她身上高雅的墨綠色洋裝和輕鬆的高頂帽。他相信,即使在早晨七點匆忙打包去鄉下,安琪看起來仍是瀟灑又時髦。

  「都好了嗎?」她停在他面前問道,她定定地注視他,帽簷下的眼光看起來很嚴肅。

  「是的,妳的堂妹在她的家中等妳。你們快上路,今晚在客棧中過夜,明天下午便到達葛雷斯莊園了。」翰里停頓一下。「我會想念你,安琪。」

  她發抖似的微笑了。「我也會想念你,翰里。我們會等待你的歸來,請非常、非常小心。」

  「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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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點點頭,毫無預示地,她踮腳吻了他,在瑪麗、馬伕和僕人們眾目睽睽之下。翰里想把她抱緊點,但遲了一步,她已經離開了。

  「我愛你,翰里。」

  「安琪——」翰里本能地要握住她,但她已轉身上了等候許久的馬車。

  翰里站著看著銀黑色的馬車轆轆地駛上街道,他呆站了許久,重複想著分手時安琪說的話:我愛你,翰里。

  這是,他想著,她第一次如此大聲說這些話。他明白他的心底早就等著這些話,等好久了。

  我愛你,翰里。在他心底深鎖的門開啟了,門後看來不再蒼白蕭瑟了。

  上帝,我也愛你,安琪。到現在我才明白,你已經成為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翰里直到馬車走出視線,才舉步走回書房。他在書桌後坐下並打開莎莉寫的紙條,不需太久便能解開密碼。

  他解開密碼,研究這十一個姓名。名單上有幾個人已死於戰爭了,另有幾個人他知道是沒有『蜘蛛』的聰明和能耐的。有幾個他完全不認識,但比德應該認得。

  名單上最後一個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坐著,瞪著這個名字,直到比德出現。

  「唉,她們安全無恙的離開了。」比德仰臥在長椅上並說:「我剛剛才把凱蒂推上馬車,瑪麗再次向你道別,還說除了維克花園,她還要再去艾斯萊。」

  「安琪呢?」翰里盡力保持聲調平靜並顧忌地。「她還有什麼話給我嗎?」

  「她說她會好好照顧你的女兒。」

  「她真是忠誠,」翰里輕聲說。「她是一個能托付生命、人格、孩子的女人。」

  「是的,她是的。」比德用瞭解的表情說,他上身向前傾。「發現什麼了嗎?名單上有什麼好玩的?」

  翰里無言地把譯好的名單亮給他看,他看到當比德讀到最後一個名字時,癟癟嘴。

  「賴亞。」比德很快抬頭。「老天,正合適,不是嗎?沒有家人、沒有過去,沒有親近朋友。他知道我們的調查,就想引我們以為貝理查才是『蜘蛛』。」

  「對,他一定發覺騎兵俱樂部的會員名單,落入莎莉之手。」

  「他來找名單,但莎莉醒著在等我們,無疑地這嚇到他,因此他殺了她。」比德握緊拳頭。「混蛋,」比德坐下。「怎樣,爵爺?接下來一步該如何做?」

  「我應該再度夜探賴亞的書房,是時候了。」

  比德揚起眉頭。「我一起去。今晚?」

  「可能吧。」

  但這不可能,賴亞今晚在家招待朋友,翰里和比德在黑暗的車廂中,看著賴亞的書房燈火通明直到天亮。

  第二天晚上,賴亞到他的俱樂部去了,翰里和比德不到午夜便自窗戶潛入他的書房。

  「哈,你提過球形保險箱。」比德嘟囔著並朝它走去。

  「我們不用去管那保險箱。」翰里揭開地毯邊緣。「在安琪來過的那天早晨,我來此與他說話,賴亞毫不隱藏那裡。他可能把那當作一個方便的儲藏處,放些較不重要的東西,也或許當作誘餌。『蜘蛛』顯然該有另一個更好的寶物箱。」

