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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ae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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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希行] 名門醫女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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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7 23:38: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面見

    夜色沉沉中,一輛馬車疾馳進了定西侯府,所過之處可以聽到馬車里傳出的哭叫,所有的下人都已經提前被打了招呼,他們目不斜視,似乎眼前都沒有過過這輛馬車。

    親自去看過受傷的知府公子,定西侯和謝氏都有些腿發軟。

    “那麼多大夫在那都沒辦法,那女人真能治?”謝氏低聲對定西侯說道。

    “什麼叫那女人?”定西侯不愛聽了,皺眉道。

    謝氏察覺失言,用手帕子掩嘴轉過頭輕輕咳嗽一聲。

    “那大夫說了,阿好跟子喬是一般的病症,既然阿好好了,那自然沒問題。”定西侯說道,帶著幾分欣慰,“別忘了,當初月娘可是救過老夫人的。”

    謝氏坐下來不說話了,眼中還是幾分疑惑。

    小乞丐救侯夫人一躍枝頭的故事已經成了鄉間人人皆知的故事,但對於謝氏以及家中的眾人來說,她們可不僅僅這麼認為。

    但那日的事只有老侯夫人和齊月娘祖孫兩人在場,到底發生何事,除她們外誰也不知道,謝氏也曾暗指使人去查問後來給老侯夫人診治的大夫,結果,還沒問出什麼,那被指使去的人就在回來的路上溺水而亡了,嚇得謝氏再不敢動心思,一直到如今她終於能在府裡掌控自己的命運了,老的卻已經不在了,就是問出來,也沒什麼必要了。

    她這邊沉思,定西侯卻忍不住露出笑。

    “那麼多大夫都治不好,咱們月娘能治好,哈哈哈。”他忍不住笑道。

    謝氏看了他一眼。

    “侯爺,那邊正急的要死要活呢!”她衝屋外示意一下。

    定西侯也知道自己這時候笑不合適,忙收住了。

    “要是子喬有個好歹,淑敏是活不了了。”謝氏嘆口氣說道。

    知府公子名子喬,知府夫人閨名淑敏。

    謝氏嘆氣,面上的憂傷滿滿,兒子對於母親來說有多重要只有失去的人才明白……

    “有月娘在,沒事。”定西侯自信滿滿的說道。

    謝氏嗤笑一聲。

    “等治好了這話再說也不遲。”她說道。

    這邊專門收拾出來的廂房裡所有的大夫也都一臉憂急,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低聲交談,丫頭僕從們進進出出的伺候湯水屋裡黃公子的痛呼聲一聲接一聲,嗓子都啞了。

    “這定西侯府果真有這樣的大夫?”

    “卻是前所未聞……”

    “剖腹療傷之技失傳已久,或許果真有異人得此秘技……”

    這時門外又進來兩人,吸引了大夫們的注意。

    胡三一路走來眼都沒停過,雖然是黑夜裡但那明晃晃的燈籠照耀下,這侯府的一草一木都讓他看得驚訝新奇。

    “胡三。”大師兄不得不一路提醒他注意言行。

    胡三戀戀不捨的從屋子裡懸掛的八角燈上收回視線,然後才看到滿屋子的大夫,都是他往日只聞其名沒資格得見的大夫們,頓時又是一臉驚喜。

    “師兄,師兄,朱大夫在呢,哎,袁大夫也在呢,還有還有聖手錢大夫…”他忍不住拽著大師兄瞪大眼嘀咕道。

    大師兄一把甩開他的袖子,恭敬又不好意思的衝屋中的大夫們躬身施禮。

    “你們來了。”劉大夫從屋子裡走出來。

    胡三和大師兄忙過去。

    “師父,你要的藥。”大師兄將手裡的一個錦盒捧過來。

    劉普成點點頭,伸手接過。

    “這是……”有一個大夫詢問道,看著劉普成手裡的錦盒。

    “這是我用來緩解黃公子疼痛的藥,讓他不至於力氣過於消耗,好等這位大夫過來診治。”劉普成說道。

    並沒有打開藥盒,而其他大夫也沒這個要求,哪個大夫都有一兩樣自己的獨門秘藥秘技。

    “師父,真的是在等我師父嗎?”胡三問道,一臉激動。

    這兩個師父說的四周的其他大夫有些迷糊,紛紛看他。

    “是。”劉普成說道只不過面色有些怪異。

    胡三頓時激動的滿臉紅光,將胸膛挺了又挺,接受四周驚訝的注視。

    “哎,對了,師父,我前一段過來想見見我師父,可是這裡的人說沒有這個人。”他又想到什麼,靠近劉普成低聲說道:“我去問元寶,這小子還是一般的嘴硬……”

    劉普成看他一眼,張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一行三人進去了,很快從室內傳出的痛呼聲小了。

    “劉大夫果然有效……”

    “怎麼不早點用呢……”

    知府大人和夫人的驚訝以及抱怨聲傳出來。

    “此藥非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用的好,此時給公子用些,好撐到那位大夫趕來。”劉普成說道。

    說這話退後幾步,因為站立時間過久,腳步越發踉蹌,大師兄忙扶著他。

    “師父,你的腿還行吧?”大師兄低聲問道。

    “師父的腿?”胡三聽到了忙不解的問道。

    看著屋子裡其他人都看過來,劉普成笑了笑。

    “沒事。”他說道。

    知府大大得人心到底是在兒子身上便也不再理會了。

    “怎麼還不來呢。”他們夫妻焦急的想門外張望。

    “這少夫人的,怎麼不住在家裡,快要冬天了,去莊子上做什麼?”知府夫人抱怨道。

    “別人的家事,你少說兩句。”知府大人忙說道。

    知府夫人也知道自己說的唐突了,來回踱步不再言語。

    “哦,我師父是不是跟這什麼少夫人出門了?”胡三豎著耳朵沒放過屋子裡這些大人物的每一句話,聽見了立刻低聲跟大師兄交流。

    “我怎麼知道。”大師兄白了他一眼低聲答道。

    “胡三。”劉普成喊道。

    胡三忙恭敬的看向他。

    “待會兒,見了你師父……”劉普成遲疑一刻緩緩說道:“莫要大呼小叫,失了體統,這裡不是外邊,是定西侯府。”

    胡三嘿嘿笑著點頭,也不知道聽進去沒聽進去。

    東方漸明,黑夜褪去。

    齊悅趴在顛簸的馬車上幾乎散了架。

    “都已經要回去了,跑慢點會死啊!”她氣得再次捶著車板喊道。

    阿如忙過來給她捶按。

    “要不要我幫幫你?”常云成的聲音從外邊傳來。

    “不要!”齊悅大喊一聲,只怕答的慢了些,這男人真再要上來抱著她。

    想起剛上車的時候,齊悅不由打個寒戰,噁心死了! “急著回去投胎呢。”她到底咽不下這口氣,低聲罵道。

    阿如使勁捶了下她的肩頭。

    “錯了,急著救命呢。”常云成再次在外答道。齊悅冷笑一聲,別以為強制我回去,就能救得了你的命!

    “世子爺回來了!”

    看到馬車馳近,門房的人大聲喊道。

    齊悅扶著二門僕婦的手下了車,被一群人迎接的人嚇了一跳。

    “少夫人回來了……”亂哄哄的喊著。

    齊悅聽了很是感動,看來自己人緣不錯,走了這幾日大家很惦記她,還沒來得及和迎接的人表達一下歸來的喜悅,就被常云成一把拖住。

    “你又想幹嗎?”齊悅真是被這難以捉摸的傢伙嚇怕了,大驚喊道。

    “快走。”常云成只是說了句,沒有再解釋,拖著她避開這些人群,徑直向外院奔去。

    “我好歹也換換衣服,洗把臉,再去見父親給你說好話吧。”齊悅抱怨道,架不住常云成的大步如飛,被拉著一溜小跑的跟著。

    常云成沒理會她,健步如飛的扯著她奔入一個院子裡。

    這個地方她第一次來,齊悅不由好奇的打量四周,還沒問,就見屋子裡湧出一大群人,看的她有些眼花。

    “師父,你回來了。”胡三在人群中跳高,一眼看到那個邁進門的女子。

    不管在哪裡在何地,只要這女子出現,就是那麼的亮眼。

    胡三高興的揮手招呼,不過很快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少夫人。”定西侯府的丫鬟僕婦齊聲施禮問候。

    知府夫人也被兩個僕婦扶著快步迎過來。

    因為和謝氏關係要好,定西侯府她也是常來的,來了自然要拜訪老侯夫人,雖然因為謝氏的關係前去拜見的時候屈指可數,但那屈指可數的幾次倒見過這個名滿永慶府的小乞丐,這麼個美人任誰都會過目不忘的。

    “你,月娘,少夫人,少夫人,你快救救我兒子……”她撲過來抓住齊悅的手。

    這句話出口,院子裡雙方都愣了下。

    “少夫人”胡三整個人都僵在原地,傻了一般瞪大眼。

    那些一心要看看這位據說能剖腹療傷的高人的大夫們也傻了眼。

    救救我兒子……,

    這個就是大夫?

    女的…………

    而且還是這侯府的少夫人…………

    開玩笑的吧?

    而齊悅也愣住了。

    救救我兒子?

    她不由扭頭去看常云成。

    “這是你親媽?”她脫口而出。

    常云成好容易在抑制住將拳頭打在這女人臉上。

    “這是知府夫人,知府小公子受傷,你,快去瞧瞧吧。”他說道。

    齊悅的臉色刷的變了。

    “常云成,你要我回來,是救人?”她瞪眼說道。

    常云成毫不掩飾嫌棄的看她。

    “我不是說了嗎?急著救命的。”他皺眉說道。

    齊悅還沒再說話,這邊知府夫人抓著她就要下跪了。

    “這位夫人,這位夫人,誤會,誤會,我不是大夫,你先別這樣…”她慌忙的攙扶一面急急的說道。

    話音未落,又一個人跳出來。

    “少夫人,少夫人,那個丫頭果然是你治好的,少夫人,你騙得老兒好苦………”

    齊悅一眼看到這個幾乎是手舞足蹈而來的老頭,頭上的汗師的就下來了。

    阿好……,

    齊悅咽了。口水,似乎聽不到周圍人都在喊什麼說什麼。

    “常云成,你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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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7 23:39:3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執著

    屋子裡,齊悅揪住常云成大聲喊道。

    “我看你現在活得挺好的,力氣還很大。”常云成扯開她的手,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邊的人焦急的向這裡張望。

    “你怎麼不說清楚,你不是因為被你爹打所以才接我回去的!”齊悅抓狂,伸手去撓頭,觸手不是自己熟悉的流暢捲髮,而是高高的髮鬢,只得無果甩手。

    常云成失笑。

    “我爹打我所以我來向你求救?”他似乎聽到天下最可笑的笑話,哈哈大笑,“你這個女人,真是狂妄又無知的可笑,我常云成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想過為了自己命向人求救…”

    齊悅重重的吐了一口氣,都怪自己,高興的昏了頭了,竟然沒問這小子為什麼低聲下氣的來向自己認錯。

    “我救不得,你們找別的人吧。”她雙手扶著桌子說道。

    “你還要要挾什麼?”常云成皺眉帶著幾分譏諷說道。

    “我要挾什麼!我從始至終要挾過你什麼!”齊悅抬起頭喊道:“一個妻子要和丈夫一起住,這算是要挾嗎?做妻子被下人欺負,要依靠一下你這個當丈夫的,這算要挾嗎?屁大點的事,你念念不忘的念叨到現在,還算個男人嗎?”

