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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ae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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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希行] 名門醫女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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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3 13:08: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懼

    常雲成的舉動讓定西侯積攢的憤怒爆發了。

    對於女人,他定西侯就算再憤怒,也會保持風度,但對於男人,更何況還是自己的兒子,他便再也不需要風度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這個蠢貨白癡混蛋!」定西侯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還四下找東西。

    謝氏雖然對於兒子的舉動恨的吐血,但還是第一時間站在了兒子的身前。

    「他是被那個女人蠱惑的,都是你,你要是不慣著那女人,怎麼會有今天!」她喊道。

    常雲成扶住母親的肩頭。

    「不是她蠱惑我的,是我要這麼做的。」他說道。

    謝氏渾身發抖,死死的咬住下唇,避免訓斥質問的話脫口而出。

    她的兒子,她可以罵,可以打,但是,當有另外的人想要對其進行打罵時,她要做的就是維護兒子。

    「你為什麼這麼做?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定西侯氣得渾身發抖,到底是抓起瓷瓶砸了過來。

    常雲成身子一轉擋在謝氏前面。

    瓷瓶砸在他肩頭滾下地碎了。

    「我這樣做就是為了表示我們定西侯府不是軟蛋!」他猛地拔高聲音說道。

    沙場歷練過的人,一旦釋放了那種威壓,氣勢煞是逼人。

    定西侯被這突然的一吼嚇的不由後退一步。

    「打賭就打賭,我們定西侯府賭不起嗎?」

    「賭了就賭了,還沒分輸贏呢。就怕了嗎?」

    「一個弱女子都不怕,我們怕什麼?」

    定西侯不由在後退幾步,坐在了椅子上。

    謝氏也不由扶住心口,帶著幾分怔忪看著兒子。

    「這個時候不讓她進門。讓外人怎麼看?看我們定西侯府還沒比呢。就認慫了!」常雲成收回氣勢,目光掃過室內,「我丟不起那人。」

    他說罷收聲,屋內沉默下來,只有略微凌亂的呼吸聲。

    「那..那要是輸了呢?」定西侯聲音微顫的說道。

    「輸了再休她也不遲。」常雲成說道,「也算是我們給百姓一個交代,表明我們定西侯府對於庸醫殺人的態度,就算是自己家人,也絕不姑息庇護。」

    曾經救治過知府公子的那個院子重新變得熱鬧起來。

    「這個手套必須戴著。」齊悅將胡三取來的手套分發給大家。

    劉普成等人點頭。看著齊悅示範洗手消毒帶手套將手舉在身前。

    「按照齊娘子你所說的能夠驅邪的,在上次的基礎上我又加了苦參、黃柏、大葉桉和蛇床子,熬製好的湯藥。」他又說道。

    齊悅點頭。吩咐阿如從花房找來花灑,將消毒用的湯藥裝了進去。

    「你們定時用這個噴灑屋子裡以及院子了。」她說道。

    跟隨來的另外兩個弟子忙忙的點頭,緊張的接過兩個花灑。

    「這病沒有其他的原因,就是需要大劑量的廣譜抗菌。」齊悅說道,看著劉普成,「把所有能夠起到這個作用的中藥都找來,這個老師你比我懂,你自己看著來配藥吧,加大劑量,沖。洗,敷,灌。」

    劉普成點點頭,大家依照安排各自行事。

    夜黑很快籠罩了定西侯府。

    常雲成過來時,齊悅正坐在門外的台階上看天。

    「怎麼?人要死了?」常雲成直接問道。看著她的樣子。

    齊悅笑了。

    「沒有。」她說道。

    不過也快了…..

    齊悅伸手揉了揉臉。將皺起的眉頭用力的撫平。

    那些藥根本就不管用,或者說不能很快的奇效。口服自然比不上靜脈給藥或者輸液….

    這樣下去,她輸定了。

    輸了嗎?

    當齊悅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潔白的走廊裡時,第一個念頭便是自己做夢了。

    我睡著了嗎?我不是明明在和常雲成說話?

    齊悅怔怔的站在走廊裡,似乎一眨眼間,身邊變得熱鬧起來,來回走動的患者以及奔忙的護士,他們對她都視而不見。

    齊悅已經不再驚慌了,她是在做夢,她不由吐了口氣,抬頭看著走廊。

    這是一樓,掛號藥房亂哄哄的最熱鬧的地方。

    齊悅慢慢的走過去。

    「齊大夫下班了?」旁邊走過的護士笑著和她打招呼。

    齊悅應了聲下意識的含笑看過去。

    那護士已經走開了。

    看不到自己吧?

    齊悅看著她的背影,做夢嘛。

    「小齊,小齊。」旁邊有人喊她,然後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

    齊悅嚇了一跳,這真實的突然增加的力量。

    一個比她大幾歲的女子正一手扶著她,一手在登鞋子。

    「..這新鞋不合腳,我貼了個創可貼…」她弄好鞋子,手沒有鬆開,看著齊悅笑。

    「張姐,你今天白班啊?」齊悅緩緩開口問道。

    「是啊,老同學送來個親戚,我得照顧一下。」張姐說道,一面挽起她的胳膊,「走,走去吃飯..」

    好真實的夢啊,齊悅不由被她拉著走去。

    想到這裡她又失笑,什麼時候回到現代到成了夢,而在古代成了現實。

    齊悅忽地停下腳。

    「怎麼了?」張姐不解的問道。

    齊悅後退兩步,看著門牌。

    西藥房….

    盤尼西林…盤尼西林….這麼真實的夢能不能…帶回去一些?

    這個荒唐的念頭閃過,齊悅再也無法控制,她推開張姐就敲開了藥房門。

    「齊大夫?」開門的人還沒問話,齊悅就衝了進去。

    齊悅直接衝到貨架前,開始翻找。

    盤尼西林..盤尼西林…

    找到了!

    齊悅低頭看自己穿的是白大褂。立刻脫下來將所有的盤尼西林掃下來..

    「齊大夫,你幹嘛?」無數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還有人來拉她。

    「別拉我,別拉我。錢從我工資上扣吧。」齊悅喊道。一邊抱起這一包藥就往外跑。

    身後亂亂的說什麼。

    齊悅顧不得理會,她跑出去,死死的抱著那些藥。

    醒過來啊,醒過來啊,快醒過來了啊…

    她覺得自己在走廊跑,似乎怎麼跑也跑不到盡頭,然後她撞上了一個人,懷裡的東西全撒了。

    她顧不得跟人道歉,忙去撿。

    「這個是我們中藥房的你別亂拿..」一個女聲響起來。

    齊悅的手不由停下來。抬起頭。

    「崔秀..」她喃喃喊道。

    眼前的女子衝她一笑。

    「齊悅,告訴你個好消息。」她說道,勾勒了眼線的眼睛更加迷人。將一瓶注射劑晃了晃,「你瞧,中藥注射劑,我們又進貨了。」

    齊悅看著她,終於控制住用手裡的藥砸這女人臉的衝動。

    「那就祝你好運,永遠別碰上不良反應!」她說道,抓起地上散落的藥。

    「難道你這個就沒有不良反應嗎?」崔秀一把抓住包著藥的衣服,大聲說道,「寫報告駁論!你真多管閒事!有哪功夫,不如管管你男朋友吧..」

    她說到這裡又笑了。

    「哦。對了,不是你男朋友了,是我男朋友。」她笑道,沖齊悅晃了晃手裡的藥,「還有。是他告訴我你暗地寫報告的。聽說你很辛苦,還親自實驗製作了一次….」

    齊悅看著她。

    「他說。你可真蠢。」崔秀笑道。

    齊悅狠狠的將衣服拽回來,卻因為用力過猛人向後跌去…

    「混蛋!」

    一隻手扶住她的脖子。

    齊悅打個機靈睜開眼,仰頭看到的是漆黑的夜空,點點繁星。

    「你怎麼睡著了?」常雲成問道,有些尷尬的收回似乎要將她抱起的手,「坐著也能睡著..」

    是因為太累了吧?

    「反正已經這樣了,你該睡還是要睡會兒的..」他便忙又說道。

    「我睡著了?」齊悅怔怔說道。

    這女人剛說了沒兩句話,就沒聲了,頭垂在膝上,他以為她是不想跟他說話,原來竟然睡著了….

    已經累成這樣了?是心裡累吧…

    孤獨麼…

    「我的藥!」齊悅猛地站起來,開始四下摸找。

    「什麼?」常雲成不解問道。

    冰涼的地面,乾淨的連一塊小石頭都沒有,哪裡有自己包的藥…

    夢嘛,怎麼可能..

    齊悅自嘲的笑了,甩了甩手,然後她突然停下了。

    「藥..」她喃喃說道。

    常雲成還沒再次疑問,這女人又拔高了聲音。

    「藥!」她喊道,轉身向院子裡奔去,一眨眼間就衝進了屋子。

    常雲成被拋在原地,愣了一刻。

    「你是說把湯藥用..用..針筒打病人的體內?」

    屋子裡,聽著齊悅的話,劉普成一臉驚訝。

    「是啊,咱們用的這些藥雖然有抗菌消炎的作用,但首先療效的確比不上西藥,再者是因為口服,效果更加減弱,這樣下去,控制不了病情,所以我想,我們必須想法靜脈注射了。」齊悅說道。

    燈光下,圍過來的弟子們都一頭霧水。

    「就是像師父你以前用的..補充體液那樣嗎?」胡三問道,「快速補充體液?」

    「對,就是這個意思。」齊悅說道。

    「好。」劉普成毫不猶豫的點頭。

    旁邊一個弟子還把湯藥直接端了過來。

    「娘子,這是新熬製的湯藥你注射吧。」他說道。

    齊悅笑了,搖頭。

    「這樣打進去,病人立刻就能死了。」她說道。

    大家更加不解。

    「我需要提純。」齊悅深吸一口氣說道,「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而且我時間也不多了,再退一步說,就算我弄出來,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起效,因為這樣的藥不良反應很大,所以….」

    「所以我們還是有法子試一試了是不是?」劉普成接過話說道,看著齊悅,帶著溫和而堅定的笑,枯皺的臉上神采奕奕。

    齊悅看著他也終於點了點頭。

    「是。」她含笑說道,「那姓王的跪大街的機會又多了幾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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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3 13:08: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章 賭局

    「其實我對這個瞭解不是很多,我學的不是這個,所以日常也沒什麼接觸,要不是我一個病人….」齊悅說到這裡,忙停了下不該說的話,「曾經遇到過一個病人,他用了,我才關注了一些。」

    她一面說話一面將桌子上鋪了張紙,開始記錄自己需要的一切。

    「齊娘子以前做過,那就好了。」劉普成帶著幾分欣慰說道。

    齊悅苦笑一下。

    「以前..」她停下筆,「我以前做這個,是為了證明它不可用。」

    說起來真是可笑啊…

    劉普成等人愣了下。

    「反正我是覺得它不可用,這簡直是..但是還是有人用..而且還越來越受到追捧…」齊悅皺眉說道,「我為了反駁,就親自試驗了,然後…」

    越來越受到追捧?怎麼齊娘子的話聽起好像大家都知道都會用這種藥,但是怎麼他們怎麼從來沒聽過,莫非是在其他地方?

    真是奇怪啊,但現在顧不得考慮這個。

    「然後怎麼樣?」劉普成帶著幾分緊張問道。

    「然後我成功了。」齊悅說道,笑了,只不過這笑的有些難看。

    「你成功了,意思就是說,那種藥不可用?」張同忍不住搶先說道。

    原本燃起希望的眾人頓時又糊塗了。

    「雖然我不太相信認可這種藥,但是我知道,這藥在用,也就是說。它有成功有效的存在。」齊悅深吸一口氣說道,「總之,我們試試吧。」

    大家點點頭,只要有成功的存在就好。只要不是設想中的就好。

    「別的我也不會。我當時只做兩種,紫花地丁和千里光。」齊悅說道。

    這是她第二次提起這個紫花地丁了。

    「千里光有,但紫花地丁確是從沒用過。」劉普成說道。

    紫花地丁是秋季采收的,現在這大冬天更不好找。

    「那麼就用千里光吧。」齊悅說道,在紙上寫下來,「我需要熬煮千里光液體,並找出有效的濃縮液,那麼我就需要試管內藥液稀釋,這樣的話便需要培養細菌….」

    她停下手。皺眉。

    「肉湯培養基..怎麼辦?」她喃喃自語一刻,又提筆寫。

    寫了幾筆又停下。

    「高壓滅菌呢?蒸餾水…」她又自言自語,「沒有顯微鏡..」

    劉普成等人也聽不懂她說的什麼。知道自己也幫不上忙,只得焦急又無奈的看著她,看著這女子不斷的用手抓頭,最終將那梳的整齊的頭抓的亂蓬蓬。

    伴著齊悅的寫寫畫畫,大半夜裡弟子們開始在府裡尋找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慢點,慢點。」從廚房裡抬出兩個鍋並蒸籠的弟子吆喝著口號邁出門。

