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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愛曼達.奎克]佳期天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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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7:38:0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佳期天定 作者:愛曼達.奎克 

貝安琪深信這一切全是個可怕的錯誤。自大冷漠,使人不安的葛雷斯伯爵費翰里不可能想娶她。人人都說他心目中的賢妻必須是美德的典範。而每個人都知道安琪——身為聲名狼藉的諾森伯蘭貝家的最後一位傳人,是個絕不肯受禮俗束縛的女子。

於是這位生氣盎然的美女決定午夜造訪伯爵,警告並說服他,她不是他理想的伴侶。但當她由窗戶爬進他黑暗的書房,安琪只更加深了翰里的決心……吻住那對蜂蜜般甜美的雙唇上的笑意,教她如何循規蹈矩!

然而,他不知道需要上一課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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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7:38:20 |只看該作者
序幕

  戰爭結束了。

  人稱『復仇女神』的男子正佇立書房的窗邊,傾聽街上擾攘的喧嘩聲。整個倫敦都在慶賀拿破侖在滑鐵盧的潰敗。整座城市都充滿了煙火、音樂和千千萬萬人精神抖擻的哄笑聲。

  它已經過去了,但是對『復仇女神』而言,事情尚未結束。彷彿永遠也不會結束,至少不是他滿意的那種結束。自稱『蜘蛛』的那位賣國賊的身份仍是一團迷霧。謎底恐怕是解不開了。喪命在『蜘蛛』手中的人是討不回公道了。

  至於『復仇女神』呢。他知道該是過自己日子的時候了。他有責任和義務待完成;不過最重要的是替自己找個適當的妻子。他要以一如他做其它的事那般,既合邏輯又絕對知性的態度來從事這項工作,他要擬出一份候選人名單 然後從中挑出一位。

  他完全清楚自己要什麼樣的妻子。由於他的姓氏和頭銜,她必須是一位貞潔的女性。為了他的靈魂著想,那麼她必須是他信得過的女人,一個知道什麼叫忠實的女人。

  『復仇女神』在陰晦的地方生活得大久了。他瞭解信賴和忠實的真諦,也知道那是無價之寶。

  他側耳傾聽街上的聲音。它結束了。戰爭導致令人膽寒的毀損終於告一段落,對此沒有人比『復仇女神』更衷心感激了。

  然而,他心裡一直遺憾的是,他和那個血腥的『蜘蛛』叛國賊卻無緣決一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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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5-4-9 17:39:23 |只看該作者
01

  圖書室的門被打開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只有門開處的微風使得燭焰閃爍不定。貝安琪蜷縮在房間盡頭的陰影中,正想用髮夾插入男主人書桌的鑰匙孔,此刻動都不敢動。

  她正要命地跪在龐大的橡木書桌後,目瞪口呆地盯著那支她為了照明而點燃的蠟燭。門被輕輕關上時,燭焰又閃了一下。帶著愈來愈害怕的感覺,安琪的眼光沿著長長的桌面望過黑暗的房問。

  進入圖書室的男子一聲不響地站在靠近門口的黑暗中。他很高大,好像是著一襲黑色睡袍。陰陰暗暗的,她看不清他的臉。然而,屏息蹲伏著的安琪卻可以感受到一種惱人的警覺氣氛。

  只有一個男人會給安琪這種感覺。她無需仔細看就可以猜出那個像只巨大的肉食動物一般懶懶地站在陰影中的人是誰。她幾乎可以肯定地說,他就是費翰里。

  不過,他沒有任何動靜,令人大大鬆了一口氣。奇怪的是在黑暗中他好像十分自在,彷彿他是在黑暗中長大似的。安琪再度樂觀起來,或許他並沒有看出什麼不尋常的地方。或許他只是下樓來找一本書,並且以為蠟燭只是前一個下樓來的人不小心留下來的。

  有那麼一會兒,安琪甚至期望他並未察覺她正在桌子後面熱切地盯著他。或許他並未發覺在大房間另一頭的她。如果她小心翼翼,說不定她還能夠逃過這一劫而保全名譽。她把頭重新藏入厚重的橡木桌後。

  她沒聽到任何腳步聲踩過厚厚的波斯地球,但是過了一會兒,那個男人在距離她幾步之遠的地方說話了。

  「晚安,貝小姐。我想你一定在安飛的桌子後面發現了很值得一讀的東西?不過,那兒光線未免太差了吧。」

  安琪立刻認出這極端冷靜又不動聲色的男聲,她悶悶地哼了一聲,她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那的確是費翰里。

  她的運氣真差,這個週末有許多客人住在安飛爵爺的鄉村別墅裡,而發現她的人竟然是她堂叔的好朋友——葛雷斯伯爵費翰里,那種人可能不會相信她仔細編出來的故事。

  費翰里令安琪不安的理由很多,其中之一是他有能耐將她一眼看穿,並且讓她吐實。此外,令她憂慮的是他實在是聰明得一塌糊塗。

  安琪慌得不得了,開始盤算在這種突發狀況中什麼樣的故事可以派上用場。而且,非得是個漂亮的故事不可,費翰里可不是傻瓜。他很有威嚴,十分犀利和敏銳;就安琪所知,偶爾還有點傲慢,但是絕非傻瓜。

  安琪決定她只能厚著臉皮出來面對這尷尬的情況了。當她帶著些許訝異抬起頭來向上看時,她強迫自己笑容可掬。

  「噢,你好,爵爺。沒想到這種時候會在圖書室碰到人。我剛剛在找髮夾,好像掉了一根。」

  「桌上的鑰匙孔裡好像有一根髮夾插著。」

  安琪裝出很驚訝的樣子跳了起來。「天哪!原來在這裡!真奇怪它會掉在這種地方。」當她把髮夾從匙孔中硬扯出來扔進她印花棉布衣的口袋時,她的指頭微微顫抖。「我睡不著覺,所以下樓來找點東西看,接著就發現自己的髮夾掉了。」

  在昏暗的燭光中,費翰里一本正經地思索著她明朗的微笑。「貝小姐,你睡不著覺真令我意外。你今天一定有了充分的運動呀!我想下午你一定參加為了女士舉辦的擊劍比賽,接著又長途漫步到羅馬廢墟野餐。最後呢,則是今晚的舞會和撲克牌遊戲。人家一定以為你筋疲力竭了呢!」

  「嗯,我想大概要怪對環境不熟悉吧。您是知道的,爵爺,有的人會認床呢!」

  他冷靜的灰眼珠,讓安琪想起冬天裡冷冷的海,微微發亮。「這說法挺有意思。貝小姐,你一定常常換床睡嘍?」

  安琪盯著他,不知道該怎麼接招。她心裡隱約覺得費翰里看似禮貌的話語中有意地含著性諷刺。她立刻又認為這絕不可能。畢竟費翰里是不可能在淑女面前言行失態的。接著,她又懊惱地想到,或許他根本沒當她是淑女。

  「不,爵爺,我出門旅行的機會不多,所以換了床常常不能適應。現在跟你告退了,我最好回到樓上去。凱蒂堂妹醒來看我不在,可能會擔心。」

  「喔,對呀,可愛的凱蒂。我們可不能讓那位小天使擔心她調皮的堂姊,是不是?」

  安琪氣餒了。顯然伯爵對她的評價很低。費翰里顯然當她是個態度不佳的頑劣少女,只願他不要當她是個賊就好了。

  「對,爵爺。我不想讓凱蒂操心,晚安。」她把頭抬得高高的,想從他身旁繞過。但是他卻一動也不動,因此她不得不停在他面一前。她注意到他非常高大。安琪距離他這麼近,深深懾於他體內散發出來那股堅定、不屈不撓的力量。她鼓起勇氣道:「爵爺,您不會不讓我回房四?」

  費翰里輕輕揚了揚眉。「如果不能知道你來的目的,我不會讓你回去。」

  安琪變得唇乾舌燥了。他不可能會知道盂若琳的日記呀!「爵爺,我現在很想睡覺,也不想看任何東西了。」

  「你想找的,在安飛伯爵抽屜裡的東西也不想看了嗎?」

  安琪為了避重就輕,大怒道:「你膽敢暗示我企圖打開安飛爵爺的抽屜,我說過,我的髮夾湊巧卡在它的鎖孔上。」

  「貝小姐,讓我來吧。」費翰里自寬袍口袋中取出一長條鐵線,輕輕插入書桌鎖孔。雖然極其輕微,但是鎖孔顯然出現?;嗒的聲音。

  安琪吃驚地發現他大大方方打開第一層抽屜翻閱東西。他揮揮手叫她過來找她要的東西。

  安琪心存疑慮地看著伯爵,咬了咬下唇,然後疾步過去翻找抽屜。她在幾張大活頁紙下找到一本小巧的皮面書,她立刻抽了出來。

  「爵爺,我真不知說什麼好。」安琪抓緊日記,眼睛看著費翰里說。

  在搖曳的燭光下,安琪覺得伯爵不僅嚴肅,簡直是冷酷。他是個十足的美男子,但是卻有一種懾人的氣質,安琪打從叔叔在社交季開始時介紹他們認識就有這種感覺。

  她感覺到他冷漠的雙眼似乎有著什麼。基於莫名其妙的女性好奇心,她有一股打開它的慾望,雖然他或許不會感激她這樣做。他根本不是她喜歡的那型,但是她卻發現他謎般地惱人。

  費翰里厚黑的頭髮夾雜銀絲。他約莫三、四十歲。嚴厲而陰沉的氣質透露出他學識經歷皆豐富。一個古典學者會有這種風采!這又是個謎。

  他身著睡的,寬厚的胸膛和挺拔的線條顯然是與生俱來的,而非裁縫師的功勞。他那種有條不紊又具侵略性的優雅氣質令安琪枰然心動。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被吸引,他倆的氣質與教養南轅北轍。無論如何,一切勢將徒然,這點她深信不疑。他靠近她時,她內心激動不已;她對他說話時 她情緒殷切;然而一切終歸是毫無意義。

  她深信唯有笑和愛能將費翰里眼中的陰霾一掃而光。眾所周知,費翰里在找人結婚。但是他絕不會考慮一個會把他規律的生活弄得天翻地覆的女孩。他會桃一個完全不同典型的女人。

  據說費翰里擇偶的條件很高。想要擠進他名單的女人必須是女性的典範:心地、氣質必須端肅,態度、教養必須高貴,聲譽毫無瑕疵。簡言之,費翰里的新娘將是禮節的典範。

  這種女人絕不會深更半夜撬開主人家的桌子。

  伯爵眼睛盯著安琪手中的冊子,喃喃地說:「長話短說吧,我猜日記的主人是你的好友?」

  安琪歎了口氣。剛才假冒天真根本白費心機,看來他知道的比想像中還多。

  「是的,爵爺。」安琪抬起下巴。「我的朋友蠢得把一些心裡的話寫在日記中。後來她發現當事人感情不太忠實,因此十分後悔。」

  「你是指安飛?」

  安琪雙唇緊閉。「答案已經很明顯。日記就在他抽屜裡,不是嗎?安飛爵爺由於戰時功業彪炳,在公開場合或許還拿得出去,至於他對付女人的那一套,顯然是個卑鄙小人。我的朋友跟他說她不再愛他後,日記便被偷了。我們認為是女僕被收買了。」

  「我們?」費翰里輕聲重複道。

  安琪假裝聽而不聞。她不想讓他知道這個週末她是如何混進安飛的別墅。「安飛以日記要脅我的朋友跟他結婚。」

  安飛何需如此?這陣子他很受女人青睞呢。」

  「爵爺,我的朋友繼承了一大筆財產。」安琪聳聳肩。「據說安飛從歐陸回來後,賭輸了大筆財產。他和他母親顯然已下定決心,要他和財富結婚。」

  「原來如此,我不知道安飛輸錢的事在小姐圈中傳得這麼快。他和母親正努力粉飾太平,今晚盛大的宴會就是明證。」

  安琪刻薄地笑了笑。「爵爺,當男人開始追求某種特定的婚配時,有關其動機的謠言就會漫天而起,更有一些自作聰明的人還把它一五一十記下來呢。」

  「貝小姐,你是暗指我的動機嗎?」

  安琪兩頰緋紅,不過卻不願在他不以為然的眼神下退卻。

  「既然您問起了,爵爺,」安琪堅定地說。「那麼我可以告訴您,大家都知道您在找一位十分特殊的女性結婚,而且據說您手上還有一份名單呢。」

  「很有想像力!他們有沒有說我的名單上有誰呢?」        

  她怒目而視。「沒有,只聽說名單很短。不過那是可以理解的,因為據說您的條件十分苛刻。」

  「越來越有趣了,貝小姐。那麼我的擇偶條件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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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7:39:32 |只看該作者
  安琪真希望自己能夠閉上嘴巴,然而謹慎精明卻不是他們貝家人的特性。她又繼續滔滔不絕:「據說,您的新娘要和凱撒的妻子一樣,各方面都毫無瑕疵。要心思縝密而且敏銳優雅。簡言之,您要的是完美的精品。祝您好運!」

  「瞧你那輕蔑的口氣,你大概認為真正具有美德的女性是很難找到嘍?」

  「那要看你對美德如何定義了。」她反唇相稽。「依我之見,鮮有婦女是真正的典範。您不妨像安飛爵爺一樣,改尋一位女繼承人,那麼您的候選人名單說不定會稍稍長一點;雖然我們都知道女繼承人已經十分缺貨了。」

  「不知幸或不幸,這要依個人而定了,我湊巧不需要女繼承人。這讓我可以有另外的選擇。不過,你的多聞事關我的私事,令我受寵若驚。貝小姐,我可否請教你如何知道這麼多細節呢?」