    常云成臉色青紫,這女人…這女人…,難不成是吃了炮仗長大的…?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人家等著救命呢,你把我拉到這裡說這些做什麼,你救完人再說也不遲。”他深吸一口氣說道。

    “我救不了。”齊悅乾脆的說道。

    “你還沒看呢,怎麼就知道救不了?”常云成已經忍不住怒氣了。

    齊悅轉過頭看他,神情沉沉,然後往窗外抬了抬下巴。

    方才她極力掙脫那知府夫人,厚著臉皮說有事夫妻倆個說悄悄話,扯著常云成進了屋子關上門,此時的院子裡已經站滿了交頭接耳的人,這些人中定西侯侯府的下人並不多,多的是陌生的男人...

    “這些人都是大夫吧?”齊悅指著問道。

    常云成點點頭。

    “知府大人能請來的大夫都不是一般的大夫吧?”齊悅再次問道。

    “有話痛快說。”常云成沒好氣的答道。

    “夫君。”齊悅轉頭看他,喊了聲。

    這一聲相公喊得常云成臉皮跳了跳,心裡釀酸水,似乎覺得還是喊常云成聽來順耳些。

    “你太看得起你媳婦了。”齊悅苦笑道:“那麼多好的大夫都治不得,我就能治的?”

    “你治好了阿好。”常云成說道。

    齊悅嘆氣。

    “我說過了,我沒有藥了,阿好那時候還有藥呢.所以她撿回來一命,但現在,根本就不可能!”她再次想要抬手抓頭說道。

    常云成還要說什麼,門外一陣騷動,定西侯夫婦過來了。

    已經等得恨不得一頭撞進來的知府夫人再忍不住拉著謝氏就說了原委,跪下就哀求。

    “月娘,快些出來瞧瞧,救人要緊,有什麼話等等再說。”定西侯聽了兒子媳婦在這時候竟然躲進屋子說話去了,有些不高興了,忙喊道。

    齊悅看看常云成,常云成看著她。

    “該!”齊悅最終什麼都沒說,反而抬手輕輕打了??自己臉頰一下,一跺腳出去了。

    常云成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神情變幻不定。

    看到她出來,知府夫婦鬆了口氣,激動的迎過來。

    “好,我看看,但是我能力也有限,可能也治不了,你們做好心理準備。”齊悅不忍心看著這夫妻二人的眼,微微低頭說道。

    在等待常云成去接齊悅的時候.知府夫人親自去看了那個傳說被治好的丫頭,親眼看到了那肚子上明顯縫過的留下的傷疤。

    竟然有人能被割開肚子又縫起來還活的好好的,知府夫婦對這個高人已經是充滿了信心,聽了齊悅的話不以為意,只當是謙虛。

    夫妻二人擁著齊悅歡天喜地的向屋子裡去.兩邊的大夫紛紛讓開路,看著齊悅的神情探究好奇震驚。

    劉普成站在屋門口的地方,身旁是處於呆傻狀態的胡三和大師兄。

    “少夫人。”劉普成沖她施禮說道。

    “劉大夫。”齊悅忙還禮。

    “師師師父…”胡三結結巴巴的喊道。

    大師兄在一旁忙狠狠的扯了他一下。

    齊悅沖他笑了笑。

    “請。”劉普成說道。

    齊悅抬起千斤重的腳邁了進去。

    伴著她進去,其他大夫們也都一擁而進了。

    原本在指揮著丫頭們收拾齊悅行李的阿如聽到消息後也狂奔過來了,她擠進屋子裡時,齊悅已經查看傷者了,阿如緊緊抱著那裹著的醫藥用具看過去,齊悅並沒有看她也沒有要用慣用的器具。

    傷者是個十二三歲左右的男孩子,看得出錦衣玉食生養的很好,只不過此時傷痛折磨整個人都幾乎脫了相。

    “不痛嗎?”齊悅有些訝異的問道,看著躺在床上面如金紙但並沒有疼痛翻滾的孩子。

    方才聽劉普成簡單的說她本上已經可以斷定是腑臟創傷,這種症狀會疼的人死去活的,怎麼這個孩子看上去沒什麼事。

    “我用了藥以及針灸,暫時止住疼痛,要不然這孩子撐不住啊。”劉普成答道。

    “原來你有這種藥啊。”齊悅說道。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啊。”劉普成說道。

    齊悅點點頭,聽過這劉普成這個理念,看著那孩子不說話了。

    “少夫人”知府夫婦一直急切的看著她,此時見她停下來,忙問道。

    “實在是抱歉。”齊悅抬起頭一臉歉意的說道:“我無能為力。”

    此話一出,知府夫婦大驚。

    “怎麼會?少夫人,你都治好那個丫頭了...”知府大人急聲喊道。

    “對啊,對啊,少夫人,那丫頭就能治好,怎麼就?”一直一臉興奮激動的擠在一旁的郭大夫也大聲喊道。

    其他大夫們則低聲耳語,面上並沒有多麼震驚,反而是早知如此的神情。

    “那丫頭那個,和這個不一樣”齊悅只得乾巴巴的解釋道。

    “怎麼不一樣!一樣的!我看的清清楚楚!”郭大夫大聲喊道。

    “你喊什麼喊!”齊悅看向他,也提高聲音。

    那郭大夫被喊得一愣,臉漲紅。

    “你知道什麼?就一樣,一樣,人和人能一樣嗎?病症和病症就百分百的一樣嗎?”齊悅說道,帶著焦躁氣氛不安以及愧疚,“要是能治的話,我能眼睜睜見死不救嗎?”

    果然侯府少夫人,氣勢不凡,屋子裡的人被她這陡然的一通喊,喊的安靜下來。

    一時安靜之後,知府夫人眼一翻暈倒了,頓時又人仰馬翻起來。

    “我就說,真是丟人丟到家了。”謝氏看了眼定西侯,低聲說道,甩袖忙去照看知府夫人。

    定西侯神色尷尬。

    這邊救治知府夫人自然有很多人主動請纓,劉普成看著呆呆的齊悅嘆了口氣。

    “少夫人,可還是因為藥?”他說道。

    齊悅看向他,對這個尊敬的老者她並不隱瞞,點點頭,眼圈竟忍不住有些發紅。

    眼睜睜看著病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對她來說亦是極大的折磨。

    劉普成看著她露出笑容,他伸手示意大弟子。

    大弟子將手裡緊緊抱著的錦盒忙遞過來。

    齊悅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隨著看去,劉普成打開錦盒,舀出兩隻小瓷瓶。

    “齊娘子,哦不,少夫人,這是老夫這些日子炮製出來的麻醉藥。”他說道。

    齊悅驚訝的看著他。

    “雖然少夫人你說了,那效果奇好的麻醉藥非我中原能有,但我想這天下萬物同根同生,既然在他鄉存在此物,那麼我們這裡也許是還沒人發現吧,所以我這段走了些深山老林,尋訪了些老藥農,取曼陀羅、生草烏、香白芷等幾味逐一相試,最終得出一味。”劉普成說道。

    齊悅看著劉普成,心內五味陳雜,她原以為自己說了那番話後,這劉大夫就能打消了念頭,沒想到他還是…

    他怎麼這麼執著呢,難道不怕最終無果,只是空忙一場,竹籃打水嗎?

    “只是,這療效…”她喃喃說道。

    “療效,老夫已經親自試過,雖然不知道比之少夫人您的藥如何,但刀割針縫還是足有成效。”劉普成說道。

    齊悅咬著下唇沒有說話。

    “少夫人,我知道你的為難。”劉普成接著說道,嘆了口氣,“這孩子的病症,想必您心裡也明白,如果不能剖腹療傷的話,是熬不過今晚了。”

    此時那邊,止痛藥效過去,那孩子又開始呼痛,身子佝僂滿床翻滾,醒過來的知府夫人趴在床邊哭,一口一個讓我替孩兒去死吧。

    齊悅心裡自然清楚這一點,她低下頭沒說話。

    “少夫人,不治是死,橫豎一死,不如試一試吧。”劉普成說道,將手中的藥瓶遞過來,帶著幾分殷切看著她。

    “劉大夫,這真的不是簡單的事,開腹療傷涉及的方面太多了,稍有不慎都是無用的…”齊悅低聲說道。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劉普成和藹說道。

    “少夫人。”一旁的大弟子看不下去了,一步站過來,“您,您怎麼能這樣狠心呢,明明知道怎麼救治,就是不肯試一試,我師父為了炮製這麻醉藥,幾乎送了性命…”

    劉普成回頭喝止他。

    齊悅驚訝不解的看過來。

    大弟子一咬牙不理會劉普成喝止,一把撩起劉普成的外袍,拽起褲腿,露出小腿。

    “您看我師父的腿都要被他自己割爛了!”他大聲說道。

    ***

    劉普成慌忙拍他,要整理好衣衫,卻無奈腿腳不便,身形有些踉蹌。

    齊悅低著頭看著眼前這條老人的小腿,忍不住掩住嘴制止驚呼出聲。

    這條乾瘦的腿上遍布傷疤,有縫好的舊傷,也有新鮮的翻著紅肉的傷,傷痕蔓延向上,可以想像其上必然還有。

    “你,你這是...”她顫聲問道:“是,是在自己身上做……麻醉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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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 11:54:0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決心
                 
    醫生在自己身上做實驗不算什麼稀罕事,齊悅上學時還過同學在自己身上練習打針的呢,但這完全不能跟劉普成做的事相提並論。

    她們那是練習技術,無害的,最多疼一下,但劉普成這是在玩命啊1

    “你瘋了啊!”齊悅顫聲喊道,“疼不疼暫且不說,萬一傷口感染怎麼辦?藥沒有找出來送了命,值得嗎?劉大夫,我給你說過,這藥總有一天會造出來的,你何苦何必……”

    劉普成笑了,整理好衣衫。

    “值的,就算找不出,也是證明了哪幾種不可用,後來人便能少些選擇。”他溫聲說道,“我們為人醫者,怕的不是傷痛,而是看不到路,娘子已經給我們指明了路,這就好了,不管走多少彎路,總走對的那一天。”

    齊悅看著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震動激動以及滿腔的崇拜。

    這就是醫者,這就是醫道,對於他們這種大夫來說,醫生不僅僅是職業,而是人生。

    她低頭看著劉普成遞來的那瓷瓶藥。

    想起書上看過,李時珍就是遍嚐百草才制出了麻醉藥,也曾經幾次中毒幾乎身亡,在這些前輩醫者眼裡,這是卻算不得什麼大事,而僅僅是他們該做的也必須做的,只要有一點希望就毫不遲疑的嘗試,哪怕一無所獲。

    醫道,或許在意的不是結果,而是過程,你敢不敢做會不會去做如何去做的這個過程。

    這邊的哭聲喊聲再一次沖擊著齊悅。

    醫道見到病人首先考慮的不是能不能救,而是怎麼救……

    “阿如。”她轉過身大聲喊道。

    阿如一直緊張的看著這邊,聽到齊悅這一聲,她忙應聲過來。

    “胡三,備水、酒。”齊悅又說道,一面穿上阿如拿出的罩衫。

    胡三尚處在對齊悅身份的震驚中,身旁的大師兄推了他一下才反應過來。

    “是,師父。”他大聲喊道,舉起手衝著四周的人,“請讓一讓,誰能帶我去燒水。”

    他的嗓門大,一聲蓋過了屋子裡的哭聲喊聲以及其他大夫的交談聲。

    所有人都看過來,然後就看到穿上奇怪衣服的齊悅。

    “請大家迴避一下,我要給傷者做詳細檢查,請迴避一下。”齊悅大聲說道。

    屋子裡的人愣了下。

    “還要瞎折騰什麼,別在這丟人現眼的,你這什麼樣子。”謝氏看齊悅皺起眉頭,低聲呵斥道。

    因為一直用大夫,院子裡什麼都齊全胡三捧著水和酒很快就過來了。

    齊悅沒理會謝氏的話,用水洗了手,酒擦手,阿如遞過來手套,穿戴完畢,齊悅就大步走向傷者。

    “少夫人,你……”已經滿面土灰的知府大人怔怔看著她。

    “我想試一試。”齊悅說道,說這話站定在滿床翻滾的傷者前,“乖,躺好讓阿姨……不是,讓我看看……”

    傷者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疼的已經神誌不清了哪裡理會她的話。

    “幫我按住他。”齊悅說道。

    站在近前的是知府夫婦,聞言愣了下,知府夫人掙扎用力將孩子的頭抱住。

    “少夫人,求求你……”她看著齊悅哽咽說道。

    知府夫人一動作,知府大人也坐下來,按住了孩子的腿腳。

    “我會盡力。”齊悅從口罩裡發出悶悶的聲音,接過阿如遞來的聽診器,“這裡疼?這裡?”