    「這是上好的五花肉牛肉….」另外一個弟子從廚娘手裡接過大塊的肉。

    「你要的盆子和刷子..」

    「這是白布..」

    「..這樣的木桶大小可以嗎?」

    「這些盤子夠不夠?」

    嘈雜以及點燃的火把燈籠照亮了半個定西侯府,睡著以及睡不著的都好奇的看著這些人忙碌。

    這個時候,齊悅有點慶幸自己留在定西侯府了,當時被常雲成拉進門,她本來要走的。但這話裡說來說去,少不得又得一番口舌,時間就是生命,她沒有生命可以浪費了,現在看來倒也是不錯。要不然找這些東西只怕又要花去很多時間。

    不過…

    等過了這一次。她自己一定要準備好這些東西了,屬於自己的東西。

    「少夫人在做什麼?」

    「是要在那個院子另起灶火嗎?」

    「什麼呀。聽說是要做出一種藥..」

    「藥不是都是熬製的嗎?要肉做什麼?」

    「做引子吧?」

    這邊一切工具就緒,已經到了後半夜,但院子裡大家都毫無睡意。

    「因為時間緊迫,我們大家就輪著休息吧,要在三天之內提純出能用的注射液,所以病人就全靠老師你了。」她說道,一面接過阿如遞來的山參,「這是老侯夫人留給我的上好山參,必要的時候給這病人用吧。」

    劉普成伸手接過,身後的張同等人不由瞪大眼。

    這種山參價值千金吧?天啊,十個獵戶的命也抵不過這只山參。

    「如今我們已經不是單單為了這一個病人了,為了我們,為了新療法被更多的人接受,為了再遇到這種的病症有藥可用,這其中的意義,別說一隻山參,就是十隻百隻也是比不過的。」齊悅笑道。

    劉普成點點頭。

    「好,病人就交給我了。」他說道,「齊娘子,這次就全靠你了。」

    齊悅點點頭,將口罩手套逐一帶上,招呼協助的胡三等四五個弟子進入了專門騰出來的那間充作實驗室的屋子。

    阿如看著齊悅等人進去,深吸了一口氣。

    「大夫,我去給病人測體溫。」她說道。

    劉普成點點頭。

    「你去熬製齊娘子說的鹽糖水吧。」他又看向張同說道。

    張同應聲是,大家各自忙碌起來。

    這一場關於生與死的挑戰拉開了序幕。

    到此時此刻,永慶府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這次的賭注,同時也再次掀起了侯府乞丐少夫人的種種閒談。

    「真是..這一下定西候有大麻煩了..」

    大多數人開口第一句便是這個,以至於那些剛來到永慶府的外地人還以為這是這裡互相問候的慣用語呢。

    「這一次定西候有大麻煩了。」

    就在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知府衙門後,知府夫人也對知府大人說道。

    知府大人歎口氣。

    「這個少夫人。看起來挺懂事的,怎麼會這樣不著調呢?」他搖頭說道。

    「能有什麼調啊。」知府夫人說道,「那麼個出身…」

    然後她便想起當初醫治自己兒子時,種種的行徑。當時只顧擔心兒子也不覺的怎麼。此時想起來,怎麼都覺得受到了冒犯。

    「謝家姐姐,還不知道氣成什麼樣呢,她的命真是苦。」她歎息說道。

    知府大人皺了皺眉。

    「要不,我們去侯府一趟,也好表達一下…」他低聲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知府夫人打斷了。

    「快別沒事找事了,表達什麼呀,此時大家對定西侯府避之不及呢,咱們往跟前湊什麼!」她急忙忙的說道。

    這話知府大人聽著有些不對味。

    「畢竟人家救了子喬。怎麼說..」他說道。

    「救命之恩咱們急著,但這也不代表她就不害人了。」知府夫人說道,「有恩是恩。有理也得是理嘛。」

    知府大人沒說話。

    「我說你可注意點啊,這一次,定西候可真有大麻煩了,你這個做知府大人的,可別輕易行動,要是引得那些民眾鬧到咱們這裡來,你可吃不了兜著走。」知府夫人再次囑咐道。

    知府大人覺得聽媳婦的話是很沒出息的表現,咳了一聲。

    「你女人家知道什麼,我自有分寸。」他肅容說道。

    知府夫人知道他聽進去了,笑了笑不在意他這小小的自尊。

    「少爺怎麼樣啊?可看好點。別亂跑,才好了,我已經從京城請了好大夫,來給他瞧瞧呢。」她喚過僕婦說道。

    僕婦忙打發一個小丫頭去,不多時小丫頭失急慌忙的回來了。

    「少爺出門了。」她回道。

    「這才能走動了。天就要黑了。去哪裡了?誰跟著呢?」知府夫人嚇了一跳忙喝問道。

    「說是在家悶,要出去走走。跟陳家周家孫家的公子們一起去的,說是不往別處走,就去煙熏閣吃點心。」丫頭忙跪下說道,「幾個媽媽都跟著呢,手爐腳爐大毛衣服都帶著齊齊的。」

    知府夫人這才鬆了口氣。

    「煙熏閣倒是好地方,清淨,在家悶了這麼久,出去走走也好。」她說道。

    不過此時黃子喬所在的地方卻不是很清淨。

    光線昏暗,嘈雜聲一片。

    德慶莊,是永慶府最大的賭莊,分別設有高中低三檔賭坊,滿足了階層人不同的需要。

    不過此時在最高檔的那間賭坊裡,氣氛有些怪異。

    「下啊,我讓你們往這裡下注!」坐在一張賭桌前的少年手持馬鞭,重重的敲著一個方向。

    那裡標記著齊的字眼,此時零零散散的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個籌碼。

    賭坊的大老闆黃四牙邁進門時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

    「我的小爺,您怎麼有這個雅興了~快快,聽說你身體才好,快別在這裡,隨我來雅間,要什麼我親自伺候您。」他帶著幾分討好上前攙扶。

    黃子喬一鞭子抽開他。

    「別,小爺我就是來這裡玩的。」他說道,說著將手裡的重重的一個袋子籌碼扔過去。

    穩穩準準的落在齊字標籤上。

    「下注啊。」他又猛地喊了聲。

    賭客們打個哆嗦回過神。

    「可是,可是,我們不想往這邊下注…」有人大著膽子說道。

    話音未落,黃子喬的馬鞭就指向這人的方向。

    「那誰?」他問道。

    那人嗖的往別人身後躲去。

    「爺,是永慶縣衙主簿的兒子..」黃子喬身旁的小廝立刻說道。

    「好,你小子隨便下,下注完了,你老子還。」黃子喬喊道。

    一個縣衙的主薄雖然不怕縣太爺,但是知府大人可是上司啊。

    那人都快哭了。

    「這是賭場,那有在賭場逼人下注的!」他喊道。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跟著一臉委屈不滿的點頭,他們才不要下注到那個姓齊的少夫人身上,那不是明擺著賠錢嘛,誰錢多的不願意贏非要來輸的?這不是有病嗎?

    此時那個有病的人啪的一下再次用馬鞭摔了桌子。

    「小爺我好心,指給你們一條發財的路,別不識好心啊,都快給我下注!都要賭齊少夫人贏!」他喊道。

    而同時在最低檔的賭坊裡,喧囂汗臭混在,十七八個老少不等的男人擠在一張大桌子前,隨著吆喝將手裡多少不一的籌碼扔過去,桌上兩邊亦是對比鮮明。

    「這邊怎麼沒人下注?」一個人擠進來問道,「那要是贏了,豈不是賺大發了?」

    周圍的人聽見了轉頭去看,看到是個年輕人,抱著胳膊,正好奇的往桌上張望。

    定西侯府齊少夫人….這是什麼賭注?

    「小棺,那你快下注啊。」熟悉的人喊道。

    「下就下。」年輕人說道,毫不猶豫的將手裡的一袋子籌碼全扔過去。

    伴著這一袋子鮮明的籌碼,大家高興的笑了。

    「好了,有逢賭必輸的棺材仔下注,咱們贏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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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9 12:35: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可能

    晨光照進屋子,劉普成進來,看到一個弟子正將藥鍋裡的湯藥倒入另一個弟子撐著的白布上。

    藥汁濾下在小盆裡。

    「齊娘子,你看還要再煮嗎?」弟子捧起小盆跑到齊悅身邊,低聲問道。

    齊悅正俯身小心的在桌子前,從胡三拿著的小盆裡刷水滴。

    「再加藥渣添水煮半個時辰。」齊悅認真的看了眼藥汁說道。

    兩個弟子應聲是忙去了。

    「齊娘子這是?」劉普成看著屋子裡,入目都是熟悉的物品,但卻偏偏看起來很古怪。

    那個鍋上為什麼壓了重重的石頭?

    肉湯的氣味瀰散在屋子裡。

    還有這奇怪的刷水滴的行為…

    「我需要蒸餾水..」齊悅說道,一面站起身來,看了眼下面小盆不一半的水,「再蒸。」

    胡三點點頭,捧著盆放在了一旁的炭爐上。

    一夜未睡,再加上集中精神,大家的眼中都佈滿了紅絲。

    「傷者怎麼樣?」齊悅問道,揉了揉眼稍微緩解下。

    「不怎麼好。」劉普成說道。

    齊悅並沒有驚慌失措,反而笑了。

    「看來我得加快速度了。」她說道,握了握拳頭。

    到了中午的時候,劉普成等人看著齊悅將稀釋比例不等藥汁裝在小瓷瓶裡,一個個繫上不同顏色的帶子作為標記。

    兩個弟子搬來蒸籠,逐一擺上去,擱進臨時架起的大鍋裡。

    這個大鍋。鍋裡套鍋,蓋上蓋子,又壓上石頭,鍋蓋鍋體處裹上一層層被打濕的白布。

    「半個時辰。大家離遠一點。免得鍋炸了。」齊悅說道。

    聽她這樣說,大家嚇了一跳,忙後退。

    「不過,千萬別炸..」齊悅又忍不住合手求神佛保佑喃喃說道。

    「老師,現在去傷者傷口上割下些腐肉來。」她又說道。

    劉普成應了聲,看著那大開的鍋,聽著內裡砰砰的響聲,心裡有些害怕。

    「這是…」他忍不住問道。

    「試圖高壓滅菌。」齊悅笑道,帶著幾分自嘲。

    劉普成沒覺得好笑。反而很認真又敬佩的點了點頭,在他心裡越發好奇齊悅的師父了,那個人。該是一個怎樣驚世駭俗的高人啊。

    腐肉被戴著手套的齊悅認真小心的剪成一塊一塊。

    「大家過來。」齊悅說道。

    立刻眾人都圍過來。

    「你們一個人看一塊。」齊悅說道。

    大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還是各自選了一塊認真的看,就好像眼前看的是世上珍稀美玉寶石一般。

    「記住你們各自看到的腐肉的狀態。」齊悅說道,「等過了今晚,再拿出後,你們要看出有沒有變化,這個,只能靠大家的眼和記憶力了,也是最終能不能找出有效注射液的最後一步了。」

    她說到這裡停了下,看著更加認真去看腐肉的弟子們。

    成敗就看這最後一步了。如果明天沒有找到的話…

    齊悅深吸一口氣,那就失敗了,再沒有時間供她試驗了。

    她自己低下頭,也認真的看著一塊腐肉,要把它牢牢的印在腦海裡。

    「少夫人。你看這溫度夠了嗎?」另一個弟子守著一個木箱子。四周以及下邊都放了一堆的炭爐。

    齊悅忙走過去,將手伸進去探視溫度。

    大概也許差不多了吧。

    「好了。」齊悅說道。

    逐一將腐肉放入瓷瓶裡。每個負責自己那塊的弟子繫上各自標記的帶子,齊齊的擺放在木板上抬了過來,放入木箱中。

    一條厚厚的被子將木箱蓋住。

    做完這一切,弟子們臉上帶著緊張又激動,他們這一天一夜做了好些奇怪的事,但願,能夠創造出奇怪的結果。

    相比於這邊需要不斷加熱的炭火,獵戶所在的屋子則不停的有冰塊送進去。

    「戴好手套,尤其是手上有外傷口的,千萬別接觸以免被感染。」齊悅走進來看著忙著給獵戶護理的阿如等人,笑道,「我那邊可是只能做出一人份的藥哦。」

    阿如等人聽了都笑起來,從寬大的口罩後發出的笑聲沉悶,但落在心裡卻是十分的悅耳。

    常雲成站在院門外聽著裡面傳出的笑聲,停下了邁出的腳。

    她…正高興的時候,見了自己,也許會想起不高興的事,還是算了吧….

    他轉過身要走,身後門響,到底是忍不住轉過頭,看見齊悅走出來,正伸手做個十分不雅的舒展動作,見自己看過來,齊悅的動作微微一停,但很快她又接著動作,視線也從常雲成身上移開。

    常雲成收回視線轉身走開了。

    當晨光再一次照進室內的時候,所有人的視線都緊張的盯在那個木箱子上。

    齊悅看著那邊的滴漏。

    「好,時間到了,拿出來吧。」她終於一抬手說道。

    早就等著這句話的弟子們真聽到這句話手腳反而有些束縛,顫抖著掀開了棉被,從熱騰騰的木箱裡抬出木板。

    木板擺在桌子上,所有的弟子都依照自己標記的帶子站在自己負責的瓶子前,一人手裡拿著臨時打造出來的小鑷子。

    「好,開始吧,看看瓶子裡的腐肉,找出沒有繼續惡化,反而略有好轉的那一個。」齊悅說道,她自己也低下頭,打開了自己負責的那個瓶子。

    腐肉被夾了出來….

