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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ae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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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希行] 名門醫女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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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 18:24:43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九章 想法

    「我就是有後路啊,何必自找麻煩。」齊悅笑著對阿如說道,「不靠管家我都能過的好好的,我何必去費心思,有靠山就靠嘛,有勢就借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現在不用,等著過期作廢啊。」

    再也不是醒來就一切毫無干係的了….

    阿如撲哧笑了。

    「可是夫人她會很生氣的。」她擔憂說道。

    「阿如,你還沒明白啊。」齊悅看她笑,「一個人討厭一個人是不會輕易改變的,你越討好她,她反而會更討厭你,與其在討厭自己的人身上白白付出笑臉,還不如對不討厭自己的人多好一些,人生很短啊,珍惜該珍惜的吧。」

    「可是,少夫人,夫人畢竟是你名義上的婆婆…」阿如低聲說道。

    對於眼前的少夫人來說,侯夫人是個毫不相干的人,但事實上,她在所有人眼裡是齊月娘。

    「所以我不惹事了嘛。」齊悅笑道,「我這不是把管家權什麼的該婆婆做的事都給她了。」

    那倒是..阿如苦笑一下,但這個明明對侯夫人來說是好事的事過程實在是不痛快,要是換做第一次去侯夫人那裡,不是要管家權,而是這樣推托管家權,就好多了。

    「那也不可能。」齊悅搖頭,「都被欺負成那樣了,怎麼能還把臉伸出去給人打啊。」

    阿如笑了。

    「好吧,少夫人你說的都對,你說怎麼做。就怎麼做,奴婢聽你的。」她笑道。

    「我也不惹事,當然,也別欺負我。」齊悅說道。「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相安無事了。」

    說完她拍拍手。

    「那麼現在小事都解決了。咱們快去做正經事吧。」

    合著這些都不是正經事啊,阿如一臉黑線。

    「少夫人,走了這麼多路,先歇歇吧。」她忙勸道。

    少夫人不愛坐車坐轎子,總愛自己走著,她知道的小姐夫人們還沒一個這麼能走路的。

    這多累啊。

    「不累,當個大夫,可是必須要有好體力的,有時候一個手術要十幾個小時。沒點力氣都站不下來,還怎麼去治病救人啊。」齊悅笑道,一拍阿如。「走,去千金堂找老師看看怎麼開始學習醫術。」

    「還學什麼啊,你不是都會嘛。」阿如笑道。

    「學自己不會的唄。」齊悅笑道。

    阿如沒有再說什麼笑著喚住路過的一個婆子,讓她去告訴人準備車,這出門必須得有車了,要不然堂堂的侯府少夫人在街上走,實在是….

    婆子對於她的吩咐沒有半點疑問樂顛顛的忙不迭的去了。

    因為胡三不負責任的講述,那些圍在千金堂想要瞭解詳情的人都散去了,所以齊悅進來時並沒有看到亂哄哄的場面。

    千金堂依舊如往常一般,只不過問診抓藥的多了些。

    「你家門口不就挨著回春堂嗎?跑這裡來抓藥?」

    「我告訴你啊..我是聽我外甥說的。他在匯仁堂當學徒,他說,咱們永慶府最好的大夫就在這千金堂…」

    「真的假的啊?你外甥不會是這千金堂的臥底吧?」

    「呸,愛信不信。」

    門口兩人低聲說話,覺得身後有人走過來。就要越過自己。

    「哎。哎,排隊啊。」其中一個忙伸手阻攔。

    「我不是看病的。」齊悅笑道。

    阿如已經站到她身前。擋開那人的胳膊。

    「做什麼?沒長眼啊?」她低聲喝道。

    那人這才看到面前站著一個美貌小娘子,穿的戴的都是自己見都沒見過的,頓時嚇得忙退到一邊去了。

    隨著他的動作,其他人也都扭頭看過來,都是一愣旋即忙忙的讓開一條路。

    這是哪家的小娘子啊,這般的氣派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吧,不過那富貴人家的人瞧病都是請大夫去,誰肯親自來醫館啊。

    千金堂的夥計們看到齊悅了,一愣之後都慌亂起來。

    「齊娘子來了!」他們大聲喊道,有的跑過來迎接,有的則忙忙的進去通稟。

    這裡知道齊悅身份的只有劉普成張同胡三三人,別的人依舊只知道齊娘子是齊娘子,是定西侯府裡的大夫。

    齊悅笑著一一和他們打招呼。

    「齊娘子,你這次真厲害..」

    有大膽的弟子鼓起勇氣說道。

    他們知道知府公子是在定西侯府被治好的,那在定西侯府被治好,自然就只有齊娘子這個大夫了,他們雖然沒有親眼看到這個大夫如何剖腹治病,但他們是親眼看過齊娘子是怎麼給人縫製大面積創傷的。

    齊悅看著這些基本上都認不得的面孔,那眼裡都是敬畏欽佩,不由停下腳和他們含笑說話。

    「各有所長啦,你們會的我不會,大家都厲害。」她笑道。

    這樣謙虛的大夫簡直世間少有,明明已經如此神技了竟然還會誇他們,滿堂圍過來的弟子們都激動的不得了。

    「師父,你來了。」胡三從後堂衝過來,大聲的喊道。

    齊悅笑著點點頭。

    「師父在問診呢,你先進來坐會兒。」胡三說道,一面恭敬的引路。

    他這兩個師父喊得順口,但齊悅明白代表並不同。

    「去去,都看什麼看,幹活去。」胡三瞪眼沖還跟著的弟子們揮手,趕小雞仔一般。

    這樣的話這樣動作千金堂的弟子們都很熟悉,只不過不熟悉的是,那個曾經屬於被趕被轟的人如今成了趕人哄人的。

    這似乎是一眨眼之間的變化,但每個人心裡竟然沒有一絲不習慣。

    習慣,有什麼不習慣的!看看人家口裡的兩個師父!你要是也能喊上,你照樣能耀武揚威。

    劉普成有病人在。隨意齊悅跟著胡三來到他隔壁的屋子。

    張同親自捧來茶。

    「沒什麼好茶,少夫人見諒。」他不好意思的說道。

    齊悅笑著端起來就喝。

    茶,她哪裡分得清好壞,喝道嘴裡都是一個味。倒是白瞎了她父親的一櫥櫃好茶。

    這邊胡三神神秘秘的湊到阿如身邊。拿出一個物件。

    「阿如姐姐,你看這個。」他低聲說道。

    阿如愛理不理的看了他一眼。

    「這是什麼?」她問道。

    「你做少夫人說的那個口腔護理時,我看著太辛苦了,所以這幾天想了個法子,做出來這個..」胡三笑呵呵的說道,「下次再有這種事,就可以省些力氣。」

    阿如看了他手裡的東西一眼,也不接轉開視線。

    「我自己做不辛苦。」她說道。

    胡三碰了一鼻灰,不過也習慣了。嘿嘿笑著勸阿如試試。

    「什麼東西我看看。」齊悅轉過頭說道。

    胡三忙將手裡的東西拿過來。

    「師父,我瞎搗鼓的,你別笑我。」他笑著說道。

    齊悅看著他拿過來的東西。眼睛一亮。

    「哎?」她說道,「沖洗器嗎?」

    胡三瞬時滿面紅光,看,不用他介紹,師父就一口指明了用途,師父果然是師父,不過這也說明自己…嘿嘿….

    齊悅看著手裡這個巴掌大的說是壺又不是的怪東西,壺身褶皺扁扁,可以擠壓,壺嘴細長用於出水。

    「我是看鐵匠鋪子裡的排橐。想到這個,也不知道能不能用,瞎玩呢。」胡三嘴上謙虛,笑已經裂到耳根了。

    「拿水來。」齊悅來了興趣,說道。

    張同忙親自去了。

    齊悅挽起袖子。用這個小排橐吸水噴水試了幾次。高興的笑了。

    「這個很好。」她大聲說道,看著胡三滿臉的讚歎。「不僅可以沖洗口腔,各種沖洗的地方都能用,避免了手接觸,省時省力。」

    她說著又看手裡的小排橐,不由跟現代裡用過的沖洗器交疊在一起。

    「還真有些像..」她不由笑著自言自語。

    「師父,真的能用啊?」胡三高興的滿面紅光。

    「能。」齊悅點頭,「你再多做幾個備用。」

    胡三大聲的應聲。

    「哦對了,阿如。」齊悅想到這小子的財力,忙看阿如,「你帶錢了嗎?」

    大家頓時明白她的意思了。

    阿如伸手拿錢袋,胡三則忙忙的擺手拒絕。

    「拿著,這是我用的,自然我出錢。」齊悅不容拒絕的說道。

    阿如將錢袋塞給胡三。

    「讓你拿著就拿著,虛客套什麼。」她低聲說道。

    胡三這才嘿嘿笑著收起來。

    齊悅則是意猶未盡。

    「這個可以做出來,那其他的東西是不是也可以做出來?」她喃喃說道,越想越覺得興奮,不由搓搓手。

    「還有什麼?」胡三忙問道。

    「比如上次開腹需要吸出內臟血的虹吸..比如手術用的那些基礎外科手術用具,拉鉤啊固定牽開器啊..針筒…」齊悅有些激動的說道。

    「就是少夫人用的那些東西嗎?」胡三問道,因為他完全聽不懂齊悅的話。

    齊悅點點頭。

    「我看過娘子的刀,這個,太精緻了,咱們這裡的可打不來。」劉普成說道。

    大家說的太入神了,竟沒有發現他過來了,此時看過去忙問好。

    「刀沒有什麼,最要緊的是那些消耗性的,比如輸液管子,針筒,輸液瓶…」齊悅說道。

    「管子嘛倒好說,只要密封不漏,用皮子縫製起來..」劉普成沉思道。

    「就跟酒囊皮囊?」胡三說道。

    「可是只怕做不到少夫人那管子那樣細啊。」張同也皺眉想道。

    「我知道一個老皮匠,不如我去問他試試?」胡三說道。

    「好。」齊悅點頭,帶著難掩的激動和興奮,「我畫個樣子?好讓他明白需要多長以及大小。」

    「好。」劉普成亦是很高興。

    他還記得當初齊悅用那管子引人血到另外一人身上的事,如果造出這種東西,那將來重傷失血便不是不治之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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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 18:25: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章 真兇

    齊悅聽了劉普成的猜測,苦笑一下。

    「那個啊光有管子不行,還有最重要的東西。」她說道。

    劉普成等人都看著她。

    「驗血的試紙。」齊悅說道,搖頭,「這個,只怕造不出來的。」

    分不清血型,輸血那可不是救命,是要命的。

    聽她說這樣的話,對劉普成來說已經沒什麼驚訝了,也不在意。

    麻醉藥這姑娘不是也說造不出來嘛,不是照樣弄出來了。

    「姑娘?」後來胡三聽到劉普成說句話時,注意的是這個稱呼,很是驚訝,「師父,我師父..」

    劉普成咳了聲,含糊說自己說錯了揭了過去。

    一個女子是姑娘還是婦人,當大夫的還是很容易就看得出來的。

    這個齊娘子,怎麼會….

    不過這不是他探究的事,劉普成很快丟開了。

    當下興奮幾人立刻開始動手,取來紙筆,齊悅卻用不慣。

    「給我找根鵝毛鴨毛來。」她說道,用毛筆她實在畫不出來。

    眾人不知道她要這個做什麼,但只要她說,就照做總是沒錯的,於是胡三張同都跑出去,不多時就各自抓了一把鵝毛鴨毛進來,看著齊悅找刀子修剪一番,沾著墨跡在紙上寫寫畫畫起來,都瞪大眼了。

    「這..這..也可以寫字?」胡三結結巴巴問道。

    「這有什麼?樹枝都可以寫字啊。」齊悅頭也沒抬。認真的勾畫器具圖。

    這一次她先畫了管子袋子以及虹吸,看看做出來的效果怎麼樣吧。

    畫完了,給胡三講了具體怎麼用需要達到什麼樣的效果。

    劉普成等人認真的聽。

    「就是說如此有了這個,上一次做手術時候。就可以節省很多時間了?」他問道。

    上一次內臟出血。齊悅用的紗布棉花吸取,比起虹吸自然要慢很多。

    當然她現在畫的這個只是對照現代醫院用的原理勾勒的最簡單手工的虹吸。

    不過就這樣的,也總比棉花要強些。

    「能省一點時間就省一點。」齊悅點點頭說道。

    看著自己畫好的圖,難掩激動吐了口氣。

    「先做著這些試試吧。」她說道,眼中帶著幾分興奮,如果這個可行的話,那麼是不是更多的器材可以製造出來呢?

