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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ae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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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希行] 名門醫女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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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 21:03: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九章 澆滅

    蘇媽媽等人又是掐又是拍謝氏才緩過來。

    「你這死丫頭真是活膩了。」蘇媽媽氣得臉鐵青喝道。

    那小丫頭早已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了,叩頭請罪。

    「行了,管她什麼事。」謝氏緩緩說道,擺了擺手,「是我….不爭氣…」

    阿鸞忙帶著丫頭們出去了。

    「夫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蘇媽媽急聲說道。

    謝氏沉著臉似乎在愣神。

    「二夫人說的對的,這孤男寡女的,世子爺又直性子,那女人鬼心眼,如今又住到一個屋子裡,雖然還沒..可是他們到底是夫妻,這要是怎麼..也是正常的…這男人要是嘗過那女人的身子,可就…」蘇媽媽低聲說道。

    「別說了。」謝氏喝斷她,這樣的事她想都不能想像….

    蘇媽媽垂下頭不說話了。

    「我絕不會..讓這個女人..以媳婦的身份給我姐姐還有我供養香火…」謝氏狠狠說道,放在膝上的手將馬面裙緊緊的抓起來,皺成一團,「那老賊婦害死我姐姐,我決不能讓姐姐死後還受這等羞辱!」

    蘇媽媽點點頭,神情亦是悲憤。

    「你去把他給我叫來。」謝氏冷冷說道。

    蘇媽媽遲疑一下。

    「世子來了,夫人你好好給他說…」她知道自己夫人的脾氣,忙低聲說道。

    謝氏冷笑一聲。

    「他喊我一聲母親,我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說?我倒要哄著他了?那我成什麼了?」她一拍桌子,「叫他來了。別進來見我,給我在外邊跪著。」

    蘇媽媽嚇了一跳,不敢再勸,忙忙的出去了。

    常雲成將手裡的鵝毛筆甩了甩。

    「喂喂。別亂甩。」另一邊的齊悅忙抬手擋。但還是被濺上幾點墨汁。

    常雲成看著她臉上的點點,笑了。

    「你一邊玩去行不行?我忙著呢。」齊悅瞪眼說道。

    常雲成將鵝毛筆扔下,面帶不屑的看過來。

    「忙?」他說道,「你有什麼可忙的。」

    齊悅有些氣悶的將紙團成一團,用個投籃球的姿勢投出去。

    「怎麼才能做出手套啊。」她揉著臉愁悶道。

    常雲成看了眼散亂在桌子上的紙,上面畫著一些手掌手臂之類的圖形。

    「手套?用皮子做啊。」他說道。

    「什麼皮子,是橡膠。」齊悅吐了口氣,她已經想了一晚上橡膠是怎麼做出來的,除了記得從樹上劃一道汁液流出來外。其他的一無所知。

    汁液流出來曬乾了就是可以用了嗎?

    「不就是護手的手套嗎?羊皮最好,鹿皮也不錯。」常雲成說道。

    齊悅猛地抬起頭看著他。

    「你說什麼?」她問道。

    「羊皮,鹿皮..」常雲成說道。

    「不是。前邊那句。」齊悅灼灼看著他。

    「護手..」常雲成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說道。

    齊悅一拍桌子。

    砰的一聲,嚇得外邊侍立的阿如秋香打個哆嗦,二人對視一眼。

    又要吵架了嗎….

    她們不由往這邊湊了湊,並沒有聽到其他東西碎裂的聲音,也沒有聽到常雲成的怒喝,齊悅歡悅的聲音響起來。

    「我真笨啊,想歪了。」齊悅笑道,眉飛色舞,「我一直想著是做手術用的手套。反而忘了手套的初衷,他們又一時半時做不了手術,最關鍵是的要護手嘛!只要是能起到隔離防感染作用的手套就可以了嘛,我總想著橡膠幹什麼!」