    「不行。」齊悅放下,「一比十六,失敗。」

    一旁的弟子顫著手在一張寫滿稀釋比例的紙上畫上一個叉。

    這邊傷者的病房裡,顯得格外的安靜,只有昏迷的傷者發出含糊的呻吟。

    劉普成也去看結果了。屋子裡只剩下阿如,她穿著大褂子,帶著寬大的口罩,頭巾裹住了頭髮。正用帶著手套的手擰乾一條毛巾放在傷者的額頭。

    「阿如姐姐。冰塊來了。」一個弟子端著一個裝滿冰塊的木盆進來。

    阿如點點頭,動作利索的過來,和他一起將冰塊擺在病床四周。

    「阿如姐姐,你不去那邊看看嗎?」那弟子問道。

    阿如重新擰了毛巾給傷者進行擦拭。

    「不用看。」她說道。

    不用看,少夫人一定能做出來的,一定能。

    「一比一百二十四,無效。」

    「一比一百四十六,無效」

    ….

    伴著一聲聲的報告,齊悅額頭的汗越來越多。

    快成功啊。快成功啊,一定要成功啊…

    她盯著那一個又一個弟子的手,唯恐他們看錯了。

    真是可笑啊。她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她曾經費盡心思要駁斥的東西,實驗中最不希望見到的結果,如今竟是恨不得叩頭求神佛保佑得成。

    隨著紙上劃去的比例越來越多,眾人的神情也越來越失望。

    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到底還是不可能吧….

    看著那女子手撐著桌面垂下頭,劉普成也忍不住歎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只要試過了,就是成功。」他走上去含笑說道。

    「話雖然那麼說,但是。結果畢竟還是最重要的。」齊悅垂著頭說道,「幹我們這行的,努力也好,不努力也好,最終讓世人判定的。還是結果。治好了就是成功,沒治好就是失敗。簡單的….無情啊。」

    就像爸爸,為了那個腦部手術,他做了很多準備寫了很多方案,但是那又怎麼樣,失敗就是失敗了,失敗就要付出代價,不管你是否已經盡力。

    報數的聲音忽地停下了,或者說他們都沒有注意。

    「齊齊齊齊…」有一個顫抖的聲音喃喃響起。

    所有人猛地看向發聲的那人。

    這個弟子用鑷子夾出一塊腐肉,此時那小小的腐肉正劇烈的抖動,當然,不是肉在抖,而是那個拿著肉的人在抖。

    「沒沒沒沒….」他繼續抖著聲音說道。

    沒有人催他,大家只是死死的看著他,呼吸都停止了。

    「沒有變化..」他終於喊出了這句話,在所有人幾乎要憋死之前。

    齊悅一步邁到他跟前,小心的用帶著手套的手接過了這塊肉。

    這塊扔在地上連狗估計都不會看的肉,此時齊悅如同捧著世間最稀奇的珍寶,她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只看汗水打濕了眼,不得不閉上眼。

    齊悅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子,看了眼瓶子上系的帶子。

    「一比三百二十四,有效。」

    當這邊響起的歡呼聲傳過來時,正在為傷者更換傷口敷料的阿如終於手抖的控制不住了,但她什麼都沒說,就用顫抖的手笨拙的將一層敷料更換完畢。

    她知道,她早就是知道,少夫人一定能行,少夫人一向說到做到!

    「這都已經快過了六七天了,他們總這樣拖的有什麼用!」回春堂裡,一干弟子沒聲好氣的說道。

    王慶春坐在椅子上帶著幾分悠然慢慢的品茶。

    「能拖一天是一天,隨他們去吧。」他含笑說道。

    「師父,外邊排隊的人還沒散。」吳山帶著幾分炫耀的抱怨走進來說道。

    「時候可不早了..」

    「師父都看了一天病了..」

    「可別累著…」

    其他弟子們立刻七嘴八舌的說道。

    這話如同春風拂過王慶春的五臟六腑,舒坦的不得了。

    「醫者父母心,既然來了,咱們怎麼能不管呢?」他放下茶杯站起來,「我去看看吧。」

    「師父仁心仁術..」

    「..實乃我百姓之福..」

    在弟子們恭維的話中,王慶春邁出後堂,來到前堂坐診。

    但邁進前堂,卻讓他一愣,緊跟在他身後的弟子們也是一愣。

    空蕩蕩的哪裡有人?

    「這是..人呢?」吳山頓時有些羞惱,喊道。

    一旁揀藥的夥計面帶驚恐。

    「師..兄,都跑了..」他結結巴巴的說道。

    王慶春的臉上再也掛不住了。

    「什麼叫都跑了?是不是你趕人走的?」吳山喝道。

    「不是。」小夥計一臉委屈,伸手指向門外,「剛才有人說那受傷的獵戶從定西侯府走出來了,大家都跑去看了…」

    什麼?

    屋子裡的所有人都愣了。

    他們沒聽錯吧?那受傷的獵戶不是抬出了,而是走出來了?

    死人難道也會走了?

    會走的自然不是死人,只有活人,難道,那獵戶真的救活了?

    王慶春的額頭瞬時冒出一層冷汗。

    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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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喜聞

    事實上當定西候聽到這個消息時,也嚇了一跳,他第一時間跑過來,結果看到的比他想像的還要嚇人。

    那個說是要死了的獵戶,半坐在軟轎子上,不僅醒了,還正舉著一根棍子辟里啪啦的打人。

    「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東西!我杜大山沒有你們這個兄弟!人家大夫盡心救治我!你們竟然連同他人誣告欺辱劉大夫!我打死你們這些恩將仇報的混蛋!」

    那獵戶一邊打一邊罵,雖然氣力看起來很是虛弱不堪,但精神看起來絕對不是個要死的人。

    在獵戶前面跪著四五個男人,迎著打罵一聲不吭低著頭老實的不能再老實,還有一些女人在掩面哭。

    獵戶到底是沒多少力氣,無力的扔下棍子,靠在軟轎上喘氣。

    一個與他一般年紀的婦人立刻上前關切的查看,卻被這獵戶一巴掌扇在臉上罵道。

    「還有你你這個賤人,他們不懂事,你也跟著鬧!我要休了你,不休你我沒臉見人!」

    那婦人跪在地上大哭起來。

    這..這…

    定西候視線搜尋,很快看到了自己的兒媳婦,此時的美人算不上美人,穿著毫無美感的大褂子,面色憔悴,頭髮上也裹著頭巾。

    齊悅笑瞇瞇的看著這邊的熱鬧,沒有絲毫勸阻的意思。反而在劉普成要開口說話的時候,攔住了他。

    「人之常情嘛,也可以理解。」劉普成看著這女子的神情,明白她這還是怨氣未消。心裡有些想笑又很是感動。

    「我理解啊。」齊悅笑道。「但理解,也不代表他們沒錯啊,錯了,自然要受到懲罰。」

    這丫頭..劉普成搖搖頭,沒看出來還是個很記仇的。

    看著這獵戶力氣的確耗費盡了,而那婦人已經開始尋死了,齊悅才邁出出來。

    「你才好了,不可妄動心火。」她說道。

    這不是勸和,只是關心下病人。圍觀的弟子們互相看了眼,抿著嘴笑。

    齊娘子,連句場面話也不肯說啊。

    獵戶喘著氣一連聲的對齊悅再次道謝。

    「你們這些混蛋。都過來給劉大夫和少夫人叩頭。」他又攢起力氣喊道。

    那幾個男人還有婦人們立刻過來沖劉普成和齊悅叩頭,一面啪啪的自打臉。

    「好了好了,只要人好了就好了。」劉普成忙攙扶說道。

    齊悅抱著手笑瞇瞇。

    「那可不一定,暫時是沒有生命安危了,但要說徹底好了那可不敢,說不定回去就又反覆了,我們可不敢跟你們承諾什麼。」她說道,一面在後扒拉下劉普成,不許他彎身去攙扶這幾人。

    那幾個人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齊悅的意思。頓時羞愧不已。

    「我知道你們擔心家人,聽到不治的消息急火攻心,但是你們不該打我老師。」齊悅收了笑慢慢說道,「你們有你們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所以。以後千金堂不會再接診你們家任何一人。」

    此言一出,別說獵戶一家人驚愕。劉普成也是才知道,那些弟子們更是滿臉驚愕。

    竟然有人敢說出這樣的話!對病人說出這樣的話!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說些場面話,接受這些人的感恩戴德,你好我好大家好嗎?

    「齊娘子,不可如此..」劉普成張口說道。

    齊悅打斷了他。

    「老師的意思是,我不是千金堂的人,做不得這個主是吧?」她問道。

    劉普成看著她皺眉。

    「我不是這個意思,齊娘子,醫者仁心,怎麼可以因為一時誤會就說出拒絕診治的話呢?」他歎息說道。

    齊悅只是緊緊閉著嘴,沒有說話。

    但是每個人都能看到她眼中的倔強與堅持。

    「劉大夫,你什麼也不用說了,少夫人說的對,我們不配再上千金堂來。」那軟轎上的獵戶喘著氣說道,沖齊悅拱手,「少夫人豪爽,有理說理,有仇說仇,是個痛快人,這一條是我們杜家該有的懲罰,我們認了。」

    定西候府的人都看傻了,常雲成看著齊悅,自始至終,這女子的視線沒有往他這裡看過一眼。

    有理說理,有仇說仇…

    定西候不由打個機靈,閃過一絲心虛。

    「…這是好了?」他重重的咳了聲邁步過來。

    見他過來,四周人紛紛問好,那獵戶的家人更是跪伏在地上,就連軟轎上的獵戶都掙扎著翻下來。

    「侯爺仁慈,侯爺仁慈。」

    他們不會說話,更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尊貴的人,除了翻來覆去的這句話什麼也說不出來,在地上俯身叩頭不停。

    以前那些賤民見了他是敬畏,此時這些賤民的敬畏中還多了幾分感恩…

    被賤民敬畏感激的感覺也不錯,定西候忍不住撚鬚點頭。

    「也不容易,遭了這麼大的罪。」他悲憫的說道,一面示意管家,「那些錢來,回去好好養養吧。」

    這一下獵戶們更是感恩不盡。

    「打開門,送他們出去。」定西候大聲說道。

    「從角門那邊走就是了,不要太張揚了。」齊悅說道,一臉的淡然。

    一旁的張同聽了忍不住嗆了口。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胡三,卻見胡三亦是一臉淡然,只不過相比於齊悅的淡然,胡三這個實在是裝的痕跡太明顯。

    「我怎麼恍惚聽少夫人囑咐你一大早就出去將獵戶好了的消息散播開?」張同忍不住低聲問胡三。

    「開什麼玩笑,我師父有那麼無恥嗎?再說,這種事是事實。還用什麼炫耀散播的。」胡三低聲說道,看著張同一臉嫌棄,如同受了多大侮辱一般。

    張同忙道歉,是啊是啊。應該是他聽錯了。

    堂堂侯府少夫人哪會這麼無聊。

    定西候聽說只是開角門。覺得有些太低調。

    「侯爺,不過是一個平民獵戶,哪裡能開正門呢。」齊悅看著他,微微一笑說道。

    這個,也是這個理,定西候哈哈笑著,再次遺憾這次救治的不是什麼大人物,要不然得多風光。

    「還是月娘你考慮周到,氣質沉穩。不錯不錯。」他笑道。

    她喊的是侯爺…

    常雲成看著齊悅,事實上他的視線一直都沒有移開。

    侯爺,而不是以前的那個父親的稱呼。

    父親。這個稱呼,已經不值得她再喊出來了吧……

    角門打開的時候,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門前人山人海,甚至往街道那邊看都是人,這麼多人,卻是安靜的很,就當獵戶一家人抬著軟轎出來時,陡然發出驚訝的呼聲,呼聲如同風浪瞬時席捲門前街道。

    原本覺得有些遺憾的定西候得知後立刻第一時間趕到了門口,這。這,這種平民百姓營造出來的風光感覺也不錯啊!

    獵戶醒來之後,就被胡三拉住講了所有的事,包括打賭,當看到這一幕。杜大山立刻從軟轎上坐起來。

    「讓我下來。我要自己走出去。」他大聲喊道。

    這才醒過來,而且傷在腿上。家屬們低聲勸阻。

    杜大山一棍子敲在他們身上。

    「讓老子下來,老子沒你們這麼不要臉。」他喊道。

    這一下沒人敢說話了,弟兄們攙扶著杜大山下了軟轎。

    看到這杜大山的動作,呼喝聲消去,門前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著這邊。

    跟在後面的齊悅劉普成等人自然也看到了,一怔之後,也明白了他的用意。

    「這個男人倒真是個男人。」齊悅笑道,「我喜歡…」

    阿如在身後狠狠的擰了她一下,所幸外邊的呼聲又起來了,淹沒了她的話。

    齊悅回頭沖阿如呲牙表示自己很疼,阿如衝她瞪眼,下意識的掃了旁邊一眼,竟然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過來的常雲成正看著她們。

    沒聽到吧….一定沒聽到。

    阿如低下頭,而齊悅早已經轉過視線了,根本就完全沒在意身邊有誰站過來。

    杜大山伴著呼喝聲一步一步的走出來,最後這呼喝聲讓他也不由激動起來,好像是他自己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不,他的確是做了了不起的大事,胡三的講述非常到位,且跌宕起伏聲情並茂,杜大山聽的時候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個籌碼,而是覺得自己是參賭的雙方,當然,他是站在少夫人和劉大夫這一方的,現在他們贏了!