  她絕不會告訴他消息是來自『龐碧亞』——她曾協助創辦的淑女沙龍,也是情報謠言的傳播中心。「爵爺,城裡的閒話多的是。」

  「此話不假。」費翰里的目光若有所思。「閒話就像倫敦街上的泥濘一樣尋常。你認為我喜歡絲毫不沾惹閒言閒語的女人,這點倒十分正確。」

  聽到費翰里證實名單的事令她十分沮喪。「我說啊,爵爺,祝您好運。但願您別後悔標準訂得太一高了。」她抓緊孟若琳的日記。「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回房了。」

  「當然。」費翰里低頭,禮貌性地側身讓她過。

  聽到這話,安琪如釋重負地飛離伯爵。她意識到他倆現在的情況有點太親密了。費翰里穿睡袍的樣子令她心猿意馬。

  她走了一半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便大搖大擺晃到他面前。「我想請教您一件事。」

  「什麼事?」

  「您會把今晚這不愉快的事跟安飛爵爺提嗎?」

  「貝小姐,如果易地而處,你會怎麼做呢?」他嘲弄地問。

  「我會保持紳士的緘默。畢竟,淑女的名譽攸關性命。」

  「的確如此。而且不僅是攸關你朋友的名譽,對不對?貝小姐,名譽是女人那頂頭冠上最珍貴的珠寶。」

  該死的男人,傲慢的東西。「我今晚是冒了點險。」她以冷冰冰的語調說話。「不過,您別忘了,我來自諾森柏蘭的貝家,而非漢普夏的貝家。我們家族的女人從來不理會社會規範那套東西。」

  「你不認為那是為保護女人而設的嗎?」

  「才不是!那只是為方便男人而設的。」

  「我不同意你的話,貝小姐。社會規範常常令男人諸多不便。現在就是。」

  她輕蹙眉頭,決定放棄那句不知所云的話。「爵爺,我知道您是我叔叔的好朋友,我希望我倆不致反目成仇。」

  「我也不希望如此,貝小姐。」

  「多謝。不過我坦白告訴您,我倆毫無相似之處。我想您也知道我們的氣質癖好完全相反。您是一個時刻以無聊的社會規範為生活準繩的男人。」

  「那妳呢,貝小姐?你的準繩是什麼?」

  「什麼都沒有。」她坦然答道。「我想要享受生命。諾森柏蘭的貝家人寧可冒險過活,也不願埋葬在無聊的美德之下。」

  「得了吧,貝小姐,你難道不知道美德本身就是報酬嗎?」

  她愁容不展地盯著他,不確定他是否在嘲弄她;隨即又將此念頭拋開。「這大有疑問。爵爺,請回答我,您是否會告訴安飛爵爺我今晚來到圖書室?」

  他陰鬱的眼睛望著她。「你以為呢?貝小姐。」

  她用舌尖舐了舐下唇,慢慢地笑了。「我想您是被自己的原則陷阱給困住了。告訴安飛

  今晚的事有違您的行事規範,對不對?」

  「答對了,我不會說。不過,我保持緘默自有我的理由。你既然不知道理由,我建議你不要妄加揣測。」

  她微側著頭,仔細想了想。「您沉默的理由是不希望令我叔叔難堪,對不對?」

  「這是原因之一,不過並非主要理由。」

  「無論如何,我很感激。」她突然咧咧嘴,她知道自己和孟若琳都安全了。突然她又靈光一現。「您怎麼知道我今晚會在這兒,爵爺?」

  輪到費翰里笑了,他咧嘴的奇怪模樣令安琪心生警惕。

  「你該慶幸這個問題可以令你今晚難以入睡,貝小姐。好好想一想。淑女的秘密總是茶餘飯後的閒談話題。所以聰明的小姐就不該像你做出今晚這一類的冒險行為。」

  安琪狼狽地皺皺鼻子。「我真不該問這種問題。像您這種品行高尚的人是不會放過任何教訓人的機會。不過,這回我原諒您;為了人今晚的協助和沉默我十分感激。」

  「我想你會一直感激下去。」

  「我應該會。」安琪一時興起又跑回桌邊在他面前停住。她踮起腳尖,在他堅定的顎上輕輕親了一下。經此一觸,他呆若木石。她知道他真的被自己嚇到了,忍不住淘氣地咯咯輕笑。

  「晚安,爵爺。」

   一方面對自己的大膽大感興奮,一方面又一高興自己今晚在圖書室的斬獲,她情緒激動地飛快直奔門口。

  「貝小姐?」

  「什麼事,爵爺?」她停下來轉身面對他,但願他看不見自己臉頰發燙。

  你忘了帶走小蠟燭了,你上樓梯時用得著。」他撿起蠟燭要遞給她。

  安琪遲疑著要不要回去拿。繼則匆匆自他手中取走蠟燭,一語不發奔離圖書室。

  當她飛奔回房時,她毅然地告訴自己,她很慶幸自己不在他的新娘候選人名單中。諾森柏蘭的貝家女人絕不可能被這麼一位古板又頑固的男人給拴住。

  除了兩人氣質明顯的差異外,他倆幾乎沒有共同興趣。費翰里是卓然有成的語言學家;同時和她叔叔貝湯姆男爵一樣也研習古典文學。伯爵僭心研究古希臘羅馬文學,他的著述在圈內頗負盛名。

  如果費翰里是眼神憂鬱、文章熱情如火的詩人,那麼安琪尚可理解自已何以被他吸引。然而他根本不是那類作家。他的作品十分枯燥,諸如『塔西塔斯史書要素之研討』和『普魯塔克傳記選本之探討』,這兩篇最近都頗受好評。

  基於莫名的理由,安琪曾將兩篇文出早從頭讀到尾。

  安琪捻熄了蠟燭,悄然回到她和凱蒂共享的臥室。她躡腳回到床上,脫下睡袍。月光自厚重的窗簾縫隙流瀉進來,照亮了她堂妹的睡姿。

  凱蒂有漢普夏貝家的淡金髮色。她可愛的臉龐配上貴族的鼻樑和下巴正靠著枕頭。長長的睫毛下是她柔藍的眼珠。上流社交圈仰慕她的紳士尊她為『天使』,的確名副其實。

  安琪對堂妹最近在社交上的斬獲也引以為做,年方二十四的安琪已負起將凱蒂推介給上流社交圈的責任。這是她對照應她的叔叔和堂妹最低限度的回報。

  貝湯姆男爵是漢普夏的貝家人,極其富有,因此有大把的鈔票讓女兒躋入社交圈,同時安琪的花費他也慷慨地一併支付。然而,身為鰥夫,與女性鮮少接觸,他無法為女兒安排成功的社交季。同時,對於時尚和門面妝點,他也茫無所知;這點安琪當然鼎力相助。

  漢普夏的貝家人有錢,但是諾森柏蘭的貝家人卻深諳時尚,講究派頭。

  安琪很喜歡她堂妹,但是兩人就如同白天之於黑夜,截然不同。凱蒂絕對沒興趣加入龐碧亞。她要是聽到有人半夜穿著睡袍和大名鼎鼎的學者費翰里在圖書室閒聊,鐵定嚇昏了。凱蒂是中規中矩型的。

  安琪突然想到凱蒂或許名列費翰里的候選名單上。

  翰里在漆黑的圖書室佇立良久,憑窗凝望月光下的花園。他本來不想參加安飛府的週末宴會,通常他都盡可能避開這類邀約,這種宴會極端無聊又浪費時間。然而今年的社交季他正在尋找適當的結婚對象,而他的獵物又總是出沒不定。

  翰里自我調侃地想,今晚可不無聊了。為了維護他『未來妻子』的清白聲譽,這回短短的鄉間之旅令他生氣盎然。在他順利與她完婚之前,這種午夜約會他不知道還要來幾回。

  她真是個令人發狂的小淘氣。早些年她就該嫁個意志堅強的丈夫。她需要一個可以牢牢掌握她的男人。但願她那些魯莽的行徑來得及約束才好。

  貝安琪二十四歲依然小姑獨處原因很多。其一是家裡有一連串的死訊。她十八歲那年父母雙亡,夫婦倆在馬車意外事件中喪生。當時安琪的父親正以瘋狂的速度不要命地參加競賽,其妻則堅持要陪他。這種魯莽的行為很不幸正是典型的諾森帕蘭貝家人。

  他們死後沒有留下多少錢給安琪和哥哥理查。顯然對金錢漫不經心,也是諾森伯蘭貝家人的特性。

  理查賣掉微薄的遺產,只留下一幢小屋供兄妹倆過日子。他替自己買了一個軍職,不久卻遇害了,不過不是死在歐陸戰場上,而是在離小屋不遠的鄉間小路上,被一個攔路強盜所殺。當時他正從倫敦騎馬回家看他妹妹。

  據貝湯姆男爵的說法,安琪自從貝理查死後頹喪了好一陣子。她如今已孑然一身,男爵堅持她搬來跟他們同住,安琪終於同意了。有好幾個月她似乎消沉又抑鬱,了無生氣。諾森柏蘭家族特有的熱情和耀眼光芒似乎已經熄滅了。

  於是湯姆男爵褔至心靈。他請安琪將女兒帶入社交界。凱蒂是個可愛的女學究,已經二十歲了卻因為母親兩年前去世,而沒有社交的機會了。「歲月不留情。」湯姆男爵鄭重地對安琪說。凱蒂埋首書堆卻不諳社交技巧,而安琪多的是技巧和直覺——外加她新近結交的賀莎莉夫人——於是順利地為她堂妹搭好社交的階梯。

  安琪起初不願意,但是由於諾森柏蘭家族天生熱心,她很快就進入情況。她夜以繼日為凱蒂造勢,成果出乎意料之外的豐碩。不僅端莊嫻淑的女學究凱蒂立即被冠上『天使』的雅號,安琪自己也大有斬獲。

  湯姆男爵悄悄告訴翰里,他希望兩位小姐都能找到如意郎君。

  翰里知道這事恐怕不容易。他很懷疑安琪有心替自己找個丈夫,她太愛玩了。

  貝安琪小姐憑她豐潤的褐栗色美發和活潑慧黠的琥珀色眼珠,如果她真想結婚,老早就找到十個丈夫了。這點伯爵倒深信不疑。

  自己會對她有興趣,著實曾令他殊為訝異。坦白說,她根本不是他想娶的那種妻子,可是他卻無法將她自心中抹除。自此老友賀莎莉夫人便建議他將安琪列人新娘候選人名單中,他已經為她著迷了。

  他甚而特地結交湯姆男爵,以便更接近他的意中人。安琪自然無緣知道叔叔與翰里有新交情的真正原因。除非翰里願意表白,否則沒有人會識破他巧妙的計劃和真正的理由。

  翰里與湯姆男爵和賀莎莉夫人談過之後,發現安琪雖然倔強魯莽,對家人和朋友卻十分忠誠。翰里老早就知道忠誠一如貞潔是無價之寶。

  如果我們知道這個女人值得信賴,那麼對於人今晚這種偶發的出軌事件,就會予以寬容。翰里希望在他和安琪順利結婚之前,再也不要有這種無聊事件發生。

  過去幾周以來,翰里雖然偶然也有十分後悔的時候,但是他已決心娶安琪為妻。他抗拒不了。她永遠不會令他厭煩。除了極端忠誠之外,她魅力十足而且很難捉摸。翰里發現她在他心中有不可忽視的地位。

  他命中注定要被安琪牽著走。每當她一靠近,他的神經全都豎立。

  安琪散發出來的女性活力吸引了他。每當夜深人靜,她的影像便縈迴不去。他靠近她時,目光總是流連在她起伏的胸口,那在她惹人非議的低胸晚禮服上委實太突出了,但是她穿起來卻自然優雅。當她蓮步輕移時,她的纖腰和惹火的臀部總是令他血脈賁張。

  他告訴自己千百次——她不算美,至少不是眾人仰慕的古典美人型。然而他不得不承認,她微微上斜的雙眸、翹起的鼻子和含笑的嘴具有說不出的魅力和活力。最近,他愈來愈渴望一親芳澤。就像普魯塔克所描寫的埃及艷後一樣:她本身並不特別美,然而她的魅力和風采卻令人無法抗拒,甚至會蠱惑人。

  他認真地計劃與安琪結婚。他本來打算找一個完全不同典型的女人。一個安詳、端莊、優雅的女人,一個能夠當他的獨生女瑪麗的好母親的女人。一個能夠全心奉獻給家庭的女人。最重要的是,他本來打算娶一個絕對不會惹來閒話的女人。

  以往的葛雷斯家新婦給他們家族帶來太多禍害和醜聞,並且給歷代子孫留下不愉快的遺產問題。翰里不想娶一個會承繼此一悲哀傳統的女性。葛雷斯家的下一位新婦一定要遠離一切非難,甚至要不容懷疑。

  就像凱撒的妻子。

  他已著手尋找這塊瑰寶,聰明的男人總是認為她比紅寶石還珍寶:貞潔的女人。

  然而他卻替自己找了一個魯莽、固執又極端善變,名叫安琪(譯註:安琪的原文Augusta,與繼凱撒為帝的奧古斯都同音)的女人,她可能把他的生活搞得像人間地獄。

  很不幸地,翰里承認,他似乎對名單上的其它女人都失去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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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7:40:2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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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琪回倫敦的第二天,三點一過她就來到賀莎莉夫人雄偉的住宅前。她將孟若琳的日記穩穩地塞在手提袋裡,她等不及要對若琳的父親說一切情況良好。

  「貝絲,今天我不會待很久。」上階梯時,她對年輕的女僕說。「我們得趕快回家幫凱蒂打點人今晚要參加的白奈蒂(譯註:白奈蒂系十九世紀英國女作家)的宴會,今晚對她很重要。所有夠格的男士都會去,我們一定要讓她出色動人。」