    隨著她的動作那孩子發出痛苦的哭叫。

    “大夫再給他用些止痛的藥吧。”知府夫人哭道。

    “不行,我需要找出關鍵傷在哪裡不能給他止痛。”齊悅說到,伸手在傷者的胸膛腹部按壓不停伴著按壓,孩子發出一聲高過一聲的哭號。

    沒有儀器就只有手,只有聽。

    太殘忍了,屋子裡的其他人包括哪些大夫都忍不住轉開視線。

    “太粗暴了,就是沒傷也弄出傷來了。”有大夫低聲說道。

    而這時一聲最慘的叫聲響起。

    “是這裡?”齊悅如同發現了新大陸,高興的停下手,再一次按了下。

    孩子發出一聲慘叫,饒是爹娘按著人也捲曲起來。

    知府夫人幾乎昏厥過去,恨不得給齊悅跪下。

    “怎麼疼法?”齊悅問道。

    孩子哪裡知道怎麼疼,任憑齊悅問除了哭喊就是哭喊。

    “你這個賤人,賤人……”他嘶喊中夾雜著咒罵。

    齊悅沒有理會,從疼痛的部位以及身體特徵血壓聽診器探查來看,基本可以確定是脾臟破裂,不過讓她奇怪的是,看症狀內出血似乎控制住了。

    “我給他餵了止血的湯藥。”劉普成在一旁說道。

    “太好了。”齊悅握了握拳頭,看著劉普成,“我還有一些縫線,我可以立刻給他動手術,但是我需要助手。”

    劉普成點點頭。

    “是老夫的榮幸。他說道。

    “師父,我也能幫忙。”胡三也忙喊道。

    那大弟子遲疑一下,醫者手藝都是保密的,非本門學徒不傳,人家沒邀請,雖然自己師父參加,但他這個弟子……

    “好,阿如帶他們換衣服消毒。”齊悅說道。

    阿如點頭。

    “跟我來。”她說道,轉身出門。

    劉普成和胡三忙跟了去,大弟子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最終一咬牙也跟了出去。

    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這種親眼見證神奇技藝的時刻哪怕不要臉皮也不能錯過。

    “請大家都出去一下,我需要準備手術。”齊悅舉著手高聲喊道。

    屋子里人亂轟轟的。

    “真的要開腹?”所有人都在議論紛紛。

    對於普通人來說,切開人的肚子,那是必死無疑的事,而對於大夫們來說,他們的理論上告訴他們這是可行的,但那只是存在於書上,久遠的類似於傳說的,實踐上從來沒見過,到底這個年輕的女子從哪裡來的醫術竟然敢做這樣的事!

    “快出去,都出去!”知府大人此時最關心兒子的生死,聽到齊悅的話立刻開始攆人。

    他一開口,定西侯也回過神,指揮著也幾乎傻掉的下人們清場,很快人都被趕了出去。

    這邊齊悅指揮著下人們開始佈置手術室,這一次沒有藥可以依靠,一舉一動都要完善小心。

    兩張桌子並到一起,擱在堂屋正中。

    阿如帶著消毒完畢的劉普成和胡三進來了。

    “我沒有消炎藥,我需要那種能消毒抗菌消炎的湯藥,中藥裡一定也有吧?”齊悅對劉普成問道。

    “消毒抗菌消炎?”劉普成對這些詞彙很陌生,皺眉沉吟。

    “就是就是,對付那些癰疽疔瘡腐爛之類的症狀的藥…比如…比如…”齊悅有些焦急的在腦海搜羅自己知道的那些中藥詞彙,“比如紫花地丁!”

    她說出這個詞,卻見面前的幾人依舊面色茫然。

    “紫花地丁?是何物?”劉普成皺眉問道。

    “啊?”輪到齊悅茫然了,“這裡沒有嗎?就是一種藥材啊。”

    “從未聽過?”劉普成搖頭說道。

    齊悅傻了眼。

    “不過對付那些癰疽疔瘡腐爛的我倒是慣用苦參、黃柏、蛇床子之類的。”劉普成又說道,“不知道是否可用。”

    可用不可用我也不知道,齊悅心裡喃喃,時間緊迫,本就死馬當作活馬醫,試一試吧。

    劉普成立刻斟酌寫了藥方,遞給大弟子忙忙的去熬製了。

    這邊齊悅接著給劉普成分析手術中可能出現的狀況,以及要準備的東西。

    “雖然止血了,但腹內肯定有血,沒有虹吸,只能用紗布棉花。”齊悅說道。

    這邊胡三飛快的寫下來。

    “再就是抗休克……”齊悅說道。

    經過這幾次和齊悅的接觸,劉普成對她的用詞已經熟悉了,休克的意思劉普成明白。

    “人參四逆湯。”他立刻對一旁的胡三說道。

    胡三刷刷記下,聽齊悅一聲快去準備,便和阿如飛也似的出去了。

    很快手術前的一切準備工作都完成了,但就在清場時又出意外了。

    知府夫婦說什麼也不肯離開,非要守著親眼看兒子進行手術。

    “你們在這裡會影響我的,你們看不得血啊肉的,會害怕……”齊悅耐心的勸解。

    “可是,我不看著實在是不放心,我一定不會影響你的。”知府夫人哭道。

    每個人都這樣說,可是就算對於現代人來說,雖然有強大的信息覆蓋,但看到外科手術的場景也是會被嚇到的,別說這些從來沒見過這种血腥治病的古代人,想想阿如娘那次,還不是直接嚇暈了過去。

    齊悅耐著性子解釋。

    “可是不管怎麼樣,我不親眼看著,我就不放心。”知府夫人終於喊出心裡話。

    知府大人一臉堅定表達同樣的信念。

    “既然如此,那你們就請帶公子走吧。”常云成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

    人群分開,齊悅看到常云成一步步走來。

    “既然你們不願意信任她,那就另請高明吧。”他走近來,站定在台階上說道。

    知府夫婦被這話說的很尷尬。

    “怎麼說話呢。”謝氏第一次忍不住訓斥兒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這樣說,以前在她眼裡心裡,常云成不管做什麼都是對的,她要做的就是聽他說就是了,半點不用費心,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兒子會替這個女人說話的緣故吧……

    謝氏的心裡有些五味陳雜,看了眼常云成,然後看了眼站在他對面的齊悅,只覺得被刺痛一般轉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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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開始

    察覺到母親的不悅,常云成忙看過來。

    “母親,有些話還是提前說的好。”他語氣緩和了,但口中的話還是依舊堅持,“我不想人沒救了,反而傷了大家的和氣。”

    謝氏一向是站在兒子這一邊,方才的話脫口而出已經有些後悔,此時聽了他解釋便絕不會再多言。

    “所以……”常云成便再看向知府夫婦,“我想大人和夫人要??明白一件事,貴公子我們盡力救治,但是生是死,還是要看天命的。”

    這話說的知府夫婦有些變色。

    “什麼?”知府大人忍不住說道,“是……是說打開肚子也不一定能救活嗎?”

    這涉及到病情告知,是她做大夫的應該說明的。

    “是的。”齊悅點點頭,接過常云成的話,“手術風險很大,我不能保證貴公子能救活。”

    “少夫人謙虛了……”知府大人牽強的笑了下說道。

    “我沒謙虛,這是事實。”齊悅說道,“其實,成功的希望不到一成。”

    一成!那不就等於說根本就沒希望!

    知府夫婦臉色更難看了,知府夫人更是軟倒在地上。

    “可是那個丫頭……”她哭道。

    “那個丫頭跟貴公子不一樣,我會盡力救治,但是結果如何我不敢保證。”齊悅說道,雖然於心不忍,但病危通知書還是要下的。

    “怎麼樣,你們想好了沒?治還是不治?”常云成說道,“我話說在前頭,這些大夫們也都證明了貴公子本是無法可救唯有等死,那麼治好了皆大歡喜,治不好的話,大人夫人,你們心裡要明白,這是貴公子命該如此。”

    這一番話此時說來難聽又殘忍的很,在場眾人皆是色變。

    “云成,怎麼說話呢!”定西侯開口斥責道。

    “醜話還是說在前頭的好,免得白費力氣反而成惡人。”常云成對父親躬身施禮說道,態度依舊強硬。

    知府夫人掩嘴痛哭,知府大人神情變幻。

    “師父,麻醉藥到時候了。”大弟子從屋內傳出聲音說道。

    “試還是不試?”常云成看著知府大人說道。

    知府大人一咬牙。

    “不是還有一成的希望嗎,治。”他啞聲說道,“本是已死之人,治好了是少夫人恩德,治不好,我們認了。”

    “好。”常云成一抬手,“來人。”

    伴著他的話,外邊湧進來七八人,皆是護衛打扮。

    “無干人等請離開定西候府,知府大人請到客房休息等候,院子守起來,沒有少夫人的開口,任何人不許進來。”常云成負手說道。

    護衛們應聲。

    齊悅看了著常云成,常云成並沒有看她,而是面向院中。

    “齊娘子,開始吧。”劉普成說道。

    齊悅點點頭,轉身邁進去,伴著滿院子的人退出去,四扇屋門被阿如和大弟子逐一關上。

    屋子里手術準備已經完畢了。

    “四肢回暖,脈搏增強,心音也好多了。”齊悅用聽診器探查完畢,說道,一面將血壓計溫度計在已經麻醉睡過去的傷者身上安置好,“阿如,你負責看著這些數據,一旦數字有變化,提醒我。”

    同樣換上罩衫帶上口罩包住頭的阿如點點頭,站定在床頭部位。

    “大師兄……”齊悅看向那大弟子,開口。

    “少夫人,小的名叫張同……”大弟子忙躬身施禮不敢擔她這一聲大師兄。

    “好,張大夫你現在來協助我做術前消毒。”齊悅說道,舉著雙手開始指導。

    張同看了眼師父劉普成,劉普成對他點點頭。

    “聽娘子吩咐。”他說道。

    張同這才激動的再次施禮上前。

    齊悅一一指揮他脫了傷者的衣物,加設鋪墊,逐一用湯藥、燒酒擦拭傷者前胸,鋪單,手術巾。

    消毒,手法,順序,範圍…

    這些事齊悅已經有日子不做了,這讓她不由想到剛上手術的時候。

    “別小看這手術鋪巾,一位前輩說過了,這鋪巾就是手術醫生的臉面。”齊悅笑道,“我以前…”

    她說到這裡收住了話頭。

    “以前怎麼了?”劉普成問道。

    以前沒鋪好單子被主刀醫生劈頭蓋臉的罵是常事,後來挨自己罵的小護士也不少……

    齊悅笑了笑含糊一句沒什麼揭了過去。

    張同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的看著要印在腦海裡,按著齊悅的指示遞上不同大小的單子。

    “這就是娘子常常強調的消毒嗎?”劉普成在一旁問道,第一次看到如此詳盡的步驟。

    治病救人都是緊急匆忙的,從來沒有見過會有如此精細的準備工作。

    這些都是很有必要的嗎?