    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關注下,他們贏了!

    杜大山猛地推開了扶著自己的兄弟們,將手裡的用來打人的棍子舉了起來。

    「看到沒,老子活著呢!」他大聲喊道,瞪圓了雙眼,虛弱蒼白的臉上滿是激動,「老子活著呢!誰他娘的再敢說劉大夫是庸醫,老子第一個擰下他的頭!」

    等齊悅和劉普成站出來時,叫好聲更熱烈了。

    「劉大夫神醫啊!」

    「少夫人神醫啊!」

    挨打過後,原本以為沒有希望之後,又突然享受到這種熱情,千金堂的所有的弟子們都激動的汗毛倒豎。

    「這種感覺怎麼樣?」齊悅低聲問劉普成。

    劉普成有些無奈的看了這姑娘一眼,好像這姑娘的越來越自信了,他不由想起第一次見這姑娘,那臉上的眼中的惶恐驚懼,簡直是見到病人就如同見到了凶虎猛獸,但從什麼時候起,她慢慢的沒了這些恐懼,就像現在,一臉的淡然,那是來自內心滿滿自信的淡然。

    而且,還越來越..調皮了。

    是啊,她本來就是自己孫女一般的年紀,正是青春年少好風光的年紀。

    「還有更好的感覺呢。」齊悅嘻嘻一笑。

    「啊?是什麼啊?」胡三立刻問道,他從眾多人中好容易擠過來站到了齊悅身後,以表明自己是大弟子的地位….當然,比阿如姑娘要低一等。

    「收賭債啊。」齊悅笑道,一面揚了揚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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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樂見

    來真的啊?

    當聽到齊悅說這個,劉普成的第一個反應是這個。

    同行嘛,再說冤家宜解不宜結,稍微退一步,給對方一個台階下,也就你好我好大家好,日日抬頭相見的,豈不是很好?

    難道真的要去逼著人家跪啊?這這…只怕不好吧。

    「當然來真的啊,」齊悅看著劉普成,一臉鄭重,「要不然,咱們這麼玩命辛苦幹什麼!」

    啊?幹什麼,當然是救人一命了?劉普成有些無語,還要說什麼,這邊齊悅已經沖眾人抬起手。

    「嗨,不知道王慶春王大夫是不是已經準備好了?」她大聲說道,「大家已經看完死人復活了,那想不想看活人跪大街啊?」

    這話太潑了….

    劉普成等人連定西侯府的門房下人都忍不住皺眉,但這些圍觀的可都是最市井的小民,他們才不管什麼禮儀儒雅,他們就愛看人打臉,打的越痛看的越爽,隨著齊悅這一句話,大家本就高漲的情緒更是被調動起來了。

    叫好聲呼哨聲四起,伴著這聲音,人潮開始向外湧去。

    很快定西侯府前恢復了往日的安靜,只有那喧囂聲從遠處傳來。

    獵戶一家不知道什麼時候隨著人群退去了,門前呆立的只有千金堂的弟子們以及定西侯常雲成。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不可置信。

    「真的去逼王大夫下跪了麼…」有人喃喃說道。

    這些洶湧的人潮擠上門叫囂著要你下跪,該是多麼恐怖的場面。

    「恐怖嗎?同情王大夫嗎?」齊悅開口說道,她看向前方,神情已經平靜,只是這平靜之中帶著幾分隱隱的焦躁,「有什麼好同情的,如果輸的是我們,那麼此時面對這恐怖的就是我。」

    是我,是我,我一個人….

    你們這些混蛋,想要欺負我,來啊,試試啊,欺負我,欺負我,沒那麼容易!

    我什麼都沒有!我也什麼都不怕!

    「這沒什麼好同情也沒什麼好感慨的。」她吐出一口氣,微微抬起下巴,「敢玩就要敢接受後果,要不是他們回春堂一開始故意針對咱們,挑撥這些家屬鬧事,怎麼會有如今的結果,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這句話劃過眾人的耳邊,讓大家心裡各有滋味。

    事實上,這場好戲並沒有如百姓們所期待的那樣上演,當所有人都湧到回春堂,提醒王慶春願賭服輸時,回春堂已經人去樓空了大門緊閉了。

    就在當天,王慶春一家老小一起離開了永慶府,房產藥鋪飛快的出手賤賣了,一夜之間名滿這條街的回春堂消失在眾人視線裡,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真是輸不起啊,竟然跑了。

    「無情啊。」齊悅知道後感歎道。

    這就是人生命運的無情,一步錯全盤皆輸。

    常雲成站在她身前,看著這女子慢慢的揣起手。

    「女人家,這個動作太難看。」他忍不住說道。

    齊悅看了他一眼,保持這個姿勢沒動,越過他向前走去。

    常雲成轉過身跟上。

    「你當時為什麼會想要替千金堂擔起這個?」他問道,「仁義嗎?」

    齊悅看他一眼。

    「你當時幹嗎把我拉進家門?這個機會趕我走,不是正合你的意嗎?」她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常雲成被她問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說話算話。」他悶聲答道。

    齊悅反倒皺了下眉頭。

    「什麼話?」她嘀咕一聲,但旋即不再追究。

    二人沉默的走著。

    「不是全是仁義。」齊悅忽的說道,開始回答他的話,「很簡單啊,人心換人心」

    她說到這裡轉頭看了眼常雲成,微微一笑。

    「因為劉大夫對我很好,所以我便要對他好。」她說道,「就這麼簡單而已,要不然,我又不是什麼聖母聖父的,懷著一顆普濟天下的心,見到不平的事就要出頭管一管.」

    常雲成在她一旁慢慢的走著。

    阿如在身後放慢的腳步,留出一段距離。

    「你是傻呢還是膽子大?就沒想過會有什麼後果?」常雲成沉默一刻問道。

    齊悅從鼻子裡嗤笑一聲。

    「我說過了。」她再次看了常雲成一眼,「人心換人心,在那麼緊迫的一件事前,要是我去考慮後果,考慮怎麼安排部署,考慮怎麼解釋運作,考慮後續的得失…那也就沒有做的必要了。」

    「為什麼?」常雲成皺眉問道。

    「因為,我要是有時間想那麼多,就代表這個人不值得我相護。」齊悅說道,「這個人我想護就只是因為我想護,沒有原因沒有顧忌,只是在危險來臨的時候,只想第一時間站到前面,擋住一切,不讓他受傷害…」

    爸,對不起,那時候看著你一個人面對質疑,沒有不管不顧的站出來。

    爸,我很高興我有機會彌補了。

    這種感覺真棒!

    沒有原因沒有顧忌,只是要護在她身前…

    常雲成心頭不斷的滾過這句話。

    「那你輸了的話,真的去跪嗎?」他忽的問道。

    齊悅轉頭看他一眼。

    「說說而已,我又不是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這種事,可沒必要當真。」她露出白白的牙齒笑了。

    常雲成被她說得一愣,旋即也笑了。

    「我就是不去跪,又能把我怎麼樣?來打我啊。」齊悅笑著轉過頭繼續前行,一面晃了晃頭說道,聲調高揚,帶著一種賤賤的…可愛。

    可愛這個詞浮現的常雲成的腦海中,他不由停下腳。

    齊悅並沒有理會他停下腳,自行而去。

    看著那女子越走越遠,消失了就好像再也見不到一般,常雲成只覺得心有些發慌。

    見不到…

    不行…

    他不想,不想見不到她…

    「齊月娘。」他喊道。

    那女子沒有停腳,他只得抬腳追上去。

    「那天」常雲成跟上齊悅,遲疑一刻說道,「那天的事,對不起。」

    齊悅停下腳,帶著幾分驚訝看他。

    「哪天?」她皺眉問道,「你要說對不起的時候太多了,具體哪個?」

    這女人!

    常雲成噎了下。

    「其實,說不說也沒什麼。」齊悅說道,「你這個人呢,我是看明白了,小事犯渾,但在大事還是很講道理的,這幾次的事,還是多謝你了,當然我自己做也能做好,但你能站出來壓陣,還是幫助挺大的,所以,謝謝了。」

    她說著轉頭看著常雲成笑了笑。

    這是幾天來第一次看到她對自己笑,常雲成只覺得心頭壓得巨石被掀開,頓時呼吸順暢起來。

    這個女人…其實跟她相處說話真的很輕鬆…很舒服

    「哦對了。」走了幾步,齊悅想起什麼又開口道,「還有件事我想跟你說,原本我以為不用說了,但看起來還是說開的好。」

    「你說。」常雲成說道。

    「其實你不用想那麼複雜。」齊悅斟酌一下,抬了抬手,又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不用因為要對我好或者不好受到壓力而忽喜忽悲的折騰自己也折騰我…」

    常雲成看著她皺眉,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簡單說吧。」齊悅說道,「就是你聽你娘的話吧,不用對我好,也不用把我當你媳婦看,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我嘛,這沒什麼,我不介意。」

    常雲成的臉色更難看了。

    「你在說什麼鬼!」他沉聲喝道。

    還是聽不懂啊?齊悅搓搓手。

    「就是說,既然你心態正常了,那…」她一拍手道,「我們談談和離的事吧。」

    常雲成看著她。

    這臭女人!這臭女人!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和離…

    常雲成狠狠的甩了下手,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這樣你和你母親都解脫了。」齊悅沒有在意他的臉色,他的臉色不都是這樣,「當然我也解脫了。」

    常雲成深吸一口氣,看著齊悅。

    「我已經說過對不起了。」他說道。

    齊悅看著他,點點頭。

    「對啊,所以我們可以心平氣和的好好談談和離…」她認真說道。

    話沒說完,常雲成越過她大步走了。

    齊悅被晾的一愣。

    「哎喂。」她忙喊道。

    常雲成已經走遠了。

    混蛋!

    這個女人!

    常雲成從來沒想到混蛋這個詞原來也可以用在女人身上,而且用起來還很是貼切。

    常雲成的悶氣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才稍稍散去,但很快他又焦躁起來。

    那個女人根本就沒回來

    「去看看,少夫人做什麼?還不回來吃飯?」他猛地打開門喊道。

    院子裡的丫頭們嚇了一跳忙忙的去了,不多時回來了。

    「少夫人已經休息了。」丫頭小心的說道。

    又睡在那個院子裡了?這女人是故意的嗎?常雲成的手抓緊了門簾。

    「少夫人已經睡了半天了,阿如姐姐也在睡,鵲枝姐姐和阿好姐姐說說請世子爺擔待,少夫人她們已經三天三夜沒合過眼了」丫頭結結巴巴的說道。

    常雲成的悶氣焦躁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愧疚擔憂。

    這女人…

    常雲成擔憂了一夜,她睡得好不好?三天三夜的這樣熬,會不會病了?就在天亮之後,他終於做了決定。

    他去親自接她回來,親自問一聲關心。

    這樣,她應該消氣了吧?

    常雲成在門外躊躇半響,終於一咬牙邁進了院子。

    院子裡兩個丫頭在收拾東西,見他進來,都愣了下,旋即一個立刻低頭縮身退開了,而另一個則滿臉笑的接過來。

    「世子,奴婢鵲枝。」鵲枝說道,「您有什麼吩咐?」

    常雲成沒說話,還沒起嗎?這麼大的動靜,她聽不到嗎?怎麼也不出來?

    「世子爺?」鵲枝不解的問道。

    「少夫人呢?」常雲成只得問道,一面往屋子裡看。

    「少夫人去侯爺那裡了。」鵲枝笑嘻嘻的答道。

    什麼?去父親哪裡了?常雲成愣了下,這麼早…就去問安嗎?

    不知怎的,他的心裡有些不安。

    同樣,聽說少夫人來求見了,定西侯也有些不安。

    「月娘啊,這麼早,怎麼沒多休息?」他滿臉堆笑的說道,甚至不知不覺中沒了長輩的威嚴,指揮著小廝丫頭們快倒好茶,好點心。

    「休息好了。」齊悅含笑說道,既沒喫茶也沒吃點心,只是看著定西侯微微笑,「所以記掛這要緊事,便來找侯爺了。」

    定西侯被她笑的有些更不安。

    「什麼要緊事啊?在月娘你好好休息面前什麼事都不算事」他堆起更和藹的笑說道。

    然後下一刻見眼前的美人衝自己有些不文雅的露齒一笑。

    「侯爺真是貴人多忘事。」齊悅笑道,雖然休息了一天一夜,但眼依舊紅腫的,看起來很是詭異,「休書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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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進退

    休書….

    定西侯心裡哆嗦一下。

    這也是收賭債來了麼?

    “休書?什麼休書?”定西侯一臉不解的問道。

    裝傻?齊悅有些傻眼,她猜想了很多種定西侯的反應,只是沒想到定西侯竟然直接裝傻。

    也虧他使得出來!