  「是,小姐。不過凱蒂小姐每次出門總是像天使一樣。我想今晚也不會走樣。」

  安琪笑了笑。「說的也是。」

  貝絲正要敲門時,門開了。雙肩傴僂的克魯,是賀莎莉夫人最年長的管家,正送兩位年輕女客出門,卻看到又有人來了。

  她們下階梯時,安琪認出那是雷碧玲和歐斐莉。她們和另外幾位家世良好的小姐一樣都是賀夫人家的常客,定期來訪。鄰居常說,病中的賀夫人永遠不缺訪客。

  「午安,安琪。」斐莉愉快地招呼。「你氣色很好。」

  「是呀,的確是。」碧玲含糊不清地附和,眼睛盯著安琪身上那款時髦的深藍色罩衫配天藍色袍子。「真高興你來了。賀夫人正盼著你呢。」

  「我不會令她失望的。」安琪邊走邊笑。「也不會讓羅小姐失望。」安琪知道雷碧玲用十鎊和羅得芬賭日記拿不回來。

  碧玲又狠狠看了她一眼。「安飛府的宴會一切都順利嗎?」

  「那當然。希望今晚會再見到你,碧玲。」

  碧玲報以苦笑。「一定會的,安琪。羅小姐也會去,午安。」

  「午安。嘿,克魯。」門關上後,安琪笑嘻嘻地招呼眉頭緊皺,滿臉鬍鬚的總管。

  「貝小姐,夫人正等著您。」

  「當然當然。」安琪可不會被這位替賀夫人在大門把關的暴躁老頭嚇倒。

  克魯是賀家僕役中唯一的男性,同時享有十年來唯一為賀夫人所僱用之男性的美譽。今年社交季賀夫人那一票人他都不熟,剛開始大家著實不懂莎莉為什麼要用他。顯然她是慈悲為懷,因為這位上了年紀的總管體力已差,很多工作都無法勝任。他經常因為風濕痛或各種各樣的抱怨而好些個日夜都沒有出現在門口。

  抱怨是克魯最喜歡的少數幾件事之一。他什麼都抱怨:關節痛、天氣、家裡的活兒、做活兒沒人幫忙,以及賀夫人付的薪水太少。

  不過經常來訪的小姐們卻一致認為克魯是她們社交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古怪、有創意而且非常有趣。她們已衷心地接納他,並視他為不可或缺的珍寶。

  「你的風濕病今天如何,克魯?」安琪邊問邊解下她飾滿羽毛的蝴蝶結。

  「什麼?」克魯瞪著她。「要問我話就大聲一點。真不懂為什麼小姐講話都含糊不清,她們該學學講話大聲一點呀?」

  「我說你今天有沒有風濕痛,克魯?」

  「痛死了。謝謝您,貝小姐,不過還好?」克魯總是用低沉又刺耳的嗓子說話,就像馬車輾過碎石一樣。「但是我一個鐘頭還是得去應十五次門。我跟您說啊,就是這麼多!我說哪,來來去去的人多到可以把一個正常人逼瘋。真不懂你們這些女人怎麼無法多逗留一會兒。」

  安琪探手進手提袋拿出一個小瓶子,並且深表同情地咯咯輕笑。「或許你願意試試我給你帶來的藥方,這是我母親的偏方。她以前常替我祖父調配,據說很有效。」

  「這樣子嗎?您祖父後來呢,貝小姐?」克魯審慎地拿著瓶子仔細檢查。

  「他幾年前去世了。」

  「我想,一定是因為用了這種藥。」

  「他死的時候八十五歲,克魯。據說他死的時候是和家裡的女傭在床上。」

  「真的?」克魯再度滿懷興趣盯著瓶子,「如果是這樣,那我要趕快用用看。」

  「請便,但願我也能有一樣好的東西送給賀夫人,她今天好不好,克魯?」

  克魯雜草般的白眉毛抬了又低下去,他藍色的眼珠閃過一絲哀愁。安琪總是被他那雙水藍色的眼珠給迷倒了。在他滿臉皺紋鬍鬚的臉上,它們顯得出奇銳利而且難以想像的年輕。

  「她漸漸好轉了,小姐?我想您會發現她正熱切地等著您來。」

  「那麼我現在就去。」安琪瞄了女僕一眼。「貝絲,你到廚房去和朋友喝杯茶,我走的時候會讓克魯叫你。」

  「是,小姐。」

  貝絲屈身為禮,急急忙忙趕去加入那伙女僕和小廝;他們都是下午陪小姐夫人們來訪的。賀家的廚房永遠不愁沒有伴。

  克魯像螃蟹走路一樣痛苦地緩緩踱到客廳入口。他打開門,因行動不便而刻意退避一旁。安琪走過門口步入另一個世界。

  在這個世界裡,每天待上幾個小時,她便能體會到一種歸屬感。自從哥哥遇害之後,她一直渴望這種感覺。

  安琪知道湯姆男爵和凱蒂多麼努力使她覺得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同樣地,她也盡量讓他們覺得自己是家理的一份子。但事實上她依然覺得自己是外人。他們嚴肅、知性的生活方式,以及頭腦清楚、深思熟慮的態度,正是典型的漢普夏家系。湯姆男爵和凱蒂永遠也無法真正瞭解安琪。

  但在賀莎莉夫人的客廳這頭,安琪卻覺得,如果她不能找到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至少在這裡她會覺得是和同類相處。

  她身處的『龐碧亞」沙龍是倫敦最新穎、特殊、高級的俱樂部之一。當然,要成為會員一定要經過邀請,而非會員根本無法窺得賀夫人客廳之堂奧。

  外人以為賀夫人自己喜歡主持沙龍,那是深受倫敦社交界仕女歡迎的地方。其實『龐碧亞』不僅只於此。它是一個俱樂部,沿襲男士俱樂部的風格,應上流社交界一些思潮新穎、見解不囿於傳統的婦女而設。

  安琪建議俱樂部以凱撒之妻——她因為貞潔受到懷疑而被休掉——來命名。它名副其實。『龐碧亞』的仕女都是出身良好,備受歡迎,卻立意『特立獨行』之輩。

  某些方面,『龐碧亞』的設計是處心積慮的倣傚時髦的男仕俱樂部。至於其裝潢陳設卻是十足的女性品味。

  暖黃色的牆掛滿了著名古典仕女的畫像。房間的另一頭有一幅「醫療者潘西亞」優美的肖像。它旁邊是馬西頓國王菲立普二世的母親幽麗蒂思栩栩如生的畫像。畫中她正孜孜從事教育著作。

  有一幅描繪沙佛寫詩的畫像懸於壁爐上方。克莉歐佩脫拉坐在埃及王座上的像則美化了房間的一頭。另有一些畫像和雕像則描繪出女神阿蒂彌思、笛米特和艾莉思各種各樣優美的姿勢。

  傢俱全是古典風格,各種各樣精心安排的架、甕、柱藝術化地羅列其間,讓客廳有一種古希臘神殿的風格。

  俱樂部為贊助人提供如懷特、布魯克及韋蒂爾等著名的男士俱樂部所提供許多舒適愉快的活動。有一個小房間是咖啡室,另一間是橋牌室。深夜,俱樂部的會員依然可以穿著她們先前參加舞會的晚禮服,各依所好加入一組組牌局。

  不過,負責人嚴格制止一局額賭注的牌局。賀夫人明白表示她可不希望盛怒的丈夫深更半夜來敲她門,質問他們的妻子何以在她這裡輸了這麼多錢。

  俱樂部還有各種報紙雜誌,包括泰晤士報和晨間郵報,同時還有自助餐、茶、雪莉酒和果子酒。

  安琪把整個房間掃瞄了」下,立刻覺得十分輕鬆愉快。有一個豐滿的美發婦人坐在書桌前抬起頭來看她,安琪對她點點頭。

  「詩寫得怎麼樣了,露辛?」安琪問道。俱樂部的會員最近似乎都有寫作狂。獨獨安琪逃過繆斯的召喚,她很滿足於只閱讀最近的小說。

   「很好,謝謝。你今天早上看起來好極了。是不是有什麼好消息?」露辛給她一個會心的微笑。

  「對,棒極了,鄉間度週末絕對可以令人精神振奮。」

  「或者是令人聲譽回穩。」

  「一點兒也不錯。」

  安琪繼續走到房間盡頭,那兒有兩個女人在壁爐前飲茶。

  賀莎莉夫人——『龐碧亞』的守護神,在俱樂部裡人人只稱莎莉——穿著一款紅褐色的高雅長袖袍子,外罩暖和的印度披肩。她安坐在最靠爐火的地方。由於地勢之宜,可以將全室一覽無遺。她的姿勢總是那麼優雅,而頭髮則高高盤起。賀夫人的風采曾為社交界之冠。

  三十年前莎莉嫁給一個聲名狼藉的子爵,不久就守寡了,她的財產花在治裝上綽綽有餘,而她也真的這麼花。然而上好的絲帛和細棉也掩不住內心的憂慮和癆病帶來的消瘦,疾病正慢慢地侵蝕她。

  安琪發現莎莉的病,難過得彷彿是她自己生病了,安琪知道失去莎莉就如同再度失去母親一樣。

  這兩個女人最初是在書店認識的,那裡是她們讀歷史故事之處。兩人一見如故,交往數月後友誼更加深入。雖然有年齡上的差距,然而共同的興趣、一樣標新立異和滿懷冒險的精神卻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兩人情同母女。

  莎莉不僅為上流社交圈創立了獨一無二的沙龍,同時在很多方面她也扮演良師的角色。莎莉在社交界的勢力十分龐大。她迅速地把安琪推入一波又一波的社交活動,而安琪與生俱來的社交能力也鞏固了自己的地位。

  幾個月內,這兩個女人在倫敦大放異采。接著,莎莉安詳引退。不久,她很明顯地病重了。她退隱到自己的家,然後安琪創立了『龐碧亞』讓她開心。

  莎莉的病雖然每下愈況,然而她的幽默感和機智卻絲毫未減。她轉頭看到安琪時,兩眼因興奮而發亮。

  坐在賀夫人身旁的年輕女性也抬頭看,她美麗的深色眼珠滿懷熱望。孟若琳不僅是財產可觀的女繼承人,同時她棕黃色的頭髮和亭亭玉立的身材也十分吸引人。

  「噢,親愛的安琪,」莎莉在安琪俯身親暱地吻她臉頰時,很滿意地說道。「看來你成功嘍?嗯?可憐的若琳這幾天一直坐立難安。你一定得讓她脫離苦海。」

   「我很樂意,這是你的日記,若琳。安飛爵爺恐怕不太高興,不過那有什麼關係?」安琪拿出那本小小的皮面冊子。

   「妳找到了,」若琳跳起來抓住日記。「我簡直不敢相信。」她伸出手臂迅速擁住安琪。「真是鬆了一口氣!我該怎麼感謝你呢?有問題嗎?有危險嗎?安飛知道你拿走日記了嗎?」

  「嗯,嚴格說來,並未按照計劃行事。」安琪坐到莎莉對面承認道。「或許我們該立刻討論一下這件事。」

  「怎麼啦?」莎莉極有興趣地問道。「你被發現了?」

  安琪皺皺鼻子。「我正要拿回日記的時候被葛雷斯伯爵費翰里撞見了。誰會想到那種時候他會四處逛?大家都以為,他即使醒著也應該在忙著寫他的古希臘論文。可是卻不是那麼回事兒,他晃進圖書室,當我正跪在安飛的書桌後面時,他就那樣冷冷地站著。」

  「費翰里。」若琳神色驚布地陷進椅子裡。「那個頂愛挑剔的人?他看到妳了?他看到我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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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琪篤定地搖搖頭。「若琳,甭擔心。他不知道那是妳的。不過,他竟然在圖書室發現我。」她轉頭對莎莉嚴肅地蹙著眉。「這倒很詭異。他顯然知道我會在那兒,他甚至知道我想要抽屜裡的東西,他甚至還拿了一根鐵絲把鎖撬開。不過他拒絕透露消息來源。」

  若琳一手遮住嘴巴,眼睛因為驚慌而睜得更大了。「老天!我們之中有間諜!」

  莎莉安詳地說:「我確定沒什麼好擔心的。這個人我認識好多年了,根據我的經驗,他常常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

  「他答應我不會告訴任何人,而我也相信他。」安琪緩緩道來。「最近這幾個月來他變成我叔叔的密友,我想他認為在安飛家看著我,是幫我叔叔的忙。」

  「他是個能夠保守秘密的人。」莎莉平靜地說。

  「你確定?」若琳熱切地盯著她。

  「絕對確定。」莎莉拿起茶杯,啜了一口,再穩穩擺回桌上。「那麼現在,勇敢的年輕朋友們,多虧安琪的膽識和我自己識人的能力,我們已徹底掃除那不幸事件。不過,我還是想藉此機會說明一下。」

  「我想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安琪喃喃地說,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不過,我向你保證,不僅費翰里已經發表過無聊的訓辭,我自己也從若琳的悲慘遭遇中學乖了。我,永遠也不會寫下任何將來會令自己寢食難安的東西。」

  「我再也不會了,」若琳將日記緊緊抓在胸前。「這種男人!」

  「誰?安飛?」莎莉陰陰地微笑。「不錯,應付女人時,他確實不是東西。然而不可否認,在戰場上他卻是百戰百勝。」

  「我真不知自己看上他哪一點。」若琳道。「我比較喜歡賴亞爵爺那一型。莎莉,你認識他嗎?你雖然鮮少出門,消息卻總是最靈通。」

  「我是秀才不出門,但是透過『龐碧亞』就能知天下事。賴亞嘛,我最近才耳聞他的風采,而且眾說紛雲。」她看著安琪。「這點你能證實嗎,安琪?」

  「上周在洛芬百利的舞會上,我跟他跳過舞。」安琪說著,想起那個愛笑、紅髮碧眼的子爵。「跟他跳華爾滋確實很過癮。他很神秘,大家對他的瞭解都不多。」

  「我想,他是他那一族系最後一位繼承人。據說他們在諾福克有些產業。」莎莉抿了抿嘴。「不過我不知道他們家業興不興旺。若琳,你要小心,別又迷戀上另一個獵財的人。」

  若琳嚷著:「為什麼所有有趣的男人個性上或多或少都有缺點?」

  「有時恰巧相反。」安琪歎了口氣。「有時最有趣的男人卻認為,怎麼吸引他的女人湊巧都有個性上嚴重的缺陷呢。」

  「我們是不是又在談費翰里了?」莎莉機靈地對安琪使了個眼色。

  「是的,」安琪承認。「你知不知道他差點承認他的確擁有一份物色伯爵夫人的名單?」

  若琳嚴肅地點點頭,「名單上的人一定很難符合他前妻佳琳的標準。結婚第一年她死於難產,單單那一年她就給費翰里留下永難磨滅的印象。

  「我猜,她一定很優秀?」安琪問。

  「任何人都會說她是女性典範。」若琳苦笑地解釋:「我母親認識他們,常要我以她為榜樣。我小時候見過她一、兩次,的確是一本正經。不過,相當美,很像意大利繪畫中的聖母馬利亞。」