    常雲成一句也聽不懂,反正這女人說話常常讓人聽不懂。

    齊悅笑著起身拍他胳膊一下。

    「多謝了。所以說世子爺聰明人嘛。」她笑道。

    常雲成被她拍的咳嗽一下。

    這臭女人哪裡學來的….像什麼樣子…

    「咱們家有你說的那些羊皮鹿皮嗎?」齊悅又問道。

    咱們家三個字滑過耳邊。常雲成只覺得一陣麻癢。

    「沒有就去買啊。」他說道。

    「對哦,先去看看胡三找的那皮匠做出來的東西怎麼樣。然後一併讓他把手套也做了..」齊悅自言自語道,一面喊阿如。

    阿如應聲忙進來,秋香遲疑一刻從外邊小心的往裡面探頭看。

    「我還有錢嗎」她問道。

    阿如被她問的有些失笑,看常雲成在又沒敢笑。

    「有的,雖然你的月例銀子以前一直短著,但前幾月一併都給補了,這樣倒不錯,一直攢著還不少呢。」阿如低聲說道。

    一語雙關。

    常雲成皺起眉,看了眼阿如。

    這女人以前連月銀都拿不到麼…..

    齊悅沒在意這個,她在意的是有不少呢。

    「再說,就是沒有月銀,你也不缺這幾個錢。」阿如又說道。

    這家裡最有錢的原女主人幾乎將自己所有的私房都留給你了….

    「那你多帶些錢,咱們去千金堂找胡三。」齊悅笑道。

    「又要出去?」常雲成皺眉說道。

    應聲是要轉身的阿如站住了,看了齊悅一眼。

    「你可以享受自在的一人空間了。」齊悅笑著衝他擺擺手,趕著阿如快去。

    阿如不再看常雲成轉身出去喚阿好鵲枝進來伺候齊悅換衣裳。

    常雲成站在一旁,看著這邊齊悅在兩個丫頭的伺候下快速利索的換衣裳。

    「…帶著個斗篷嗎?」

    「…不要這個,太靚了…」

    「…手爐要拿著吧…」

    女子們唧唧喳喳的談話充斥在室內,常雲成默默的看著,聽著。第一次覺得,其實女人多的地方也不一定都是呱噪煩人…

    那女人不知道說了什麼自己笑起來,常雲成看著她,嘴角慢慢的抿了抿。弧度越來越大。

    「你能認得什麼是好皮子嗎…」他咳了一聲。開口說道。

    正抖著斗篷的齊悅一時沒聽清抬頭看他。

    「什麼?」她問道。

    「別讓人騙了..」常雲成繃著臉說道,眼中閃過一絲緊張。

    都已經說到這份上,她會主動邀請吧?

    「沒事,胡三有信得過的皮匠。」齊悅笑道,一面抬起頭,由鵲枝繫上帶子。

    常雲成吐了口氣,咬了下牙。

    「我..」他張口要說話。

    門外傳來丫頭的回稟聲。

    「世子爺,夫人請你過去。」

    常雲成的話便嚥了口去。

    「你快去。」齊悅聽見了說道,一面衝他笑了笑。

    看著那女人帶著兩個丫頭走出去了。常雲成才向謝氏的院子走去,剛進了院子,丫頭傳了進去。門簾便被掀開了。

    常雲成含笑看去,卻看到是蘇媽媽神情複雜站出來,身後跟著一個小丫頭。

    「世子爺。」蘇媽媽喊住他,低聲說道,「夫人讓你跪下思過。」

    常雲成一愣,目光落在那小丫頭手裡捧過來的墊子上。

    「本該你直接去你母親牌位前跪著,但是…」謝氏冷冷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掃過他的臉,眼中越發憤怒,,「這還沒到春天呢。你臉上的就開了花了…」

    常雲成看著謝氏,眼中不解。

    「你先在我這佛前跪著,去去你那臉上從那女人那帶的笑,免得過去了讓你母親看到了,在地下也氣的要再死一次。」謝氏冷冷說道。

    常雲成的面色瞬時鐵青。看著謝氏。要說什麼。

    「你什麼也不用給我說,雲成。你已經給我撒過一次謊了,我不想再聽你撒謊。」謝氏不再看他,長吐一口氣,目光落在跪著的常雲成的身後,「你什麼也不用說,你自己心裡清楚,你清楚你這幾天看著那女人,心裡想的是什麼,別找話說,你不會騙人,你的臉上都寫得清清楚楚…」