    ‘好好說的什麼休書? ”定西侯已經換了一副驚愕憤怒的神情。

    “侯爺。”齊悅有些無奈的笑了,說道,“其實我不是來質問侯爺什麼的,這休書的事咱們可以商量一下,結果一樣,但是形式最好變一變,比如和離¨”

    “月娘,你不要說了,這件事我一定會好好的查一查,一定會給你個說法,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誰也別想欺負了你。”定西侯大手一揮,果斷的要結束這個話題。

    齊悅有些急了。

    “侯爺,白紙黑字的都寫了,連你的印信都蓋了,怎麼能就這樣算了?”她說道,“侯爺您男子漢大丈夫,說出的話砸在地上一個坑。”

    那是那是,定西侯忍不住有些得意的笑,不是,不是,他忙又收住笑。

    “月娘,哪有這回事?你是誤會了,看錯了。”他收正神色整容說道。

    這才叫睜眼說瞎話,齊悅可算是見識到了,一時間她張大嘴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怎麼會看錯?侯爺,你別開玩笑了,我親眼看了。”她皺眉說道。

    “哪有?在哪?”定西侯整容說道,伸手,“我看看,哪個膽子大的敢假冒我的印信?”

    “常世子爺撕了。”齊悅說道,“不信你叫他來,他也看到了。”

    定西侯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不招人喜歡的嫡子做了件貼心的事。

    “月娘,撕了就是沒了,沒了就是沒了,你不要多想了,你這幾天這麼累·快好好的休息休息去,什麼事都不要操心。”他語重心長說道。

    什麼叫沒了就是沒了?

    齊悅看著定西侯,她也是成年人,哪裡不知道這位侯爺心裡的想

    “侯爺。”她不由嘆口氣,說道,“其實,我不敢保證次次都能救活人,這種事,說到底還是賭運氣了,但是我不能做到見死不救。所以,我會惹到很多麻煩,這一次僥倖沒有給侯府帶來麻煩,但是下一次,下下一次,總會惹來麻煩的…”

    她說道這裡時,有人唰的掀簾子進來了。

    “世子爺來了。”同時有小廝急忙忙的喊聲。

    帶著一身寒氣的常云成站定了。

    “云成你也來了,吃過飯了沒?”定西侯忙笑道,一面帶著幾分打趣,“這才一會兒沒見·就跟著媳婦來了?”

    齊悅和常云成臉色都僵了僵,這跟這個有關係嗎?

    “還沒吃呢,父親也沒吃吧?耽誤父親用飯了·我們先告退了。”常云成說道。

    好兒子好兒子,定西侯忍不住滿臉的欣慰喜悅,連連的點頭。

    “好好,快,月娘辛苦這麼幾天了,快去吃飯,讓廚房做些好的。”他說道,迫不及待的端茶趕人。

    “我吃過了···”齊悅說道,開什麼玩笑,·她還什麼都沒說呢。

    常云成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轉身就將她拉了出去。

    他們前腳走,·定西侯後腳就忙忙的吩咐人。

    “快,快,收拾東西,我去燕雲湖的莊子上住兩天去,正是賞湖的好時候。”他說道。

    這個大冬天的賞什麼湖景…小廝們一頭霧水,但這個愛好風雅的侯爺的審美思維都與他們這​​些俗人不同,眾人不敢怠慢,忙忙的傳話收拾各種帶要去的物品準備馬車挑選跟去的人腳不沾地。

    這邊齊悅被常云成拖出定西侯的書房。

    “你幹嗎?”齊悅用力的掙,卻掙不脫,常云成鐵了心一般死死的攥住她的手不放。

    齊悅的力氣在他眼裡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你又弄疼我的手了!”齊悅氣憤不已,任誰被打亂原本設想好的事都會很生氣。

    她乾脆緊跟上幾步,擋在常云成身前,用另外一手去抓常云成的。


    “就你那力氣,掰開了才怪。”他看著這女子氣急敗壞的樣子,忍不住笑道。

    齊悅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很好玩是不是?”她看著他,眼睛紅紅,不知道是熬夜熬的還

    常云成的笑收了起來。

    “你們這樣耍我很好玩是不是?”齊悅看著他,她的聲音並沒有提高,語調也慢慢的,“看著我跟狗一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很好玩是不是?高興就給了笑臉不高興就冷臉相對很舒服是不是?”

    常云成看著她,沒有鬆開手,反而握緊了,另一手蓋上了她揪住自己衣襟的手。

    “我知道,我清楚的很,我在你們家是死乞白賴的,很討厭,我也覺得討厭,我很抱歉,我一開始不知道怎麼辦,不知道出去後人生地不熟的怎麼辦,我就沒臉沒皮的賴在你們家,你要相信,我比你們還難受。”齊悅看著他接著說道,“現在好了,你們也說出來了,我也準備好了,大家好聚好散,這樣玩有意思嗎?”

    常云成依舊不說話,只是握著她的手。

    齊悅胸口劇烈起伏,似乎積攢的鬱結悶氣得以舒緩。

    “還有你,你又裝什麼淡定呢?”她用力要甩開常云成的手,卻是無果,“敞開說話,就那麼難嗎?大家明明白白的坐下來好好說不行嗎?一驚一乍一喜一怒的鬧什麼?很有意思嗎?”

    常云成等她說完。

    “好。”他點頭說道。

    “好什麼好?”齊悅一口氣說出來這麼多,心裡稍微舒服些,喝道。

    “敞開說話,坐下來好好說話。”常云成說道。

    齊悅喘著氣看他。

    “好,你那還是我那? ”她說道,一面再次抽手。

    “你說。”常云成說道,握著沒有放。

    “我那。”齊悅說道,再次抽手,“鬆開。”

    常云成鬆開了。

    齊悅伸手揉著自己的手腕,憤憤看了他一眼,轉頭就走。

    看著齊悅和常云成一前一後的進了院子,正在說話的阿如阿好鵲枝等人忙接過來。

    “擺飯。”齊悅說道。

    看她的臉色,阿如沒敢多問,忙示意大家依言行事。

    飯菜很快擺上來,色香味俱全,而且這次有齊悅最愛的白粥小菜,當然,常云成喜歡的肉蛋。

    看著齊悅悶頭吃飯,常云成放下筷子。

    “不如先說吧。”他說道,“帶著悶氣吃飯對身子不好。”

    齊悅抬頭看他。

    “哎呦,你還懂養生啊。”她半諷刺說道。

    一旁侍立的鵲枝眉頭不由跳,悄悄的看了眼阿如,見她神情平靜,似乎什麼也沒聽到。

    “是,懂一些。”常云成答道。

    齊悅看著他一刻,吐了口氣。

    “我沒事了,吃完再說吧。”她說道,眉間的焦躁漸漸緩下去,低頭吃飯。

    常云成這才舀起筷子。

    “你嚐嚐這個牡丹餅,是父親特意從京城要來的方子做的。”他遲疑一下,舀起盤子里切好的一塊焦黃的餅子遞過去。

    齊悅接過。

    “多謝。”她說道,語態平靜,恢復了客氣。

    “你再嚐嚐這個魚羹”常云成又說道,將一盞小蓋碗送到齊悅面前“早上吃點鮮鹹的,對身子也不錯。”

    他說完,見這女子看過來,便一笑。

    “府裡的媽媽從小就會教的,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時候吃,吃多少。”他說道。

    古代人比現代人還會養生,齊悅心裡說道,不再言語,低著頭慢慢的吃飯。

    早飯在前所未有的融洽氣氛中結束了,鵲枝等人也舒了口氣。

    看著二人在屋子裡坐定,鵲枝親自捧茶後,就在阿如的示意中帶著小小的遺憾退出去了。

    “反正被休我是絕對不同意。”齊悅開門見山說道。

    常云成看著她點點頭。

    “是,我也不同意。”他說道。

    齊悅面色稍緩。

    “你看,你我的婚事都不是咱們倆能做主的。”她接著說道,“雖然我的身份配不上你,但是我其他的地方沒有錯,所以休是絕對不合理的,那麼和離的話,對你我都是公平的。”

    常云成看著手裡的茶杯沒說話。

    “這一點你沒意見吧?”齊悅問道。

    常云成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不是我死心眼,反正都是離開,結果成了就是了。”齊悅也沒在意,她也端起茶杯吃了口,目光看向門外,接著說道,“我得為我自己負責,有錯我擔錯,沒錯而非要低賤自己擔錯的話,就算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那對我來說也是不可原諒的,人嘛,自己都不在乎自己了,活著豈不是太沒意思了。”

    “是。”常云成說道,看著她,笑了笑,“這話說​​得好,我喜歡。”

    齊悅沖他一笑,這笑很友善,但也很客氣。

    “你看,其實很簡單,我們坐下來說開了就挺好的,你也不用糾結,你母親對我的擔心防備完全是沒必要的,其實我早就有這個打算了,只是一開始· ··.”她含笑帶著幾分欣慰說道。

    說到一開始,齊悅不由帶著幾分追憶,一開始她還存著回去的希望…

    “…只是還沒準備好,還不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說不害怕那是騙人的”她笑道,帶著幾分感慨。

    真是害怕的,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陌生的習慣規矩···

    “一開始?”常云成忽的說道,打斷了她的話,“你是說,你早就準備這個了?”

    “是啊,所以你們真是多慮了,我真沒打算賴你們家一輩子,看把你和你母親嚇得”齊悅不由撇撇嘴說道。

    那也就是說,自己那些糾結,那些煎熬,以及做出的那些事,在她眼裡都是笑話了…

    常云成笑了,只不過這笑有些駭人。

    “算了,過去的事就不說了,現在我做好準備了。“齊悅說道,抬頭看常云成,“這麼說,關於和離的這一點我們達成一致了?”

    “沒有。”常云成站起來說道。

    “那好,咱們再說說這財產….哎?”齊悅含笑說道,帶著幾分輕鬆拍了下手,還沒放下就猛地愣住了,帶著幾分驚愕看常云成,“你說什麼?”

    常云成居高臨下,看著她。

    “我說”他微微一笑,“走也好留也好,你以為你做得了主!”

    齊悅看著他瞪大眼。

    “你這麼快就忘了我說過的話了?”常云成笑道,走近幾步,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和離?你想的還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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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慢來

    齊悅愣住了。

    怎麼好好的,又變臉了?

    “你有什麼看法,你說啊,說出來大家商量啊。”她一巴掌拍開常云成的手,“別這樣不尊重。”

    “我沒什麼看法。”常云成淡淡說道,“收拾東西,回去。

    他說罷握住齊悅的胳膊就走。

    齊悅一把拽住桌子不邁步。

    “少來這套,我才不會去你那破地方住。”她喊道。

    常云成回頭看她,冷冷一笑。

    “是破地方啊?”他重複一遍,手上力度加大,“住還是不住,由不得你做主。”

    他稍用力一帶,齊悅被拽了過來。

    這好好的又是怎麼了?

    “你到底怎麼了?”齊悅跌在他身前,只得伸手撐在他身上,又是急又是氣的問道,“你這人最討厭的就是這個,你想什麼說出來啊,總讓人猜很煩的!有什麼不能說的!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你別在我跟前一驚一乍的行不行!”

    “不行。”常云成依舊淡淡,看著齊悅笑了笑說道。

    又是這種笑!夜貓子笑!

    “那好,你說,你想怎麼樣?”齊悅深吸一口氣,忍著情緒問道。

    “我不想怎麼樣。”常云成笑道,轉身向外走去,當然,齊悅被他牢牢抓在手裡。

    院子里阿如等丫頭都嚇呆了。

    “世子爺。”阿如站出來,攔住常云成“你 …​ 少夫人她還沒休息好…​”

    鵲枝嚇了一跳,天啊,阿如這是瘋了嗎?敢去攔世子爺?

    她正驚愕著,身邊一直見人就躲的阿好也跑了過來,站在了阿如旁邊,雖然沒說話,但行動表達了阻攔。

    好吧,反正自從來了這少夫人身邊,就沒遇上什麼事是正常的。

    鵲枝嘆口氣跟著站過來。

    看著三個丫頭擋住路·常云成也不惱怒,笑了笑。

    “收拾東西,你們少夫人還沒休息好,所以趕快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他說道,然後抬腳邁步。

    “我不去你那,常云成,這不是你一直的心願,你妹的,你如願了還發生什麼瘋!”齊悅腳底打滑推著常云成的胳膊喊道。

    常云成腳步一​​停,深吸一口氣。

    “你妹的”他重複一遍·點了點頭,“好,很好¨”

    他轉過頭看著扑騰的齊悅。

    “怎麼?不想走?”他問道,似笑非笑,一面活動下另一隻手,“要不,我幫幫你?”

    齊悅立刻想到那次被這小子抗在肩上,他可真敢,自己可丟不起那臉。

    “世子爺,你到底想怎麼樣?”她吐口氣·緩和語氣說道。

    “不怎麼樣啊。”常云成笑了笑道,再不說話,轉頭大步前行。

    他要是硬走·三個丫頭哪裡真能攔,只得眼睜睜看著一臉憤怒的少夫人被世子爺拉走了。

    “那個”鵲枝看了看還愣著的兩個丫頭,開口提醒道,“咱們收拾收拾?”

    阿如嘆口氣。

    “這 ... 這..世子爺親自來接少夫人回去,這是好事啊。”鵲枝又笑道。

    雖然這氣氛一點也不像好事….