「據說有美德之婦遠勝於紅寶石。」莎莉喃喃道?「不過我相信很多男人都發現,美德和美麗一樣,是見仁見智的。費翰里可能並不想追尋另一個模範婦女。」

  「噢,他是想要的。」安琪對她強調。「我腦筋比較清楚時!會認為對我這種任性又不受管束的人而言,他實在是個乏味透頂又令人難以忍受的丈夫。」

  「那麼腦筋不清楚的時候呢?」莎莉輕輕邊問。

  安琪做了個鬼臉。「我心情很壞的時候,真想丟掉那些女權著作,全心研究塔西塔斯和希羅德塔斯,並替自己購一襲領口束得高高的過時長服。但是啊,我發現我只要喝杯茶休息幾分鐘,一切能煙消雲散了。我立刻又變回原來的我。」

  「謝天謝地!我真不敢想像你變成模範婦女的樣子。」莎莉大笑,引得房裡每個人目光都朝壁爐邊望。『龐碧亞』的女士們看到她們的守護神很開心,也都會心而笑。

  此時,克魯探頭進來,他顯然也聽到了笑聲。安琪的目光恰與他相遇,他對安琪點了個頭就走了。她霎時瞭解到,他是無言地感謝她送給莎莉的笑聲。

  出了俱樂部後,安琪來到窗邊愛奧尼亞雕像台旁,上面設了一本賭金簿,她看到最新的一條是:雪小姐對羅小姐以十鎊賭費翰里伯爵本月底之前會和『天使』定情。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安琪十分煩躁。

  「我發誓,翰里,『龐碧亞』的賭金簿上有人賭這件事,真好玩。」薛比德懶洋洋地躺在皮椅上,由葡萄酒杯上盯著費翰里。

  「我可不覺得好玩。」翰里放下鵝毛筆,端起玻璃杯。

  「哦,是嗎?」比德笑了笑。「到底,找老婆這件事自己要覺得好玩並不容易。城裡每家俱樂部都有賭金簿,所以『龐碧亞』有並不稀奇。莎莉那幫女朋友一心要和男子俱樂部看齊,你是知道的。那是真的嗎?」

  「什麼是真的嗎?」翰里愁眉苦臉看著這個年輕人。比德患了嚴重的倦怠症。上流社交圈很多男人都如此,特別是像比德這種在拿破侖歐陸戰爭中打了好幾年仗的人。

  「翰里,別防著我。你打算請求湯姆爵爺同意你娶他女兒嗎?」比德很有耐性地追問。

  「翰里,別這樣嘛!給我一點暗示,讓我佔點便宜。我想知道賭注要押哪個男人或者哪個小姐。」

  翰里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你認為貝凱蒂會是理想的伯爵夫人嗎?」

  「天哪,千萬不行,老兄。她是規規矩矩的模範生,跟你一模一樣。你們兩個結婚只會使彼此的缺點更明顯。蜜月還沒結束,你們就會覺得無聊透了。你要是不以為然,去問問莎莉,她和我意見相同。」

  翰里抬高眉毛。「我可不像你,比德,我不想不斷地冒險。我特別是不想要一位冒險型的妻子。」

  「這你就錯了。我仔細想過,你正需要一位活潑、愛冒險的妻子。」比德走來走去,最後來到窗邊。

  落日餘暉在比德線條優美的金色鬚髮上閃閃發光,使得他的側面更為俊美。和往常一樣,他打扮得很時髦。結得十分優雅的領帶和筆挺的襯衫配上剪裁完美的外套和合身的長褲,簡直是完美的組合。

  「渴望行動和刺激的是你,比德。」翰里靜靜地觀察道。「回倫敦後你一直很無聊。你在衣服上花太多心思,喝得多又賭得凶。」

  「而你卻把自己埋在古希臘羅馬學術堆中。老實承認吧,你也很懷念我們在歐陸的生活。」

  「一點也不,拿破侖終究被淘汰了,而我在英格蘭也有義務和責任。」

  「對,你得照料你的產業和頭銜。你得結婚並傳宗接代。」比德灌下一大口酒。

  「有責任要履行的並不只我一個人。」翰里意味深長地說。

  比德不理會他。「老兄,你曾是威靈頓手下最聰明的軍官之一,破解了法軍多少最重要的密碼?你冒險患難取得地圖,對愛伯利亞半島上的重要戰役功不可沒。你可別說你一點都不懷念這些令人興奮的事。」

  「我對解讀拉丁文和希臘文的興趣,遠超過破解用隱形墨水和密碼寫成的軍事電報。」

  「但是你想想看,過去幾年來你夜以繼日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你和死敵『蜘蛛』玩的殊死戰遊戲。難道你一點都不懷念?」

  翰里聳聳肩。「我只遺憾未能揭露『蜘蛛』的真面目,將他繩之以法。至於刺激嘛,我從來不認為那很重要,我所從事的工作或多或少出於被迫。」

  「但是你成果輝煌呀!」

  「我是盡我的能力完成任務,但是現在戰爭結束了。比德,你想找刺激,卻來這麼奇怪的地方找。你喜歡當管家嗎?」

  比德做個鬼臉。他面向主人時,藍色的眼珠促狹地放出光彩。「克魯的角色當然沒有勾引法國軍官的妻子或盜取秘密文件那麼驚心動魄,但是也有值得的時候。看到莎莉這麼快活就很值得。她恐怕活不久了,翰里。」

  「我知道。她的確是女中豪傑,戰時她在英格蘭某些宴會場合搜集來的情報價值連城,她為國家冒了極大的生命危險。」

  比德點點頭,目光若有所思。「莎莉總是喜歡詭譎奇謀,和我一樣。她和我有很多共同點,因此我很樂意替她珍愛的俱樂部當門房。這些日子『龐碧亞』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帶給她很多快樂。這點你該謝謝你那位野丫頭朋友。」

  翰里的嘴巴悲哀地抿了抿。「莎莉說婦女俱樂部要倣傚男子俱樂部這個輕率的構想,完全是貝安琪的點子。不過我並沒有很訝異。」

  「哈!瞭解她的人都不會訝異,在她身上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很不幸,我想我瞭解。」

  「我相信貝小姐設立俱樂部只是為了讓莎莉開心。她人很好,即使是對下人也一樣。今天她還給了我一瓶風濕痛的藥,上流社交圈的女士們幾乎沒有人會去關心傭人的風濕症。」

  「我不曉得你有風濕症。」翰里板板地說。

  「我沒有,不過老克魯卻有。」

  「比德,你要把『龐碧亞』看好,我不希望貝小姐因為整個荒唐的俱樂部而惹上什麼醜聞。」

  比德一語雙關地道:「因為你跟她叔叔有交情才關心她的名譽嗎?」

  「不完全是,」翰里心不在焉地把玩桌上的鵝毛筆,輕柔地加了一句:「我還有其它的理由。」

  「啊哈!我就知道。」比德跳到桌前,把玻璃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你打算聽從莎莉和我的勸告將她列入名單,對不對?承認吧!」

  「為什麼全倫敦突然關心起我的婚姻大事,我真是服了。」

  「因為大家都聽說了你的選妻名單。我告訴你,這個圈子裡的人都拿這些事下賭。」

  「對,你說過了,那麼,到底『龐碧亞』的賭金簿上寫些什麼?」

  「十鎊賭你本月底前會向『天使』求婚。」

  「其實,我打算今天下午向貝小姐求婚。」

  「該死!老兄。」比德顯然嚇壞了。「不會是凱蒂吧?我知道你認為她是理想的伯爵夫人,但是身上長翅膀,頭上有光圈的人不是你真想要的啦。你需要的是完全不同典型的人。別傻了,翰里。」

  翰里抬了抬眉。「你聽說過我當過傻瓜嗎?」

  比德垂眼一想,慢慢地笑了。「沒有,沒聽說過。那麼,就是那麼回事嘍?嗯?太棒了!太棒了,你不會後悔的。」

  「我不太有把握。」翰里可憐兮兮地說。

  「至少你不會覺得無聊,今天下午你要跟安琪求婚?」

  「老天,不是。我根本沒有要跟安琪求婚。我想請求她叔叔同意我跟他侄女結婚。」

  比德頓時一臉茫然。「那安琪呢?你得先問問她本人呀,她已經二十四歲了,可不是年輕的女學生。」

  「比德,你我都承認我不是傻瓜,我可不想把這麼重要的事交由諾森柏蘭的貝家人來決定。」

  比德又呆了一會兒,接著終於想通了。他爆出狂笑。「我全懂了,老兄,祝你好運。現在,我得去幾家常去的俱樂部,在賭金簿上寫點賭金。」

  當天下午三點,翰里來到貝湯姆爵爺的圖書室。

  湯姆爵爺依然精力充沛,雖然畢生致力於古典文學,然而寬厚強壯的肩膀卻毫不佝僂。曾是金色的頭發現已銀白,而且頂上稀薄。修得整整齊齊的鬍鬚是灰色的。他抬頭看訪客時,摘下了鼻子上的眼鏡。看到翰里來訪,不禁笑逐顏開。

  「翰里,很高興看到你,請坐。我一直想去拜訪你。我無意中發現一本很棒的論凱撒的法文版譯本,我想你一定會喜歡。」

  翰里笑著挑了張椅子在壁爐另一頭坐下。「我想一定很棒,不過我們改天再談。我今天來是有別的事。」

  「這樣子啊?」貝湯姆倒了兩杯白蘭地,全神貫注看著他。「什麼事呢?」

  翰里拿了白蘭地,坐回椅子。他盯著主人好一會兒。「您和我,爵爺,某些方面都相當守舊。」

  「如果你問我的意思,我認為老派做法有很多是不錯的。敬古希臘人和有趣的羅馬人。」貝湯姆舉杯慶賀。

  「敬古希臘人和有趣的羅馬人!」翰里順從地灌了一口白蘭地,然後放下杯子。「我來向貝小姐求婚,爵爺。」

  湯姆爵爺的濃眉抬了起來,眼神若有所思。「原來如此。她知道你的意思嗎?」

  「不知道,我還沒跟她談起。就像我剛才說的,某些方面我很守舊。我想在我進一步行動之前,先徵得您的同意。」

  「當然,這很對。放心,這門親事我很樂意。凱蒂是個聰明又嚴謹的女孩,我自己也這麼認為。很有禮貌,像她母親。她甚至還想寫書,簡直像透了我妻子。你知道嗎,我太太寫過一本給女學生看的書,滿好的。」

  「我知道貝女士教育方面的著作,我女兒的學校也有。不過——」

  「對,我確定凱蒂會是個令人愛慕的伯爵夫人,而我也很高興你加入我們家。」

  「謝謝您,爵爺。不過我求婚的對象不是凱蒂,雖然令嬡很討人喜歡。」

  湯姆盯著他。「不是凱蒂?你不會是指……你不可能是指——」

  「我誠心想娶安琪,如果她願意。」

  「安琪?」湯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嚥下白蘭地,卻立刻嗆住了。他咳得口沫四濺,臉都變紅了,只好猛槌胸部。他是又驚又笑地嚇壞了。

  翰里冷靜地站起來,走過去拍拍他的背。「我知道您的意思,湯姆。有點令人手足無措的想法,對不對?我最初有這個念頭時,自己也有類似的反應。不過,我現在漸漸習慣了。」

  「安琪?」

  「是的,爵爺。您可同意?」

  「當然同意。」湯姆立刻說。「天曉得,依她的年紀她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選。」

  「完全正確。」翰里同意。「而我現在想到的是,我們要對付的是安琪,而非凱蒂,我猜想她對這樁婚事的反應恐怕有點難以預測。」

  「的確。」湯姆表情陰鬱。「翰里,諾森柏蘭整個家族都難以預測。最不幸的特點,現在你碰到了。」

  「我知道,既然有這麼糟糕的特性,那麼如果我們讓安琪別無選擇的餘地,或許事情會比較順利。不知您是否瞭解我的意思。」

  湯姆從他濃濃的眉下機靈地瞄了翰里一眼。「你是建議我在你跟我的侄女求婚之前,先對報社發佈消息?」

  翰里點點頭。「如果不讓安琪作決定,事情會比較順利。」

  「聰明絕頂!」湯姆佩服極了。「聰明的構想!翰里,真聰明!」

  「謝謝您,爵爺。不過我有預感,要比安琪技高一籌需要很多智能和更多的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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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7:41:18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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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發通告給報社?湯姆叔叔,我簡直不敢相信。真可怕,這錯得很離譜嘛!」

  安琪聽說叔叔發佈消息,代她接受求婚,彷彿當頭一棒。她正在圖書室來回踱步,一面滔滔不絕。她怒火中燒,愁眉不展,正努力設法脫困。

  下午她剛從公園騎馬回來,身上還穿著綴有金繐的暗紅色新款騎馬裝,頭上依然戴著飾了一支神氣紅羽毛的成套的帽子,腳上也還穿著她的灰色皮靴。傭人告訴她湯姆爵爺找她,她一陣風似的趕到圖書室。