    齊悅點點頭。

    “是,盡量減少細菌感染,是治傷救命很重要的一步。”她說道。

    劉普成點點頭,說了聲受教了。

    “師父,我和師父後來在接診病人時,也會學著娘子這樣做呢。”胡三忙補充道,說完又忍不住笑了下,“雖然大家都覺得這樣做跟以前那樣沒感覺結果有什麼區別,但師父還是要大家這樣做了。”

    “時間長會看到區別的。”齊悅笑道,再次對劉普成滿帶敬意的微微點頭。

    誰說古代人保守封建,這個從未接觸過西醫的千年前的劉大夫,接受新事物是多麼快速。

    “那麼現在開始了,劉大夫、胡三,你們要協助我完成止血結紮拉鉤拭血拉鉤剪線。”齊悅拿起手術,站定在傷者暴露的手術區域前,看著劉普成和胡三說道,“你們以前見過人體內髒嗎?”

    胡三眼帶驚恐的搖搖頭,劉普成沉默一刻點點頭。

    “我們……有時候會買些無主屍首……”他低聲說道。

    古代就有人體解剖了?

    “那太好了。”齊悅鬆了口氣,“那劉大夫想必就不會害怕了。”

    “大夫嘛,有什麼好怕的。”劉普成笑道。

    “我也不怕的。”胡三忙說道。

    齊悅笑了吐了口氣。

    “好,那我們開始了。”她說道,低下頭穩準的在傷者的左上腹正中旁落刀切入。

    肌膚劃開,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屋內的三人還是渾身僵硬,知道是一會兒事,但親眼看到一個活人的肚子被一點點的切開,露出血肉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胡三和張同一陣氣血翻湧,阿如強忍著不看過來,死死地盯著血壓計。

    劉普成半點視線沒移開,看著齊悅的每一步動作,越看眼中驚訝越盛,那樣嫻熟的動作,似乎對人體五臟六腑經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看這動作,劉普成可以毫無疑問的肯定這女子對人體構造是非常熟悉的,但她的年紀明明還不到二十歲,那麼她小小年紀就已經對人體解剖如此熟悉了?難道從小就接觸這個?

    劉普成眼中難掩震驚,這女子到底是背後是什麼樣的高人指點?

    腹腔打開時,就連劉普成都倒吸了口涼氣。

    血,到處是血……

    胡三轉身就奔向屋角對著痰盂開始嘔吐,站在一旁負責看著炭爐燒酒等物的張同嚇的面色蒼白。

    “這裡要用鹽水浸泡的布……這裡用乾布……”齊悅手下不停,口中也不停的指揮著。

    劉普成的動作由最初的緩慢很快就穩重起來,齊悅的動作也越發的流暢起來,她伸手拖出了脾臟。

    “果然是脾臟破裂。”她仔細觀察說道。

    劉普成也湊過來看。

    “脾臟為什麼會這麼大?”他忍不住問道。

    “內裡有血。”齊悅答道,手下飛快的進行動脈結紮,“幸好劉大夫你事先給他服用了止血的湯藥,出血量得到控制,要不然不等我做手術,人已經失血休克死亡了。”

    劉普成無心聽她說誇讚的話,點點頭,視線半點不錯開,看著那雙靈巧的手止血縫合,刀子剪子以及好些不知名的工具飛快的交替,每一步每一個動作看在劉普成眼裡都是問題,但他知道此時不是發問的時候,只是認真的看著,同時也沒忘了自己要做的協助工作。

    “剪線也是有很多要注意的,動作要求總結四個字靠……滑……斜……剪……做日常外傷傷口縫合的也是如此。”齊悅手中動作,口中簡單對劉普成做著解釋說明,上一次阿如對她做人工呼吸的事震動了她,雖然她沒有了那些有奇效的藥,但她還有很多現代醫療知識,也許她不經意的告訴傳達些,就指不定什麼時候會用上,也許就能救到很多人。

    “我需要切除脾臟。”齊悅說道,“創面太大,修補已經沒有必要了,而且時間來不及且後期並發症更是危險。”

    一面抬起頭停下手。

    這邊胡三吐完了,顫巍巍的又咬著牙站過來。

    “需要告知家屬……”齊悅說道,額頭上汗珠密布,看了眼那邊用於計時的滴漏,“不行,來不及了…”

    切除內臟的事,就是在現代醫院也得跟家屬好好的說一通,這要是跟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事的古代人,花費多少口舌才能說清難以估計。

    “先切了再解釋吧。”她喃喃說道,一咬牙低下頭。

    她說這話已經完成推開拉伸旋轉,剪斷結紮堵塞大紗布墊,清理組織等一系列動作,將切除的脾臟放在一旁的托盤裡。

    胡三轉頭又回去吐了。

    劉普成臉色也發白了,他精神高度集中,根本沒聽到齊悅的自言自語,此時陡然見一個內臟被放出來,不由渾身哆嗦一下。

    “切……切下來……”他終於忍不住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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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相護

    聽到劉普成的驚呼,齊悅並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

    “注意填塞紗布。”齊悅提醒他,來不及跟他講解什麼。

    劉普成略一驚慌之後,便收正心神,穩住手中的動作。

    “記著用了多少塊布,我縫合時避免遺留體內。”齊悅說道。

    劉普成點點頭。

    “血壓升高了。”阿如在一旁喊道,“少夫人,時間也快到了?”

    齊悅點點頭,加快了手中的動作,汗水佈滿了額頭,不斷的滴下眼中,影響她的視線。

    “幫我擦汗。”齊悅說道。

    一隻手顫巍巍的伸過來,用一塊布給她擦。

    齊悅這才看到是張同,難得他沒有像胡三那樣初次見手術而受不了嘔吐不已,不愧是劉普成的大弟子。

    她沖他微笑一下表示感謝以及讚揚。

    “引流管子給我。”齊悅又說道。

    張同有些踉蹌的轉身拿了消毒過的兩根管子,原本由一根變成兩根管子,已經又被剪成三根了,估計沒多久就將不能再用了,齊悅帶著幾分感慨看了眼。

    她帶來的東西越來越少了,也許某一天只剩下她自己這個人,不是,這個靈魂……

    “心跳如何?”齊悅問道,完成了引流。

    阿如忙拿著聽診器塞進她的耳內。

    齊悅鬆了口氣,心跳平穩。

    剪斷最後一根縫合線,天已經濛濛黑了,伴著胡三舉著的燈,齊悅插了導尿管,手術終於徹底完成了。

    幾人身上都被汗打濕透了,面色蒼白,如同打了一場仗剛下來。

    當齊悅宣布手術完畢時,阿如胡三張同竟控制不住的坐在了地上。

    雖然疲憊,但每個人臉上都浮現幾分輕鬆以及喜悅。

    齊悅面色依舊鄭重。

    “嗨,我知道大家都想喘口氣,但是,”她沉聲說道:“真正的戰鬥從現在才剛剛開始……”

    什麼?剛剛開始?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幾人都驚訝的看向齊悅。

    院門打開的時候,齊悅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常云成。

    他就站在門口,像一尊門神,牢牢的守住了大門,在他對面是知府夫婦以及定西侯夫婦。

    雖然設置了藤椅軟榻,但並沒有一個人坐著,而都是緊張的看著這邊的院子。

    聽到門響時,知府夫婦的心已經跳了出來,當看到齊悅走出來,他們幾乎停止了呼吸。

    “好了,手術順利。”齊悅說道,解下口罩。

    知府夫人身子一軟,倒在兩邊相攙扶的婦人手裡。

    齊悅的視線落在常云成身上,雖然見他一直背轉身沒有看自己,但還是發現當聽到這句話時,他挺直的身形略微鬆弛下來。

    知府夫婦抹著眼淚被下人攙扶著就要往院子裡進。

    “你們現在還不能進屋看,可以隔著窗戶縫看一眼。”齊悅知道他們念子心切,這種前所未聞的治療實在是太駭人了,這夫妻二人能等到現在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啊?為什麼啊?”知府大人問道。

    “因為他剛做完手術,身體很虛弱,需要靜養。”齊悅說道,盡量用最簡單的話來解釋。

    “我們不吵他的,我們悄聲的。”知府夫人忙說道。

    “那個,裡面很乾淨,他身體虛弱,我們……”齊悅用手在身上比劃一下,“在外邊身上不干淨,對他不好。”

    知府夫婦被說得一頭霧水,被人說不干淨,這是前所未有的事,大家都下意識的去看自己的身上,這兩天因為孩子的傷不得安生,沒吃沒睡沒洗沒換衣裳的,又是哭又是鬧的,身上的確不太乾淨……

    “我去換。”夫妻二人忙說道。

    “等明日再看吧,真的對他身體不好。”齊悅忙勸道:“我會一直守著他的,你們放心。”

    知府夫婦還想說什麼,常云成站過來看著他們。

    “那,那我們從窗戶看。”知府大人立刻說道。

    齊悅點點頭,讓開路請他們進去,定西侯和謝氏遲疑一下,也跟著進去了。

    常云成站著沒動。

    “謝謝你了,站在了這麼久,辛苦了。”齊悅看著他說道。

    常云成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習慣,抬手摸了下下巴。

    “我辛苦什麼。”他說道,轉過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停下,“你辛苦了。

    齊悅已經轉身要進院子了,聽到這句話很驚訝的又轉過頭。

    常云成已經大步走開了。

    “嘿,我真的很辛苦,多謝你明白。”齊悅提高聲音笑道。

    夜色深深的時候,小院裡依舊亮著燈火,雖然答應不進去看兒子,但要離開這個院子知府夫婦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答應了,齊悅知道不能太強求了,讓人收拾出一間屋子供夫妻二人歇息。

    “我會親自守著他的,我知道怎麼護理,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等過了危險期,就要你們費心照顧了。”齊悅再三勸說道。

    危險期這個詞又刺激了知府夫婦。

    “不是說那個……什麼……術的順利嗎?怎麼還是……危險?”知府夫人抓著齊悅的手顫聲問道。

    “一般做完手術,都要有個觀察期的。”齊悅笑道,安慰他們,“我們簡稱為危險期嘛,也可能危險,也可能沒事,我只能保證我會盡力的,但結果,我真不敢說。”

    對於這種在現代醫院很常見常說的話,讓知府夫婦聽得更糊塗了。

    “那這到底是什麼啊。”知府夫人哭道,“到底是治了還是沒治啊。”

    齊悅正不知道說什麼,劉普成打開了窗戶。

    “治了,大人夫人,公子只是因為麻醉還沒醒來。”他說道,一面回頭喚了聲張同。

    張同拿著一碗湯藥用鶴嘴壺給知府公子灌下去,然後掀開搭在用一個花架改造的支架上的被單。

    傷者身上創口包紮展露在知府夫婦眼前。

    知府夫人立刻哭的撲在窗戶前一聲接一聲不停的喊兒子的名字。

    傷者似乎聽到了喊聲,慢慢的晃動頭,轉過來。

    “母親……”他動了動嘴唇,發出喃喃的聲音,除了離得近的張同都沒人聽得到。

    但這對知府夫婦已經足夠了。

    “那……那些……”知府大人到底是男人,關注點更多一些,指著兒子身上那些包紮以及從身體裡出來的管子顫聲說道,“是真的割開了肚子?”