  「我懂你的意思,這裡果然沒多少東西。」比德打開保險箱並搜查,他關上它並開始有系統地檢查房裡的鑲板。

  過了二十分鐘,翰里找到在地板上有個隱藏的機關。

  「我想我們找到了,比德。」翰里從地板上拿出一個小金屬盒。他靜靜地走著,輕悄的足音好似深夜從酒店溜回來的僕人一般鬼祟。「我們最好到別處去檢查這個。」

  「同意。」比德半個身子已經伸出了窗外。

  一小時後,他們舒適地坐在翰里的書房中,翰里打開這個小盒子,首先吸引住他的目光,是盒中燦爛的寶石。

  「『蜘蛛』似乎拿了叛賊的報酬,換成珠寶。」比德仔細端詳。

  「沒錯。」翰里不耐煩地在盒裡閃亮的珠寶堆中搜尋,他的手指摸索到紙包,然後他把它拿出。

  他快速抖動紙袋,一本小筆記本掉出來,他打開並看著,其中大部分是一些簡短、秘密的記事,像日期、時間等,可能有意義也可能毫無用處。最後一段則非常有意思,也令人費解。

  「看到什麼了?」比德靠過來好看清楚。

  翰里大聲讀出那一段。「露西安,威莫鎮,七月五百鎊。」

  比德看著他。「這玩意兒什麼意思?這傢伙在威莫鎮養了一個女人?」

  「不大可能,那不會高到每個月五百鎊。」翰里沉默了一會兒並思考這其間的關係。「威莫鎮距離葛雷斯莊園不超過八哩,而且它有個活躍的港灣。」

  「唉,當然,大家都知道,怎樣?」

  翰里慢慢抬起頭。「所以露西安一定是一艘船,不是女人。『蜘蛛』很顯然付錢給某人,可能是船長,五百鎊這麼一大筆錢,因為他七月要用船。」

  「就是這個月嘛,他為什麼要為這船付一大筆錢?」

  「假設,他想使船保持在隨時可以出發的狀態?『蜘蛛』很偏好藉水路溜走,如果你還記得。」

  「對,他是這樣沒錯。」

  翰里合上筆記本,肚子裡一陣寒氣。「我們必須找到他,馬上,今晚。」

  「再同意不過了,翰里。」

  但是賴亞很會隱藏行蹤,翰里和比德花了幾天才發現,『蜘蛛』已經離開倫敦了。

  回到葛雷斯莊園的第一晚,安琪難以入睡,瞪著天花板,她聽到大宅裡蟲鼠的吱喳聲。

  稍早時,她跟著僕人巡視了一趟,仔細地看他鎖上每道門窗,她還檢查晚上是否將狗放在廚房,僕役長一再向她保證住宅的安全。

  「主人幾年前就命令要用特別的鎖,夫人。」施先生告訴她。「非常堅固的鎖。」

  但是,安琪仍無法入睡。

  她終於推開被子披上睡袍,她取了蠟燭並點亮它,雙腳輕輕滑進拖鞋,走進大廳。她決定,去看瑪麗最後一次。

  走到半路,她看到瑪麗的房門開著,她跑進去,一隻手遮著燭光擋風。

  「瑪麗?」

  瑪麗的床上空無一人,安琪強迫自己冷靜,不能驚慌,房間的窗仍好好地鎖著,她可能起來喝水,或者下樓去廚房拿點東西吃。

  安琪衝向樓梯,走到一半,她看到書房門下有光線,她閉上眼深呼吸,然後快步走下樓梯。

  當她打開書房門,赫然看見瑪麗,這孩子蜷曲在她父親的大椅子中,看來微弱無助,她點了一盞燈,腿上有本書。當安琪進來時,她抬頭看著。

  「嗨,安琪,你是否也睡不著?」

  「是的,的確如此。」看到她安全使安琪鬆了一大口氣,安琪偽裝地笑了笑。「你在讀什麼?」

  「我試著讀『古物研究』,真難。有許多生字。」