  結果卻被當頭棒喝。

  「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湯姆叔叔,你怎麼能犯這種錯誤?」

  「不要認為這是錯誤。」湯姆含糊其辭地說。他坐在扶手椅上宣佈這件事情,然後又一頭埋進剛剛在讀的書本中。「費翰里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一定是搞錯了。費翰里根本沒有向我求過婚。」安琪來回踱步,很生氣地思索這個問題。「他顯然是要跟凱蒂求婚,而你會錯意了。」

  「不要這麼認為嘛!」湯姆看書的頭埋得更深。

  「算了吧,叔叔,你有時會心不在焉。你常常把我的名字和凱蒂的名字搞錯,特別是你在讀書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

  「那又怎麼樣?你們兩個人的名字都是羅馬皇帝的名字。」湯姆努力找借口。「偶爾搞錯是難免的。」

  安琪哼了一聲。她瞭解叔叔,當他全神貫注在希臘羅馬文學時,要讓他完全專心是不可能的。費翰里來訪之前,他一定是正在讀書,難怪他會搞混了。「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事關我將來的終身,你竟然沒有先徵詢我的意見。」

  「他會是一個穩重的丈夫,安琪。」

  「我不要穩重的丈夫。我什麼丈夫都不要,穩重的更不要。什麼意思嘛?穩重,馬也很穩重呀?」

  「問題是,孩子,你可能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選。」

  「很可能。不過你看不出來嗎?叔叔,人家不是來跟我求婚呀,這一點我很肯定。」安琪轉來轉去,暗紅色的裙子兜得像個池塘。「噢,叔叔,我不是對你發脾氣。天曉得你對我這麼好,這麼大方,我應該永遠感激你,這你也知道。」

  「我也一樣感激你,親愛的,為了今年的社交季你為凱蒂所做的一切。你讓她從一隻害羞的小老鼠變成萬人矚目的焦點,她母親在世一定會覺得很驕傲。」

  「這沒什麼,叔叔,凱蒂是個漂亮又有才華的女孩。只是她的服裝和社交禮儀需要一些指點罷了。」

  「這些你都替她做了。」

  安琪聳聳肩。「來自我母親的遺傳吧。她常請客,我也學了很多。我還得力於賀夫人,她誰都認識,所以這一切不能全歸功於我。我很清楚您要我把凱蒂帶入社交界是為了治療我的憂鬱。您很好,真的。」

  湯姆嘟嘟囔囔地道:「我只記得,有一天晚上我要你陪凱蒂去參加晚會。從此你就把她當成你的責任,孩子,事情就開始了。」

  「謝謝您,叔叔。關於費翰里,我堅持——」

  「現在你不用擔心費翰里的事。我說過,他是個穩重的丈夫、穩如盤石,既聰明又有錢,女人家還要要求什麼呢?」

  「叔叔,你不懂。」

  「現在你只是情緒有點激動,諾森柏蘭家的人常常很情緒化。」

  安琪滿懷挫折感地盯著叔叔,然後在她眼淚流出來之前衝出房間。

  那天晚上安琪盛裝要赴宴時,依然充滿了有苦說不出的挫折感,不過至少不再泫然欲泣了。她告訴自己,眼前的危機需要採取行動,不是鬧情緒的時候。

  凱蒂很關心地看著安琪愁眉不展的臉龐,然後她以優雅的姿勢倒了兩杯茶,帶著柔柔的笑容將一杯遞給她的堂姊。「冷靜一點,安琪,不會有事的。」

  「出了這麼大的錯,什麼狗屁怎麼可能不會有事。天哪!凱蒂,你不懂嗎?我們大難臨頭了。湯姆叔叔興奮得衝出去對新聞界發佈消息。到明天早上,費翰里和我就算正式訂婚了。一旦消息見報,他就沒有辦法無損清譽地退婚。」

  「我瞭解。」

  「那你怎麼還能沒事兒人似地倒水喝茶?」安琪重重放下杯碟,跳了起來。她在臥室裡轉來轉去,大踏步地走來走去,兩道眉毛糾結在一起,雙眼低垂。

  安琪第一次對自己的穿著漫不經心。她的心緒亂極了,以至於無法集中精神來做這項她平日最喜歡的挑選衣服的工作。女傭貝絲替她挑了一件領口開得很大膽並綴有緞質小玫瑰花的玫瑰色晚禮服,也是貝絲幫她選成套的緞質便鞋和長手套。貝絲還做主將她褐栗色的頭髮梳成希臘式的髮型。安琪來回走動時,瀑布般的髮便左右晃動。

  「我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凱蒂喃喃說道。「我印象中你滿喜歡費翰里的。」

  「才不呢!」

  「得了吧,安琪,連爸爸都注意到你對伯爵有興趣,前幾天還提到這件事呢。」

  「我只是要了一篇費翰里最近所寫『古羅馬帝國之崩亡』的論文來讀罷了。這很難稱之為喜愛。」

  「嗯!就算是這樣,爸爸徑行代你接受費翰里求婚也沒什麼好訝異的。他以為你會很高興,而事實也如此。這是天作之合,安琪,你不否認吧?」

  安琪不再踱步,良久才以幽怨的眼神看著她堂妹。「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凱蒂,這根本是個錯誤!費翰里絕不會是跟我求婚,等一百萬年也不會。他認為我是個可怕的淘氣鬼,是個總是差一點就沾上醜聞的沒規矩的頑劣少女。對他而言,我是難以駕馭的小累贅。在他眼中,我是最不理想的伯爵夫人。而且他很對。」

  「胡說!你會是個可愛的伯爵夫人。」凱蒂真心地說。

  「謝謝!」安琪滿懷懊惱地哼了一聲。「不過你錯了。我聽說費翰里的前任夫人是最理想的伯爵夫人,而我也不想讓自己符合前任夫人的標準。」

  「喔,對,他和佳琳結過婚。我記得母親提過她。伯爵夫人對母親寫的那些淑女叢書極其推崇,我想佳琳就是按書養大的。母親常說佳琳是她那些教材的活模板。」

  「真不錯!」安琪走到窗邊,落寞地凝視著後花園。「費翰里和我毫無共同點。對於許多當今的問題,我們觀點完全相左。他不喜觀具有獨立思考能力的女性,而且他也表明這種態度。他要是知道我做的事,鐵定會大發雷霆。」

  「我想像不出費翰里大發雷霆會是什麼樣子,而我也不認為你行為有什麼不檢。」

  安琪氣餒了。「妳的肚量實在很大,但是費翰里不可能娶我的。」

  「那他為什麼要跟你求婚?」

  「我認為他並沒有求婚,」安琪倔強地說。「這是個要命的錯誤。毫無疑問他想求婚的對象是你。」

  「我?」凱蒂的杯子?;;?;;啷啷地放在碟子上。「老天!這不可能。」

  「當然可能。」她眉頭皺得更緊。「我一直在想誤會是怎麼發生的。今天下午費翰里一定是來跟『貝小姐』求婚,因為我年紀比較大,所以叔叔就認為是我,但是其實他是指你。」

  「真的嗎,安琪?我很懷疑爸爸會犯這麼嚴重的錯誤。」

  「這完全可能,叔叔就常把我們兩個搞混。」

  「也沒有常常啦。」

  「不過你不否認發生過吧。」安琪堅持道。「可憐,︵譯註:poor意同貪窮︶的費翰里。」

  「窮?我聽說他很有錢呢。在杜塞有房產。」

  「我不是指他的財務狀況。」安琪很不耐煩。「我是說明天早上他看了報紙一定既恐慌又困窘,我得立刻採取一些行動。」

  「你又能怎麼樣?現在都快九點了。再過幾分鐘我們就要去參加白家的晚會。」

  安琪下定了決心。「今晚我得去拜訪一下賀莎莉夫人。」

  「今晚你又要去『龐碧亞』?」凱蒂柔和的聲音帶有斥責的味道。

  「對,妳要不要一起去?」安琪不只一次邀她,而她也知道答案是什麼。

  「不!光聽名字就要考慮一下。『龐碧亞』,讓人有不貞的聯想。安琪,我真的認為你不該把太多時間耗在俱樂部裡。」

  「拜託,凱蒂,今晚別說教。」

  「我知道你喜歡那裡,也喜歡賀夫人。但是我在想『龐碧亞』是不是助長了你體內諾森柏蘭家系的特質。你應該盡量克制壓抑這些衝動魯莽的傾向。特別是你現在即將成為伯爵夫人。」

  安琪垂下眼睛看著她可愛的堂妹。有時凱蒂真是像透了她母親,著名的貝樸媛夫人。

  安琪的嬸嬸樸媛是好幾本教科書物作者,諸如—女性舉止品行之教導或女性心向之導正。凱蒂地打算追隨母親寫一本名稱暫定為『女性實用知識導讀』。

  「凱蒂,如果我能及時把這件事擺平,你願意嫁給費翰里嗎?」

  「不會有錯的。」凱蒂站起來,平靜地走到門邊。她穿著安琪特為她的形象而挑選的衣服,看起來真像個天使。剪裁雅的淺藍色絲袍在穿了便鞋的腳邊搖曳生姿,金色的頭髮中分,梳成聖母馬利亞的髮型,頭上還別了一根小小的鑽石髮梳。

  「但是萬一錯了呢,凱蒂?」

  「當然,我會遵照爸爸的意思,我一直想當個乖女兒。不過你會發現不會有錯的。整個社交季你都給我許多寶貴的意見,安琪,現在讓我給你一點意見吧。你要盡量討好費翰里,讓你的舉止像個伯爵夫人,那麼伯爵也會對你很好。或許你結婚之前想看看我母親的書。」

  堂妹走出去關上門時,安琪為之氣結。住在漢普夏家中有時還真受不了。

  毫無疑問,凱蒂會是個完美的伯爵夫人。我要讓伯爵稱心如意。這兩個人結婚不到兩周必會無聊透頂,不過那是他們的事。安琪站在穿衣鏡前,邊想邊對著自己的影像皺眉頭,她注意到自己還沒挑出搭配玫瑰色袍子的珠寶。

  她打開梳妝台上的小珠寶箱,裡面放了兩件寶貝:一張仔細折好的紙和一條項鏈。這張紙上有點點棕色斑點,是她哥哥過世前不久寫的一首不甚愉快的小詩。

  項鏈是他們諾森柏蘭家族女性三代的傳家寶。是母親留給她的。血紅的紅寶石和碎鑽交雜鑲成,中間懸有一顆大大的紅寶石。

  安琪將項鏈仔細地扣緊脖子,這件首飾她常戴,是母親僅存的遺物。其它的都已變賣,用以換取哥哥理查的軍職。

  安琪戴好項鏈,紅寶石安臥在雙乳之間。她轉身面對窗戶,開始瘋狂地訂定她的計劃。

  翰里午夜過不久便從俱樂部回到家裡,他打發傭人上床,自己則直驅心愛的圖書室。女兒最近的來信放在桌上,內容詳述她的學習進度和杜塞的天氣狀況。

  翰里替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坐下,再把信讀一遍。瑪麗已經九歲了,他以她為榮。她顯然是個嚴謹勤勉的學生,想要盡力討好父親並把事情做好。

  翰里親自為瑪麗設計功課表,並且每一步驟都仔細督促。瑣瑣碎碎的事情像水彩畫和小說閱讀都毫不留情地從課程中剔除。翰里認為這些東西會導致輕浮和浪漫,而這是很多女人的通病。

  每天的功課則由家庭教師費萊莎負責教導。費萊莎是費家的窮親戚,翰里很慶幸家裡有這個成員。萊莎姑媽的教育觀點與他一致。翰里希望瑪麗的學習,由她來指導最適合不過。

  翰里放下信,啜一口白蘭地,然後仔細想著:一旦這個規矩很多的家由安琪負責管理會是什麼樣子呢?

  或許他真的是昏了頭。

  窗外有東西一閃而過,翰里皺著眉往外望,只見漆黑一片。接著他聽到輕輕刮的聲音。

  翰里歎了口氣,拿起身邊漂亮的黑檀木手杖,這根手杖向來不離左右。倫敦不是歐陸,而且戰爭也結束了,但是這個世界似乎永無安寧的時候。

  他手拿手杖,站起來,熄了燈,然後走到窗邊站著。

  房間一暗,輕輕刮的聲音更雜了。現在有點危險,翰里認為。有人正沿著屋子匆匆穿過樹叢。

  過了一會兒,有人急急敲著窗戶。翰里向下望,看到一個穿連帽斗篷的人隔著窗子看。月光下可以看到一隻小手再度輕敲窗戶。

  這隻手似曾相識。

  「該死!」翰里把手杖放在桌上。他唰地一聲很生氣地打開窗戶,雙手放在窗台上探身出去。

  「多謝天老爺,您還在這兒,爵爺。」安琪拉下帽子。白色的月光照出她臉上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我看見燈亮著,知道您在裡面;後來燈突然滅了,我怕您走了。今晚要是沒見著您就糟了。我在賀夫人那兒等您回來已經等了一個小時。」

  「我要是知道有位小姐在等我,我一定會早些回來。」

  安琪皺皺鼻子。「您生氣了,對不對?」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翰里彎下身,隔著披風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從窗戶拉進來。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樹叢裡有個身影蹲著。「那個死傢伙是誰?」

  「是克魯,爵爺,賀夫人的管家。」安琪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賀夫人堅持要他陪我來。」

  「哦,克魯,我知道了。你在這兒等著。」翰里雙腿越過窗台,跳到濕漉漉的地面上,對著樹叢裡的身影招手。「過來,好傢伙。」

  「是,爵爺。」克魯一跛一跛地上前,笑盈盈的眼睛在夜裡閃閃發光。「要我做什麼嗎?」

  「你今晚做的已經夠多了,克魯。」翰里咬牙切齒地說。他注意到安琪在開著的窗邊徘徊,於是當他面對薛比德時,他降低了聲量。「你要是膽敢再幫她冒這種險,我一定親手把你擺平,讓你永遠起不來。聽懂了嗎?」