    胡三小心的將圖紙放好。

    「收好了。」劉普成囑咐他。

    胡三點點頭。

    「放心吧師父,我知道的。」他神情鄭重如同肩負多大的重任一般。

    劉普成點點頭,又看向齊悅。

    「還沒問少夫人今日來有什麼事?」他問道。

    「我想學中醫。所以來拜師。」齊悅笑道。

    劉普成笑了,連說不敢。

    「少夫人學到如何地步了?」他撚鬚問道。

    齊悅扯扯嘴角,沒地步…

    「這樣啊。」劉普成又沉思一下。「那就先從理法開始吧。」

    齊悅帶著劉普成送的書回到家時天已經快要黑了,面對門上侍從恭敬的問好,她一一回以微笑。

    「今天真高興。」她對阿如說道,一面看著得知她回來親自帶著小丫頭接過來的鵲枝。

    「少夫人有什麼好事?」鵲枝笑問道,一面試探著接她手裡的包袱。

    齊悅沒有絲毫的遲疑遞給她。

    鵲枝高興的舒了口氣,還好,少夫人待她和以前一樣。

    「心想事成,沒想的事也成了。」齊悅笑道。

    鵲枝不知道她說的什麼,但知道跟著笑就成了。

    「那是自然,少夫人是有福之人。自然心想事成。」她笑道,「我按少夫人說的,將阿好姑娘叫回來了。」

    齊悅邁進門便看到怯怯站在牆角的阿好,短短日子不見,這個姑娘整個人都變了個樣。原先那樣小喜鵲一般的姑娘已經變成了受驚的小兔子一般。

    看到齊悅進來。她噗通就跪下了。

    齊悅幾步上前拉起她。

    「阿好,對不起。」齊悅說道。鼻頭發酸。

    對不起,輕易的趕走你。

    對不起,以為是對你好。

    對不起,嚇到你了。

    阿好被她說的更加惶恐,要哭不敢大聲哭,眼淚流的止不住。

    「奴婢,奴婢,給少夫人惹麻煩…」她邊哭邊說道。

    「沒有,你沒有惹麻煩。」齊悅幫她擦淚說道,「想哭就大聲的哭,這次哭完了,以後我不會讓你們再哭了。」

    阿好看著她,終於放聲大哭起來。

    晨光灑遍進來,鵲枝端著熱水進來時,齊悅已經梳好頭了。

    大銅鏡裡照出那雲堆霧繞的高鬢,金燦燦明晃晃的八寶簪。

    「阿好姐姐果然梳的好頭啊。」鵲枝驚歎道,一面過來左看右看,「怪不得少夫人定要叫你回來呢。」

    穿著素淨小襖站在一旁的阿好有些羞怯的低下頭。

    「是少夫人長得好。」她低低說道。

    「那也要巧匠才能打造好玉嘛。」齊悅笑道,一面撿起一隻石榴紅水晶耳環戴上。

    這邊鵲枝不敢再閒說話,取過毛巾和阿好一起給齊悅洗臉。

    等她梳洗好走出來,這邊阿如已經帶著小丫頭擺了飯。

    吃過飯,外邊沒有管事娘子們等候,看來侯夫人已經接過管家的事了。

    暖暖的日光投在臨窗的大炕上,屋子擺著兩個炭爐,雖然比不上現代暖氣空調的環境,但也很舒服了。

    齊悅打開劉普成送的書,深吸一口氣打開來。

    「好。現在可以安靜的學習了。」她說道。

    剛看了沒兩眼,就聽院子裡有人說話。

    「….出事了..」

    齊悅不由歎口氣,抬眼向外看去,見是兩個丫頭。面帶驚慌跟攔住她們的鵲枝阿如說話。

    在阿如的示意下。她們說話的聲音小下去,但神情越來越驚慌。

    阿如和鵲枝亦是如此,下意識的轉頭向屋子這邊看。

    「怎麼了?」齊悅推開窗問道。

    「少夫人,世子爺請你到夫人那裡去一下。」兩個丫頭忙說道。

    「有什麼事嗎?」齊悅問道。

    丈夫請你去,還需要問為什麼?兩個丫頭愣了下。

    「奴婢們不知道,只是,裡面好像鬧起來了..」一個丫頭反應快些,答道。

    齊悅吐了口氣,真是不省心啊。她啪的合上書。

    榮安院門外站了一眾婆子丫頭,一個個垂手噤聲。

    齊悅到門口時就聽到裡面傳來的哭聲。

    「…你們衝她來,不如直接衝我來..」

    「…是我幹的..是我放的火..是我要殺了月娘….」

    齊悅邁進門的時候被這句話喊的愣住了。看著跪在地上撫胸大哭的周姨娘。

    屋子裡,定西侯謝氏坐著,常雲成以及眾多兄弟姐妹都挨著牆角站著,地下跪著的是周姨娘。

    「那丫頭屋子裡搜出的東西怎麼說?」定西侯陰沉著臉看著桌上擺著的幾片火燒過後殘餘的紙片,「…照顧你家人…無憂….」

    他看著那幾張紙片念道,同時一拍桌子。

    「..還有那燒火當晚牆角撿到的墜子,她都已經認了,你還替她說什麼。」他喝問道。

    謝氏轉折佛珠冷笑一聲。

    「自己養的狗沒主子的指使敢做這些事?」她淡淡說道,看了眼定西侯,「侯爺。你信嗎?」

    定西侯自然不信,但實在是無法說服自己信。

    「世子爺,你查不來,也不能就將這髒水砸我們頭上。」周姨娘用帕子掩嘴看向常雲成。

    常雲成看也沒看她。

    「要害月娘?我要害月娘..」周姨娘拍著胸口,似哭似笑道。她看向走進來的齊悅。「月娘,我要害你?在這家裡竟然是我要害你?」

    這家裡周姨娘和老夫人的關係是親戚。而齊月娘是老夫人一手帶進來又百般呵護的,要說齊月娘的親人的話,那自然除了老夫人就是周姨娘了。

    「雲成,你是不是弄錯了?」定西侯自然明白這一點,看了眼常雲成問道。

    「我不知道。」常雲成說道,「我只看東西,不看人。」

    「東西是死,人是活的,難道不能有人故意將這些東西放到阿金那裡嗎?」常雲起冷聲說道。

    「這麼多人,別人那裡不放,就偏偏放到周姨娘的丫頭那裡。」常雲宏也跟著說道,一面看向常雲成,「誰都知道姨娘和大嫂的關係,這也太..太牽強了吧?」

    「越不可能的事,才越沒人懷疑,不是嗎?」常雲成看著他們兩個說道。

    「那要大哥你這麼說,這值得懷疑的人多了去了。」常雲起冷笑道。

    屋子裡的氣氛頓時又變得劍拔弩張。

    「阿金去那裡,是我讓她去的,我只不過擔心月娘,怕月娘在那裡害怕,做出什麼想不開的事,怎麼就咬定是她見了那害月娘的賊奴了?」周姨娘流淚拍著胸口哭道,「這好啊,這真是好啊,害死了月娘,還能順便害死我們,可真是乾乾淨淨了!」

    她說到這裡,狠狠的看向謝氏。

    「害你們?你可真抬舉你自己。」謝氏冷笑一聲,「我還怕髒了我的手。」

    定西侯只覺得頭疼欲裂,正要說什麼,外邊傳來倉皇的丫頭的聲音。

    「不好不好了..」一個丫頭衝進來,跪下叩頭,「阿金死了…」

    此言一出,滿屋子人驚愕。

    死了….

    在屋子裡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時,齊悅第一個衝了出去,常雲成緊跟著出來了。

    「在哪?」齊悅看著常雲成越過自己而去,忙喊道。

    常雲成一停頓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抓住之後想到什麼順勢向下一滑,改握住了她的手。

    齊悅一怔,常雲成已經拉著她快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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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 20:56: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一章 逝去

    這是一間雜役房,阿金靜靜的趴在門板上。

    「世子爺,少夫人不能進啊,剛嚥氣的人不乾淨…」僕婦們驚恐想要攔住他們。

    常雲成瞪了一眼,僕婦們散開了。

    齊悅只過去看了一眼,就不動了。

    「怎麼樣?」常雲成問道。

    齊悅搖搖頭。

    「沒有搶救的必要了。」她說道,蹲在地上,看著阿金。

    散亂的頭髮垂下來擋著這姑娘的臉,失去了鮮活一片死氣。

    「…一口氣沒上來..其實也沒打幾下…」一旁的僕婦跪在地上顫聲對常雲成說話,「世子不信的話,驗驗傷,真的沒打幾下,也沒下力氣打,就是嚇嚇她問話..也不知道怎麼就死了…」

    外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伴著周姨娘的哭聲。

    「阿金,阿金。」她衝進來,扶著門喊道,一眼看到門板上的阿金,眼淚頓時止不住。

    推開那些想要攙扶阻攔的僕婦,周姨娘踉蹌的撲過來。

    「阿金,阿金,你別嚇我。」她喊道,聲音嘶啞,顫抖著去撩阿金的頭,去拍她的臉,「你別嚇我,我只有你了,老夫人走了之後,就只有你陪著我這麼多年,你說過要陪我一輩子的,你怎麼敢不聽話?你這丫頭怎麼敢不聽話!」

    她喊道這裡抬手狠狠的打向阿金的臉。

    嚇得僕婦們忙抱住周姨娘的胳膊。

    「這個丫頭不聽話!她敢不聽老夫人的話!」周姨娘幾近癲狂,又是喊又是伸手夠著打。

    幾個僕婦死死的拖出她。

    只看得四周的人心酸又是難過,跟過來的定西侯更是難受。

    「這是怎麼回事?」他一腔怒火全沖常雲成來了。喝道,「好好的把人打死了,你要咱們定西侯府的臉讓那裡擱!」

    常雲成一直沒說話,只是在那邊站著。

    周姨娘忽的撲過來。

    「你把她打死了。現在把我也打死吧。」她死命的揪住常雲成嘶喊道。「是我害月娘,是我放火燒了證人,都是我幹的!都是我幹的!」

    常雲成伸手就掃開她。

    「瘋了,拉住她。」謝氏喊道。

    立刻更多僕婦上前抓住周姨娘。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定西侯恨意滿滿,四下看,抓起一旁的一根棍子,抬手就沖常雲成打過來。

    謝氏一眼看到伸手就站到常雲成身前。

    定西侯的棍子已經打了過來,常雲成將謝氏抱住轉身。

    棍子的悶響混在室內嘈雜的聲音中。

    定西侯一棍子下去還不解氣,抬手又是幾下。

    「你再打他。你再打他,我跟你拼了..」被常雲成擋住的謝氏尖聲喊道,拚命的掙扎。卻掙不開常雲成阻攔。

    一旁的人都看傻了,就連哭鬧的周姨娘也停了下來。

    「父親,父親。」常雲起上前抱住定西侯的腿,「息怒,父親息怒啊,有什麼話好好說。」

    常雲宏遲疑一下也跟著跪下來雙手拉住定西侯的胳膊。

    定西侯也打累了,喘著氣將棍子拄在地上。

    「你查,你查,查出什麼了?」他喝罵道。

    「查出果然是這丫頭這裡有問題。」常雲成說道,依舊站的穩穩的。似乎方纔那幾棍子只是撓了撓癢癢。

    定西侯氣的說不出話來。

    「我也不活了。」周姨娘哭喊一聲,掙開僕婦就往牆上撞去。

    屋子裡頓時又是一陣嘈亂。

    周姨娘的哭聲,定西侯的罵聲,謝氏的反駁聲,常雲起等人的勸阻聲交織在一起。常雲成只是直直的站著。對這些聲音聽而不聞,他突然想起自始至終都沒有聽到一個人的聲音。他不由扭頭去找。

    齊悅一直保持那個姿勢蹲在門板前,對於身後的這混亂似乎毫無察覺。

    「人的命真是脆弱啊。」她忽的說道,察覺到身後有人走來。

    常雲成站在她身後沒說話。

    「不是她害我的。」齊悅又說道。

    看著這個冰涼的屍體,眼前浮現那丫頭的笑臉。

    短短的幾面,那一次是她們說話最多的一次,那樣的情真意切,那樣的發自肺腑。

    「不是她。」齊悅再次說道。

    這邊隨著常雲成走過來,大家的視線也都看過來,嘈雜聲小了些,正好聽到齊悅這句話。

    周姨娘掩面哭。

    「阿金,你可瞑目了,不管別人怎麼看你,月娘她明白你。」她哭喊道。

    這就認定了常雲成逼死無辜,謝氏渾身發抖。

    「不過。」齊悅站起身來,轉過身面對眾人,神情沉沉,「找官府來吧。」

    什麼?這話讓眾人一愣,周姨娘也哭泣聲也小了些,手指下的眼中閃過一絲意外的驚喜。

    「你個賤婦,你是要告官?」謝氏咬牙喝道,死死瞪著齊悅。

    家奴雖然是家奴,但律法也有不得濫殺規定,當然,這一條只是寫在律法裡,自來沒人會真的用到,就算真的報官了,也不會有事,但畢竟傳出去是傷臉面的事。

    「你,你們,是不是就等著這個呢?」謝氏伸手點著齊悅以及周姨娘,「你們串通好了…」

    「夠了,你閉嘴。」定西侯喝道,他用手點著謝氏以及常雲成,「你們串通了才是..」

    「父親。」齊悅開口喊道,打斷了定西侯的話,「我說報官,是因為阿金不是被杖刑打死的。」

    室內所有人頓時愣住了,都看著她。

    「這不是杖刑引起的器官衰竭。」齊悅接著說道,一面回頭看了眼,再轉過頭。「似乎像窒息,但是又不像,我說不準是什麼引起的死亡,我也不好仔細檢查。以免破壞現場。但是我可以肯定,不是杖刑打死的,所以,父親請個官府的....就是懂這個的…仵作?還是什麼的來看一看,想必他們能看出來。」

    室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呆呆的看著齊悅。

    周姨娘身子一軟,坐倒在地上,汗水取代了淚水而下。

    怎麼偏偏會有她多事?