    可是這真的明明是好事啊,以前世子爺都不許少夫人進院子,少夫人想盡辦法進去了,到底還被趕出去·可是再看看現在·可是世子爺親自來拉少夫人的…¨

    這才半年而已,世子爺和少夫人之間的關係轉變真是讓人欣慰啊。

    但很顯然自己的感觸並沒有得到認同。

    “阿如姐姐”阿好一臉擔憂的看著阿如。

    “看來又有少夫人煩的了。”阿如說道·嘆口氣,擺擺手“走一步說一步吧。”

    這. .這有什麼好煩的!

    能被世子爺親手拉著進自己的院子,夢裡都要笑醒了,還煩!簡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當這個消息被傳出去後,很多人第一個念頭就是這般。

    有人歡喜有人愁,除了齊悅氣急敗壞外,謝氏亦是如此。

    “夫人,你別急,世子爺這不是沒辦法嘛”蘇媽媽忙小心的勸道。

    謝氏手拄著頭靠在炕桌上,似乎頭疼的厲害,長長的指甲將額頭掐出青紫的印子。

    “不用自己騙自己了。”她說道,依舊垂著頭閉著眼,“當初真不該讓女人住進他的院子,弟妹說得對,這孤男寡女的···.那女人又是花樣百出,成哥兒他一個根本就沒經過女人的人,怎麼能 ... ”

    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長長的指甲將額頭掐破。

    蘇媽媽哎呀一聲,忙仲手拉下她的手。

    “不是的,夫人,世子爺這是看在侯爺的面子上才這樣的。”她忙說道。

    “就算是。”謝氏坐正了身子,依舊眉頭深鎖,“我這心裡還是不踏實….”

    “所以,饒家姑娘的事,要盡快辦了。”蘇媽媽含笑說道。

    提到饒家姑娘,謝氏面色好了很多。

    這個才是她滿意的姑娘…

    “侯爺真的躲出去了?”她問道。

    蘇媽媽點點頭。

    “帶著朱姨娘那的素梅去的,說過兩天就回來,過年的事要夫人你費心。”她低聲說道。

    這個無情無義又窩囊的男人!

    謝氏狠狠的攥起手。

    “躲什麼?有什麼好躲的!休了她又怎麼樣!”她氣道。

    “夫人,現在是休不得,沒個理由,侯爺才不會報到朝廷去呢。”蘇媽媽低聲說道,一面倒茶幫她順氣,“夫人,這事急不得,世子爺如今才得了聖眷,萬事要小心,這女人的事、是小·說大那便是大,真要被有心人利用了,對咱們世子爺那可是 ... ”

    謝氏吐了口氣,身子軟下來靠在引枕上。

    “這女人也真是奇了,怎麼就偏偏拿她沒辦法”她喃喃說道。

    這麼好的自己送上門的機會,竟然還是讓她邁過去了。

    莫非真的是….神鬼相助?

    這個人就是不講道理的,齊悅咬牙看著屋子裡的常云成,憤憤的收回自己原本的話。

    屋子裡沒什麼好收拾的,齊悅不過是在三天沒回來睡·一切擺設都沒變,丫頭們略微整理一下,便忙忙的退出去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齊悅說道。

    常云成慢悠悠的伸手摘下牆上的寶劍擦拭,沒有理會她。

    “你真是莫名其妙-!”齊悅壓不住脾氣,幾步走過來氣道,“你不是一直不想看到我,讓我滾得遠遠的,現在不是如···哦”

    她說道這裡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她拉長聲調說道。

    常云成轉過頭看她。

    齊悅伸手拍了下頭,知道哪裡錯了!

    哎呀呀,她真是犯了個大錯誤·一把年紀了,太衝動了。

    男人嘛,自尊嘛,自己甩人可以,被人甩那就是奇恥大辱了!這種心態古今中外都一樣。

    他當然希望自己滾出去,但是,前提是他想,而不是自己主動!

    齊悅心裡嘖嘖,原本以為這個男人講道理雖然常常反抽,但至少大是大非前還是個明白人·沒想到….

    傷自尊了?惱怒了?非要跟我對著乾了?

    行,行,我不急·咱們接著耗。

    常云成看著原本怒氣滿滿的女子人瞬時露出笑,不由打個寒戰。

    這臭女人…心裡又泛什麼鬼花樣…

    他哼了聲低下頭繼續擦寶劍。

    那女人卻沒有再說話,似乎滿腔的怒氣一瞬間丟到了雲天外。

    “阿如,我要出門,收拾一下。”她轉向外說道,說完了又看向這邊,“世子爺,我出門一下·總可以吧?”

    常云成放下手裡的寶劍。

    “去哪?”他問道。

    你個事兒媽!齊悅心裡罵道·面上和和氣氣。

    “我去千金堂看看。”她和氣答道,“劉大夫本來就要傷·又累了這麼多天,我不放心去看看。”

    常云成點點頭。

    “好·去吧。”他說道。

    呸,德行,真把自己當個人,齊悅心裡啐了口,轉身。

    阿如等丫頭已經進來了,等伺候她換了衣裳出來,卻見常云成披著大斗篷在外邊站著。

    他也要出門?不過齊悅懶得問,她現在一點也不想跟這個人說話。

    她不說,常云成也沒說話,見她出來,便徑直向外走去。

    馬車早已經等候在二門口,還有七八個護衛拿著棍棒意氣風發的候著,看到齊悅走過來,管家忙殷勤的接過來。

    “少夫人,都備好了,您看人夠不夠…世子爺,你也要出去?”他笑呵呵的說道,說了一半才看到齊悅後邊的常云成,忙躬身施禮。

    齊悅被他說的笑了,她又不是總是出去打架!

    扶著阿如的手上馬車,還沒坐好,見常云成也上來了。

    “哎,哎,你幹嗎?”齊悅忙伸手擋住門瞪眼問道,“家里馬車多得很,你會連這個也要故意和我搶吧?世子爺,咱們都不小了,小孩子脾氣還是別玩了。”

    常云成撥開她的手坐進來。

    “所以,你也別鬧了。”他說道。

    “誰在鬧啊,世子爺,自始至終..好吧,一開始是我先挑頭鬧的,但我也道過歉了”齊悅吐口氣,看著他說道。

    常云成抬手。

    “走吧。千金堂。”他對外說道。

    馬車輕微晃動行駛起來。

    齊悅不說話了,知道說也沒用,也懶得說了,轉過頭透過飄動的車簾看外邊。

    在沉默中來到了千金堂,下了車齊悅不由嚇了一跳。

    千金堂好些人啊,她第一眼幾乎以為又被鬧事圍攻了。

    “鄉親們,鄉親們,我們這裡主治的是跌打損傷,要是有別的不舒服的,還是請到別家去,不要在這裡等候了,免得耽誤了”四五個弟子大聲喊道。

    但擠在門口的人沒有一個散去的。

    “沒事,我們等的,就願意讓劉大夫給瞧瞧,心裡才踏實。”還有人亂亂的說道。

    齊悅鬆了口氣,和阿如對視一眼都笑了。

    “還是那句話,結果決定一切啊。”她感嘆道。

    “那沒有過程的努力,也就沒有結果啊。”阿如低聲笑道。

    齊悅笑了,沖她伸手點了點。

    “說的沒錯,阿如是越來越智者了。”她笑道。

    阿如一副已經習慣被她打趣的樣子。

    常云成站在她們身後,神情平靜。

    因為她們的護衛以及馬車,很快吸引了門前人的注意,弟子們看過來頓時滿面驚喜。

    “師父,你來了!”

    他們大聲喊道跑過來。

    這一聲師父讓門前的眾人也瞬時熱鬧起來。

    “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是神醫啊!”

    “就是她讓那個獵戶起死回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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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暖心

    齊悅被這麼多熱情的目光看著有些不好意思了,幸好這些人敬畏她的身份,並不敢上前。

    幾個弟子親自引路帶她進去。

    「老師還好吧?有沒有休息好?」齊悅一面問道,看著排隊等候的人。

    走進堂內人更多,連抓藥的都擠滿了櫃檯。

    可見廣告效應多厲害。

    「休息了,大師兄在接診呢,師父在旁看著。」弟子們答道。

    見他們一行人進來,那些不認識的候診的人露出不悅。

    「又來插隊了」

    「這些有錢人真討厭」

    「已經好幾撥人插隊了我今天只怕見不到劉大夫了…」

    齊悅聽得只笑。

    「我看一眼老師就走。」她說道,「別耽誤他時間。」

    劉普成已經聽到消息出來了,胳膊還打著夾板,掛在脖子上,看起來很是滑稽。

    「世子爺,少夫人。」他恭敬的行禮,親自帶他們進了屋子。

    因為常雲成在場,氣氛有些嚴肅,齊悅親自看了劉普成的傷才放下心來。

    「你的胳膊受了傷,一些小手術不能做的,叫我來。」她說道,「正好跟著老師你實踐一下。」

    因為常雲成在,劉普成笑著連說不敢。

    正說著話外邊傳來大嗓門的喊師父的聲音。

    然後胡三抱著一大盒子進來了。

    「師父。」他高興的就沖齊悅過來了。

    劉普成在一旁咳嗽一聲。

    「世子爺。」胡三這才看到常雲成,忙恭敬的施禮。

    「什麼?」齊悅含笑問道,指了指他懷裡的盒子。

    胡三完全沒有拘束,高高興興的將盒子放在桌子上。

    「師父你的針還有剪子鑷子都打造好了,你看看行不行。」他說道,一面打開盒子。

    齊悅忙起身來看,阿如自然也跟過來,劉普成也想看,但還記著屋子裡有個常雲成不能被晾在一邊,強忍住沒動。

    「不錯不錯」齊悅認真的一個個舀起來,滿臉的讚歎驚訝,「怪不得說古代」

    她重重的咳嗽兩聲。

    「師父,你怎麼了?」胡三立刻關心的問。

    常雲成往這邊看了看,目光在胡三身上瞟了眼。

    「沒事沒事。」齊悅嚥下不該說的話,衝他笑道,「真是巧工能匠啊,做不錯!」

    一面看到胡三亦是通紅的眼。

    「你也熬了好幾天了,跟其他人輪著班歇息一下。」齊悅說道。

    「我知道,師父。」胡三嘿嘿笑,「我本是要休息的,不過這些針刀讓他們看著不放心」

    常雲成端起茶杯吃到嘴裡才反應過來…

    他不在外邊喫茶,更何況這醫館的茶太劣等了…

    「將這些發給大家吧,看大家什麼時候有空,練習縫合。」齊悅笑道,放下那些針刀。

    這一下劉普成也顧不得主人之禮了,忙走過來。

    「什麼時候都用空,看少夫人你的時間吧。」他說道。

    「好啊,大家可以輪著班,這一班聽課,那一班上班,只是,可能會累些。」齊悅笑道。

    「師父,能多學東西,這是求之不得的,誰還怕累。」胡三喊道,「要說累,也是師父您累。」

    真是…瞧那狗腿子樣…

    常雲成再次瞟了胡三一眼,這人誰啊?好像有點面熟….

    「你去發給大家吧,順便告訴他們做好準備,自己分好班。」劉普成說道。

    胡三應了聲,卻還是沒走。

    「師父,你也要多休息幾天,要不然徒兒也會擔心」他繼續說道。

    常雲成只覺得嗓子眼癢癢,有人蘀他咳嗽出來。

    「出去。」阿如瞪了胡三一眼。

    胡三還是很怕她,忙抱起東西出去了。


    「老師,你快忙去吧,我也沒事。」齊悅說道。

    她本來出來是要避開常雲成的,但是現在常雲成跟著就沒這個必要了,反而給劉普成這裡添了些麻煩。

    劉普成點點頭,親自送他們出去,剛到大堂就聽見裡面一陣喧嘩。

    雖然獵戶的事解決了,但還是在心裡留下陰影,聽到喧嘩,大家的臉色微微一變,忙忙的走出去一看不由愣住了。

    四五個衣飾華麗的富家公子正擠在櫃檯前,手下的奴僕正趕走那些排隊的人。

    「滾開窮鬼,我們公子先來…」

    這種豪貴惹不起要躲得起,雖然滿面的怨憤但大家還是讓開了。

    「那個是瞧病的大夫?來給小爺瞧瞧…」

    「這些藥都是賣的吧,來來,我抓藥」

    這四五個公子亂哄哄的笑鬧著。

    櫃檯前的夥計都有些不知所措。

    「小爺,您到底要什麼藥?」他們結結巴巴的問道。

    「不拘什麼,這是錢,看著舀吧。」幾個人辟里啪啦的往櫃檯上扔錢袋,從聲響來說肯定不菲。

    這這哪有這樣舀藥的?

    夥計們都傻了,齊悅和劉普成也愣了,這種鬧事倒是很稀罕….