  「是,爵爺。對,爵爺。」克魯鞠了個九十度的躬,慢慢往後退,可憐巴巴地說:「我在外頭等貝小姐就好,您不用擔心夜裡的冷空氣會給我這把老骨頭惹來風濕痛。您不用擔心我的關節,爵爺。」

  「我才不擔心你的關節,除非我打算把它一根根拆了。你回莎莉那兒,我會照顧貝小姐。」

  「莎莉打算用她的馬車,連同『龐碧亞』的幾個會員送她回家。」比德用自己的聲音輕聲說:「甭急,翰里。除了我和莎莉以外沒有人知道她來這裡的事。我會在莎莉的花園裡等安琪。只要你送她回那兒,她就不會有事。」

  「你這些話真令我寬心,比德。」

  比德貼了假鬍鬚的嘴笑了笑。「這不是我的點子,你曉得,這全是貝小姐一個人想出來的。」

  「很不幸,我完全相信。」

  「阻止不了她。她要求莎莉讓她偷偷潛進你家花園,到你屋旁的小徑等著,莎莉很聰明地堅持要我同行。我們怕萬一路上發生什麼事。」

  「你走吧,比德。你那老掉牙的借口我沒興趣聽。」

  比德笑著遁入夜色中。

  「克魯上哪兒?」安琪問。

  「回他主人那兒。」翰里爬進圖書室,關上窗戶。

  「哦,您真好,打發他回去。外面那麼冷,我也不希望他站太久,怕他會風濕痛。」

  「他要是再做那種事,讓他痛一痛也無所謂。」翰里嘟嚷道,又點亮了燈。

  「噢,請不要怪克魯,這全是我的意思。」

  「原來如此,那麼我告訴你,貝小姐,這是非常不穩重的行為。是不經大腦,愚蠢而且應該好好處罰的主意。不過,既然你已經來了;那麼你或許可以解釋一下是什麼事情讓你非得冒生命和名節的危險以這種方式來見我?」

  安琪略帶挫折地小聲說:「這不太好解釋,爵爺。」

  「顯然是。」

  她張開斗篷,轉身面對尚有餘光的灰燼。胸前那顆大紅寶石映著餘燼,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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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7:41:58 |只看該作者
  翰里凝視著安琪胸部美好的曲線。老天,他幾乎可以看見精巧設計的緞質玫瑰花內突出的乳頭。

  翰里眨了一下眼睛,立刻意識到自己有點勃起。他努力克制自己冷靜下來。

  「不管理由是什麼,我建議你趕快解釋,時候不早了。」翰里用身體頂住書桌,雙手抱胸,裝出很嚴厲的樣子。此時要他板起臉來實在很難,因為這個時候他真正想做的是將安琪拉到地毯上做愛。他在心裡歎了口氣,這個女人真是迷住他了。

  「我今晚來是警告您,大禍要臨頭了。」

  「請問是什麼樣的大禍,貝小姐?」

  她回過頭來,很不開心地看了他一眼。「有一樁嚴重的錯誤,今天下午您去拜訪我叔叔,爵爺?」

  「不錯。」她不會是要拒絕他的求婚吧,翰里想著,他第一次感到事態嚴重。

  「叔叔誤會了您的意思,他以為您跟我求婚。顯然,這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因為他一直擔心我變成老處女,他認為他有責任看著我完婚。我害怕他已經把消息發給報社了,我很抱歉的來通知您明天一早我們訂婚的消息就會傳遍全市。」

  翰里佇留在緞質玫瑰花上的眼光立即避開。他的呼吸愈來愈重濁,他盡量若無其事地說:「原來如此。」

  「請相信我,爵爺,這全是我叔叔的錯。我仔細問了他,他很確定您是跟我求婚。您是知道他的,他完全活在不同的世界裡。他可以記得每個古希臘羅馬人的名字,但是對自己家裡人的名字卻搞不清楚。我希望您能瞭解。」

  「嗯。」

  「是的,我想您能。您當然也身受其苦。」安琪蓮步輕移,斗篷擺得像一張黑天鵝絨的船帆。「明天消息傳出去以後,我們兩個都會很難過。不過,別怕,我有策略。」

  「老天保佑!」翰里低聲說。

  「您說什麼?」她杏眼圓睜,盯著他。

  「沒什麼,貝小姐。你說是什麼樣的策略?」

  「現在仔細聽好。由於您對學術上的興趣,我知道您對於計謀策略可能不是很在行,所以您一定要很仔細地聽。」

  「我想你對這種事一定是經驗豐富?」

  「嗯,不一定是這種事。」她承認道。「而是一般的計謀策略,不知道您有沒有聽懂。執行策略有一個秘訣,就是一定要勇敢。我們做的時候一定要若無其事,我們時時刻刻要鎮定。您懂我的意思嗎,爵爺?」

  「我想我懂。你何不簡單扼要說明你的計劃,那麼我就有個概念。」

  「很好,」她一心一意皺著眉研究牆上掛的歐洲地圖。「問題是,一旦我們訂婚的消息見報,您就無法很光彩地抽身。」

  「對,」他同意。「我並不打算抽身。」

  「的確,您是很困窘。而我這方面呢,則可以利用女性的特權取消婚約。這就是我打算做的。」

  「貝小姐——」

  「噢,我知道會有很多閒話,而人家也會認為我是拋棄男人的浪蕩女。我勢必得離開城裡一段時間,不過不能待在這裡或家裡。最後,您就自由了。其實是您會獲得大家的同情。風暴過後,您就可以一如您的初衷,向我的堂妹求婚了。」安琪充滿期待地望著他。

  「這就是你的全盤策略,貝小姐?」翰里想了一會兒之後問道。

  「大概就是這樣子。」她有點擔心地說:「是不是有點太簡單了?您認為呢?或許我們

  可以再審慎研究一下,讓它做起來更漂亮。不過,大體上說來,我希望策略越簡單越好,這樣比較容易執行。」

  「毫無疑問,你對這些事情的天賦能力比我強。」翰里喃喃說道:「那麼,你是真的堅決要退婚嘍?」

  她被說中心事,臉紅了起來,立刻避開他眼光。「這不是重點,爵爺。重點是您本來並不是要向我求婚,怎能怪您呢?!我完全瞭解。雖然我必須警告您,這並非良配,因為你們兩個太相像了。」

  翰里舉手阻止她繼續滔滔不絕。「或許進一步討論你的策略之前,我應該先澄清一些事情。」

  「什麼事?」

  他狡黠地微微笑了笑,很想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你叔叔並沒有搞錯。我求婚的對象是你,貝小姐。」

  「我?」

  「對。」

  「您要跟我結婚,爵爺?」她茫茫然瞪著他。

  翰里再也受不了了。他離開書桌,慢慢走近她。他在她面前停住,握住她顫動的手,一語不發緩緩地將她擁入懷裡。她摸起來出奇地細緻,他想著。她的背部曲線美好,隔著玫瑰色的衣服,他依然可以感受到她臀部的柔軟。

  「爵爺,我不懂。」她吐氣如蘭。

  「那是顯而易見的,或許這可以讓你明白。」

  翰里低下頭來吻她。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擁抱她,在安飛圖書室那晚,她在他頰上輕輕啄了一下不算數。

  以往的夜裡,他獨自一人躺在床上時,在魂牽夢縈的臆想中,他已給了她無數的吻。

  翰里的嘴輕輕拂過安琪微啟的雙唇。他知道她緊張、好奇、疑惑。她的情緒變化自然而然地刺激了他,讓他興起一股想保護她的強烈慾望,然而同時他卻也渴望蹂躪她。這兩種強烈的慾望交雜使得他頭暈自眩。

  他輕輕地將安琪的手擱在他肩上,她的手指抓緊他,翰里深深地吻她,享受她甘美的櫻唇。

  她的滋味難以形容。甜美、豐潤而且十足的女性,徹底刺激了他每一根神經。翰里還不完全瞭解自己在做什麼時,已將舌頭滑進她的嘴裡。他雙手箍住她的纖腰,將她的玫瑰絲袍揉得稀爛。隔著衣服,他可以感覺得到那小小突起的乳頭。

  安琪低喊了一聲,突然舉起雙臂纏住他的頸項。她的斗篷落到肩後,露出乳溝。翰里頭暈目眩地聞著她混合著香水味的體香。他的身體緊緊貼著她。

  他抓住安琪袍子上的一邊袖子,將它推開。她的左乳自似有若無的上衣蹦了出來。

  「噢,老天,翰里。我是說,爵爺——」

  「叫我翰里更好。」他讓手指再度滑過她的胸脯感受到安琪熱烈的反應。

  壁爐的火光輝映著她頸上閃閃發亮的紅寶石。翰里俯視著安琪浴在火光和寶石光芒的美景。他看到她眼中被喚醒的慾念,而他自己的腦子則縈繞著那位傳說中的古代女王的影像:「我的克莉歐佩脫拉!」他濁重地喃喃說道。

  安琪挺直了背脊,開始後退。翰里再度輕觸她的乳頭,吻著她的頸窩。

  「翰里,」安琪喘息,全身癱在他身上。「噢,翰里,我一直想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她吻著他的喉嚨,貼著他。

  她突如其來的熱情火花更加強了他的男性本能。翰里心裡始終知道她會有這種反應,但是他卻沒有想過這種反應對他的影響。她奔放的慾念淹沒了他的感官。

  他一手托著她的乳房,輕輕把她放在地毯上。她抓緊他的肩膀,隔著睫毛盯著他。她美麗的琥珀色眼睛充滿渴望、好奇和恐懼。

  翰里在她身旁躺下,低低吁著氣,一邊探手去掀她的裙擺。

  「爵爺———」這些話像一陣氣般地從她唇間呼出。

  「翰里———」他再次糾正她,慢慢地將玫瑰絲袍拉到膝上,露出已經小心鬆開了的吊襪帶。

  「翰里,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很重要的事。我不希望你娶了我以後,才覺得自己受了騙。」

  他霎時呆若木雞。「什麼事?安琪,你跟別的男人上過床?」

  她眨了眨眼,有一會兒沒有會意過來,接著滿臉通紅。「老天,不是。我要說的根本不是這回事。」

  「好極了。」翰里鬆了一口氣地笑了,滿心歡喜。她當然不可能跟過別人,幾周以前他的直覺就這樣告訴他,不過確定了更好。

  「事情是這樣子,翰里,」安琪繼續熱切地說:「我怕我不會是一個好妻子。前天晚上您在安飛府發現我時,我想向您解釋我是不受社會禮節約束的。您要記住我是諾森柏蘭的貝家人,跟我堂妹那天使型的淑女完全不一樣。我完全不在乎禮儀,而您顯然是想要一位中規中矩的妻子。」

  翰里把裙襬再向上拉一點,她大腿內側的觸感無比柔軟。「我想只要稍稍教導一下,你就會是我最理想的妻子。」

  「我可沒有把握,爵爺。」她有點失望。「一個人的脾氣是很難改變的。」

  「我沒有要你改變。」

  「真的?」她認真研讀他的表情。「您喜歡我現在這個樣子?」

  「很喜歡。」他吻著她的肩。「或許一、兩個比較重要的部分要熟悉一下。不過我有把握一切都沒問題,你會是個很出色的伯爵夫人。」

  「我懂了。」她咬著嘴唇,夾緊雙腿。「翰里,你愛不愛我?」

  他歎了口氣,手停下來。「安琪,我知道現在很多像你這種時髦的現代女性認為,愛情是一種神秘的、獨一無二的感覺,沒有道理可尋。但是我的看法則完全不同。」

  「當然,」她的眼中有明顯的失望。「我想您完全不相信愛情,對嗎?畢竟,您是學者,是亞里斯多德和柏拉圖的信徒,是那種極端邏輯型的。我得警告您,爵爺,太多邏輯和理性會嚴重敗壞大腦。」

  「我會記住。」他吻她的乳房,享受肌膚美好的觸感。他漸漸不耐,體內的慾望奴役著他。渴望她,他小心地分開她的腿。

  安琪驚叫起來,眼中充滿了訝異。「翰里!」

  「你喜歡嗎,安琪?」

  「我不知道,」她繼續不斷地喘息。「感覺很奇怪,我不知道——」

  牆角高大的鍾敲了起來。翰里彷彿被潑了一盆冷水,突然驚醒過來。

  「老天!我在做什麼呀?」翰里立刻坐起來,把安琪的衣服拉下來。「看看時間,賀夫人和你的朋友一定正在等你。不知她們現在正怎麼想。」

  他拉她起來,弄平她的衣服。安琪沒有把握地笑了笑。「不用驚慌,爵爺。賀夫人和我一樣是很現代的女性。克魯是她的管家,他不會說什麼的。」

  「他不會才怪!」翰里喃喃地說,一面努力整理她上衣的緞質玫瑰花,一面把斗篷拉到前面。「該死的衣服!你應該扔了它。我跟你說,我們結婚後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訂做一整櫃新的衣裳。」

  「翰里——」

  「快,安琪。」他拉著她的手越過窗戶。「我們得馬上趕到賀夫人那裡。我最不希望聽到跟你有關的閒話。」

  「的確,爵爺。」語氣隱隱有一股霜氣?