    什麼都算計好了,算計好了瞞不過肯定會查到她這裡。所以特意找了個跟阿金身形很像的人去辦著這件事,所以最終的線索都會落在阿金身上,但阿金是絕對不會做這件事的人。這一點那個齊月娘一定會出面作證,這樣阿金死了,嫌疑也會消去,而且她還會得到同情,這件事就會如同任何一個豪門大家都會出現的那樣的陰暗事,最終消失在時光中,再也不會被提起….

    她算計好了所有的,卻偏偏在最後一步出了差錯。

    哪個女子會去看一個死人?而且還真的能看出些什麼….

    周姨娘垂下視線,她沒有再去看那退出去的僕婦是什麼神情,是被嚇得慌了神還是別的什麼。一切都沒有什麼意義了。

    四五個僕婦凶神惡煞的是在天色漸黑的時候衝進周姨娘的院子的。

    她們還沒說什麼,就見周姨娘已經坐在堂屋裡,一旁放著一個包袱。

    「你們來了。」她平靜的說道,一面用保養的極好的手抿了抿鬢角。

    「姨娘知道我們是為什麼而來的吧。」為首的婦人冷聲說道,「那好。也省了我們口角。」

    她說罷一伸手。

    「侯爺說了。你是老夫人的家人,又這麼多年伺候。再看三少爺和二小姐的面子,去家廟裡祈福唸經吧。」她說道。

    周姨娘微微一笑。

    「多謝侯爺心善。」她說道。

    「姨娘不求見侯爺一面嗎?」另一個僕婦對周姨娘的反應有些驚訝,忍不住問道。

    周姨娘已經站起身來,聽了她的話又是一笑。

    「侯爺最不喜歡美人蛇蠍心腸了,你們難道還不知道?」她說道,「他最怕自己看走眼,打了自己臉疼,侯爺可是很愛惜自己的。」

    這話說的奇怪,婆子們聽的糊塗。

    「行了,周姨奶奶,走吧,有什麼話去佛前說吧。」她們說道。

    夜色籠罩整個定西侯府。

    榮安院裡燈火通明,屋子裡坐在謝氏,常雲成和齊悅站在一旁。

    「夫人,送走了。」僕婦進來回道。

    謝氏長出了口氣,神色依舊狠狠。

    「周家的人,果然都是蛇蠍心腸…」她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裡間的屋簾子猛地一響,定西侯走出來。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穿著家常的袍子。

    「我身上也流著周家的半份血,我是不是也是蛇蠍心腸?」他看著謝氏沉臉喝道。

    「到現在你還護著那女人!」謝氏亦是喝道,扶著桌子站起來。

    「行了,這件事以後不要再說了。」定西侯喝斷她,坐在了炕上,重重的抓過茶喝了一口。

    常雲成沖謝氏搖頭勸慰,謝氏慢慢的坐回去,不再說話了。

    屋子陷入一陣沉默,婆子們也不敢走。

    「她說了什麼沒?」定西侯忽的問道。

    婆子一愣。

    「說,說..」她結結巴巴的開口,「阿金做了這事到底是為了她,雖然她不知情,但她的過錯不可饒恕,只願侯爺忘了她…」

    定西侯的神情一怔,謝氏在一旁冷笑一聲。

    「都已經證據確鑿了,還在垂死掙扎,這種話,也有人信啊?」她冷冷說道。

    定西侯看了她一眼,沖婆子們擺擺手。

    婆子們退下了。

    「月娘,你受驚了,是父親沒有照顧好你。」定西侯看向齊悅,歎息說道。

    「媳婦不敢當。」齊悅說道,「他人的心,又不是父親你可以做主的。」

    定西侯看著她再次歎氣,又帶著幾分欣慰。

    「你別怕,以後斷不會有這樣的事了。」他鄭重說道。

    齊悅低頭道謝,垂下視線。

    「你這臭小子。」定西侯又看向常雲成,猛地喝罵道。

    常雲成神情依舊,謝氏眉頭皺了皺,但忍著沒說話。

    「要不是月娘,看你這次怎麼辦!」定西侯恨恨喝道,「這麼好的媳婦,你鬧什麼幺蛾子,把那個丫頭給我趕出去,誰敢往你跟前湊,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打一雙!」

    這話說的屋內三人都有些色變。

    常雲成是臉色微僵,謝氏神情微惱,齊悅則是有些尷尬,不過這還沒完,定西侯緊接著又說出一句話。

    「…月娘的東西我已經讓人送回去了,再敢讓我聽到你把月娘趕出去,你就跟我滾出去,別回來了。」他看著常雲成憤憤說道。

    齊悅驚愕的抬頭看著定西侯,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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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同眠

    定西侯的燈火逐漸熄滅了很多,前後院上夜的人裹緊了棉衣,敲著梆子吆喝著而過。

    常雲成的院子裡還燈火亮亮,院子陡然多了很多丫頭,但卻比往日更加安靜。

    齊悅站在常雲成的屋內。

    「這是我第三次還是第四次進來啊。」她環視一眼感歎道。

    常雲成站在一旁,繃著臉看上去心情很不好,自然也沒回答她。

    齊悅其實也並沒有要回答。

    她的視線落在那張大床上,大紅鴛鴦被褥並排一起,佈置的像是新婚大喜一般。

    這個定西侯還真是….

    「這個,你可不能怨我。」齊悅吐了口氣,看向常雲成,有些無奈的說道。

    常雲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看上去面無表情,那微微握住扶手的手顯示了他內心並不像外表這般平靜。

    「走一步說一步吧,我再想辦法。」齊悅來回走了幾步,說道,再次看那張床,「你說怎麼睡吧?」

    常雲成覺得身子陡然一僵。

    「雖然這樣說不太禮貌,但是呢,我是女人,還是我睡臥房吧,這裡挨著淨房,我洗漱什麼都方便。」齊悅接著說道,說這話轉過頭看常雲成,看他神情怪怪,「你…不同意?」

    常雲成抬頭看她,燈光下這女子神情淡然。似乎說的是是今天天氣怎麼樣一般。

    他的手不由握緊了扶手。

    「不同意。」他張口說道。

    原本話出口有些後悔,但看到眼前的女人皺起眉頭,終於不是那一副疏離的神情,心裡反而覺得舒服了些。

    「這是我的臥房。憑什麼要我讓出去。」常雲成靠在椅背上。緩緩說道,「你愛睡不睡。」

    齊悅看著他一刻,無奈的舉舉手。

    「好好,我惹不起躲的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實在是沒精神跟你們打交道了。」她說道,一面喊阿如。

    他們夫妻兩個站在室內對著床看時,秋香一直站在堂屋裡,安靜的如同不存在。

    這一次她是僥倖逃的一劫。定西侯本來要把她跟早先那兩個倒霉通房一般賣出去,是少夫人開口說話才留下來。

    「這個丫頭不是那樣的人,做事做得好。人也機靈,幾個丫頭擠在一個屋子裡,正好有空屋子,賞她住,這樣別的丫頭住著也寬鬆,倒不是只是為了她,那丫頭不是有不該有心思的人。」少夫人這樣對定西侯說。

    這話是定西侯讓人來一字一句告訴她聽的。

    沒有心思,她什麼心思都沒有了,秋香跪在地上叩頭心內狂喊。

    定西侯很少做決定,但做了決定就很少有人能讓他改變。自己這一次能逃過一劫,真是少夫人開眼….

    秋香看向那邊,她的視線一直落在齊悅身上,見齊悅似乎是審查完這臥房,夫妻兩個又說了幾句話。不過好像不是很愉快….

    齊悅剛一喊阿如。秋香就忙過去了。

    「少夫人,阿如姐姐去安排鵲枝阿好她們了。奴婢伺候你洗漱吧。」她帶著幾分小心緊張討好卑微的過去低聲問道,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看都沒看常雲成一眼,在她的眼裡除了少夫人別人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我自己洗就可以了,你幫我把那邊的羅漢床鋪一下。」齊悅看著她和顏說道。

    秋香有些驚愕的怔在原地。

    什…麼?

    熱氣騰騰將浴桶裡的齊悅包住,阿如在一旁幫她擦拭已經洗好的頭髮,許久不見齊悅說話,她帶著幾分擔心看去,見齊悅仰面靠在浴桶邊上,閉著眼似乎睡著了。

    「少夫人,不能在這裡睡。」她忙提醒道。

    齊悅回過神起身,換上裡衣出來,屋子裡只有常雲成一個人了,坐在那裡手裡拿著一本書。

    女子洗漱過後的潮濕的清香在室內散開,常雲成握著書微微皺眉。

    他眼睛看著書,卻能清楚的看到那女子穿著白綢桃紅滾邊中衣,披著如瀑布般的長髮晃悠悠的走過去,又低低的和丫頭說話,不多時丫頭也退了出去,屋門被帶上了。

    屋子裡終於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常雲成只覺得身子終於放鬆了,他站起身來走向淨房。

    一切似乎跟日常沒什麼區別,除了多了一個浴桶,一個空了,另一個放上了滾熱的水,但空氣裡瀰散著一種不屬於他所熟悉的味道,這是陌生人闖入他陣地的味道,這麼多年了,他的陣地第一次出現其他人的味道…

    真是太不舒服了!

    常雲成走出來時,看到那邊的燈已經熄了,隔扇沒有門,所以他一眼可以看到羅漢床上被子下的人形,小小的側臥著,似乎察覺到他的注視,那側臥的人翻過身來。

    常雲成收回視線,只覺得心跳得厲害,當察覺到這一點時,他不由啐了自己一口。

    呸,有什麼可慌的,女人又不是沒見過!

    他走過去猛地關上門,轉身吹熄燈。

    屋子裡陷入一片黑暗中。

    常雲成躺在床上,卻瞪著眼。

    今天一天發生的事太過於震驚了,那個丫頭死了,並且是被自己的主子周姨娘害死的,一心要害死齊月娘的人竟然是周姨娘…

    對於這個姨娘也好齊月娘也好,他原本沒什麼印象記憶,但此時此刻不知怎麼的想起很早以前,他走過老侯夫人的院子,看到周姨娘拉著齊月娘的手,不知道和她說什麼,笑的那樣親切。那種親暱讓常雲成站住了腳,那種親暱是自己在母親臉上看到過的,雖然母親的樣子已經記不清了,但想起母親時。他的心底就會浮現那種笑…

    常雲成猛地坐起來。

    他側耳聽。可以聽到透過門傳來另一個人的呼吸聲,並沒有啜泣之類的異樣。

    得知一直當做親人的人要自己的命…

    常雲成掀開被子下床,打開了屋門。

    對面靜謐的黑暗,傳來均勻的呼吸。

    這也是她自找的!誰讓她是老太太帶進來的人,活該她命不好…

    常雲成怔怔一刻,又抬手將門關上,回轉身走到桌案前倒水,慢慢的喝了一口。

    在那樣的情況下,所有人都喊著自己是兇手的情況下。又是她看到了別人不看的事實…..