    「可是,可是」夥計們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行了,你們就看著抓吧。」一個少年公子從一旁站起來說道。

    他一直坐在一角,亂哄哄的都沒注意,此時站起來才看到。

    看到這少年,齊悅等人都愣了下。

    「黃公子?」她不由說道。

    「這是小爺讓他們贏來的錢,押你們千金堂贏,自然該花在你們這裡。」黃子喬沒看到這邊,只是對著櫃檯眾人大聲說道,「沒事,收下,抓藥。」

    其他人立刻跟著笑。

    「是啊是啊,黃小爺慧眼如炬,這可是我第一次贏這個多錢…」

    「…原來黃小爺才是賭神…」

    「那幾個後來偷偷抽回下注的傻瓜可是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大家亂哄哄的說道。

    「當然,也不看看,不肯押齊娘子贏,真是傻瓜。」黃子喬哼聲說道,一面伸手拍自己的胸腹,嚇得旁邊的僕從忙小心的護著,「小爺,我的肚子,是齊娘子親手劃開又縫上的,我都好好的,一個傷了腿的人,還有什麼死了活了的,屁大點事,還開賭,這不是明擺著給大家送錢花嘛,這種送上門的錢不要的話是要天打雷劈的。」

    聽了他的話,堂裡的人都恍然了。

    定西侯府少夫人開膛破肚治好了知府公子的事原本就有人聽說了,就算以前沒聽說,通過這次打賭救治的契機,有關少夫人的所有事都被翻出來,此時所有人都知道了。

    開膛破肚那樣凶險的事只存在大家想像中,此時竟然看到真人了,堂裡頓時轟然,也不顧的身份,亂哄哄的看這知府公子,如同稀罕物。

    活的啊…

    齊悅看著看著,驚訝怔忪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裡暖暖的。

    這孩子….

    許是熬夜熬的眼有點傷了,竟忍不住有些想流淚。

    原來,她不是一個人….

    原來外邊還有人這樣蘀她打氣…

    「喂,別拍了,拍裂了傷口還要重新縫的。」她提高聲音說道。

    黃子喬正再次抬手拍肚子,聽了這話不由打個哆嗦。

    「誰咒小爺…」他氣轟轟的循聲轉頭,一眼看到這邊含笑而立的齊悅,不由怔住了,旋即漲紅了臉,竟憋在原地。

    「小爺,你怎麼了?」原本就心驚膽戰的僕從嚇得幾乎掉魂,「你的臉怎麼這樣了?你的眼怎麼直了大夫大夫.快來人…」

    黃子喬又羞又惱的一巴掌將這扯著嗓子鬼喊的僕從打一邊去了。

    餘下的這些人也都好奇的看過來,他們不認識齊悅,但都認識常雲成,頓時滿面驚喜旋即又是驚嚇。

    「世子爺,您也來瞧」一人就張口恭敬的問好,話到嘴邊覺得在這醫館的場合招呼實在是不好打,「瞧瞧熱鬧啊」

    常雲成淡淡嗯了聲,算是還禮了。

    原本熱鬧的大堂安靜下來。

    「胡鬧什麼,沒事別影響人家正常生意。」常雲成說道,目光掃過這些人。

    「是,是,」這幾人忙說道,一面拱手,「我們這就告退了。」

    說罷擠著就向外走去。

    黃子喬自然跟著就走。

    「黃少爺。」齊悅忙喊道。

    黃子喬的腳步停下來,有些僵硬不自然的轉過身。

    「既然來了,也該複診的時候,讓劉大夫瞧瞧。」齊悅笑道。

    黃子喬哼了聲。

    「小爺我哪有功夫來複診,診費都給了,上門去。」他粗聲粗氣說道,說罷就腳不沾地的走了。

    僕從慌亂的沖常雲成和齊悅施禮跟著退了出去。

    齊悅抿嘴笑。

    這邊劉普成也在笑。

    「齊娘子,你可安心了,我說過公道自在人心,沒事的。」他說道。

    齊悅點點頭。

    「是,老師,我知道了。」她說道,「獵戶家的那話,我收回了。」

    劉普成帶著幾分欣慰點頭笑了。

    回去的路上,阿如坐在車外邊,對齊悅講了從胡三那裡問來的滿城下賭的事。

    「哇,早知道我也下注了,買我自己,我豈不是賺大發了。」齊悅哈哈笑道,一面想到什麼,「阿如,你回去從庫房裡撿個差不多的東西,送去知府府,是我給黃公子的謝禮,謝謝他蘀我捧場。」

    阿如應了聲是。

    被自己家人用休書攔在門外,而外人卻扯旗為她搖喊,這種感覺不太好受吧。

    常雲成垂下視線,他依舊不怎麼說話,只是安靜的坐著,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馬車裡又恢復了安靜,在街上疾馳而過,兩邊護衛相護,街道上行人紛紛讓路。

    街邊躲避的人因為匆忙撞在一起。

    「哎呀,腳,腳,新鞋。」那人喊道。

    撞人的忙道歉,回頭一看,不由啐了口。

    「哎呀棺材仔,真是晦氣!」他說道,三步兩步的躲開了。

    棺材仔撇了撇嘴,抖了抖身上的新衣服,跺了跺腳上的新鞋。

    「棺材仔,聽說你贏大錢了?」旁邊店舖的小夥計衝他笑道,「瞧打扮的跟新郎官似的。」

    棺材仔衝他咧嘴一笑。

    「是啊,真是轉運了」他說道,揣起手想到什麼回頭看了眼,「定西侯府」

    街上護衛擁簇的豪華馬車已經遠去了。

    「那個打賭救人的侯府少夫人?會剖腹療傷的女人?」他喃喃說道,帶著幾分好奇再次看了眼那遠去的馬車。

    真有這樣的女人?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女人不過,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棺材仔搖頭笑了笑,沿著冬日陰暗的牆角慢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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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9 12:38: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有心

    齊悅坐在馬車上看著外邊依次後退的街景。

    常雲成看了她一眼,然後伸手掀了開車簾。

    「去西大街。」他說道。

    阿如應了聲是,車伕也聽到了,鞭子一揚掌控方向。

    齊悅乾脆閉目養神了。

    常雲成也沒有再說話,街上的嘈雜熱鬧穿過車身投在小小的車廂中,反而更顯得‥寂寞。

    『世子爺,少夫人,到了。」外邊有阿如輕聲說道。

    馬車緩緩停下來。

    車簾子掀開,常雲成撩衣下車。

    「我先回去了,回去再讓車來接你。」齊悅說道。

    常雲成笑了笑。

    「不行。」他說道。

    齊悅的眉頭又皺起來。

    「常雲成,咱們能不能別這麼彆扭?」她身子前傾,壓低聲說道,「你敬我我敬你,大家和平共處互不侵犯不行嗎?」

    「行啊。」常雲成點點頭。

    「那我先回去,車一會兒再來接你。」齊悅衝他一笑說道。

    「不行。」常雲成爽快的說道。

    齊悅手伸出來,好容易才忍住揪住他衣襟。

    「那你是非要讓我自己走回去了?」她咬牙說道。

    「你可以跟著我,我買點東西,然後就回去。」常雲成說道,神態平靜,「很快的。」

    齊悅看著他,收正身子。

    「那你快點。」她說道。

    常雲成衝她笑了笑轉身。

    阿如便要放下車簾,他又轉回身。

    「哦你要不要下來看看?」他問道。

    齊悅抿嘴想了想。

    坐著也是有些悶…

    齊悅起身,阿如忙仲手扶她,看著她低頭下車,轉過身的常雲成輕輕鬆了口氣,旋即又繃起面孔,自己先走開了。

    這還是齊悅第一次逛古代的大街,這條街應該是類似現代的商業街,店舖林立人頭攢動吆喝聲笑聲討價還價聲以及酒肆茶坊傳出的絲竹歌弦,混雜在一起熱氣騰騰的撲面而來。

    幾個老婦人拎著米酒肉從一旁走過。

    「要過年了?」齊悅聽到她們的說笑提到年不由愣了下。

    「是啊,今天已經臘月初十了。」阿如說道。

    「我來的時候是.」齊悅不由說道。

    阿如看了眼前邊,常雲成正站在一家角店前,一個夥計正熱情的對他兜售什麼。

    「是四月。」她這才低聲接了齊悅的話。

    齊悅揣起手慢慢的向前走。

    「都過去大半年了啊。」她喃喃感歎。

    阿如有些擔憂,看到旁邊一家雜貨店,懸掛著琳琅滿目的飾品,她忙扯了扯齊悅的衣袖。

    「少夫人,你瞧這個蝴蝶墜子‥」她說道,一面指著。

    齊悅果然被吸引了注意,抬頭看過來見那是繩子編的蝴蝶,大大小小的結繩而下,很是精美。

    看她們衣著打扮,慧眼如炬的夥計立刻熱情的摘下來就往跟前遞。

    「這個多少錢?」齊悅問道。

    「不貴,不貴,跟小娘子這身衣裳真配,掛上去煞是好看,只要八文錢..」他說道。

    八文是多少?齊悅哪裡有概念,看阿如。

    阿如還沒說話,有一隻手從後邊伸過來。

    「要了。」常雲成說道。

    身後的小廝立刻遞上錢。

    夥計高聲唱諾。

    「還沒講價呢。」齊悅說道看了他一眼。

    「有什麼可講的。」常雲成說道,將這墜子往阿如身上一扔。

    阿如忙接住。

    「何不食肉糜…」齊悅哼了聲說道。

    「我可不敢當。」常雲成說道。

    街上人很多,雖然有小廝的相護但還是難以避免被擠撞,二人便不自覺地走在了一起。

    常雲成放慢了腳步。

    「你傻呀,買東西不講價,那人會罵你傻瓜的。」齊悅哼了聲。

    常雲成嗤聲笑了。

    「他罵我是傻瓜,我就是傻瓜了?」他說道。

    齊悅轉過頭看他。

    這女人一說不過自己的時候,就會是這種表情,常雲成嘴角微微彎了彎,目視前方不看她。

    「你要買什麼快點。」齊悅沒聲好氣的說道自己先一步走出。

    阿如忙跟上。

    常雲成的嘴角的笑意散開,又忙收起來緊走幾步跟上她。

    「奶酪啊,這裡就有奶酪啦?」

    「這個什麼?給我嘗嘗…」

    沒多久齊悅的嘴裡就吃的滿滿的,兩隻手也都佔上,神情舒展開來,眉角眼角都帶了笑意。

    「這是米錦糕‥」常雲成從小廝手裡接過,遞給齊悅。

    齊悅忙將右手的魚兜子給阿如,伸手接過新鮮的,很不文雅的咬了。

    「恩恩不錯。」她連連點頭,笑意滿滿。

    倒真是能吃···聽說她還會做一手的好飯菜?

    常雲成看著她。

    「哎,你到底買什麼?」齊悅吃了半個糕忽的想起來,看著常雲成問道。

    這一路他都跟著自己,好像沒什麼刻意要去找的東西?

    倒是有些像陪自己逛街‥

    這個念頭閃過,齊悅被自己噁心一下,忙擺擺頭甩開。

    常雲成被問的有些失措,他下意識的抬頭看四周。

    「哦,那個。」他說道,伸手指了下。

    齊悅看過去,見是一家文房四寶店。

    「看不出,你還是個儒將。」她說道,一面帶著幾分不耐煩,「你快去吧,我還等著回去呢。」

    常雲成的臉頓時拉下來。

    這臭女人…

    他甩手大步進去了。

    「公子爺,要什麼?」夥計熱情的招呼。

    常雲成人進來了·眼角的餘光一直看著外邊,見那女人已經轉開了視線,不知道看對面什麼…

    「公子爺?」夥計又問道,有些不解的打量這個奇怪的進門不看貨只看外邊的客人…

    常雲成收回視線,胡亂在櫃檯上掃了眼,指了指一塊墨。

    「這個怎麼賣?」他問道。

    「公子好眼光,這是新到的潘谷墨…」夥計開始熱情洋溢的介紹。

    常雲成一句也沒聽進去,他的視線再次看向門外,那女人光看已經不夠了,帶著那丫頭已經站到別的地方的攤位前了···

    她都一點也不想進來看看自己買什麼嗎?根本就一點也不關心在意嗎?

    常雲成不由手上用力‥

    「哎,哎,公子,你小心點,別摔了…」夥計拔高聲音喊道,這才如願看到客人終於將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忙抓住機會堆起熱情的笑臉,「你瞧這個怎麼樣?」

    常雲成低頭看自己手裡,不知什麼時候拿著一塊墨。

    「這什麼啊?」他皺眉問道。

    夥計一臉驚愕,合著自己方才白說了···.

    「這是‥」客人是衣食父母·要孝敬恭順,他嚥了口口水,從頭再來。

    好容易巴拉巴拉說完了,抬頭見這位爺又看外邊呢。

    這外邊到底有什麼好看的?夥計也忍不住隨著他的視線看去。

    哎呦,誰家的小娘子啊,穿著大紅色繡牡丹花交領袍子,披著鳳毛藕荷斗篷,挽著同心鬢,只帶著一串珠花,正抬頭看手裡舉著的一隻鏤花彫空的熏香球·綻開明媚的笑容。

    小夥計不由也看呆了。

    常雲成轉頭看到了,頓時將墨重重的撂在櫃檯上。

    「多少錢?」他喝問道。

    小夥計被嚇了一跳,以為這爺不要了,沒想到問出這句話,忙不迭的說了價錢,常雲成擺擺手自己走出去了,身後的小廝立刻給錢拿東西。

    「走了。」常雲成說道,逕直越過說笑的主僕二人大步而去。

    齊悅將銅球在手裡拋了拋,跟上去。

    一直到下車,她都沒問常雲成買了什麼。

    「我睏了。」齊悅一邊下車一邊跟阿如說道。

    阿如點點頭。

    「奴婢也是,這樣好·回去就睡·這一下午一晚上的就能緩過來了。」她說道。

    二人說著走去。

    常雲成站在一旁,看著似乎是忘了同出去還有一個人的齊悅·吐了口氣,跟了上去。

    剛走了沒幾步·就見有丫頭急忙忙的跑過來。

    「世子爺,少夫人,不好了。」她一臉焦急的說道,「夫人要回善寧去。」

    這有什麼不好的?齊悅不解,再說,善寧是什麼?