  「沒錯。」安琪將手上的小蠟燭放在桌上。「要不要我念給你聽?」

  「好的,請念,我好喜歡。」

  「我們去長椅子坐在一起,你跟著我讀。」

  「好的。」瑪麗滑出翰里的大皮椅,隨安琪走向長椅。

  「首先,」安琪說著並跪在壁爐前,「我先生火,這裡相當寒冷。」

  幾分鐘後她們舒服地坐在旺盛的爐火旁,安琪拿起一本獻給華特史考的新小說,並輕聲讀著失蹤繼承人、尋寶者等的探險故事。

  過了一會兒,瑪麗打呵欠並將頭靠在安琪肩上,過了不知多少時間,安琪終於低頭看並發現她的繼女已經睡著。

  安琪坐了好久,看著火,想著,自覺今晚就像瑪麗的真媽媽,她感到像個真的媽媽般想保護她。

安琪尋思,今晚她也像個真正的妻子。當然一位真正的妻子就會體會這種等待丈夫歸來。的不安定的恐懼感。

  書房門輕輕推開了,凱蒂穿著印花棉布睡袍走進來。她微笑看著安琪蜷曲在長椅上,而瑪麗正睡在她身邊。

  「今晚我們似乎都失眠了。」凱蒂低語著坐下。

  「好像是的。你是否在擔心比德?」

  「是的,我怕他這人就是魯莽,我祈求他別冒險。對於莎莉的死,他憤怒極了。」

  「翰里也氣壞了。我知道他想隱藏,但是他的眼睛在燃燒,他外表平靜、自制力強,但內心感情很豐富。」

  凱蒂微笑。「我得拾妳牙慧了,比德,另一方面,總把感情藏在快樂、嘲笑的面具背後。但是他的感受也很深刻,我很奇怪。為什麼相隔如此遠,我才看清他天性中隱藏的真。」

  「或許他太擅長隱藏真情,就和翰里一樣。他們兩人都很小心,不暴露出內心的想法和感情。我想為了戰爭,他們過於如此了。」但翰里早在面對情報工作的危險之前,就學會更多的自制。安琪想著,回憶起畫廊裡那不忠的女人。

  「這對他們必是可怕的考驗。」

  「戰爭?」安琪點點頭,她的心為了翰里和比德而抽痛。「他們都是好人,好人在戰爭時就受更大的苦。」

  「噢,安琪,我好愛比德。」凱蒂托著腮,注視火焰。「我好擔心他呀!」

  「我懂,凱蒂。」安琪感到今晚比以前都還更親近她的堂妹,這感覺很美好。「你是否想過,雖然我們是貝家不同系的人,但我們源出同樣的祖先,凱蒂?」

  「最近我經常這樣想。」凱蒂皺眉承認。

  安琪輕輕笑了。

  兩個女人靜坐在爐火前許久,瑪麗睡在旁邊。

  第二晚,安琪的不安擴大成了焦慮,壓得她喘不過氣。她努力要睡,但跌進一個朦朧的夢魘。

  她驚醒,滿手是汗,心臟怦怦跳,她感到快被棉被活埋似的。

  為了壓制不安,她推開被子跳下床。她站著急促吸呼,試圖將心裡奇怪的恐懼感壓抑下來,當她感到無法忍耐時,她放棄了。

  抓起睡袍,她衝出寢室穿過走廊到瑪麗的房間去,安琪告訴自己,當她看到瑪麗很安全時,她就會平靜下來。

  但瑪麗並沒有安全地裹在被窩中,她又不在,但這一次窗戶大開。夜風吹動窗簾,使房裡寒氣逼人。

  月光明亮足以看清窗台上綁著一條結實的繩索,它直直垂到地面。

  瑪麗被綁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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