    這個女人,她是那樣的相信自己麼…

    常雲成不由攥緊了茶杯。

    白日死了一個人,而且她還蹲在那裡看了那麼久。看的那麼認真,要不然也不會發現死因有異…

    女子畢竟是女子,又是自己熟悉的,且信任的人死去了,她心裡一定很害怕吧…

    常雲成慢慢的喝完水,又走過去打開了屋門。

    「大哥…」

    一聲女子的歎息幽幽的在室內響起。

    聲音突然,再加上剛剛想到的事,常雲成竟忍不住頭皮一麻。

    「我說你是怎麼個意思?」齊悅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常雲成身形放鬆,頓時又有些惱怒。

    「大半夜的,你亂叫什麼!」他不由低聲喝道。

    那邊被褥摩擦聲。適應黑暗的常雲成可以看到齊悅翻轉身就那樣側躺著看過來。

    「大哥,你也知道半夜了啊。」她說道,帶著無奈,「那門再好玩,你白天玩個夠可好?」

    常雲成勃然大怒。

    這邊齊悅還沒說完。

    「或者。你有什麼…不良嗜好?」她帶著幾分揣測說道。「比如喜歡偷窺女人睡覺?」

    回答她的是門砰的一聲巨響。

    「不知好歹!」以及一聲沉悶的喝聲。

    齊悅皺眉,什麼不知好歹。這人真是莫名其妙,不過好在那邊終於安靜下來了,她翻個身面向上,看著黑黑的房頂,輕輕的吐了口氣。

    一個人說死就這樣死了麼?

    悄無聲息的死了麼?

    她知道自己是為什麼死的麼?

    還是不知道的好吧….

    這裡的人,這個侯府的人,已經可以吃得飽穿得好,衣食無憂一輩子的人,難道還不滿足?這些人心裡倒是想的是什麼?

    齊悅伸手抓住被子,將自己的臉慢慢的罩起來。

    晨光朦朧的時候齊悅自然醒來,她起身下床,習慣性的抓著頭瞇著眼尋淨房,頭撞到隔扇上才想起自己換了新地方住。

    那個男人….

    齊悅探頭往那邊看了眼,臥房的門大開著,她遲疑一下走過去。

    床上被褥被掀起來,沒人。

    「常雲成?」她喊了聲。

    沒人回答。

    「世子爺?」她又喚了聲。

    室內依舊安靜。

    這男人是個軍人,一大早練武去了吧。

    齊悅鬆了口氣徑直走向淨房,才一進門就見一個男人光著身子背對自己,將一桶水唰的倒在身上。

    齊悅下意識的驚叫一聲閉上眼。

    「你這變態!我喊你你答一聲會死啊?」她氣道。

    「我沒聽見。」常雲成慢悠悠的答道,又一桶水澆了下來,一面轉過身。

    齊悅閉著眼忙忙的退出去。

    常雲成晃悠悠的洗漱收拾好出來時,齊悅就坐在椅子上,一臉不悅的看著他。

    那邊有阿如和秋香躡手躡腳的在鋪床疊被的收拾,屋門也打開了,冬日晨光讓屋子變得亮堂起來。

    看著齊悅緊繃的臉,常雲成不自覺的彎起嘴角。

    「…又是這樣,到底誰有不良嗜好啊?」他說道。

    齊悅知道他說的什麼,瞪眼看他一刻,吐了口氣恢復平靜。

    常雲成看著她的神情,嘴邊的笑意也消去了。

    「我知道你不習慣,我也不習慣。」齊悅說道,「可是現在如果我去給你父親說我硬要搬出去住,估計你得挨一頓好打…」

    低著頭原本拉下臉的常雲成聽到這裡,嘴角忍不住抿起來,說好聽話對爺來說是沒用的….

    「當然,你挨打倒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打完了你,你父親覺得為我出了氣,最終還是不會讓我出去.,反而還得費精神力氣編出一大堆應付解釋的話,我現在一點也想跟你們多說話….」齊悅苦惱的歎口氣說道。

    常雲成的嘴角瞬時拉了下去。

    這..臭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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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習慣

    齊悅坐到飯桌上時,常雲成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因為是早飯,桌上擺著的都是小碟子小碗,乾菜燜肉,蒸魚,清湯蝦子,小籠包,切的細細的蛋絲,一湯碗肉粥。

    不太和自己的口味,齊悅微微皺了皺眉眉頭。

    「去給我要白粥來,另外拍個黃瓜蘿蔔什麼的。」她說道。

    秋香聞聲就要去,阿如笑著攔住她。

    「我去吧,我知道少夫人愛吃什麼。」她說道。

    這邊齊悅等著飯,一面看著常雲成。

    常雲成被她看得越吃越不自在。

    「你有什麼話就說。」他放下碗筷,沉臉說道。

    「沒有啊。」齊悅衝他伸伸手,「你吃吧,食不言寢不語嘛。」

    常雲成拿起筷子,這邊齊悅依舊看著他,似乎在研究他用的筷子是否跟別人有不同之處。

    常雲成放下筷子,推碗起身走出去了。

    可以自在吃飯了….

    齊悅拿起筷子,秋香這邊忙忙的給她慇勤的添飯。

    「少夫人,你先嘗嘗這蝦子…」她說道。

    齊悅含笑嘗了下。

    「秋香。」常雲成的聲音從屋外傳來,帶著隱隱的不滿。

    正經主子在這裡呢,怎麼他走出去。竟然一個伺候人也沒跟出來。

    常雲成站在屋簷下,看著門外有丫頭僕婦們亂糟糟的,心裡更是沒好氣。

    「幹什麼呢?」他喝道。

    院子裡站著的丫頭忙跑過來。

    「那個,掛上匾…媽媽們說要不不好看….」她怯怯的說道。

    就在齊月娘被趕出去到莊子上後。那個由她提的名字侯爺親手書寫的匾額已經被常雲成以重新裝裱摘了下來…

    這些人可真是眼明手快…

    這到底是自己的院子還是這女人的院子?

    常雲成不由回頭看了眼。透過雕花窗稜,看到那女子正笑著吃飯,身旁兩三個丫頭圍著,布菜添飯,說笑聲不時的響起。

    食不言寢不語嗎?

    齊悅吃過飯在院子裡稍微散散步,便走進屋內,準備開始看書。

    常雲成坐在屋子裡喝茶。

    「你不忙嗎?」齊悅問道。

    常雲成抬眼看了她一眼。

    「昨天的事都處理完了?」齊悅又問道。

    「你不是不管家了?害你的人也找出來了,你還操什麼心?」常雲成不鹹不淡的說道。

    齊悅笑了笑。

    「我這不是替你操心嘛。」她說道。

    常雲成哼了聲,低下頭。

    「你天天在家不悶嗎?」齊悅在屋子裡走了幾步。又想到什麼說道,「這麼好的天,你也不出去玩?」

    常雲成握著茶杯沒理會她。

    齊悅撇撇嘴便也不理會他了。徑直進了自己這邊的屋子,開始看書。

    因為知道齊悅要看書,阿如沒有進來伺候,見她不進來,秋香自然不敢進來,屋子裡只有他們二人,氣氛格外的安靜。

    常雲成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終於察覺到那邊的女人在偷偷看自己。

    我不說話,憋死你…..

    他再次伸手倒了杯茶。

    「哎,剛吃完飯。你這樣喝茶對身子可不好。」齊悅說道,揉了揉眼,看著常雲成這邊。

    繁體字,豎排版,晦澀難懂的話。她的眼睛都有些吃不消。放鬆一下吧。

    「就你知道的多。」常雲成放下茶杯,她既然主動示好。自己多少給她些面子…

    這邊齊悅活動下脖頸。

    「你順手給我倒杯茶,謝謝。」她隨口說道。

    這女人竟然指使自己!常雲成哼了聲,他看了眼屋外,院子裡幾個丫頭正站在日頭下低聲說話。

    不過是開口喚一聲的事,卻不讓丫頭們進來伺候,而是讓自己…..

    是故意的吧,想要和自己找借口說話。

    常雲成遲疑一刻,帶著幾分勉強拿過水杯倒了,步子有些僵硬的一步一步邁過來。

    「謝謝。」齊悅接過,衝他笑了笑說道。

    常雲成轉開視線,看著炕桌的另一邊..

    坐還是不坐…

    坐的話是不是太給這女人面子了….

    齊悅喝完幾口放下茶杯,看常雲成還在這裡站著。

    「世子爺,你忙你的去吧,我看會兒書….」她說道。

    她這話沒說完,就見面前的常雲成猛地轉身就走了,速度快的帶起一陣風。

    齊悅忙伸手撫平書頁,聽得厚重的門簾被摔的響。

    「又怎麼了?」她搖頭歎息道。

    阿如掀簾子進來了。

    「少夫人,你又惹世子爺了?」她問道。

    「我有那麼閒嗎?」齊悅笑道,搖頭,「我知道他不喜歡看到我,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再說,什麼叫又?阿如你這話說的冤枉人了啊。」

    「可是,世子爺方才臉色很難看的出去了…你..你和他說什麼了?」阿如問道,帶著一臉不信。

    「沒說什麼啊,我就讓他忙他的去吧,我態度很客氣很禮貌的。」齊悅說道,一面看著阿如笑,「你那什麼眼神,好像我是那種故意挑事的人。」

    你難道不是?阿如哭笑不得的笑了。

    「算了,隨便他吧,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齊悅擺擺手不在意的說道。

    阿如站在一旁沒走。

    「少夫人,世子爺。是特意留在屋子裡陪陪你的吧?」她遲疑一下說道。

    齊悅乾笑。

    「我可消受不起。」她說道,沉默一下,「阿金可有家人?」

    阿如神色黯然。

    「沒有,她和我一般。是外邊買來的。早不知道爹娘哪裡了。」她低聲說道。

    齊悅沒有再說話。

    「少夫人,奴婢去她墳上多燒些錢..」阿如說道。

    齊悅歎口氣。

    「替我也燒一份,到底也是因為我…」她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阿如攔住了。

    「少夫人,是那周姨娘黑心,不管你的事,你莫要胡思亂想。」她急聲說道。

    齊悅笑了。

    「你放心,不是我的錯我不會攬在自己身上。」她笑道,「你去歇會兒吧,難得屋子裡清淨。我抓緊時間看會兒書。」

    阿如點點頭輕輕退了出去。

    常雲成來到謝氏這裡時,謝氏一眼就看出他臉色不好,心裡就鬆了口氣。

    她可是擔心了一晚上。到底是婆子悄悄傳回來二人是分開睡的,才稍微安心,同時又欣慰,她就知道她的兒子是放心的過的。

    「跟那女人住一起,也是難為你了…」謝氏歎息說道,「只是如今不好去跟你父親說,他如今正揣著一肚子喪氣沒地方撒呢,咱們避避風頭。」

    常雲成嗯了聲。

    「母親,你也別生氣了,這家本來就該是你管的。」他說道。

    謝氏知道他這是還惦記這那天自己生氣的事。心裡更加寬慰。

    但這句話也讓謝氏想到那女人竟然直接到定西侯跟前甩了差事,害的她如今就算管家,人家也都認為是少夫人不要甩給她的,臉面大傷。

    「賤人到底是自作自受了,老賊婦做夢也想不到。她一心要呵護的兩人。竟然互相撕咬,」謝氏說到這裡。不由大聲笑起來,「可見人算不如天算。」

    她深吸一口氣笑聲散去,又滿面傷心憤恨。

    「你母親泉下有知,也可以稍慰了,當初若不是這賤婦不要臉的勾引你父親,你母親也不會大受刺激導致病無可醫,只是到底留著她這條賤命……」

    聽她提到母親,常雲成神情微微悵然。

    「有時候活著反而比死了受罪。」他慢慢說道。

    謝氏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趁著定西候對那女人寒了心,她要趕快扶幾個新人起來,好讓定西候徹底的忘了那女人,讓那女人一輩子活在家廟裡,沒有任何希望的活著。

    常雲成隨著這句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女人。

    他出了門才反應過來,這女人是故意要趕自己出來的吧。

    說什麼豁達了,什麼原諒了,什麼以前的事就算了,明明是心裡還在賭氣。

    這般胡鬧,還是想讓自己服軟說好話哄她吧。

    「雲成?」謝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常雲成才發現自己走神了,頓時有些不自在。

    「母親方才說什麼?」他問道。

    謝氏審視他也沒多想。

    「還是休息不好,看著臉色真差。」她歎口氣說道,一面對著常雲成一笑,「我想,既然避不開,不如你去你外祖母家住幾天?」

    常雲成愣了下。

    「你回來這麼久,去看看你外祖家也是應該的,這樣,也能避開那女人幾天,等你回來,你父親過了這陣,咱們就找機會讓那女人滾出去。」謝氏含笑說道。

    常雲成看著謝氏,第一次覺得不太想開口答是。

    「那萬一女人也要去呢?」蘇媽媽一直在一旁此時忍不住插話問道。

    「她敢!」謝氏哼聲說道。

    「夫人,她還有什麼不敢的…」蘇媽媽歎氣說道。

    敢開膛剖肚,敢認真的看一個死人,婆婆不理自己就敢直接找公公,什麼都敢開口,什麼勢都敢借,沒臉沒皮沒心沒肺….