    “那當然了,要不然怎麼切…”齊悅說道。

    話沒說完,劉普成咳嗽一聲打斷了她。

    “要不然怎麼打開肚子將破了的腹臟修補好了呢。”他接過話頭說道,一面看了眼齊悅。

    齊悅略一遲疑,領會他的眼神便沒有再說話,只是點點頭。

    “割開肚子啊真的割開了….”知府大人喃喃自語,然後看著從麻醉醒過來雖然神智還處於模糊,但的確還活著的兒子,神情震驚不可描述。

    心思稍安的知府夫婦終於肯去另一間屋子稍微歇息下。

    這邊齊悅回到屋內。

    “大夫,你為什麼不讓我告知家屬脾臟被……”她問道。

    劉普成製止她。

    “同兒,去喚胡三來。”他說道。

    張同忙應聲去喊,下去熬藥的阿如以及清理手術垃圾的胡三都急匆匆的過來了。

    屋門關上,劉普成帶著他們站在熬製湯藥的小隔間裡,看著他們。

    “記住,這次齊娘子救治黃公子是和救治那個丫頭一模一樣的手法。”他低聲說道。

    屋內的人包括齊悅在內沒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就是割開肚子治好了傷,別的,你們什麼也不許說。”劉普成再次說道。

    這一次齊悅明白過來了,她想到方才被劉普成打斷的話。

    “劉大夫,可是這次和阿好那次不一樣,這是脾臟切除,這個,不告訴家屬…”她說道。

    對病人隱瞞病情倒是有情可原,但隱瞞治療情況,尤其是切除內臟這種大事….

    阿如胡三張同也反應過來了,都看向劉普成。

    “齊娘子,這件事不能說。”劉普成看著齊悅說道。

    “為什麼不能說?”齊悅不解道,這種事她可從來沒做過,想都不可能想的。

    醫生做手術的每一步操作都是要詳細記錄的,更別提切除了病人的脾臟這樣的大事,不告知病人,那是要被起訴的。

    “因為,我不想齊娘子像我師父那樣。”劉普成沉聲說道,面上浮現一絲哀戚,“這個世上總有人要去嘗試新法子,但是這種嘗試挑戰了世人的認知,在世人眼裡不識之事便是如同妖魔一般恐懼,我的師傅不止一次被打,在他救人的時候,他的醫館不止一次被砸,在他救人的時候,救的活命,會被打,救不活命,更是要被打……”

    齊悅看著他。

    “齊娘子,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切除脾臟的事,太過於驚駭,不能說,至少,現在不能說。”劉普成看著她鄭重說道,“我不想娘子這麼好的技術毀在無休止的質疑以及解釋裡。”

    齊悅看著他,鼻頭發酸。

    她自然想到自己將脾臟切除的事告知後,要面對知府夫婦怎麼樣的質問,也做好了承受怒火的準備。

    只是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個人站出來,不惜違反醫德的要隱瞞下來,只為了不讓她面對這些紛擾。

    “劉大夫,你…”她有些哽咽。

    “齊娘子,我相信你,你做這些事都是有信心的,絕不是胡亂妄性而為,那麼,你就做你想做的吧,至於別的事……”劉普成微微一笑說道,“治好病人,就是你給他們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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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未安
  
    齊悅震動的無法說話。
  
    她何德何能,何德何幸!
  
    齊悅看著劉普成,一句話也沒說,彎身施禮。
  
    “老師,謝謝你。”她說道。
  
    老師這個稱呼讓劉普成有些意外,但他沒有說什麼,看得出齊悅複雜的神情,他只是溫和的笑了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是醫者,而眼前這個女子在他眼裡已然也是醫者,醫者,都有自己的恪守的規則,他明白當違反規則時的會有怎樣的複雜心情。
  
    劉普成再看向阿如胡三張同。
  
    “你們可記住了?”他問道。
  
    “記住了。”三人齊聲答道。
  
    “好,去做該做的事吧。”劉普成看著他們點頭微笑。
  
    三人應了聲,各自忙碌。
  
    “師父,這個……”張同端著放在盆裡的切下的脾臟低聲請示。
  
    劉普成看了眼。
  
    “先收起來,我們一併帶走。”他低聲說道。
  
    張同點點頭。
  
    齊悅守的下半夜,她走出屋子卻沒有睡意,這一天連奔波帶做手術,只到現在腦子裡還亂哄哄的,她信步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坐下來。
  
    從一旁傳來一聲輕咳。
  
    齊悅扭頭看去,見常云成從一間屋門裡走出來。
  
    “你怎麼在這裡?”齊悅有些驚訝問道。
  
    “這是我家,我在哪有什麼不妥?”常云成淡淡說道。
  
    齊悅笑了。
  
    “你這人,說話真是不討人喜歡。”她搖頭,又笑了,“不對,或者是,就是不想和我好好說話。”
  
    常云成沒有說話,似乎默認了這一點。
  
    一陣沉默。
  
    “不休息嗎?”二人同時開口,開口又愣了。
  
    齊悅先笑了。
  
    “不休息了,也睡不著一會兒還要起來。”她說道。
  
    常云成微微皺眉。
  
    “不是已經順利治好了嗎?”他說道。
  
    齊悅搖頭嘆氣,望著夜空。
  
    “萬里長征才開始第一步啊。”她說道,“手術反而是小事,術後才是大事。
  
    常云成不懂這個,也沒再問。
  
    二人再次沉默。
  
    “那個,今天多謝你了。”齊悅搓搓手看他說道。
  
    “謝我害死你嗎?”常云成扯了扯嘴角說道。
  
    齊悅哈哈笑了。
  
    “這事以後再和你算賬,現在呢你快去休息吧,我還需要你當這個門神呢。”她伸手拍了拍常云成的肩頭,站起來。
  
    說是休息,這個時候定西侯府大多數的人,都處於無眠中。
  
    蘇媽媽將謝氏,從蒲團上攙扶起來。
  
    “淑敏歇息了?”她問道。
  
    “是,黃夫人喝了安神湯,好說歹說才躺下,也是熬不住了。”蘇媽媽說道,扶著謝氏坐下,從一旁端來一碗湯羹。
  
    謝氏接過慢慢的吃。
  
    “淑敏的命也是……”她說道,最終還是嘆口氣。
  
    蘇媽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按照通常的習慣,她應該接一句肯定能治好,知府夫人還是好命的……
  
    但如今關鍵是,這能讓知府夫人由命不好變成命好的人,偏偏是她們恨得厭的要死的那個……
  
    說知府夫人好命,那豈不是要說少夫人……
  
    謝氏顯然心裡也很糾結她的手不由攥緊了湯匙。
  
    怎麼會偏偏是那個賤婢……
  
    這讓她在佛前禱祝都不知道該怎麼禱祝,謝氏很喜歡孩子,她嚐過失去孩子的那種滋味,對於知府夫人如今的心情感同身受,但是如果真的被那個女人治好了……
  
    “世子一直在那女人那嗎?”謝氏問道。
  
    “是。”蘇媽媽低聲說道。
  
    謝氏握著湯匙的手,半日沒動。
  
    “你去讓人告訴成哥兒,說我說的,要他去歇息。”她沉默一刻緩緩說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累壞了身子,他母親在地下也不得安心。 ”
  
    蘇媽媽應聲是,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屋子裡燈火搖曳,照著謝氏直直端坐的身影。
  
    蘇媽媽親自來到這間院子時,首先被門外的護衛攔住了。
  
    “是我。”蘇媽媽忙說道。
  
    但那些護衛們,絲毫沒有放行的意思。
  
    “我是來找世子爺的,夫人要我來的。”蘇媽媽只好說道,要是家裡別人的手下攔路,她自然不會這樣好脾氣,但這是世子爺的人嘛,別的人不給世子爺面子,她是萬萬不能不給的。
  
    護衛遲疑一刻傳話進去,然後路便被讓開了,蘇媽媽便看到在那掛著大大燈籠的院子裡,一男一女並排而立,那女人還在笑,而世子爺的視線落在那女人的面上……。
  
    聽了蘇媽媽的話,常云成的臉色一僵,原本鬆弛的面部線條慢慢的繃起來,眼中閃過一絲黯然神傷。
  
    “時候不早了,你快去歇著吧,我也該進去了看看了。”齊悅笑道。
  
    常云成抬腳走了,卻是看也沒看她一眼,竟似乎完全忘了有她這個人。
  
    這孩子又犯病了……
  
    齊悅搖搖頭不以為意,也轉身走向室內。
  
    蘇媽媽這才抬腳離開,走到門口時,看到前方大步而行的常云成停下了腳,她的心不由猛地收起來,死死的盯著常云成的背影。
  
    似乎過了很久,也似乎只是一眨眼,常云成又抬腳而行,很快遠去了。
  
    蘇媽媽吐出一口氣,但心卻忽悠悠的沉下去。
  
    謝氏聽了蘇媽媽的話,沒有說什麼,只是擺擺手。
  
    “時候不早了,你多少去瞇一會兒吧,明日還有好些忙的。”她說道。
  
    蘇媽媽幫她謝氏放了帳子,吹滅了外邊的燈退了出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帳子被掀起來,只穿著裡衣的謝氏慢慢的走到蒲團前跪了下來。
  
    “善惡有報,那賤婢不該有此好命,菩薩保佑,她……救不得……”
  
    齊悅和劉普成等人都一夜沒睡,阿如和胡三負責血壓和脈搏,張同熬製湯藥,所有人都在等著患者醒來的那一刻。
  
    看著阿如站起來向病人走去,胡三也忙跟過去。
  
    “阿如姐姐,到一刻了?”他低聲問道。
  
    齊悅要求每隔十五分鐘,也就是一刻觀察一次血壓和脈搏。
  
    阿如嗯了聲,認真查看了血壓計。
  
    胡三也忙探了脈。
  
    “沒事。”他說道,看著阿如拿起一旁的筆,在紙上寫下來,“阿如姐姐,你教給我怎麼看,我看著,你去稍微睡一下。”
  
    “一天不睡又有什麼。”阿如低著頭寫字低聲說道。
  
    胡三碰了一鼻灰有些訕訕。
  
    這邊齊悅和劉普成在外間也在低聲說話。
  
    “氣血生化之源,切除之後的話果真對人無害?”劉普成低聲問道。
  
    “也不能說無害。”齊悅說道,“但不至於害命,只是免疫力會下降,但相比於不切除,會喪命的時候,還是要切除的,不止脾臟,人體內很多器官都是可以的,可以切除,可以移植,可以修補……”
  
    劉普成面色越來越驚駭,但更多的是激動。
  
    “剖胸口探心,互為易置……”他喃喃說道,“原來那些古書中所記載的神醫之事,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可行的……”
  
    他不可抑制的發抖,看向齊悅。
  
    “齊娘子,這些……這些你都會……”他顫聲問道。
  
    “我會是會,只是……”齊悅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劉普成已經知道她要說的只是是什麼了,打斷齊悅的話。
  
    “齊娘子,你到底從……”他忍不住問道。
  
    “我不能告訴你我從哪裡學來的,只能告訴你,我做過這樣的,不止一次。”齊悅知道他要問什麼,但無法回答,只得嘆口氣說道。
  
    “那結果如何?”劉普成忙問道,帶著幾分緊張。
  
    “沒問題啊。”齊悅苦笑道。
  
    劉普成對她的神情有些迷惑,沒問題就是沒事的意思吧?那不是應該高興?
  