    常雲成卻已經變了臉色,越過她疾步向榮安院去了。

    「善寧是夫人的娘家。」阿如忙跟齊悅低聲解釋道。

    齊悅哦了聲,打了個哈欠。

    「回娘家嘛,挺好的,這有什麼不好的。」她說道。

    阿如笑了。

    丫頭們都跟著常雲成走了,這裡也沒別人。

    「哪能隨便回娘家呢,沒有娘家人來請,自己回去,那是···那是絕對不能的。」她說道。

    還有這規矩啊,齊悅哦了聲。

    「真夠不自由的。」她嘀咕一句便不言語了。

    「少夫人,咱們不過去看看?」阿如只得主動問道。

    「咱們?」齊悅笑了,「就別過去火上澆油了。」

    說到這裡她眼睛一亮,她自己還有重要事呢。

    「咱們去找侯爺。」她哼哼笑道。

    「少夫人,你別去了,這多不好,侯爺這樣其實已經算是認錯了,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阿如忙勸道。

    這孩子還以為自己只是要個說法呢,齊悅看著她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只是一問侯爺,才知道竟然出門了。

    這人…竟然躲了‥真是服了他了…

    堂堂的侯爺竟然能做出這種事….

    齊悅有些無語,真是沒辦法….。

    「還能躲一輩子不成?」齊悅搖頭說道,只得回院子,「走走,睡覺去。」

    這邊悶悶回去睡覺,那邊常雲成已經跪下攔住了謝氏。

    「母親,到底怎麼了?是兒子哪裡做錯了?你說,我改。」他說道,面色焦急。

    謝氏居高臨下看著他。

    「那好,你說,你是聽我的,還是聽那女人的?」她緩緩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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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9 12:39: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其意

    常雲成愕然抬頭看著謝氏。

    「母親,何出此言?」他問道「我自然是聽母親的…」

    謝氏看著他冷笑一聲。

    「你今天做什麼去了?」她問道。

    常雲成遲疑一下..

    「跟那女人出去玩的挺高興吧?」謝氏冷笑問道「這個,也不會是你父親逼你的吧?」

    「不是的。」常雲成忙說道「我..我是想去趟千金堂看看,畢竟..畢竟這件事也算是有關係,我去看看還有什麼後續的事要辦沒,月娘她,她聽說了便也要去,她跟劉大夫他們也算是患難與共了,我也沒理由不讓她去…」

    謝氏看著他,一臉審視。

    「果真?」她問道。

    是這樣的吧…他就是這樣想的。

    常雲成重重的點頭。

    「以後別去了。」謝氏面色稍緩,伸手拉起他,說道「一個藥鋪醫館,有什麼好看的,那些賤民,如同吸血的蠅蟲,一旦沾著就甩不掉,離他們遠點。」

    常雲成站起來。

    「母親,他們還好。」他說道。

    這孩子就是有什麼說什麼,不會為了順著自己而胡亂說話,謝氏聽了沒有生氣,反而更放心了,所以他不會說謊話騙自己。

    「你父親辦的荒唐事,卻總是要你來擔後果。」謝氏歎口氣說道,示意常雲成坐下「那女人沒鬧你吧?」

    常雲成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搖頭。

    「沒有,她怎麼敢,再說,她有什麼好鬧的。」他說道。

    「她是那種知道分寸的人嗎?」謝氏冷笑不屑道。

    常雲成摸了摸鼻頭。

    「母親,其實,月娘她..她..」他遲疑一下說道。

    「她,我自有打算,你放心。」謝氏說道,看著常雲成糾結的神情,很是心疼。

    都是這個賤婢,害的常雲成在自己家也沒個舒心日子。

    「這快要過年了,我走不開,你回來這麼久還沒去看過你外祖父他們,不如送年禮去一趟吧。」謝氏說道。

    常雲成點點頭應聲是。

    「我剛回來時去看外祖母,她身子不太好,我也很記掛她。」他說道。

    說到母親,謝氏的神情更加柔和。

    「是,她年紀大了,你能多去見見,就見見吧,下一次不知道…」她歎息說道。

    常雲成神情也是幾分黯然,外祖母的身子一直不好,如果…那女人去看看治好的話….

    那樣母親是不是就能喜歡她一些?

    常雲成的神情瞬時歡快起來。

    「我這就去準備。」他說道。

    「還跟小時候似的,一說去外祖母家,就猴急。」謝氏笑道。

    常雲成摸了摸鼻子,帶著幾分尷尬告退了。

    謝氏便伸手翻看月曆冊子,和蘇媽媽商量那一日去,最後定下了後日走。

    「你去和二夫人說一聲。」謝氏放下書,說道。

    蘇媽媽稍微愣了下,世子爺回自己外祖母家,和二夫人說什麼?但她什麼也沒問應聲出去了。

    這邊常雲成回到院子,齊悅已經睡了。

    「..少夫人和阿如姐姐都累極了,回來就睡了…」秋香看著常雲成的臉色小心說道,只怕因為少夫人沒等他就生氣。

    常雲成看了眼那邊隔間垂下的簾子。

    「可吃過飯?」他低聲問道。

    秋香被問得倒是愣了下。

    「沒..」她慌忙答道。

    常雲成皺眉,又看了眼那邊,才進去換洗了。

    秋香揉揉眼,我的天,我沒看錯吧?貌似世子爺的神情是…有些擔心?

    齊悅睡到半夜醒來的,屋子裡的炭火依舊燒的暖暖的,她從被子裡伸出手藉著地燈的光起身了。

    側耳聽外邊一片肅靜,顯然已經後半夜了。

    因為習慣屋子裡不留伺候的人,齊悅自己起身倒水,才走過去點亮燈,外邊就傳來腳步聲。

    「醒了?」常雲成的聲音緊接著從外邊傳來。

    齊悅嚇了一跳,看著他掀簾子進來。

    他穿著家常的蟹殼青的中衣褲子軟布鞋子走過來。

    「你睡覺這麼輕啊?」齊悅皺眉說道「那不能怪我吵到你。」

    常雲成看了她一眼。

    這女人的腦子總是跟常人不一樣,想的都是什麼!

    「有宵夜你吃不吃?」他問道。

    齊悅看他,一面端著水喝。

    「看什麼看?」常雲成被她看的有些沒由來的惱火,還帶著幾分心慌,她猜出自己是特意給她做的嗎?這..這簡直太丟人了…

    「你挺好看的。」齊悅隨口說道,仰頭將半杯水喝完。

    常雲成被這沒頭沒腦的回答弄得莫名其妙。

    「我本來就好看。」他悶聲說道。

    齊悅噗嗤笑了。

    「拿宵夜來。」常雲成有些氣急,轉頭對外喝道。

    門外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不多時有兩個值夜的小丫頭捧著食盒進來了,擺在桌子上,恭敬的施禮退下了。

    常雲成掀開食盒,香氣頓時溢出來。

    齊悅不由吸吸鼻子,被引得食指大動。

    「這是排骨栗子湯。」常雲成說道,一面端出來。

    齊悅坐下來搓搓手。

    「你沒在裡面下藥吧?」她又抬起頭看常雲成問道。

    「下了,足夠毒死一頭牛。」常雲成淡然答道。

    齊悅哈哈笑了,伸手接過碗,吃了一大口。

    「嗯..」她挑挑眉毛,不錯不錯,比她現代吃的還要好吃,畢竟這裡的肉栗子都原生態無污染,熬製湯羹的材料也都新鮮天然。

    常雲成坐下來,自己也盛了一碗,桌上的燈照著兩邊的人碰頭吃的歡快香甜。

    「你這個人當朋友還不錯。」齊悅忽的說道。

    常雲成的湯勺停了下。

    「這個,無須你判定。」他淡淡說道。

    齊悅撇撇嘴不再說話,三口兩口吃完放下碗。

    「再吃些。」常雲成說道。

    「不了,還要接著睡,不能吃太多。」齊悅擺擺手站起身來。

    常雲成低著頭咬了塊肉。

    「後天去善寧府。」他說道。

    善寧府?

    「你母親的娘家?」齊悅問道。

    怎麼說的這麼繞。?

    「我外祖家。」常雲成皺眉說道。

    齊悅哦了聲,便不再言語了。

    常雲成慢慢的喝湯,夜風噗噗的打在窗戶上,透過的風吹得燭火一陣跳動。

    屋子裡多個人,這冬夜倒也別有一番味道。

    常雲成的嘴角不由微微翹。

    「哎,那個,你吃完了沒?」齊悅問道「我還想再睡會兒。」

    常雲成停下手,垂下臉。

    小丫頭收拾了東西,重新熏了香退了出去,常雲成也站起身走向自己的臥室。

    「喂,多謝了。」齊悅在後說道。

    常雲成的腳步沒有停,似乎沒聽到掀起簾子走了。

    這個人啊,還真是…矛盾的很,齊悅搖搖頭吹滅了桌上的燈。

    常雲成一直都到屋子裡關上門,燈影裡,他嘴邊的笑意濃濃散開。

    這一次睡醒後,齊悅對著鏡子仔細的照。

    「紅絲消了很多了。」阿好一面梳頭一面說道。

    阿如拿著衣裳進來,聽見了忙過來看。

    「嗯不錯。」她端詳了才點頭說道。

    齊悅也端詳她。

    「嗯,你也不錯。」她笑道「果然年輕就是好..」

    阿如咳一了聲。

    「少夫人比我大一歲而已,別裝老。」她笑道。

    齊悅哈哈笑了。

    阿好在一旁看著她們帶著羨慕。

    「今天我打算教他們縫合術。」齊悅對阿如說道「你也來學吧。」

    阿如點點頭。

    「少夫人。」阿好忽的開口喚道。

    齊悅和阿如都看向她。

    阿好帶著幾分膽怯,但還是鼓起勇氣。

    「我..我也想學。」她說道。

    齊悅笑了點點頭。

    「好啊。」她說道。

    這一次出門的時候,阿好被帶上了。

    「你學這個做什麼?」鵲枝聽說的好奇的問道。

    「我也想向阿如姐姐那樣幫到少夫人。」阿好說道。

    鵲枝手指絞著小辮子,若有所思。

    「我..也想學。」她忽的說道。

    阿好驚訝的看她。

    「我也想幫少夫人。」她笑著看阿好說道。

    那一日她親眼看到少夫人的神技造成了多大轟動..

    她親眼看到侯爺面對這樣的轟動是怎麼樣的前倨後恭..

    看到了那些敬畏崇拜的眼神….

    那種感覺,也許比自己當上通房姨娘要好吧….

    這一次常雲成沒有跟著來,齊悅身邊多出兩個丫頭來,引來千金堂裡弟子們好奇又害羞的注視。

    阿好站在阿如身後,依舊有些怕見人,鵲枝則爽朗的很多,主動對那些弟子笑,只笑的那些弟子們紅了臉不敢看她。

    「好了,好了。」齊悅拍拍手,看著這收拾出來的屋子,已經按照她的要求擺了桌子凳子「大家都坐吧。」

    弟子們應聲是,各自夾著自己的針線包、皮子尋位子依次坐下。

    阿如遲疑一下,也帶著阿好和鵲枝坐下來。

    齊悅站在台上,有些緊張,其實她也帶過實習生的,只不過當老師手把手的教這個還是第一次,她不由深吸一口氣回憶當初老師是怎麼教自己的。

    「在學縫合之前,我們還要先瞭解很多東西,比如人的皮膚,肌肉,我們用到的工具…」她看著大家說道。

    話沒說完就見眾人有些驚慌的站起來了,一片桌椅板凳挪動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師父,你怎麼能站著..」

    「對啊,師父,你站著我們怎麼好坐著…」

    幾個弟子們惶惶的說道。

    齊悅愣了下,哈哈笑了。

    「別想那麼多,這是為了教學方便。」她笑道,到底是費了一番口舌才讓大家都坐下,但每個人還是坐不踏實,或者坐一角,或者乾脆虛坐著,簡直比站著還難受,最後齊悅只得讓他們也站起來。

    「…..縫合的目的是將已經切開或者外傷離斷的組織創緣相互對合、消滅死腔,起到止血、傷口早期癒合以及重建器官結構整形的目的…」

    「…手工縫合的手法臨床上有很多種..單純對合縫合…」

    雖然很多話對於弟子們來說都是如同天書,但所有人都捨不得分神,奮筆疾書,認真記下齊悅說的每一個字。

    劉普成輕輕的從門外走進來,手裡也夾著針線包、皮子以及紙筆,示意大家不要多禮,走到最後一張桌子前站好,開始認真的聽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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