    謝氏顯然也想到這一點,神情頹然。

    「那還不如在我眼皮底下好好看著她,要是放她和你單獨出去,你是個直心腸的,保不住那奸詐的賤婢會耍什麼花樣…」她喃喃說道。

    那奸詐的賤婢會耍出什麼鬼花樣自以為能吸引自己呢,常雲成不知怎的嘴角忍不住浮現一絲笑意,心裡竟有些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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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歡宴

    常雲成謝絕了謝氏留晚飯。

    「我去父親那裡看看。」他說道,面色微微不自在,「父親還是住在書房?」

    謝氏點點頭。

    「別擔心,用不了幾天他就沒事了。」她淡淡說道。

    常雲成退了出去。

    因為家裡出了周姨娘的事,謝氏借口心煩,讓姨娘以及孩子們都不用來伺候問安,定西候則一天到晚的待在書房,說是齋戒恕罪,因此偌大的飯廳裡,只有謝氏一個人坐著,看著滿桌的美酒佳餚並沒有動幾下筷子。

    「夫人。」一個婆子進來施禮。

    「怎麼樣?」謝氏垂著眼皮問道。

    「世子爺到了侯爺書房外,侯爺沒見,世子爺就回去了。」婆子低聲答道。

    謝氏沒有說話,手拿著筷子慢慢的撥著面前的燒魚豆腐,一根根的魚刺被她撥了出來。

    「他是..」她喃喃說道,「回去陪那女人吃飯了吧…」

    蘇媽媽忙擺手讓婆子下去,自己取過筷子幫謝氏撿起撥好的魚肉。

    「夫人,是世子爺孝心,怕你知道了等著他,耽誤了自己的飯。」她笑道。

    謝氏笑了笑,也不接蘇媽媽的魚肉,反而那盤子的魚都端過來。

    「侯爺這幾天誰都不見,他又不是不知道..」她說道,「他終於對我說謊了,而且是為了那賤婢….」

    謝氏的用筷子一下一下的戳爛那雕工極美的魚,只有挑出一根又一根的魚刺,她的精神才似乎得到緩解。

    常雲成踏進院門。看到丫頭們都在院子裡站著,就連秋香也不例外。

    看到他進來,一眾人忙施禮,秋香上前接他的衣裳。

    這見風使舵牆頭草的臭丫頭不是眼裡只看得到那女人嗎?

    怎麼沒有進去伺候?

    他不由看了眼飯廳。見那邊靜悄悄的。沒有那女人吃飯時的熱鬧。

    算你有點眼色,直到等爺回來….

    「擺飯吧。」他說道。

    秋香應了聲,將話傳出去,院子一陣忙而不亂,那早就準備好的飯菜依次擺上了。

    常雲成邁進屋內,雖然徑直走進自己的臥房,但眼角的餘光已經將那邊掃了眼,邁進室內的腳不由停下了。

    沒人?

    他回頭看了眼,那邊空空的。

    在淨房?

    他遲疑一下。加重了腳步聲向淨房走去,卻並沒有聽到那女人的喝止聲。

    常雲成停下腳回頭看了眼,見秋香正站在臥房門口看著自己。沒有絲毫提醒勸阻的意思,而是….

    「世子爺,要奴婢伺候你洗漱嗎?」她見常雲成看過來忙恭敬問道。

    沒在淨房…

    常雲成帶著幾分不自在嗯了聲。

    「少夫人呢?」他似乎不經意的問道。

    秋香已經取了乾淨的家常衣過來。

    「少夫人去二夫人那裡了,讓人傳話回來,二夫人留飯了。」她答道。

    常雲成抬頭深吸一口氣,重重的一腳踏進淨房。

    秋香跟著常雲成走向飯廳時,所有的丫頭接到了她的眼神警告。

    世子爺心情不好,很不好,大家萬事小心。

    整個鵬程院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而此時西府裡陳氏的院子裡很久沒有這麼熱鬧了。

    「..大嫂,大嫂。這個是什麼?」

    看著又一道菜端上來,圍在大桌子前的陳氏的女兒立刻問道,而坐在她旁邊的少年已經等不及站起身自己去夾菜了。

    「二哥,母親還沒吃呢。」陳氏的女兒,十五歲的常英蘭用筷子敲這少年的手。

    齊悅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笑。

    「嬸娘不能吃這個。」她說道。一面親手撿起幾塊放到小碟子裡。「嬸娘,你嘗嘗這個。賽蟹黃。」

    陳氏斜倚在靠背椅子上,腿上搭著一條厚毯子,一直含笑看著滿屋子的人爭搶品鑒飯菜,聽到齊悅的話,看過來,含笑伸手。

    「少夫人,我們夫人大夫囑咐過,不能吃蟹蝦之類的..」一旁的采青見二夫人一句話不說半點沒有遲疑的就去接,忙說道。

    二夫人手沒停,接過了小碟子。

    「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蟹黃了,想起來都要忘了什麼味了。」她含笑說道,夾了一小口就放進嘴裡。

    本來看著飯菜的陳氏的少爺小姐們都面帶擔憂的站起身來。

    「母親…」

    齊悅只是含笑不說話,也不勸阻。

    「大嫂是大夫,她說母親能吃就能吃吧。」常雲盛低聲說道,示意弟弟妹妹坐下來。

    大家才將信將疑的坐下來。

    「怎麼樣?」齊悅看著陳氏吃了兩口才問道。

    陳氏帶著幾分懷念點點頭。

    「真好吃。」她看齊悅含笑道。

    「是炒雞蛋啦。」齊悅哈哈笑了,撫著陳氏的肩頭。

    屋子裡的人都愣了。

    「炒雞蛋?」

    陳氏也是很驚訝,她抬手示意,采青忙又給她撿了點。

    「倒是真有點雞蛋的味。」她仔細吃了說道,「可是…」

    其他的孩子們都紛紛讓丫頭們給自己撿來。

    「果然…」

    「可是真的像蟹黃啊…」

    「大嫂,快說說怎麼做的?」常英蘭跑到齊悅身邊,搖著她的胳膊一連聲問道,「我以後日日做給母親吃。」

    「很簡單,就是生雞蛋和生鹹鴨蛋,加上酒糖醋炒一下就是了。」齊悅笑道。

    「這麼簡單?」常英蘭一臉不信,「大嫂快教教我…」

    「英蘭,快坐下,讓你嫂嫂吃飯,她做了這些菜。還沒吃呢。」陳氏看著女兒說道。

    常英蘭吐吐舌頭,忙回去坐下。

    這邊僕婦們擺好椅子碗筷請齊悅坐。

    「辛苦嫂嫂了。」常雲盛帶著弟弟妹妹齊聲說道。

    「哪裡哪裡,下廚給喜歡的人做飯菜吃,那是福氣。是很快樂的事。」齊悅笑道。一面指了指自己做的菜,「來,嘗嘗這個水煮魚,我可提醒啊,你們一定要先撿一小塊試試確定自己能吃,再吃。」

    這話更激起了在座眾人的興趣,大家紛紛不信,還特意撿了大塊一口放進嘴裡,頓時席面上亂了套。

    吐出來的。要水的,流眼淚的。

    陳氏看著孩子們的狼狽,沒有絲毫的擔心。反而笑起來。

    常雲盛兄妹三人一同送齊悅出門,臨到門口時,三人齊齊的沖齊悅喊了聲大嫂。

    齊悅回頭看他們,丫頭婆子手裡的燈籠照出她恬靜的面容。

    「謝謝大嫂。」他們三人齊齊的躬身施禮。

    「一頓飯而已,不至於啊,你們想吃,隨時來我這裡。」齊悅笑道。

    「謝謝大嫂辛勞下廚讓我母親如此開懷。」常雲盛整容說道,神情難掩激動,「自從父親不在後,母親還是第一次這樣高興…」

    他說道這裡聲音顫抖有些說不下去。

    齊悅看著他們微微一笑。

    「也謝謝你們能讓我下廚做菜給你們吃。」她說道。說罷擺擺手轉身慢行。

    看著濛濛燈籠擁著那女子漸行漸遠,門口的三人還站著未動。

    「為什麼,她還要謝謝我們?謝我們讓她下廚?」常英蘭不解的說道。

    這是她第一次接觸這個久聞其名的世子少夫人,卻並沒有當初聽到描述中的印象,反而浮現的念頭是怪不得老侯夫人那樣喜歡她。

    常雲盛看著那女子漸行漸遠的身形。歎了口氣。

    「因為在那邊。她太寂寞孤獨了吧。」他低聲說道。

    那個家裡,除了老侯夫人。沒有人喜歡她。

    就算有這麼一手好廚藝,但沒有一個想吃她做的飯的人,該是多麼的難過孤獨。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三人都忍不住歎口氣,看向齊悅離開的方向,那裡已經被夜色籠罩。

    齊悅進門時,屋子裡已經黑了燈。

    秋香尷尬又擔心的看著她。

    「世子爺一向…睡得早….」她結結巴巴的解釋。

    齊悅不以為意,衝她笑了笑。

    「那我借用你和阿如的地方洗洗吧。」她說道,「就不打擾世子爺了。」

    常雲成在屋子裡聽到這句話,心裡不知怎麼覺得有些…悵然若失。

    他望著黑暗裡的帳頂,忽的想起那次那女人無賴的賴到自己這裡,東瞧瞧西看看張牙舞爪一碰就炸毛…

    好像很久沒聽到她的尖叫以及那拔高嗓門喊出的自己的名字。

    從來沒人連名帶姓的這樣喊他…

    簡單直接,所有的情緒都明明白白的隨著這個稱呼擺出來。

    常雲成!常雲成!

    這樣聽起來似乎…好像…有些親切?

    屋門輕輕的響了聲,緊接著是細碎特意變輕的腳步。

    那若有若無的清香漸漸的散開,鑽過屋門縫隙飄進來。

    有燈亮了起來,旋即又暗了一些,似乎被人刻意的擋住了。

    「應該往這裡弄個門簾,要不然影響世子爺休息..」

    「明天奴婢就弄好…」

    常雲成聽到那邊女人低低的說話聲。

    緊接著是細碎的腳步聲退出去,門被關上了,屋子裡恢復了安靜,除了那微微的燈光。

    常雲成手枕在腦後,沉默一刻猛地起身。

    齊悅看著書上的一行字皺起眉。

    「這是什麼意思呢?」她喃喃說道,一面提起一旁的鵝毛,沾了沾墨,在紙上寫下來,「還是明日去問問老師吧,真是隔行如隔山古今千萬年啊。」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常雲成的聲音陡然響起,齊悅不由打個機靈。

    她抬起頭這才看到站在對面臥房門口的常雲成。

    看的太入神了,沒聽到他開門。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齊悅笑了笑說道,一面放下書,「我睡不著就看會兒書,我這就睡了,不看了。」

    她說這話從桌案前起來,抬手就要熄燈。

    常雲成卻邁步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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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 20:58: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五章 夜談

    齊悅看著他徑直走進自己這邊,在對面的坐下來,不由愣了下。

    「我睡不著了。」常雲成說道。

    「那…」她笑了笑,也坐下來,「還是不習慣吧,屋子裡多個了人。」

    「是不習慣。」常雲成看了她一眼說道。

    齊悅笑了笑沒說話,將書籤夾在書中合上。

    「我也不習慣,我也在想辦法,你也想一想,咱們可以討論一下…」她想了想說道。

    或許是因為夜晚安靜的緣故,此時眼前這個男人的氣息似乎跟往常不太一樣。

    沉靜、平和…平和?

    齊悅不由抿嘴一笑,這個詞用在常雲成身上可真是稀奇。

    「你這是什麼?」常雲成沒有接她的話,而是忽的說道。

    齊悅抬起頭,看著常雲成拿起她的鵝毛筆,帶著幾分好奇打量。

    「是用來寫字的。」齊悅說道。

    常雲成更加好奇。

    「寫字?」他說道,抬手就在桌上的紙上寫下去。

    「哎,這個,是我做記錄用的。」齊悅忙說道。

    常雲成的字已經寫在那張紙上。

    氣氛微微一滯。

    「對不起。」常雲成忽的說道。

    「沒關係,還可以寫嘛..呃…你說什麼?」齊悅隨口笑道,話一說一半才發覺常雲成說了什麼,她瞪大眼看著眼前的男人,燭光不算明亮,但眼前這張臉確實沒換人啊。

    常雲成被她看得耳朵發熱,沉下臉。將鵝毛筆扔在一旁。

    齊悅看著他笑了。

    「沒關係。」她再次說道。

    常雲成轉過頭讓視線落在書上。

    「你不是都會嗎?還看這個?」他又開口說道。

    「學無止境嘛,而且我真的不太會。」齊悅笑道,同時微微皺眉看這男人一眼。

    他….是在和自己聊天?