    “那時候,要什麼有什麼,哪像現在,要什麼沒什麼。”齊悅嘆氣說道,“我真不知道,能不能闖過術後感染以及併發症這一關。”
  
    雖然對齊悅說出的詞很多不理解,但劉普成明白她的意思。
  
    自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劉普成很清楚這姑娘對藥的依賴以及緊張。
  
    不過也可以理解,那麼厲害的藥,簡直非人間能有,實在是神奇之極……
  
    “需要注意什麼,我們一起看著就是了,遇到什麼病,就治什麼病就是了,別擔心,再好的藥也是人造出來的,所以到底是人更厲害一些吧。”他笑道。
  
    齊悅感激他的安慰,笑著點點頭,只不過眉頭里的憂色並未緩解。
  
    天亮了時候,心急如焚的知府夫婦便又來探望了,隨同而來的還有定西侯夫婦。
  
    這一次齊悅不能再阻攔家屬探視,畢竟人家能等到現在已經夠不錯了,便讓阿如帶他們進行了消毒才讓進來,不過,其他人則還是被拒絕探視了。
  
    為了避免齊悅說的話,知府夫婦聽不懂反而更添焦慮,便有劉普成給二人介紹病情以及手術情況,這邊齊悅被難耐好奇的定西侯留住詢問。
  
    “月娘,你真的能把人的肚子切開,人還不死?”他問道。
  
    齊悅笑了。
  
    “父親,不是隨便切人肚子的。”她笑道,“切開是為了治病救命,不是要人命的。”
  
    “那怎麼能不死呢?切開肚子啊,有人傷個口子還能死了呢,肚子啊,那麼大的……”定西侯一臉驚嘆不解說道。
  
    “父親,沒那麼大,只有這麼點的。”齊悅笑著給他比劃一個長度,“再說,這也不稀奇啊,以前很多大夫都做的。”
  
    “是嗎?沒有吧,神醫扁鵲才會的,一般大夫哪裡會。”定西侯搖頭說道,“月娘,你不會是神醫扁鵲一脈弟子吧?”
  
    齊悅哈哈笑。
  
    “是啊,不知道月娘師從何人啊,學來如此技藝?”一旁的謝氏淡淡說道。
  
    齊悅看了她一眼。
  
    “我不知道,我祖母沒說。”她很簡單痛快的答道。
  
    定西侯對這個不感興趣,反正眼前這個大媳婦會如此技藝,就足夠他震驚了。
  
    “這種技藝,連京城的那些御醫都不會吧。”他喃喃說道,只覺得渾身發熱。
  
    “那倒不一定,天下之大,高人眾多,還有很多大夫不一定是不會,而是不輕易施展吧。”齊悅嘆氣說道。
  
    比如縫合術,劉普成的師父就會,縫合術自然是為了縫合而出現的,那麼涉及到需要縫合的自然是可能有動刀子切割的時候,只不過或許,就如劉普成的師父那樣遭遇太多失敗而不得不放棄。
  
    不知道自己這一次會是什麼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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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生變

    知府夫婦從屋子裡探視出來了,相比於與進去時的焦慮此時二人面上都難掩喜色。

    “多謝少夫人。”知府夫人幾步過來,就衝齊悅施禮。

    齊悅忙相攙扶。

    “多謝侯爺多謝夫人。”知府夫人含淚又對定西侯和謝氏施禮。

    “謝什麼,這就見外了。”定西侯說道。

    謝氏伸手拉著知府夫人,不知怎麼的那句孩子怎麼樣硬是吐不出來。

    “子喬醒了,喊了爹娘。”知府夫人主動對她說道,說著喜極而泣,“姐姐,這是救了我們母子兩個的命·”

    謝氏握緊知府夫人的手。

    “老天爺都看著呢,你別擔心,這不都好了。”她低聲說道。

    “是。”知府夫人擦淚又轉向齊悅,“少夫人,是老天爺賜下你這個貴人,請受我一拜。”

    她說著果然要跪下,這邊知府大人也過來道謝,齊悅忙還禮攙扶。

    “少夫人受累了,這都一天一夜沒歇息了,我們這就帶子喬回去,少夫人快好好的歇歇吧,等隔日我們再來道謝。”知府夫人哽咽說道,看著齊悅疲倦的面容,熬夜而紅紅的雙眼。

    “那可不行。”齊悅嚇了一跳,“這種手術最少住院半個月,哪能這麼快回去。”

    “住院?”知府大人不解問道。

    “就是他的情況很嚴重,雖然現在看起來沒事,但不敢保證會不會反復,所以我必須時時刻刻的看著他,這樣才能隨時救治。”齊悅忙說道。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少夫人¨是說···子喬還沒好?”知府大人驚愕問道。

    “是。”齊悅說道,“還在觀察期,能不能好,目前還不能下定論。”

    “可是,可是他不是已經醒了,還能說話了···”知府夫婦不能理解,結結巴巴不可置信。

    “暫時看起來沒事了,還需要進行後期觀察,看有沒有併發症,這幾天非常關鍵。”齊悅說道。

    屋內的眾人都被這話說的沉默了,知府夫人的眼淚頓時又流出來。

    “少夫人¨”她腿一軟就要跪下,“求求你···”

    齊悅扶住她點頭。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想治好他,你放心,我一定盡力。”她鄭重說道。

    “是啊,是啊,你們放心·有月娘在,子喬會沒事的。”定西侯也說道。

    “菩薩保佑。”知府夫人含淚念佛。

    一直靜默不語的謝氏也慢慢的合起手垂目,她的神情如同大家一般焦急緊張,只是微微睜開的眼裡閃著幾分興奮以及期待。

    菩薩保佑….

    送走知府夫婦等人,齊悅重新消毒之後進了屋子。

    “怎麼樣?”她問道。

    胡三和張同正在按照她的吩咐勸說傷者換個體位。

    “你們…這些…混蛋…小爺…疼…得要死…還…怎麼動!”知府公子虛弱的罵道,一面不停的呻吟。

    麻醉藥的藥效過去了,這麼大的切口,自然是要疼的,而且不是一般的疼。

    要是擱在現代是要用止痛藥的,可是現在…

    “劉大夫,你那種止疼的藥給他用一些吧。”齊悅拉過劉普成低聲說道。

    “不行,那種藥用多了會成癮的,疼痛乃人之靈性之一,再說這是傷癒之痛,而非奪命之痛,怎麼能一疼就用藥呢?”劉普成搖頭說道。

    隨著科技的發達,止疼的藥物越來越多,人的耐受力的確是越來越差。

    齊悅嘆口氣,同情的看了眼在床上呻吟不停的知府小公子。

    孩子,你早生一千年,所以只能受些罪了。

    “那麼只有靠意志抗痛了。”齊悅說道,看著阿如胡三等人,“你們要多和他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

    胡三等人忙應聲是。

    “要是不動的話,腸子是要黏在一起的,那樣的話可是要再打開一次肚子。”齊悅又矮身到床前說道。

    在傷者醒過來後,知府夫婦來探望的時候,劉普成詳細的給他們說了治療的過程,這孩子已經知道自己是被割開肚子治傷了,雖然對於怎麼割開肚子又縫起來還能活著完全不理解。

    “就是…你把…我肚子割開的?”他看著齊悅問道聲音虛弱的問道。

    齊悅沖他一笑。

    “是啊,你叫什麼名字啊?”她問道,一面查看他身上的引流管子,不錯,都很正常。

    齊悅心裡也不由念了聲佛,念完了又苦笑一下,沒想到人稱胸外小快刀的齊悅也有依賴神佛的一天。

    “你是…云成哥哥的…老婆?”知府公子虛弱問道,“長得….還不錯嘛。”

    這小子怎麼說話呢,胡三等人有些汗顏。

    “多謝多謝。”齊悅笑道,“來,我們翻身,我知道你疼,但是男子漢大丈夫的,連割開肚子都敢還怕這點疼嗎?”

    這話少年們都愛聽,知府公子立刻來了精神,想到自己被割開肚子還活下來,將來是多麼大的談資啊,在胡三和張同的協助下成半臥式,然後齊悅一直陪著他說話,你多大了,日常都愛做些什麼啊。

    “你這女人…怎麼…這麼愛…跟男人說話?”知府公子有氣無力的說道,“…不守婦道。”

    齊悅哈哈笑起來。

    “你這小屁孩。”她笑道。

    “你才…屁孩!”小屁孩很不滿意雖然渾身都疼一點力氣也沒,但還是掙扎著的喊道。

    動作過大,不由倒吸涼氣。

    “哎,別怕疼,要多咳嗽,深呼吸。”齊悅說道,一面做個深呼吸的示範,“這樣能避免肺不張…”

    “又不是你疼…你說的輕鬆。”知府公子有氣無力的說道,疼的額頭上虛汗一層,他連呼吸都想停,還深呼吸呢!

    這孩子到底是術後虛弱,又被引著說了這麼多話,不多時便昏昏睡去了。

    “精神看起來不錯。”劉普成含笑說道。

    齊悅沒有在那孩子面前的輕鬆,依舊皺著眉。

    “但願吧。”她嘀咕道。

    “齊娘子,你別這麼緊張。”劉普成搖頭無奈笑道。

    “我就是緊張嘛。”齊悅嘆氣說道,眼中難掩焦慮,伸手揉了揉臉。

    在這種什麼都沒有的環境下做了脾切除手術,這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

    “黃公子看起來恢復的不錯,沒事的。”劉普成再次說道。

    “沒事我才緊張。”齊悅嘀咕道。

    劉普成被說的笑了。

    “依著你的意思,非要有事了你才不緊張?”他笑道。

    不知道是劉普成一語成讖,還是謝氏的祈禱起效,當天夜裡輪歇才睡著沒多久的齊悅被驚慌的阿如叫起來了。

    “少夫人,黃公子不好了。”她顫聲說道,手裡還緊緊捏著體溫計。

    齊悅一躍而起,一把抓過阿如手裡的體溫計。

    39°C………

    齊悅這邊的異動很快傳了出去,原本就忐忑不安的知府夫婦立刻就過來了,但他們依舊被擋在院門外。

    “子喬怎麼了?”知府夫人憂急的喊道,“讓我進去看看。”

    “大夫在給他救治,只是有些發熱,你們別擔心。”胡三結結巴巴的解釋道。

    裡面的人都在忙,所以只有他被推出來做解釋工作,可是老天爺,他自己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你讓我進去。”知府夫人聽到這個頓時就慌了,就要往裡闖。

    “不行,這個時候不能打擾大夫,等一會兒,大夫會讓你們進去探視的。”胡三喊道,仲手擋住門。

    “你這個下賤的東西,給我讓開。”知府夫人憂急沖頭,抬手就衝胡三打了過去。

    胡三生生挨了一巴掌,腳步一動不動。

    “你現在進去,反而對公子不好,夫人您要真關心公子就再等等。”他也不敢推搡知府夫人,只能死死的雙手撐住門堵著。

    知府夫人也顧不得什麼禮儀男女之防,衝上去踢打胡三。

    “夫人要是敢走進這院子一步,我就敢立刻將公子送出去。”常云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廝打喧鬧頓時停了下來。

    知府夫婦轉過頭,看著常云成一步一步走過來。

    “夫人信不信?”他說道。

    這話說的可就太過分了,知府大人臉色很難看。

    “世子爺,這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我們來治病的,不讓看著也就算了,怎麼能連生死都不讓知道?”他沉聲說道,帶著隱忍的憤怒。

    早聽說定西侯府的這個世子頑劣不堪行事放蕩無矩,因為是後生晚輩不打交道,只當是一般富貴大家年輕人共有的通病,這幾日​​接觸了才知道,那些話可真是不僅沒有誇大,反而說的太可氣了。

    這小子簡直是混不講理!

    “你們既然來治病,就是將命交給大夫,是生是死,她總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常云成說道,揮揮手。

    散落在四周的護衛們上前。

    “夫人,請在此稍等。”常云成看著知府夫人說道。

    看著那些上前的護衛,知府夫人只得後退。

    “老爺。”她轉身抓著知府大人的胳膊放生大哭,又是擔心又是憤怒又是焦躁。

    知府大人握緊她的手。

    “好,我們等。”他從牙縫裡吐出這幾個字,面色鐵青的死死看著院門口,“等她給我們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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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繼續

    勸住了知府夫婦,常云成也沒有再說話,吩咐下人搬來鋪設坐具暖爐。

    定西侯謝氏聽到消息也趕過來了。

    “到底怎麼了?不是說了好了嗎?”定西侯焦急的問道。

    他已經想好待這一次之後自己怎麼宣揚家裡這個神醫兒媳婦了,那些嘲笑自己瞎了眼鬼迷心竅家娶了這麼個出身的兒媳婦的傢伙們,祝願你們一輩子不得病!