  翰里不理會她的不快。其實他很想帶她到樓上臥室,而不想送她回賀莎莉家,但是今晚不行。

  他拉著她的手穿過花園走向大門。他們的婚禮一定要盡快舉行,他對自己說。他無法長期忍受這種折磨。

  「翰里,如果你這麼在意我的閒話,如果你不相信你愛我,那你為什麼要跟我結婚?」安琪用斗篷將自己裹好,一蹦一跳地跟上他的腳步。

  這個問題令他既吃驚又困擾,雖然他知道遲早會發生。但是安琪卻不是容易打發的那型。

  「理由很多。」他停在門口檢查路上是否無人,坦白地告訴她:「但是今晚沒有時間討論。」冷冷的月光照著鵝卵石的路面。路的盡頭莎莉屋裡的燈暖暖地亮著。路上沒人。「拉下帽子來遮住臉。」

  「是,爵爺。我們不能冒險讓別人看見我們在一起,對不對?」

  他聽出她裝出的一本正經的語氣,他氣餒了。「原諒我不能像你期望的那麼羅曼蒂克,安琪,但是我實在有點急。」

  「顯然是。」

  「你或許不介意你的名聲,貝小姐,但是我介意。」他一心一意帶她安然回到賀夫人花園的後門。門沒鎖,翰里催她進去。他看到有個影子離開屋子蟹行地靠近。克魯依然全副偽裝,翰里苦笑。

  翰里望著新任未婚妻,想看清她臉上的表情,但是帽子卻遮住了臉。他很清楚自己的舉止完全不像少女夢中的白馬王子。

  「安琪?」

  「是的,爵爺?」

  「我們瞭解彼此的立場,對不對?妳明天不會退婚吧?如果會的話,我得警告妳:」

  「老天!不會的。爵爺,」她抬起下巴。「如果您喜歡娶一個領口開得太低的輕浮女子,那麼我就能夠忍受一個一板一眼、乏味又缺乏情調的學究。依我的年紀,能找到丈夫就該慶幸了。不過,有個條件,爵爺。」

  「什麼要命的條件?」

  「我堅持訂婚期要拉長。」

  「多長?」他突然有點擔心地問道。

  「一年?」她以試探的眼光看著他。

  「老天!我不想把一年的時間浪費在訂婚上,貝小姐。準備婚禮的時間最多不必超過三個月。」

  「六個月。」

  「要命!四個月,說定了。」

  安琪抬起下巴。「真大方,爵爺。」她不高興地說。

  「對,實在太大方了。在我後悔自己的大方並做出一些會令我們雙方都後悔莫及的事之前,你趕快進屋去,貝小姐。」

  翰里轉身大踏步回小徑。路上他細細回想剛才的事。他剛才就像個魚販一樣就自己的訂婚期長短討價還價。他在想這大概就是安東尼對付埃及艷後克莉歐佩脫拉的樣子吧。

  翰里今晚格外同情安東尼,以往他一直認為這個羅馬人是被放縱的情慾犧牲了。但是現在他開始瞭解女人是如何一點一滴的腐蝕男人的自制力。

  幾個小時後,安琪安穩地躺在自己床上,睜著眼睛瞪著天花板。她仍舊感覺得到他的嘴印在她唇上的暖意,他撫摸過的每一個部位她都記得。她有一股無法言喻的渴望,一股熊熊流動的燥熱環繞下身。

  她很害怕地發現自己竟然希望能和翰里完成在圖書室未竟之事。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激情吧,她想著,也是史詩和浪漫小說的題材。女人會為了這種熊熊燃燒,不由自主的興奮而迷失了自己。

  而且費翰里急著結婚。

  安琪突然一陣恐慌。結婚?跟費翰里?這不可能,這將是可怕的錯誤。為了兩個人著想,她一定要想辦法終止婚約。安琪凝視著天花板上的影子,警告自己一定要非常小心,非常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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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翰里一邊肩膀靠著舞廳牆上,若有所思地啜著香檳,一面眼睜睜看著未婚妻被別的男人擁在懷裡。

  穿著珊瑚色薄紗禮服的安琪艷光四射,笑吟吟的和那位高大英俊的紅髮舞伴跳著活潑的華爾滋。這一對顯然是擁擠的舞池中最惹人注目的一對。

  「賴亞的事你知道多少?」翰里問比德,後者懶洋洋地坐在旁邊上臉不耐煩的樣子。

  「你最好去問問小姐們。」比德的目光不安地掃著舞池。「他在女人堆裡很吃得開。」

  「顯然是。今晚他跟所有像樣的女人都跳過舞,還沒被拒絕過。」

  比德撇著嘴。「我知道,連『天使』都跳了。」他的目光始終追隨安琪那位端莊的金髮堂妹身上,她正在和一位年長的男爵跳舞。

  「他和貝凱蒂跳舞我不介意,但是我得阻止他和安琪跳舞。」

  比德嘲弄地抬起眉毛。「別去碰釘子了,貝安琪自有主張,現在你總算知道了吧。」

  「儘管如此,她現在跟我訂了婚,也該是她懂點規矩的時候了。」

  比德笑了。「新娘子是你自己挑的,現在你又想把她變成你要的那型,對不對?記住,貝安琪出自狂野的貝家族系。莎莉對我說,安琪的父母就是私奔結婚,備受非議。」

  「那是老故事,現在跟任何人都無關。」

  「嗯,那麼,要不要聽聽新聞呢?」比德愈說興頭愈大。「貝小姐的哥哥兩年前死得十分離奇。」

  「他是從倫敦回家的路上被攔路強盜殺的。」

  「那是官方說法。但是莎莉說,當時這個年輕人涉及一些頗值得非議的活動。」

  翰里臉色十分陰沉。「根據揣測和謠言,年輕的浪蕩子是橫死的。大家都知道貝理查是莽撞、不顧死活型的,就像他父親。」

  「對,說到他父親,這個男人因為他妻子對別人表錯情,而跟人家決鬥了好幾次。你不怕這種問題會再發生嗎?有人說安琪很像她母親。」

  翰里不為所動,他知道比德故意引他上鉤。「湯姆跟我說,貝林傑對他妻子毫無辦法,他由著她亂來。我不打算讓安琪給我惹這種麻煩。只有傻瓜才會為女人決鬥。」

  「多可惜,我想決鬥你一定很在行。有時我認為你體內流的是冰水,而不是鮮血,翰里。而眾所周知,冷血的人比熱血的人善於決鬥。」

  「這種理論我不打算親身實踐。」翰里看到賴亞旁若無人地兜著安琪轉,不禁皺眉。「我要告退一下,我想請我的未婚妻跳舞。」

  「千萬使不得。這就像我可以就禮儀規矩大發議論使『天使』開心;但是我要是請『天使』跳舞就完蛋了一樣,我打賭她一定會拒絕我。」

  「試著跟她談談她寫的書。」翰里放下玻璃杯,心不在焉地說。

  「什麼書?」

  「好像是『女性實用知識導讀』。」

  「老天,倫敦的每個女人都在寫書?」

  「大概是吧。打起精神!」翰里勸道。「你說不定能學點東西呢!」

  他走入人群,努力擠出一條路。偶爾被一些熟人留住,對他說一些恭賀訂婚之類的話。

  胖胖的魏樂比夫人身穿粉紅色禮服,翰里經過時,她拿扇子輕敲他的黑禮服袖子。「呃,原來貝安琪小姐終於在你的名單上拔得頭籌?誰都猜不到你倆會湊成一對。你一向都很深沉,對不對,費翰里?」

  「我想您是在恭喜我訂婚吧!」翰里冷冷地說。

  「那當然。今年社交季大家都在期待你們的連台好戲呢。你懂吧?」

  翰里低眉肅目。「不,夫人,我不懂。」

  「算了吧,爵爺。你和貝安琪是南轅北轍,對不對?最近的將來你要是沒有為她決鬥幾回或要求她叔叔送她出國避避風頭,那才怪呢!她是諾森柏蘭貝家人,你是知道的,闖禍精。」

  「我的未婚妻是個淑女,」翰里十分平靜地說,面無表情盯著這個婦人好一會兒。「我希望大家提到她的時候會記住這點,您會記住吧?嗯,夫人?」

  魏樂比夫人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臉脹得通紅。「那當然,爵爺。我無意冒犯,我只是開開玩笑。安琪是個活潑的女孩,我們都很喜歡她,也祝福她。」

  「謝謝,我會轉告她。」翰里冷冷地點頭致意,離去。他心裡哼了一聲。顯然,安琪的愛玩愛鬧已經惹來輕率之名,他得在她闖禍之前羈住她。

  他終於在舞池的角落發現她正和賴亞談笑風生。她彷彿感覺到他接近了,講了一半突然停住,回過頭來迎上翰里的眼光。她眼中有點疑惑,意興闌珊地打開扇子。

  「我正在想今晚你什麼時候會出現呢,爵爺。這位賴亞爵爺你認識吧?」

  「見過。」翰里唐突地點點頭。他不喜歡賴亞臉上滑頭的表情,也不喜歡他靠安琪那麼近。

  「對,對,我們是同一俱樂部的,對不對,費翰里?」賴亞以大眾情人的姿勢轉向安琪,握著她戴了手套的手。「我恐怕得把你讓給你未來的夫婿了,親愛的。」他邊說邊把她的玉指拿到唇邊。「我如今才知道我失去了一切珍愛的東西,只願你能同情我,因為你和費翰里訂婚帶給我沉重的打擊。」

  「我想你很快就會復原的。」安琪抽回手,笑著打發他走。她轉向翰里。

  她的雙眼間著挑戰的光芒,臉頰通紅。訂婚以來幾次看到她面頰酡紅都令他心動。他知道她為什麼臉紅,安琪每次看到他便聯想到他倆在圖書室地板上的午夜約會。雖然出身諾森柏蘭的貝家,安琪到底還是會尷尬的。這是好徵兆,這表示這位小姐至少還有禮節的觀念。

  「是不是太熱了,安琪?」翰里關心地問。

  她立刻搖搖頭。「不,不,我很好。你是不是過來請我跳舞呢?還是要教訓我注意言行舉止?」

  「是後者。」翰里牽著她的手來到花園。

  「我就怕是這樣。」穿過花園陽台時,安琪把玩著扇子,接著她啪一聲合上扇子。「我想了很多,爵爺。」

  「我也是。」翰里拉她到石椅旁停住。「坐下,親愛的。我想我們該談談。」

  「噢!我就知道是這樣!我就知道。」她一邊優雅地坐在長椅上,一邊愁眉苦臉地抬頭看他。「爵爺,沒有用的,我們最好面對問題,解決問題。」

  「什麼事情沒有用?」翰里抬起穿了靴子的一隻腳擱在長椅上,以肘支著顎。他在研究安琪的表情。「你是指我們訂婚的事?」

  「我就是指這個。這件事我想了又想,不得不承認你實在犯了嚴重的錯誤。你向我求婚,我非常榮幸,但是為了我們兩人著想,我最好退婚。」

  「我希望你不要這樣做,安琪。」

  「要的,爵爺,你應該看得出我們兩人結婚是行不通的。」

  「我認為行得通。」

  安琪閉緊了嘴巴。她跳起來。「你是什麼意思?你是想強迫我符合你完美女性的行為規範?」

  「不要替我說話,安琪。」翰里拉住她手臂,輕輕強迫她坐回椅子。「我的意思是,稍作調整後,我們會相處得很好。」

  「那麼,我們是哪一個人要調整呢,爵爺?」

  翰里歎了口氣,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安琪身後濃密的樹籬。「毫無疑問,我們兩人都得作些改變,這是婚姻的代價。」

  「我懂了。更明確的說,您到底要我修正哪些地方呢,爵爺?」

  「首先,你最好不要再跟賴亞跳華爾滋。這個人我不太喜歡,今晚我注意到他開始對你大獻慇勤。」

  「你好大的膽子,爵爺!」安琪再度跳起來。「我愛跟誰跳舞,就跟誰跳;現在你最好搞清楚,我不會讓我丈夫或其它任何一個男人替我決定舞伴。如果這種行為不符合您對教養的定義,那麼我發誓我就是這種不規矩的人。」

  「我懂了,當然,聽到這種話令我十分震驚。」

  「你嘲笑我,費翰里?」安琪眼含怒火。

  「沒有,親愛的,請坐,如果你願意。」

  「我一點也不願意,我完全沒有要坐下來的意思。我打算直接回舞池,找我堂妹一道回家去。然後我要告訴我叔叔,我要立刻終止婚約。」

  「你不可以這樣,安琪。」

  「為什麼不可以?請你告訴我。」

  翰里再度拉著她的手臂,柔和但是堅定地催促她坐回椅子。「因為我相信你是一個有廉恥心的女人,雖然本性魯莽。任何情況之下,一個女人都不會對一個男人以身相許之後又拋棄他。」

  「以身相許?」安琪駭得睜大了眼睛。「你在說什麼?」

  翰里決定,現在應該稍加要脅,或許還要勒索一番呢。安琪需要人用激將法將她導入正軌。她顯然在抗拒結婚的念頭。「這應該由你來回答。難道你這麼快就忘了兩天前的晚上在我圖書室地板上發生的事?」

  「你圖書室的地板上?真要命!」安琪呆坐在椅子上,瞪著他。「爵爺,你不會只因為我讓你吻我,就以為我應該為了羞恥心而維持我們的婚約吧。」

  「令我們兩人都覺得愉快的不只是那一吻,安琪,我想你應該很清楚。」

  「對,嗯,我承認是有一點兒過火。」她開始有點絕望。

  「才一點兒?事情結束之前妳是半裸的。」翰里毫不留情地提醒她:「如果鍾沒有適時敲響,恐怕我們倆都真的難分難解。我知道你以自己若干現代思潮為傲,安琪,但是你應該不是個冷酷的人。」

  「冷酷?這又跟冷酷有什麼關係?」她打斷他的話。「不管怎麼說,不會是我。你佔我便宜,爵爺。」

  翰里聳聳肩。「我認為我們訂了婚。你叔叔已經接受我的求婚,而你當天晚上又深夜來訪。我會怎麼想?人家會說是你先勾引我,然後再以身相許。」

  「我不信這套,整件事情的發生都是一團混亂。我最後一次告訴你,我並沒有對你以身相許,費翰里!」

  「妳低估自己了,親愛的。」他古里古怪地笑了。「我認為那是很大的恩寵呢。我永遠忘不了你的乳房托在我手上的感覺,柔軟、結實又飽滿。上頭頂著一朵完美的玫瑰蓓蕾,它在我手指下綻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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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7:42:36 |只看該作者
  安琪狼狽得發出一聲恐怖的尖叫。「爵爺?」