    「我影響你的話,我這就不看了。你…」她笑了笑說道。撫著手說道。

    「母親和嬸娘關係很好,你多去去那邊,挺好,母親也會高興的。」常雲成的視線停留在那本書上,說道。

    其實謝氏高興不高興,跟她沒什麼關係。

    「哦,好。」齊悅含笑點頭說道。

    二人一陣沉默。

    「時候不…」齊悅握著手開口。

    常雲成也開口了打斷了她的話。

    「你是怎麼發現那個丫頭死因有異的…」他說道,話一出口就一臉尷尬。

    大晚上,這叫什麼話題…

    齊悅亦是有些愕然。但很快恢復平靜。

    「我是大夫嘛,對人體很熟悉的,而且。有句話說過,屍體從來不說謊,它會告訴你一切。」她含笑說道。

    解剖課上學的,日常生活也接觸過法醫,對於這些略有瞭解。

    常雲成看著她,笑了笑。

    「那個仵作也這樣說。」他說道。

    齊悅有些驚訝也來了興趣。

    「真的?」她往前探了探身,「我一直忘了問,那個仵作說阿金她是什麼原因致死的?」

    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那一日仵作驗傷後的詳細結果只有定西侯他們幾個人知道,比如齊悅等人只需知道阿金是被人害死的就夠了。

    常雲成不由看了眼跳躍的燭火。有北風呼呼打在窗稜上,夜半時分,他們這是在說什麼話題…..

    不過,看著那女子這幾日第一次露出饒有興趣的神情…

    「說是用足踏喉窒息致死。」他說道。

    「腳?」齊悅問道,帶著幾分恍然。

    常雲成略一擺了下動作。

    「就這樣。藉著控制杖刑中掙扎的她。趁人不備用腳抵住了喉嚨。」他說道。

    齊悅哦了聲。

    「也真虧她們想得出來。」她說道,歎了口氣。

    氣氛頓時低沉下來。

    「你說。」齊悅又抬起頭看著常雲成。一面伸手有些無聊的翻弄面前的書本,發出嘩嘩的聲音,「至於嗎?她這是何必呢?所以說有時候我覺得你們的想法都挺怪的…」

    「她一直恨我母親。」常雲成說道,「因為當初祖母和父親本是要娶她的。」

    齊悅看著他。

    「是我外祖家不允許,所以她最終以妾身份進來了。」常雲成說道。

    「何必啊,真愛嗎?」齊悅嘀咕一句。

    「什麼?」常雲成沒聽懂,問道,身子也往前移了移。

    「沒什麼。」齊悅笑道,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世界觀人生觀,說不清也道不明。

    常雲成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坐正了身子。

    齊悅看了眼屋中的滴漏。

    「時..」她再次張口。

    「那個仵作..」常雲成又一次先開口,說道,「挺厲害。」

    「跟宋慈一樣厲害嗎?」齊悅嚥下要說的話,忙問道。

    「宋慈?」常雲成不解。

    「就是一個可厲害的仵作,寫了一本書,叫洗冤錄,上面寫了好多屍檢的事,可以從一個小小的傷口看出這個人是怎麼死,特別厲害。」齊悅眉毛微揚說道。

    「是嗎?我沒看過。」常雲成說道,「雞鳴狗盜之徒中亦有高手。」

    「怎麼就成雞鳴狗盜之徒了。」齊悅不愛聽,皺眉說道,「那可是刑偵高手,替死人說話的。」

    大晚上…這女人膽子可真…

    常雲成咳了一聲。

    「那些人可不就是低賤之人…」他說道。

    齊悅聳聳肩,可不是,士農工商良賤之分等等,該死的階級觀念。

    當仵作的的確是身份…

    「不過那個棺材仔是挺厲害的。」常雲成說道。

    齊悅眼睛一亮。

    「哎?棺材仔?」她大聲問道。

    常雲成被她的神情嚇了一跳,同時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只有說別人的時候。她才有興趣嗎?

    「是義莊守人的孩子,大家都喊他棺材仔。」他說道。

    齊悅哦哇一聲,這好像跟宋慈出身一樣,該不會是混亂時空下的宋慈吧?

    這可是個大能人啊。她的眼睛亮亮。有機會一定要見見。

    「倒茶去。」常雲成突然覺得心情很不好,他說道。

    齊悅看了他一眼。

    「還喝什麼茶啊,都多晚了,快去睡吧。」她說道。

    她竟然趕自己!常雲成臉色更難看,坐著不動。

    「我不睏。」他哼聲說道。

    哎呦喂,齊悅看著他笑了。

    「我睏了。」她說道,伸手做請,「世子爺,你不睏去你屋子裡坐著。或者出去散散步也行,我要睡了。」

    果然是錯覺,屋子裡哪裡還有方纔那樣半點的平和。隨著常雲成的黑臉,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這是我的屋子,我想在哪就在哪。」常雲成抬起下巴,重新恢復那倨傲的神態慢慢說道。

    又來了是不是,齊悅看著他。

    「你現在就想在這裡是不是?」她問道。

    常雲成拿起桌上書看起來,以行動回答她。

    「那好,你在這裡吧,我去那邊睡。」齊悅說道。

    你..敢!常雲成咬牙,但不抬頭,聽的那女人抱起被子果然蹬蹬走了。不多時又抱著被子過來了,一把仍在他身上。

    「你這臭女人!」常雲成惱羞喊道,扯開蓋頭蓋身的被子。

    齊悅已經哈哈笑著跑開了。

    常雲成起身,看著那女人一溜小跑的進了臥房砰的關上門,裡面還傳來悶悶的笑聲。

    「哎呀。傻瓜啊。這麼大的床,這麼方便的淨房。這麼暖和的屋子,傻瓜不睡,我來享受嘍。」

    常雲成瞪眼看著那邊的臥房,慢慢的嘴角浮起笑意,笑意越來越大。

    「這臭女人…」他低聲說了一句,轉回身,看到地上的被子,頓時又黑了臉,「好歹也給爺把床鋪好了….」

    院子裡的阿如和秋香一直小心的看著這邊屋子裡的燈終於熄滅了才鬆了口氣。

    「走。」阿如低聲說道。

    二人躡手躡腳的進了值夜的耳房。

    靜謐的夜終於入睡了。

    但在此時,位於府城外的義莊裡,卻亮起了一盞昏黃的燈,在北風呼嘯的夜裡顯得格外的滲人,如果有人看到的話一定會嚇尿褲子,當然,這種地方白天都沒人來,更何況是晚上。

    燈照到門前停下來,一隻枯瘦的手忽地伸出來,敲了敲那薄薄的門板。

    門吱吱呀呀的打開了,燈光灑進屋內,映照出一排排薄皮棺材。

    一個人影忽地站過來。

    饒是來人已經來過幾次,但還是被嚇的手抖了下,燈光昏昏搖晃。

    「來了,進來吧,今天可是有好貨。」人影說道。

    聲音清亮的男聲,聽起來年紀不大。

    來人吸了口氣邁步進去,屋門被關上,屋子裡也點起了燈,屋子裡的一切便看的清清楚楚了。

    這是一間長長的通徹的屋子,除了一排排的棺材,就是沒有棺材只有木板破席裹著的屍體,再就是等著擺放上屍體的草墊子,雖然是冬天,鼻息間依舊是腐爛的臭味。

    來人的視線從那些屍體上收回,轉向最裡面,那裡擺著一張長長的床板,此時上面躺著一個人,當然這裡不會躺著活人,但傍邊坐著的是活人。

    他背對著來人,正忙著什麼,發出吸溜吸溜的聲音。

    「你等我一下,我吃完麵。」他轉過身,說道。

    正是方才開門的人。

    他的年紀不過二十三四,長得五官端正很清秀,只是或許是因為身在這個環境,面容上蒙著一層陰冷。

    一根麵條垂在嘴角,隨著他的說話,如同蠕動的蚯蚓一般吸溜鑽進他的嘴裡。

    「王大夫,今天這個是被亂棍打死的,你想不想看看被打死的人的內臟是什麼樣?」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看著來人說道。

    來人是個年約五十的老者,鬚髮斑白,帶著帽子,穿著考究的棉袍,他終於穩定心神,將手裡提著的燈忽地吹滅了。

    「好啊,我正想看看這個,棺材仔,多謝你了。」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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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 21:01: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六章 悠然

    白布扯開,露出的屍體,傷痕遍佈,面目猙獰。

    老者忍不住轉開視線。

    而這邊的棺材仔卻如同看到心愛之物一般,帶著滿意的笑容,伸出修長的手指撫摸在那屍體上。

    「你瞧,他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喊自己是怎麼樣的疼,這一下打壞了他的脾…這一下打的他不能呼吸了…這一下打的他..」他一面說道。

    老者咳了一聲。

    「時候不早了,我還得趕回去。」他說道。

    棺材仔撇撇嘴。

    「你們這些人,真是不識貨,這些多好玩,不聽拉倒。」他說道,站直身子,扯過白布蓋住了屍體的頭,一伸手,「走的時候,記得把錢留下,免得耽誤了我燒殮,人家纏著你。」

    這話讓老者不由哆嗦一下,看到這年輕人衝自己咧嘴一笑,知道被耍了又有些惱羞。

    「哪一次少過你的。」他沉聲說道,一面打開了自己隨身帶著的布包,展開在一旁的小凳子上。

    如果齊悅在的話,她一定會很驚訝,那布包裡展露的也是手術用具,當然,不能跟她的那些相比,不過雖然做工粗糙,但的確是用於切割剪的器具。

    老者顫抖著手,深吸一口氣拿起一把小刀子,對準屍體劃了下去。

    棺材仔站在一旁看著。此時搖頭。

    「瞧那手哆嗦的,割錯地方,人家會疼的。」他說道。

    這話讓集中精神的老者手又抖了下,帶著幾分惱怒瞪他。

    棺材仔衝他一笑。伸手打著哈欠轉身。

    「你忙吧你忙吧。我去睡會兒,走的時候帶好門,免得野狗什麼的進來啃肉吃。」他說道。

    那老者看著他走開,心裡稍微鬆口氣,忽地又想起什麼。

    「棺材仔,你這裡,還有別人來過嗎?」他問道。

    棺材仔站住腳,頭也沒回,衝他擺擺手。

    「有錢好辦事。有膽就進來嘛。」他說道。

    通過買屍研習五臟六腑的大夫不在少數…

    老者顯然也知道這一點。

    「我是說,你這裡,來過女人嗎?」他再次問道。

    棺材仔這次回過頭。露齒一笑。

    「有啊。」他說道。

    老者眼睛一亮,呼吸急促。

    「果真?」他提高聲音問道。

    棺材仔笑著伸手往那一排排的屍首一指。

    「躺著進來的不少。」他說道,「站著的嘛,還沒有。」

    老者吐出一口氣,沒好氣再理會他。

    「王大夫,你怎麼突然想起女人來了?莫非你對女人..屍體感興趣?」棺材仔笑問道,一臉陰寒中多了幾分猥褻,在這死氣滿滿的屋子裡看起來更加滲人。

    老者沒理會他的調侃。

    「有人說,有個女人會剖腹療傷…」他慢慢說道。

    棺材仔一愣,旋即哈哈笑了。

    「雞叫之前。王大夫,你動作快點啊。」他沒有接老者的話題,而是說道,似乎方才根本就沒聽到這句話,擺擺手哼著小曲走了出去。

    老者被他笑的也搖搖頭。

    「女人。」他喃喃自語。笑了笑,「肯定是那劉普成干的。怕被追究盜屍之罪,所以攀了個高枝,推到那女人身上,侯府少夫人…他可真敢攀…這少夫人據說來歷不明,莫非是他的…私生女?」

    一聲遠遠的雞鳴傳來,打斷了老者的胡思亂想,他忙穩住心神,開始繼續。

    昏黃的燈光下照出忙碌的身影,以及越來越粗重的呼吸,令這義莊的夜晚更加詭異滲人。

    天色漸明的時候,棺材仔聽的門開合的聲音,知道那王大夫走了,便打個哈欠從床板上起來。

    「幹活幹活。」他說道,一面從床下抓出一個針線框,掀開其上一件半舊的衣裳,便露出下面一大把的線,以及四五根大小不等的針。

    藉著朦朧的未散的夜霧,可以看清那線跟大家常見的那種縫紉線不同。

    棺材仔睡眼朦朧的夾著縫紉框來到這邊的停屍處。

    那邊的桌子上白布蓋住頭的屍體依舊安穩的躺著,只不過肚子已經被打開了,一片狼藉如同惡狗啃食過一般。

    棺材仔哼著小曲放下縫紉框,拿起針穿線。

    「…真是…這麼笨…瞧弄得亂的….」他一面哼哼唧唧說道,一面伸手到那屍體的腹髒,將那些已經看不出形狀散亂放著的內臟逐一歸位,「..這些大夫真是笨啊,沒膽子,心不在焉的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伴著他手下飛針走線,那原本狼藉的腹髒正逐一恢復原貌,皮膚一層層一層層縫合,他的動作嫻熟,還時不時的瞇起眼打個哈欠。