    怎麼樣做的揚眉吐氣但又低調內斂不失儒雅氣息他都想好了,難道是空歡喜一場?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胡三在局面得到控制的時候已經轉身跑進去了,門雖然開著,但沒有人敢走進去問一問。

    “好了,世子爺來了,他們不會進來了。”胡三進去說道。

    “出去。”阿如正端著一盆水從門邊走過,立刻扭頭對他豎眉喝道。

    胡三被喊的反應過來,忙舉著手道歉退出來,跑到另一間屋子重新換了衣裳洗了手臉面才過來。

    “怎麼樣了?”他這才小心的問道。

    張同站在一旁,和他一起看著聚集在傷者身旁的齊悅劉普成。

    “不太好。”張同說道“高熱不退,已經開始說胡話了”

    胡三只覺得頭上的汗蹭蹭的往外冒,他不由抬手擦了下。

    “師父嚇壞了吧?”他喃喃說道,想著那女子自從接手救治以來,沒一​​刻的安心,他們對這種不安心都有些莫名其妙如今懸在頭上的巨石終於落下來了,那女子該不會被壓垮吧?

    齊悅有沒有被壓垮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現在她已經有些木木的了。

    最擔心的傷口化膿並沒有出現,沒有腹痛,頭疼,沒有肢體腫脹沒有什麼都沒有,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到底是怎麼了?

    “到底是怎麼了?如果是脾熱,不會出現這樣的症狀啊”齊悅喃喃說道。

    血壓升高,體溫升高,神志昏迷,齊悅看著手裡這僅有的兩樣工具,突然有想哭的衝動。

    “脈細數,舌絳色暗,唇烏黑甲發青”劉普成一面診脈一面說道。

    阿如雖然面色發白神情慌張,但還是飛快的記錄下劉普成說的話。

    “齊娘子。”劉普成看了眼阿如,又看向齊悅,聲音驟然提高幾分“看看這個丫頭,再看看你。”

    齊悅被這一喝回神,看向劉普成。

    “她也害怕,可是她還記著自己要做的事。”劉普成沉聲喝道“你呢,你在做計麼? ”

    齊悅身半微抖,看向阿如。

    阿如被口罩罩住了半邊臉,露出微微發紅的雙眼,她的身邊放著水盆,此時放下了紙筆正在擰泡在盆裡的毛巾,被劉普成這一聲喝喝的停在原地。

    “你在做什麼?你怕什麼?你慌什麼?”劉普成繼續喝道“你不是早知道會出現這種情況?現在出現了,那就治吧。”

    齊悅神情焦躁。

    “我不知道怎麼治”她緊緊攥起手說道“我不會”

    “你怎麼不會?”劉普成喝道,跨上前一步“你會把剖腹縫合,你會消毒,你會觀察病情你會安撫病人,你會護理你口口聲聲的動不動就不會,不會,怎麼不會?什麼叫不會?!行醫之人,遇到的沒見過的病症多得是,難道遇到一個沒見過的就是要說不會嗎?不會,不會就想,想怎麼會,想怎麼治,有什麼大不了的!盡心竭力,治得好就治得好,治不好是老天爺不留這條命,有什麼大不了的,你這樣是什麼樣?你試都沒試,就慌了,你這樣,你這樣,對得起你這一手的技術嗎?”

    聲音陣陣如同滾雷過耳。

    屋子裡的人都被嚇呆了,自從認識這老者以來,他都是溫和淡然,連大聲說話的時候都沒有,沒想到突然如此激動的吼出這些話。

    張同胡三包括阿如都怔怔的看著劉普成,不敢動也不敢說話。

    齊悅的神情倒是慢慢的恢復了。

    “是”她大聲應了聲,拿起身前掛著的聽診器,深吸一口氣在傷者身前站定開始探查“心音雜亂,但是沒有積液,不是這裡引起的高熱,膈下沒有感染,沒有肺葉不”

    說這話看向劉普成。

    “目前來看,傷者正有心衰之像。”她說道,一面從一旁盆裡拿出毛巾擰了,在傷者的身上開始擦拭“至於為什麼會有這種症狀,我暫時還沒想到。”

    劉普成點點頭。

    “此人有陽脫之症”他抖了抖衣袖,恢復了日常的溫和,似乎方才的事從來沒發生,轉身對還愣著的張同說道“用炙甘草、桂枝、生薑加生地、阿膠、大麻仁,和人參、麥冬,補大棗,酒做引。 ”

    張同回過神,太聲的應聲是,轉身就跑到另一間屋子,這裡已經事先準備了各種藥材並炮製器具。

    “我去幫師兄。”胡三說道。

    “你師兄自己應付的來,胡三,你來幫我給病人降溫。”齊悅喊道。

    胡三大聲應聲是,快步跑過來。

    阿如飛快的將劉普成齊悅方才的對話記下後,也接著擰手巾敷在傷者額頭上。

    天色漸漸暗下來,院子外的燈逐一點亮,照著依舊守候在門外的眾人。

    因為夜裡涼,謝氏吩咐僕婦取了大毛衣給知府夫婦披上。

    知府夫婦木木任憑人伺候。

    “這不吃不喝的,還要等多久。”謝氏一臉擔憂又皺眉,看向院內“怎麼能不讓進去看看呢?又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不懂不要瞎說。”定西侯低聲喝道。

    謝氏冷笑一聲。

    “侯爺懂?”她不鹹不淡的說道。

    定西侯瞪了她一眼。

    謝氏沒有再理會他,端了碗熱湯走向一邊的常云成。

    “多謝母親。”常云成接過說道。

    謝氏笑了笑。

    “你昨個好好的關了幾個丫頭為什麼?”她想到什麼低聲問道。

    “月娘的事,就在這幾個丫頭中間。”常云成亦是低聲答道。

    謝氏恍然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檔事被知府夫婦這事鬧的她都忘了。

    “依你看,是誰幹的?”她忙低聲問道。

    常云成要說什麼忽的停下了目光只看向院門口,人也猛地站起來。

    謝氏愣了下隨著他看去,面色不由沉下來。

    齊悅站在院門口,解下了口罩。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原本齊悅沒出來時他們有無數的話要問要說但當這女子真的站到面前時,他們竟然發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公子的情況不是很好。”齊悅深吸一口氣說道。

    此話一出口,知府夫人身子一軟,一口氣沒上來,從嗓子發出一聲兒啊的含糊喊聲。

    “怎麼會?”知府大人一個箭步就衝過去。

    但有人比他更快,常云成站在了齊悅身前,當然他沒有面對齊悅,而是轉過身看著湧過來的眾人。

    “不過我們會努力救治的,情況雖然不是很好,但還在控制範圍內。”齊悅大聲說道“你們要相信,我們不會放棄的,現在你們可以進去看看,當然,是從窗戶裡看劉大夫會回答你們的問題”

    她的話音未落,知府大人就推開她衝了進去,緊跟在他身後的是被人攙扶著的知府夫人,定西侯遲疑一下,也跟了進去。

    謝氏站在原地沒動,靜靜的看著在門口的齊悅,以及與她站的很近的明顯做出護佑姿態的常云成。

    齊悅沒有進去沒聽到劉普成是怎麼安慰以及給知府夫婦解釋的,總之過了一會兒,知府夫婦含著淚離開了,其他人自然也跟著離開了,院子里外又恢復了安靜只不過每個人的心裡都如同開了鍋的水一般沸騰不安。

    劉普成的湯藥灌了下去,傷者的情況稍微好了些,但也只是稍微好了些依舊處於昏迷之中。

    日光照亮室內,新的一天又來臨了。

    “尿微黃。”齊悅蹲下來查看尿盆說道。

    阿如提筆記下。

    齊悅站起身從傷者腋下拿出體溫計。

    “四十度。”她說道同時嘆口氣“溫度又上來了”

    剛吃了湯藥的時候,傷者出了一身汗溫度退了些,這才沒多久又上來了。

    “脈依舊細數無力。”到普成說道,放下袖子收回手。

    齊悅看著傷者沉思,伸手在其肋下輕輕按摸,阿如緊張的摒住呼吸,只怕影響了她。

    “雖然看不到,但我覺得這裡一定有積液。”齊悅說道。

    劉普成聽了也伸手來探。

    昏迷中的傷者發出呻吟。

    “叩擊有痛。”齊悅補充道。

    阿如認真的記下來。

    室內一陣沉默,只有傷者急促的呼吸。

    “氣陰兩傷,所以脾虛水滯。”劉普成來回踱了幾步,說道“用炙生黃芪白朮當歸黃精茯苓水煎。”

    張同忙應聲是就走。

    “還有。”齊悅正接過阿如一直以來的記錄看,看到什麼開口說道“病人的體溫午後最高。”

    劉普成看著她有些不太明白。

    “也就是說,他是不規則發熱。”齊悅說道,一面再次翻看記錄。

    劉普成負手沉思。

    “再加知母丹皮車前子地骨皮。”他一拍手說道。

    張同應了聲,站著沒動。

    “還不快去。”劉普成皺眉看他。

    “師父,還有嗎?”張同眼巴巴的問道。

    齊悅被他逗笑了。

    “有了自會告訴你,自作聰明什麼,快去。”劉普成也笑道。

    張同這才笑著應聲去了。

    室內沉重的氣氛頓時緩解。

    “拿鹽水來,我給他做口腔護理。”齊悅說道,一面在一旁的水盆中洗手。

    胡三應了聲輕車熟路的去那邊端鹽水,幾人站在一旁,看著齊悅認真的給昏迷的知府公子漱口擦臉。

    隨著她那平和穩重的動作,室內那緊張低沉的氣氛也似乎得到了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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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心事

     夜半的時候,輪班的齊悅走出室內。

    “我去打點水少夫人泡一泡腳解解乏。”阿如低聲說道。

    “你也累壞了,別管了,快去休息一下吧,一會兒還要替換他們。”齊悅搖頭說道。

    “我不累,不過是洗洗擦擦的,少夫人你和劉大夫是心累,這才最累。”阿如說道,抬腳去喚僕婦了。

    齊悅站在院子裡,覺得渾身都累都疲倦,但卻沒有睡意。

    她乾脆在台階上坐下來。

    “起來,這裡怎麼能坐。”常云成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齊悅嚇了一跳,忙尋聲看去。

    “你怎麼在這裡?”她驚訝問道,話一出口就自己先笑了,“你看我又忘了,這是你家嘛。”

    常云成從廊下走出來。

    “你怎麼沒休息去,這麼晚了。”齊悅站起來,活動了下手腳,伸伸筋骨問道。

    “忙了些事。”常云成說道。

    他也沒說什麼事,齊悅自然不會去問,二人一陣沉默。

    “你怎麼不問問病人情況怎麼樣?”齊悅笑道。

    “盡人事聽天命,有什麼好問的。”常云成說道。

    齊悅笑了,這孩子自始至終都沒有問過傷者治的怎麼樣,應該是不想給她增加壓力。

    “謝謝你啦。”她說道,“你不用擔心,也不用自責,這件事我就不怪你了。”

    常云成嗤聲一笑。

    “真是..”他扭開頭,說道,“自以為是。”

    齊悅哈哈笑了。

    “你這個人雖然很討人厭。但倒還是個真小人。”她嘻嘻笑說道,“不過,我謝你你也別多想,就事論事一碼歸一碼而已。”

    常云成居高臨下看她一眼。

    “是你想太多了。”他皺眉說道。 “還是早點睡吧。好清醒清醒。”

    他們說話的時候,阿如帶著僕婦送了熱水過來了。

    齊悅靠在廊柱上,抬頭看寒夜的星空,吐出一口氣。

    “你先去洗洗吧,我一會兒就過去。”齊悅說道。

    阿如遲疑一下,看了眼始終站著沒有走的意思的常云成,便點頭應聲是,帶著僕婦進了屋子。

    真是美麗的星空啊。

    以前值夜班或者手術進行到半夜的事也多得是,但都沒有機會看看星空。又或者說,從來沒想過要去看這星空。

    看星空做什麼?她的親人朋友同事都在身邊,而不是在不同的星空下。

    “那兩個丫頭去看你。都說了什麼?”常云成忽的問道。

    恍惚中的齊悅被問得愣了下神。

    “什麼?”她收回視線看向常云成。

    “你在莊上住著,嬸娘以及周姨娘都派丫頭去看過你,說了什麼?”常云成看著她問道。

    是說這個啊,齊悅抬手揉了下鼻子,驅散因為寒意而微微的發僵。

    “一個勸離,一個勸和。”她笑道,又看著常云成一挑眉,“你猜哪個勸和哪個勸離?”