  「你真以為我忘得了你大腿優美的曲線?」翰里繼續說,他很清楚這些親密的細節會令安琪失去冷靜。他對自己說,這位小姐該給她一次嚴厲的教訓。「它既圓潤又修長,就像希臘雕像一樣。我會永遠珍惜你讓我觸摸你美麗的大腿的特權,甜心。」

  「但是我沒有允許呀!」安琪抗議。「你就自作主張的做了。」

  「但是你也沒有阻止我呀,事實上你吻我的時候非常熱情,或許應該說充滿了發自內心的激情,你認為呢?」

  「不,我沒有,爵爺。」她現在有點驚慌了。

  翰里抬起眉毛。「你吻我的時候毫無感覺?我覺得深受傷害。你給我這麼多,自己卻毫無感覺?這是很令人失望又悲哀的事。對我而言,那是一次激情的約會,我永遠忘不了。」

  「我沒說我毫無感覺。我的意思是我覺得其實那不完全是出自內心的熱情和激情。我當時很訝異,如此而已。爵爺,你不要誤解當時的情況。你不應該把事情看得那麼嚴重。」

  「你的意思是這種午夜約會你已經習以為常,所以那種親密的動作你覺得沒什麼?」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現在心亂如麻,更加狼狽地瞪著他。「只因我們在府上圖書室的地板上有一點越軌的行為,你就故意要我覺得我有責任跟你維持婚約。」

  「我覺得那天晚上就有了誓言。」翰里說。

  「我沒有承諾。」

  「我不同意。我認為你讓未婚夫一早有親密的特權,就是明確的表示了你的許諾。你給我的一切暗示,我只能認為你是歡迎情人或丈夫,不然我還該怎麼想?」

  「我沒有作過這種暗示。」她微弱地反駁。

  「請再說一遍,貝小姐。我不敢相信那天晚上你只是拿我尋開心,我也不相信你已經墮落到經常跟男人在圖書室地板上調情。你或許天生魯莽輕率,但是我不相信你沒良心、冷酷而且完全不顧身為女人的自尊。」

  「我當然顧慮到我的自尊。」她咬牙切齒地說。「我們諾森柏蘭貝家人自尊心最強了,我們願為它而死。」

  「那麼婚約依舊成立,現在我們兩個都承認了。我們離題太遠了。」

  一陣清脆的碎裂聲,安琪低頭看著扇子。剛才她一直捏得太緊,現在一根根碎了。「噢,該死!」

  翰里笑著用指尖勾起她的下巴。她長長的睫毛向上掃,露出困擾又備受折磨的眼神。他低下頭輕輕親了一下她微啟的雙唇。「信任我,安琪,我們會處得很好的。」

  「我一點把握都沒有,爵爺。這件事我想了很久,我只能說我們犯了很大的錯誤。」

  「沒有錯的。」翰里從敞開的窗戶聽到華爾滋的弦聲流瀉出來。「我有榮幸跟你跳這支舞嗎,親愛的?」

  「好吧!」安琪面無表情地站起來。「我想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如果我拒絕了,你一定會說,按照規矩我應該跟你跳舞,只因為我們訂了婚。」

  「你是知道的,」翰里牽著她的手低聲說。「我是恪守禮節的人。」

  當他牽著她回到燈火通明的舞池時,他知道安琪還是恨得牙癢癢的。

  當晚夜深時分,翰里乘著馬車來到聖戰街一棟宏偉的建築物前。門一開,他立刻踏進這間非常舒適、充滿男性氣息的紳士俱樂部。

  翰里在壁爐邊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他想著,難得有這樣的地方。難怪安琪要傚法聖戰街俱樂部。男人的俱樂部是對抗世界的城堡,是遠離家庭的家,在這裡他可以依自己的癖好或獨處或找朋友。

  翰里想著,在俱樂部裡,男人可以跟朋友輕鬆一下,在賭桌上或嬴或輸,或者是做一些十分隱密的事。過去這幾年來,他自己就做過許多這種秘密活動。

  戰時,他雖然被迫花了許多時間待在歐陸,但是一到倫敦他總是會順道彎進俱樂部。他自己要是無法親自盯梢,他就會差遣一、兩個有會員身份的手下到更重要的俱樂部去出任務。在這種環境能搜集到秘密情報,翰里一點都不驚訝。

  他曾在這間俱樂部打聽到一個男人的名字,此人害死了他手下一位最重要的情報員。不久,兇手橫遭意外。

  在另外一間規模和『聖戰街』差不多的俱樂部裡,翰里買下某個高級妓女的私人日記。據說這位女子喜歡和大戰期間喬裝成『保皇黨』散居倫敦各地的法國間諜鬼混。

  這名女子的備忘錄以極簡單幼稚的密碼寫成,翰里就在譯碼的時候,偶然發現了『蜘蛛』的名字。翰里還沒有機會跟這個女人談話,她就遇害了。女傭淚眼婆娑地解釋,女主人是被因妒生恨的一位情人殺死的。可惜的是這位傷心透頂的女傭完全想不出女主人的哪個愛人會做這種事。

  翰里為國王工作期間,『蜘蛛』之名不斷出現。死在暗巷的人說出這個名字,秘密信差發現了法國情報員給神秘『蜘蛛』的信,軍隊和地圖的異動紀錄中也發現『蜘蛛』牽涉其中。

  但是這位最初翰里始終視為戰場上之假想敵的對手最後依然是個謎。解不開這個謎令翰里十分難受,如果他加倍努力,他就能找出『蜘蛛』。

  直覺告訴他『蜘蛛』是英國人,不是法國人。而叛徒竟然找不出來,令翰里十分懊惱。許多優秀的情報員和忠實的軍人都因『蜘蛛』而死。

  「想從火焰中看出你的未來嗎?費翰里,恐怕是找不到答案的。」

  賴亞懶洋洋的聲音打斷了翰里的冥想,翰里抬頭看他。「我知道你遲早會在這裡出現,賴亞,我想跟你說句話。」

  「這樣嗎?」賴亞自己倒了杯白蘭地,然後吊兒郎當地靠著壁爐。他搖了搖杯中金黃色的液體,綠色的眼珠帶著惡意的光芒。「首先讓我恭喜你的訂婚!」

  「多謝!」

  「貝小姐似乎跟你完全不同典型。恐怕她遺傳了家族的魯莽和淘氣傾向。這種組合很奇怪,希望你不介意我這麼說。」

  「但是我介意。記住,」翰里冷冷地微笑。「我也反對你和我的未婚妻跳華爾滋。」

  賴亞的表情充滿惡意。「貝小姐很喜歡華爾滋,她還說我舞藝高超呢!」

  翰里再度盯著爐火看。「如果你能找別人欣賞你的舞藝是再好不過了。」

  「如果我不呢?」賴亞語帶嘲弄地輕聲說。

  翰里長長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如果你不,那麼我就必須採取其它手段以免我的未婚妻被你騷擾。」

  「你認為你做得到嗎?」

  「對,我想我做得到,而我也會這麼做。」他拿起剩下的白蘭地一飲而盡。然後,一語不發走向門口。

  翰里懊悔地想著,還說不要為女人決鬥呢!剛剛他差一點向人挑戰。要不是賴亞識相,一場通俗劇裡的黎明比武戲恐怕就無法避免了。

  翰里搖搖頭,他訂婚才不過兩天,安琪就把他寧靜有序的日子搞得天翻地覆,難怪人家會想他結婚以後日子怎麼過呢。

  安琪蜷縮在圖書室靠窗的藍色扶手椅中,皺著眉頭盯著腿上的小說。她已經看了五分鐘,卻一段都看不完。

  不可思議的是,最近腦子裡只有翰里,她不敢相信那一連串的事情竟使自己陷入現在的情況。

  最主要的是,她不能理解自己對這些事情的反應。自從在翰里圖書室的地板上初嘗激情的滋味後,她心裡始終亂紛紛的。

  每次閉上眼睛,她就能感受到翰里吻她所帶來的激奮。他嘴唇的熱度依然令她癱軟,想起他驚心動魄的親密舉動依然令她全身乏力。

  而翰里依然堅持要結婚。

  門開時,她鬆了一口氣。

  「你在這兒呀!安琪,我到處找你。」凱蒂笑著走進來。「你在看什麼?小說?我猜是。」

  「是『骨董搜奇』,」安琪合上書。「很有趣!許許多多的冒險、失蹤的繼承人和一大堆九死一生的經歷。」

  「噢,對,新出版的韋佛利小說。我就知道!還想找出作者的影子呀?」

  「一定是史瓦德,我很肯定。」

  「那別人也一定這麼想嘍。我打賭作者如果一直維持神秘面目,一定能夠大量促銷他的書。」

  「我不以為然。這些書是很有趣的故事,讀者買它們和買拜倫的史詩是基於同樣的道理:很好看。我們忍不住想一頁一頁地看下去。」

  凱蒂的眼神稍帶責備。「你不認為,你現在訂了婚,應該看些比較能夠提升性靈的書嗎?如果你即將嫁給一個嚴肅又有教養的男人,那麼母親的書就比較適合你閱讀。你不會希望伯爵聽到一些閒言閒語吧。」

  「費翰里對閒言閒語有辦法應付的,這個人實在是太古板了。你可知道,他竟然真的命令我不可以跟賴亞跳華爾滋?」

  「真的?」凱蒂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在堂姊對面坐下。

  「他確確實實命令我這麼做。」

  凱蒂想了想。「或許他的建議並不壞。賴亞很活潑,不過如有機會,很難說他不會占女人便宜。」

  安琪翻眼,對天祈求自己要忍耐。「賴亞最好控制了,而且絕對是個紳士。」她咬著嘴唇。「凱蒂,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問你一個很傷腦筋的問題?坦白說,是有關禮節方面的,我實在想不出還可以問誰。」

  凱蒂挺直了已經很直的背脊,很嚴肅地全神貫注。「我會盡可能指引你,安琪。什麼事令你困擾?」

  安琪突然希望自己沒提這件事,但是現在太遲了。她立刻說出昨晚舞會後令她輾轉難眠的事。「你認為如果一位女子准許某個男子吻她,那麼這位男子是否就該認為他受到某種暗示或得到某種承諾?」

  凱蒂皺著眉,仔細想了想。「顯然一個女子除了她未婚夫或丈夫之外,不該允許其它人做這種事。」

  「對,我知道。」安琪有點不耐煩地說。「但是讓我們面對現實吧。多的是人在花園裡談情說愛,這大家都知道。而且只要不被發現,也沒有人覺得他們就該因此而宣佈訂婚呀!」

  「我們談的是假設性的問題吧,呃?」凱蒂突然銳利地盯著她。

  「保證是。」安琪假裝沒事兒似地揮揮手。「這個問題是我們『龐碧亞』的一些朋友談論時提起的,我們都想知道一個女人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麼做才恰當。」

  「顯然避免捲入這種議題是最好的方法。」

  安琪極力忍耐。「沒錯,但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嗯,我想應該說,讓一個男人吻你是很不好的行為,但是還不至於令人震驚。如果這位女子很懂禮節,那麼人家就不會只因這一吻而責備她。至少,我是不會的。」

  「對,我也這麼覺得。」安琪很熱切地說:「那麼那位男子也就無權認為這位女子有意思嫁給他這種會偷吻人家的下流男子嘍。」

  「嗯……」

  「天曉得!有一次舞會的時候,我逛進花園,看到好多男女擁在一起。而他們也沒有在舞會後就匆匆宣佈訂婚呀!」

  凱蒂慢慢點頭。「對,我認為只因吻了一下就意味著這麼慎重的承諾是不公平的。」

  安琪笑了,既高興又安心。「一點也不公平。凱蒂,真高興你和我意見相同。」

  凱蒂繼續說道:「但是如果比吻多那麼一點點,事情就完全改觀。」

  安琪突然垮了。「是嗎?」

  「對,沒錯。」凱蒂啜了一口茶,一邊思索這種情況的細微差別。「如果這位女子相當熱情地響應那位男子,或允許他更親密的舉動……」

  「那麼?」安琪打斷話,很怕談話繼續下去。

  「那麼我認為,這位男子因為這種種行為而認為那位女子有意與他情定終身就很正常了。」

  「我懂了。」安琪失神地盯著腿上的小說。頃刻間她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在翰里圖書室地板上毫不知恥地倚偎在他懷裡的景象。她臉頰發燙,祈禱堂妹沒有注意到,並繼續說道:「如果是這個男子太熱情了呢?」她小心翼翼地試探。「或者是他誘導她准許這種親密行為,而這些是她最初並不想答應的呢?」

  「女人要為自己的名節負責。」凱蒂的篤定讓她想起嬸嬸。「她舉止行為一定要非常小心合乎禮節,這樣就不會發生不幸的狀況。」

  安琪皺著鼻子,無話可說。

  「而且如果這位男子又湊巧是出身良好,聲譽可靠的紳士,」凱蒂繼續嚴肅地說。「那麼情況就更明顯了。」

  「真的?」

  「對。一位高貴又教養良好的紳士自然會認為這位女子有所承諾。如果這位女子有廉恥之心也會這樣自我要求。」

  「凱蒂,這是我最敬佩你的地方。你小我四歲,卻深諳禮節。生活中這麼多繁文褥節,有時候你會不會覺得有點無聊?」

  凱蒂溫和地笑了。「自從你跟我們在一起後,日子就不無聊了,你總是會碰到一些有趣的事。現在,我有問題問你。」

  「什麼問題?」

  「我想聽聽你對薛比德的看法。」

  安琪驚訝地看著她。「我很喜歡他呀,我是刻意把他介紹給你的。他令我想起理查。」

  「這就是我擔心的地方,他有某種魯莽又不顧一切的氣質。最近他對我很慇勤,我不知道該不該鼓勵他。」

  「薛比德很好呀。他將繼承子爵爵位,又有龐大家產。更好的是,他很有幽默感,比他那位朋友費翰里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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