    當第一道晨光灑在義莊上時,棺材仔也完成了工作,地上的血肉被清掃乾淨,桌台上平躺的屍體似乎變得完好無處,除了身前那一道縫線。

    棺材仔不知道從哪裡隨手掏出一件衣裳,動作利索的給這死者穿上,一張破蓆子一卷,如同抗布袋一般將屍體放到了一旁的草墊子上。

    「好了,睡吧。」他看著那屍體,拍了拍手說道。

    他起身走出門,義莊特殊的作用,陽光似乎照不到,四周都已經撒上了晨光,這裡還是陰暗的很。

    棺材仔從門邊的石頭下抓起一個錢袋,在手裡掂了掂,帶著滿意的笑。

    「有錢嘍,那侯府真是小氣,才給了一袋子錢封口,還不夠我賭一場。這下好了,餓了幾天了,王婆湯茶店好好吃一頓去。」他將錢袋放在懷裡,抱著手迎著晨光向城內走去。

    晨光照進室內的時候。常雲成才醒過來。睜開眼的第一瞬間他全身繃緊猛地坐起來,然後才發現自己還是在自己屋子裡,只不過不是習慣的睡塌。

    他放鬆下來,看著晨光中的小小室內,桌子上擺著書本子奇怪的鵝毛,乾淨整潔。

    常雲成拿起衣裳穿起來,看到對面的臥房。

    臥房的門緊閉著,他抿嘴一笑,一面穿衣一面大步走過去。

    「喂。」他喊了聲。

    臥房裡沒人回應。

    「起來。」他又喊道。

    裡面還是沒人回應。常雲成遲疑一下,伸手推開門。

    床上被褥亂堆著,空無一人。淨房裡傳來水聲。

    他遲疑一刻,最終下定決心,伸手就去推淨房的門。

    「齊月娘。」他喊道。

    當手碰到門時他的心跳的厲害,同時閉上眼,但觸手一碰,門卻沒有開。

    這女人…

    常雲成睜開眼,用力的晃了晃門。

    裡面傳來齊悅的笑聲。

    「變態,我才沒那麼蠢。」她笑道。

    「你出來,我要用。」常雲成說道。

    「我還沒用完呢,你等等吧。」齊悅在內說道。

    常雲成哼了聲轉身回去坐下來。

    淨房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以及那女人小聲的哼唱。

    「難聽死了。」常雲成說道,一面用手敲著桌面。

    時間慢慢的過去了,一開始他還能閒情的坐著,但不一會兒他就坐不住了。

    「喂,你好了沒?」他走過去再次敲門。

    「沒呀..」回答他的是齊悅拉長的聲調。

    「適可而止啊。」常雲成用力捶了兩下門說道。

    內裡嘩嘩的水聲更響了。

    常雲成一開始的確是故意玩笑。但現在可是有些內急了。他乾脆用力推門,不知道那女人在門後頂了什麼。重重的竟然紋絲不動。

    大早上難道要他跑出去方便?這要是傳出去…

    聽到內裡咚咚的響聲,一直在門外偷聽的阿如和秋香再也忍不住了。

    「世子爺,有什麼吩咐?」阿如推門進來,低著頭說道。

    秋香怯生生的跟在阿如身後,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常雲成大步從她們身邊走出去了。

    「少夫人?」阿如又喊道。

    淨房裡重物挪動的聲音,再然後門打開了,齊悅晃悠悠的散著頭髮走出來。

    「準備吃飯吧。」她含笑說道。

    阿如和秋香忙退出去,一個去叫阿好梳頭,一個去準備傳飯。

    「阿如姐姐。」秋香走出門拉著阿如低聲說道,「世子爺和少夫人好像睡一起了…」

    阿如嚇了一跳,她不由回頭去看臥房,看到熟悉的自己給少夫人準備的大紅錦被,就在世子爺的床上…

    這不可能,她下意識的就往另一邊看去,齊悅已經坐在了銅鏡前,在她一旁的羅漢床上擺著亞青的被褥。

    「只是換了換地方而已。」她鬆了口氣,又有點失望,說道,拉著秋香走出去了。

    常雲成從書房回來後,齊悅已經吃完飯了。

    「真是沒規矩。」他不由氣道。

    齊悅正在廊下散步,聽到他的話只是笑了笑。

    自己一個人坐在飯廳裡,沒有那臭女人,常雲成反而覺得吃的沒意思,隨便吃了幾口就出來了。

    院子裡丫頭們收拾灑掃,安靜而生動。

    常雲成走進屋內,卻看不到齊悅的身影。

    秋香帶著兩個丫頭正在鋪床疊被,擦拭桌椅板凳,見他進來忙施禮。

    「少夫人呢?」常雲成問道。

    「少夫人出門去了。」秋香說道。

    常雲成頓時只覺得悶氣滿胸。

    這臭女人,把這裡當什麼了,一天到晚的出去跑,呆在屋子裡就那麼難嗎?

    出去就出去,說都不說一聲,她把他當什麼?!

    「去哪裡了?」他沉聲喝道,「誰讓她隨便出門的?」

    秋香被嚇得打個哆嗦。

    「說是去藥店?」她結結巴巴答道,「少夫人說,說她回稟過侯爺夫人…」

    這臭女人…..

    常雲成甩袖子坐下了。

    「都滾出去。」他看著屋子裡的丫頭,只覺得心煩。

    秋香忙帶著人退了出去。

    屋子裡恢復了安靜,靜的更讓人心煩…

    常雲成抓起斗篷大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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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 21:02: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七章 初步

    齊悅來到千金堂的時候,劉普成沒在,胡三也沒在。

    「師父去會友了。」張同說道。

    齊悅哦了聲。

    「胡三也去了?」她問道。

    「胡三在城南的皮匠鋪子,齊娘子你說的那些做的差不多了。」張同笑道。

    「挺快啊。」齊悅驚喜道,一面一面將自己看書的疑問拿出來詢問,「找你就行了。」

    張同誠惶誠恐的給她逐一講解,正說著話,外邊有弟子大聲喊著跑進來。

    「師兄,重症創傷。」

    劉普成將一干弟子帶的很好,各人各司其職,一般的病症前堂的師兄弟們都應付的來,只是這重症的,還是需要劉普成出手,這也是病人家屬的要求,一般來這裡的,還是都是衝著劉普成的名字。

    劉普成沒在,大弟子張同便是最大。

    齊悅跟著張同出來,前堂候診區已經一片混亂了。

    幾個男人女人圍著一個躺在門板上四十多歲的大漢又是哭又是說,那大漢流了一門板的血,腿上大冬天厚厚的褲子被撕破一個大口子,露出血肉模糊。

    「被野豬頂了…」

    看著張同過來,其他人忙讓開。

    「劉大夫..」一個漢子撲過來拉著張同就要叩頭,「快救救我大哥。」

    張同一面扶住他。

    「別急,我看看,我師父沒在。」他一面答道。

    這幾人聽了一愣,再聽周圍人稱呼來人為師兄,便知道認錯人了。

    「你。你不是劉大夫啊?」他們問道。

    「我師父出門了。」張同答道。

    一旁的雜工端來了早已經準備好的鹽水和燒酒盆,張同依次在內洗過,這才去查看傷者的傷口。

    消毒的概念已經被千金堂接受了,一直看著的齊悅點了點頭。但是還是不夠。她皺起眉,如果有手套的話就更好了。

    手套能不能弄出來呢….

    她走神的時候,這邊的哭鬧越來越大了。

    好大好深的傷口….

    「齊娘子..這個需要縫合..」張同抬頭看齊悅說道。

    齊悅還沒說話,那傷者的家屬都看過來,面色愕然。

    他們是衝著劉普成的名字來的,劉普成不在已經讓他們心裡不安了,又見這個自稱徒弟的傢伙翻看了半天傷口不說治,反而抬頭去問一個女人….

    「我來吧,你們好好看著。」齊悅說道。這縫合傷口不是說會就能會的,得練習才行,作為專治跌打損傷的千金堂。她最好還是教教他們。

    她說著話吩咐再準備鹽水燒酒來。

    「我先做清創,阿如你快回去取我的東西來。」她說道。

    阿如應聲就往外跑去。

    「只是線..」她想到什麼又說道,「上一次已經用完了…」

    「我師父這裡還有。」張同忙說道。

    齊悅也想起來上一次見過劉普成拿來的線,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做的,但肯定是用來縫合的。

    「用鹽水煮了。」她說道。

    張同立刻親自去了。

    這邊齊悅將袖子挽起來,洗了手,還沒走到那傷者面前,就被人攔住了。

    「你你這女人要幹什麼?」兩個男人戒備看著她喝道。

    「我給他治傷啊。」齊悅說道。

    她的消毒過的手習慣性的舉在身前,引來這些人更加詫異的審視。

    「哪裡有女人當大夫的…」

    「只有接生婆吧…」

    「你瞧這女人古怪的….」

    家屬們低低的交談,同時看向齊悅的眼神更加戒備。

    「哦。你們別擔心,我也是大夫的。」齊悅忙解釋道,這才反應來他們是不信任自己這個生面孔。

    這無可厚非,現代醫院好些病人也都是直接來點名找那個大夫看病的。

    「不信你們問他們。」齊悅指著大家說道。

    千金堂的夥計弟子們立刻亂哄哄的點頭。

    「是啊,這是齊娘子啊…」

    「..可厲害的齊娘子呢…」

    家屬的神情依舊將信將疑。

    「齊娘子。會剖腹療傷的..」一個弟子擠過來激動的喊道。

    他不說這話還好。說出來那家屬們嚇了一跳。

    「大嫂,我看這裡的人都瘋了。」一個漢子對坐在傷者身邊的婦人低聲說道。

    婦人也點點頭。擦著眼淚,看了眼齊悅。

    「哪有這樣的小娘子當大夫的,太不靠譜了…」她嘀咕道,一面招呼大家,「反正劉大夫也不在,我們到別家去…」

    伴著她的話,家屬們立刻抬起傷者就向外走去。

    「喂,喂,我真的能治啊。」齊悅有些傻眼,忙追著勸道,「你們別看人,看技術,試一試啊。」

    「阿呸。」一個年輕些的小婦人紅著眼轉身啐了口,「試一試?我們這是命,不是別的,試一試,你說得輕巧..」

    齊悅忙道歉,那群人加快腳步急匆匆的出去了。

    齊悅歎了口氣,一臉失望。

    「來了來了,煮好了。」張同捧著一盒子還冒著蒸氣的線跑出來激動的喊道。

    話音未落看著空空的候診區呆住了。

    「人呢?」他問道。

    「人家..不肯讓齊娘子治…」有弟子訕訕說道。

    張同不由氣急。

    「這..這真是…」他結結巴巴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邊齊悅轉過身來,攤了攤手。

    「好了,讓不讓治都沒什麼,還是要病人選擇嘛,不管找誰,能治好就好。」她笑道,一面看著堂內的弟子們,一個念頭閃過,「我。來教你們怎麼縫合術吧。」

    這些人是常常接觸問診的人,這些人是那些求醫人熟悉的人,這樣多一份信任多一份機會,就能給傷者減少一分痛苦。

    聽齊悅這樣說。滿堂的人都呆住了。

    包括那揀藥的雜工們都愣住了。偌大的千金堂裡一片寂靜。

    「怎麼了?」齊悅嚇了一跳,不解的看著大家問道。

    「齊娘子,你說把縫合術教我們?」一個弟子大著膽子問道。

    「對啊,怎麼了?」她問道,又笑了,「你們別怕,這個其實很簡單,就是多練習就可以,不難的。比你們學中醫要容易的多得多…」

    伴著她的話音一落,所有人都確信自己沒聽錯,頓時轟的一聲熱鬧起來。

    「謝謝齊娘子…」

    「不對。要叫師父…」

    胡三抱著盒子邁進千金堂的時候,就聽到所有人都在喊師父,然後就看到站在被眾人齊齊施禮方向的女子。

    「不許亂叫!」胡三嚇了一跳,三下兩下跳過去,伸出手擋在齊悅身前,瞪眼如同護食的小獸,「這是我師父!你們別亂喊啊!」

    齊悅哈哈大笑,笑的心裡又有些熱乎乎的。

    「你們呢準備一些皮子。」齊悅給眾人介紹需要準備的東西,「然後每個人再準備一些針…針嘛…胡三..」

    拉著臉帶著幾分賭氣坐在人後的胡三聽到這聲喊忙大聲應著,腆著沒有肚子的肚子站起來。

    「你拿著我的這些針。」齊悅從阿如已經取過來的醫藥包裡拿出幾根不同功能的縫針。「去找個地方,打製出來,然後一人一份。」

    這些器具…胡三不由緊張激動的不能呼吸。

    他顫著手去接。

    「師父..」他喃喃說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哦,這是錢。」齊悅又說道。伸手從阿如那裡要了錢袋。塞給胡三。

    「師父,師父。不敢的…」

    「師父,我們自己出錢…」

    大家亂亂的喊著,有人從身上摸出錢遞過來。

    「你們的錢留著養家餬口吧。」齊悅笑道,「再說這又不是我的錢,不花白不花..」

    她最後這一句聲音放低,只有阿如聽到了。

    阿如微微愣了下,是因為這個,所以她才一直顯得那樣灑脫淡然,侯府的一切對她來說,到底是….無所謂的吧。

    「師父。」有的年紀小的弟子都有些哽咽了,「你教給我們的手藝,就是養家餬口吃一輩子的啊。」

    齊悅離開後,千金堂的弟子們立刻將胡三圍住了。

    「都退後,退後,離遠點啊。」胡三死死的那一把針攥在胸前,也不怕被扎破,一手沖眾人做出制止的手勢,「碰壞了,你們的命都賠不起..」

    大家便忙忙的退開一些。

    「胡三,我們就看看..」有人笑著說道。

    「看也不行。」胡三拉長聲調瞪眼說道,將縫針乾脆掖在懷裡,又想到什麼掃過眾人,「我有句話可說前頭…」

    大家帶著幾分興奮看著他,不知道這小子還有什麼重要的事交代。

    「雖然都是叫師父,但是,我是大師兄,你們都要喊我師兄。」胡三大聲整容喊道。

    眾人呆了一刻。

    這小子竟然惦記的是這個….