    常云成嗤笑一下,表達對她這個問題得不屑。

    “你在查我遇害的事啊,查的怎麼樣?”齊悅問道。帶著幾分好奇。

    “只要我想要做的事就沒有做不到。”常云成帶著幾分倨傲抬頭說道。

    齊悅搖頭嗤笑。

    “說的簡單,這世上有些事不是你努力就能有結果的。”她說道,不知怎的,說出這句話只覺得鼻頭髮酸,比如治病救人…..

    “你到底在多愁善感些什麼?”常云成皺眉看她。 “治個病而已。怎麼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真令人噁心。”

    這一次這個女人沒有像以前那樣勃然大怒反唇相駁。

    齊悅依舊靠著柱子,以女人不該有的不優雅的姿勢抱著胳膊。視線依舊看著夜空。

    “治病,簡單的兩字,卻是關係到人命,別人把自己的命交給你了…”她苦笑一下,“可是,你卻沒做到,這種滋味,你不會明白的。”

    常云成沒有說話。

    四周又陷入夜的靜謐中,只有身後屋子裡不時傳來傷者的呻吟,以及胡三等人輕輕的走動聲。

    “三年前,我負責了一次前鋒探查。”常云成忽的開口說道。

    這還是這小子第一次主動和她說話,貌似還是談過去。

    齊悅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這是我第一次距離東奴那麼近。”常云成沒有看她,也是看向夜空,聲音沉沉,“我派出二十人的小隊,都是我精挑細選的,這些兵跟了我很久了,是我的親信,我相信,我們這一次一定能大獲全勝。”

    他說到這裡停頓下,似乎沉浸在追憶中。

    齊悅靠著廊柱站直了身子。

    “我按照事先獲得情報,確定了探查路線,然後下令他們出發。”常云成停頓一刻,接著說道。

    他說到這裡又不說話了。

    “然後呢?”齊悅問道。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常云成說道,聲音平靜。

    “啊?”齊悅不明白的詢問。

    常云成轉過視線看著她。

    “我判斷失誤了,確定讓他們行進的那條路線,不僅沒有探查到情報,反而被伏擊,全軍覆沒無一生還。”他說道,神情聲音沒有一絲變化,似乎在說今晚吃的什麼飯一般。

    齊悅怔怔看著他。

    “你是說,都死了?”她脫口問道,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啊,都死了。”常云成看著她,笑了笑答道。

    “那..那…”齊悅看著他,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我怎麼沒事是吧,那我怎麼現在還過的開開心心的是吧?”常云成看著她一笑,“要不然怎麼辦?我也去死嗎?我死了他們就能活過來嗎?有時間悲痛懊悔,還不如好好的活著,多殺幾個敵人,多打幾場勝仗,這樣也可算他們沒有白死。”

    他說到這裡面容依舊平靜,但聲音卻隱隱有些發抖,可以想像內心必然極力控制著情緒。

    齊悅看著他。

    “對不起。”她遲疑一刻說道,“讓你想起這個..”

    “你這個女人,總是莫名其妙,該道歉的時候從來不道歉,不該道歉的時候道歉,不可理喻。”常云成冷笑一聲,說罷大步邁下台階走出去了。

    “客套話而已,你想那麼多幹嘛。”齊悅看著他的背影搖頭說道。

    夜風吹來,齊悅打個寒顫,她抬頭再看了眼星空。

    這個時候那一片星空下,那值夜班的同事們應該也沒睡還在各自忙碌著吧。

    遇到病人這種併發症,她們應該不會像自己這樣壓力如此的大吧。

    你們這些傢伙,可沒我這好運,能遇到這樣的挑戰!

    齊悅露出笑臉。

    “好,休息一下,接著來。”她揮揮手,轉動下酸硬的脖子,向休息用的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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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 11:57:5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八章 對症

    轉眼三天過去了,這邊院子裡的救治還是沒有好消息傳來,而齊悅劉普成等人已經熬得不成人形了。

    知府夫婦已經被允許進屋子了,每日陪著或者昏睡,或者說胡話的知府公子,夫妻二人眼淚都流乾了。

    “我就先回去一趟,也該準備準備了。”知府大人木木的說道。

    看著他這樣子,定西侯心裡也很難過。

    “你別急,他們正救治著…”他說道,如今也不敢說出沒事了這三個詞了。

    “還有什麼用。”知府大人喃喃說道,目光轉向室內,那里齊悅正在忙碌著,“命該如此,我不該強求,反而讓孩子多受些罪,讓他早點去,早點解脫吧。”

    定西侯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也隨著他的視線向內看去。

    “子喬,子喬,你覺得怎麼樣?”齊悅湊近傷者的耳邊喚道。

    傷者神智昏昏沒有反應。

    “少夫人。”抱著本子的阿如神情哀哀,看著齊悅神情鄭重,並沒有絲毫的放棄頹廢,要說什麼最終沒說什麼,咬了咬下唇低下頭接著記錄。

    “高熱倒不可怕。”齊悅站直身子說道,“可怕的是神智不清。”

    “高熱不可怕?”劉普成不解的問道。

    “對,這種手術後,基本上都會出現發熱症狀。我們始終找不到原因...”齊悅說道。

    我們?劉普成敏銳的抓住這兩個字,他張張嘴,但沒有說什麼。

    “…可是為什麼會出現神志昏迷症狀?爆發性感染嗎?”齊悅吐出口氣,積液到底有多少?還有沒有其他部位出血?血小板如何? B超!血常規!哪怕讓她用一次也好….

    劉普成捻鬚沉吟一刻。

    “張同。將炙生黃芪再加十個。再加炒谷麥芽、陳皮。”他說道。

    張同應聲忙去炮製。

    齊悅扶著桌椅慢慢的坐下,看著湯藥被用鶴嘴壺灌下。

    能做的都做了,除了等待只有等待了。

    儘管知府公子還沒有被治好,但作為主治大夫的齊悅已經出名了。

    當然,限於永慶府的大夫們之間。

    相比於定西侯府內的緊張,府外的大夫們更緊張。

    對於剖腹療傷,這些專業大夫們比普通人多了幾分冷靜,畢竟他們在書上見過,而且從理論上來說也是可行的。只不過,沒有親自做過或者見過。

    “..還記得當初有位給人刺破了疔瘡,原本養些時日的病結果陡然惡化。不到三天渾身青黑死去了..這次竟然是要剖腹…”

    “真是無知無畏啊..”

    “這侯府的少夫人是什麼來歷?出身杏林名家?”

    “我問過了,是個乞兒,什麼名家啊,連家門都不清楚…”

    “啊?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多少年的事了,當初滿城都知道呢。”

    話題從剖腹轉移到乞丐女一躍枝頭上去了。

    一個大夫咳了一聲。

    “但現在是,人家真的接手剖腹了。”

    “可是,咱們被趕出來了,也看不到,誰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啊?”有人發出疑問。

    這倒也是。眾人一陣沉默。

    “真的假的,等著看知府公子是生是死就知道了。”一人說道。

    大家心中以為然,不由都看向定西侯府的方向。

    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了,始終沒有動靜,看來是兇多吉少了..

    屋子里齊悅和劉普成一個坐著一個站著都在凝神苦思。阿如以及胡三等人在幫著傷者翻身。

    “病情有好轉的時候。這說明方藥對症了。”劉普成說道。

    齊悅點點頭。

    “但是為什麼始終不能完全起效呢?總是會出現反復。”她嘆口氣說道。

    二人再次陷入思索。

    “阿如你要的鹽水..”胡三捧著鹽水低聲說道。

    阿如點點頭,放下謄抄的筆記。

    胡三跟​​著她過去。殷勤的取過一塊乾淨的口罩。

    “不用戴這個,我只是給他漱漱口。”阿如說道。

    “還是戴著吧。”胡三低聲說道,“我方才給他翻身時,聞到他嘴裡可臭了…”

    “那也不該嫌棄啊,他病著嘛。”阿如不高興了,瞪他一眼。

    胡三訕訕的笑,自從元寶事件後,他時時刻刻的努力討好阿如,可阿如對他的態度始終沒有什麼改觀。

    “別在這裡說話了。”張同低聲說道,沖他們指了指一旁凝神沉思的劉普成和齊悅。

    胡三縮縮頭,阿如也不再說話了。

    “臭?”齊悅忽的喃喃一句,看向胡三,“你說什麼?”

    胡三忙擺手。

    “我什麼都沒說…”他有些慌張的說道。

    “不是,你說了,什麼臭?”齊悅站起來問道。

    這樣子不是訓斥自己呢,胡三放了心。

    “那個,傷者,有口臭…”他指了指身後的病床,帶著幾分不好意思說道。

    作為大夫嫌棄病人髒臭實在是不和規矩…

    “口臭?”齊悅喃喃一句,猛地眼睛一亮,幾步衝過來。

    正要給傷者清潔口腔的阿如被推倒一邊。

    所有人看著齊悅俯身下去,在傷者的的口鼻臉上嗅來嗅去,不由都目瞪口呆。

    “肝臭!”齊悅抬起頭,神情激動的喊道,“是肝臭!”

    肝臭?

    劉普成走過來。

    “是肝昏迷,是肝昏迷!”齊悅看著他說道,激動面色發紅,聲音顫抖,“老師,是肝昏迷!安宮牛黃丸!快拿安宮牛黃丸!”

    她雖然不懂中醫,但是也知道三寶急救中藥安宮牛黃丸的大名以及用途。

    屋子里頓時一片忙亂。

    這動靜傳到外邊,下人看到了都搖頭嘆息,拖了這麼久,人終於是不行了吧…..

    到了晚間的時候,謝氏過來了。

    “你們收拾收拾,將黃公子送出去吧。”她淡淡說道。

    “那不行,現在不能送他回去。”齊悅斷然拒絕。

    謝氏冷笑一下。

    “那麼,你非要他在咱們家嚥氣不可嗎?”她帶著嘲諷說道,“你已經折騰這個孩子這麼久了,連死也不讓他安生而去嗎?”

    “現在說不行還早了些,他還活著呢。”齊悅說道。

    謝氏嗤的笑了。

    “活著?這樣也叫活著?”她往里間看了看嘲諷笑道。

    她的話音才落,就聽里間一聲驚呼。

    看吧,要死了吧?

    謝氏的臉上浮現隱忍的興奮。

    “少夫人,少夫人,醒了,醒了…”阿如的聲音尖尖的傳出來。

    齊悅立刻衝了進去,謝氏怔在原地,透過晃動的珠簾看到那躺在床上的傷者正緩緩的移動頭頸。

    “我….在哪裡啊….這是哪裡啊?”傷者發出虛弱的聲音。

    這聲音對於齊悅等人來說,無疑是有生之年聽過的最動聽的聲音。

    醒了,醒了,齊悅不由伸手掩住嘴,擋住破口而出的歡呼,卻擋不住在眼裡打轉的歡喜的眼淚。

    爸.,你看到了嗎,我做了什麼…

    爸,你相信嗎,我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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