    「我也要叫你師兄嗎?」張同哼聲負手看著他問道。

    胡三立刻衝他嘿嘿笑。

    「不敢,不敢,你是我師兄..」他笑道。

    「我呢?」

    「胡三,你敢讓我喊你師兄…」

    「就是,你小子憑什麼…」

    「重新排,重新排…」

    千金堂裡笑鬧一片,但一向講究秩序的大師兄張同卻沒有喝止師弟們,而是含笑在一旁看著。

    常雲成邁進門的時候,見到屋子裡亮著燈,投在窗欞上是女子的身影。

    不過現在他已經不會再認為這女人是在等候丈夫歸來所以還沒睡。

    「世子爺。」

    丫鬟們齊齊的施禮,打起簾子,秋香跟進來接過他的斗篷。

    屋子裡暖氣撲面,其他的倒跟以前沒什麼區別,並沒有那種有女人的地方便有的那種熏人的香。

    常雲成徑直走進自己的臥房。

    「你回來了。」齊悅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常雲成身形停頓下,沒說什麼揮退了秋香關上了臥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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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 21:02: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八章 漸生

    看到室友回來,打個招呼算是最基本的禮貌,至於對方回不回應,那就是對方的事了。

    齊悅也不以為意,伸個懶腰活動下脖子。

    「果然是不行啊,算了算了,橡膠什麼的,不是我說造就能造出來的。」她帶著幾分沮喪將筆扔下。

    鵝毛筆上帶起的墨汁濺在寫滿字的紙上如同開了一朵花。

    「少夫人你要喫茶嗎?」秋香臨退出去的時候又回來了,慇勤的問道。

    「好啊。」齊悅笑著點頭。

    有時候接受比客氣更禮貌。

    秋香歡天喜地的倒茶端過來。

    「少夫人,你看了寫了這麼久的字,奴婢給你捶捶肩吧。」她又說道。

    內裡的常雲成聽到了扯了扯嘴角。

    作為大丫頭,日常連倒杯茶都覺得降低了身份,此時竟然主動要做小丫頭們的活。

    真是…

    他直接脫下衣裳,露出精壯的身子走進了淨房,等他洗漱完出來時,有飯菜的香氣飄進來。

    「少夫人,你看我做的這個對不對味?」陌生丫頭的聲音低低的傳來。

    「這沒什麼對不對的,只要用心做出來的,都是美味。」齊悅笑道。

    阿好咪咪眼笑了。

    「阿好可以出去開個小飯館了。」齊悅誇讚道,一面大口的喝湯,「我說了一遍。你就做的這麼好。」

    阿好笑的不好意思了。

    「我要是能學會少夫人一點點技藝就知足了。」她說道。

    「學嘛,慢慢來。」齊悅笑道,說到這裡停了下,聽著那邊有走動的聲音。她便站起身來走過去。敲了敲臥房的門。

    「世子爺?」她喊道。

    內裡沒人答話。

    「睡了嗎?」她又問道。

    「什麼事?」常雲成低低的聲音從內傳來。

    「吃宵夜不?」齊悅笑問道,「有無花果燉梨,潤肺敗火哦。」

    內裡無人答話,齊悅回頭沖阿好撇撇嘴,做個無奈的神態,才要轉身走開,門打開了。

    齊悅衝他擺頭一笑。

    「來,很好吃的。」她說道,自己先走過去。

    常雲成緩步跟過來。他看到屋子裡站著一個穿著小襖的丫頭,低著頭自慚形穢一般往一旁縮去。

    哦,是那個丫頭….

    「你下去歇息吧。值夜的人會收拾的。」齊悅說道。

    阿好自從被人看了肚子上的疤之後,就總是羞於見人,更別提這些主子們。

    阿好明白齊悅是體貼自己,遲疑一下,應聲下去了。

    齊悅親手舀了一小碗遞過來。

    「有點甜,你要是不愛吃甜食的話,可能有些不習慣。」她笑道。

    常雲成沒說話接過來就往嘴裡倒。

    「喂,燙的,慢點。」齊悅忙說道,又有些好笑。

    常雲成已經喝完了。

    「你這樣可不行。對胃不好。」齊悅搖頭說道。

    常雲成嘴角微翹似是笑了下。

    「好不好的,都是活著。」他說道,放下碗站起身。

    齊悅看著他認真打量一下,看來這傢伙此時情緒正常。

    「你為什麼會去參軍呢?」她忽的問道。

    常雲成轉過的身子停了下。

    「按理說你這種出身,沒必要這麼拼啊。」齊悅說道。

    「因為我不想待在這個家裡。」常雲成轉過頭看著她一笑。「不想見到你們這些人。」

    齊悅看著他哦了聲。果然情緒正常,說出討厭人的話都帶著笑…..。

    「孤獨麼..」她似是自言自語。視線轉開落在窗欞上。

    室內一陣沉默,風又起來了,似乎帶著雪粒子沙沙打在窗戶上。

    常雲成停下腳。

    這似乎歎息的一句話卻似乎一拳打在他的心口上,嗡嗡響的都是回音。

    是啊,孤獨…

    這麼大的家,這麼多的人,他卻覺得自己始終孤零零的一個人,看著這些人歡喜悲傷憤怒苦笑說鬧。

    「喂,坐下再吃一碗。」齊悅招呼他道。

    常雲成斜眼看她,這女人,到底是多麼善變的臉…

    「吃點甜食,心情好。」齊悅笑道,將碗再往前遞了遞。

    「我心情不好,你不是才會心情好嗎?」常雲成說道,伸手接過碗。

    齊悅哈哈笑了。

    「你還記得呢。」她說道,自己也盛了碗,「主要是當初你做的太過分了。」

    常雲成仰頭又要往嘴裡倒。

    「慢著,別那麼喝。」齊悅忙抬手拉住他的胳膊,「什麼都是別人的,只有身體是自己的,不管別人怎麼對我們,我們自己都要愛惜自己,要不然,那真是太蠢了。」

    說著她抿嘴一笑,帶著幾分狡黠眨眨眼。

    「世子爺是聰明人。」

    看著面前的女人面,因為室內暖和,只穿著薄裌襖,可以感覺到那抓著自己胳膊上的手的柔軟。

    「行軍的時候三餐無定時,有了就快快的吃,不習慣用勺子什麼的。」他說道,聲音微微有些不自在。

    齊悅鬆開手,坐下來。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她說道,說著自己也笑了,「其實我也是,忙了的時候都是胡亂吃一口,明明知道泡麵….」

    她說到這裡一口咬在舌頭上,摀住嘴倒吸涼氣。

    「怎麼了?」常雲成放下碗看過來,伸手握住她的捂著嘴的手腕。

    舌頭都要咬斷了,該,這就是說了不該說的話的後果。

    齊悅捂著嘴只吸氣不說話。疼的臉都皺起來。

    「真是笨死了,說話也能咬到。」常雲成皺眉說道,一面伸手拔下她的手,捏住她的嘴。「我看看..」

    齊悅嗚嗚兩聲。架不住他力氣大被捏開了嘴。

    「咬破了。」常雲成說道,皺眉。

    齊悅終於緩過勁了。

    「美死美死。」她大著舌頭說道,一面想要合上嘴,卻發現常雲成的手還捏著自己的腮幫子。

    因為要查看她的舌頭,常雲成站的很近,幾乎貼上來,居高臨下的俯視,有溫熱的氣息吹在臉上,而捏著自己臉的手指也傳來陌生的觸感。

    這個女人其實長得真不錯…

    常雲成心裡閃過這個念頭。目光在這女人的臉上盤旋。

    室內安靜下來,只有風雪打在窗上的聲音,燭光跳動。夜色濛濛,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齊悅打個寒戰。

    「喝口冷水止血。」她舌頭瞬時恢復正常說道,一面向後退了一步,離開了常雲成手。

    「那你喝冷水吧。」常雲成說道,甩了甩手,轉身就走,「我睡了,別再吵我。」

    還好還好,因為齊月娘太被他厭惡了,還不至於因為美色就能讓這傢伙衝動做出少兒不宜的事來…

    齊悅鬆了口氣。

    甩什麼手啊。我還沒嫌你呢。

    齊悅抬手搓了兩下臉,又碰到舌頭嘶嘶吸涼氣,趕快找冷水喝去了。

    一夜無話。

    天亮的時候,齊悅還縮在被窩裡。

    適才外邊有丫頭走動以及低低的談話聲,她知道雪下起來了。

    大雪天。賴床天。雖然沒有暖氣,但屋子裡的炭爐燒的熱熱的。倒不覺得多麼寒冷難耐。

    常雲成打開門,在自己屋子裡走來走去,到最後乾脆在堂屋裡走動。

    這女人還睡著?不會也是昨晚沒睡好吧…

    常雲成嘀咕著,不知怎麼的心跳加速兩下,然後看到被窩裡露出的頭動了動,他慌忙轉開視線,裝出欣賞窗外雪的樣子。

    卻沒有那女人說話或者起身的動靜,他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看去,竟然看到那女人探著身子伸著胳膊從羅漢床上去夠桌子上的什麼東西….

    常雲成目瞪口呆。

    「你,你…」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齊悅已經心滿意足的拿到自己要的書,沖這邊傻呆看著的常雲成咧嘴笑了下,重新縮回被窩。

    這女人真是….果然出身緣故,實在是太粗鄙了…

    常雲成也不迴避了,逕直走過去。

    「勞駕,幫我倒杯水。」齊悅縮在被窩裡翻著書說道。

    常雲成忍著將她被子掀起來的衝動。

    「什麼樣子,還不起來。」他皺眉喝道。

    齊悅往被窩裡縮了縮。

    「你今天不出門跑了?」常雲成問道。

    「今天我不想出去,你要是不想看到我,委屈你出去避一避,這裡是你的地盤,你去哪裡都行,我可不行啊,只能困在這裡。」齊悅說道,露出半張臉看著常雲成。

    她出去是因為自己說過的看到她就噁心麼….

    常雲成愣了下,心裡有種怪怪的滋味。

    也就是說不是因為不想看到自己…

    常雲成的嘴角不由微微的揚了揚,心裡又有些微微的發酸…

    總之真是奇怪的感覺。

    「世子爺,少夫人,奴婢進來伺候了。」門外傳來阿如的問詢聲。

    常雲成收正神情走開了,兩個丫頭推門進來。

    謝氏念完每日的功課,由蘇媽媽扶著站起來。

    「今天第一場雪呢。」蘇媽媽笑道,一面將手爐腳爐給坐下的謝氏放好。

    謝氏看了眼窗外,院子裡的雪已經被掃乾淨了,不時有鳥雀落下來尋食,她的視線收回,看到桌上擺著新插枝的梅花含苞欲放。

    真是令人神清氣爽的一天。

    「侯爺昨日歇在朱姨娘那裡了。」蘇媽媽說道,「方纔柳姨娘帶著四小姐來過,我打發她去了。」

    謝氏嘴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不願意再提這些女人。

    「世子爺今日做什麼?又出門了?可憐的兒,明明自己家裡,卻是沒地方待。」她歎氣說道,眉宇間是濃濃的不滿憤恨。

    蘇媽媽打發一個丫頭出去了,不多時丫頭跑回來了。

    「世子爺和少夫人在屋子裡看書寫字呢。」丫頭說道。

    謝氏正在喫茶,聽了嗆了一口氣沒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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