    常雲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神情複雜。

    「出去,跪著去,我不想看到你這副樣子,我也不會讓你母親看到。」謝氏一字一頓說道,伸手向裡間的佛堂一指。

    常雲成衝她叩了個頭,逕直進去了。

    過了午,謝氏躺在裡間瞇著眼小憩,小丫頭輕輕的捶腿。

    蘇媽媽掀簾子進來,欲言又止。

    「你心疼他,我就不心疼嗎?」謝氏先開口了,慢慢說道,「我從十七歲那年替姐姐拉住他的手,我就再沒想過別的,我把當自己的眼珠子來養,我比疼自己的眼珠子還疼他….」

    蘇媽媽歎口氣。

    「世子爺已經跪了好一會兒,大小姐那邊,又冷,地上又涼,世子他又不肯墊著墊子…」她低聲說道。

    謝氏猛地睜開眼。

    「不是拿了墊子嗎?」她問道,眼中滿是擔憂。

    「世子爺不肯定墊,就那樣跪著。」蘇媽媽說道,「夫人,他這是知道錯了,在自己罰自己呢,這孩子你還不知道嗎?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謝氏面色已然鬆動。

    「夫人,二夫人來了。」門外丫頭說道。

    謝氏和蘇媽媽都吃了一驚。

    二夫人坐著轎子,身旁跟著一群婆子丫頭,女兒常英蘭也過來了。

    「伯母。」她笑著扶著母親走過來。

    「這大雪天這麼冷,你怎麼出來了?」謝氏伸手拉住邁進門的陳氏,握著她那冰涼的手,一疊聲的埋怨,「有什麼事打發人來說,就是讓我過去也行,養著那些人都是吃乾飯的嗎?」

    陳氏只是溫和的笑著,因為受冷,面色有種不自然的潮紅。

    「最近好多了,所以想出來走走。」她說道,坐在炕上。

    蘇媽媽指揮著丫頭們一陣忙亂將炭爐都擺在陳氏身前。

    「我來吧。」一個穿著絳紫交領襖梳著同心鬢的纖瘦女子將一個手爐放在陳氏手裡。

    大家這才注意到她,眼中有些驚訝。

    這女子十七八歲年紀,身材嬌小,銀盤臉,明眸大眼,舉止端莊,雖然穿著簡單,但卻掩不住那出身大家的風範。

    見到眾人注視,她微微垂下頭,站在了陳氏身後。

    一旁的常英蘭微微撇了撇嘴。

    「這是我姐姐家的孩子。」陳氏含笑說道,一面拉過那女子的手,「郁芳,見過侯夫人。」

    謝氏聞言很是驚訝。

    「是饒家的女兒?」她問道。

    饒郁芳走出來幾步,沖謝氏低頭施禮。

    「郁芳見過夫人。」她說道,聲音輕柔溫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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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 21:04: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 止步

    陳國公家有三個女兒,陳氏是老三,上有兩個姐姐,老大嫁入江南大族徐家,老二嫁入山東清貴饒家,如今賢政殿大學士的便是這二女兒的丈夫。

    這不會是陳氏姐姐嫡出的女兒吧?嫡出的女兒怎麼會輕易出門,去外祖家倒是可以,這麼遠來姨母家那就不太可能了。

    謝氏一瞬間便明白了陳氏的意思。

    這是要她相看相看了…

    按理說他定西侯娶饒家的女兒也是門當戶對,只是那是對嫡女來說,庶女嘛….

    可是但凡有個官職勳職的,家中的嫡女都要找嫡子,給人做填房的都少見,更別提做小了。

    「這是我姐夫小弟的女兒,父母去得早,一直跟著他們這邊長大。」陳氏含笑說道。

    是饒家的嫡出女兒!

    謝氏有些驚喜,但這父母早亡的孩子..

    不過饒家的孩子,又是跟著陳國公家女兒養大的,教養出來的自然差不了。

    「我說呢這通身的氣派,跟你一個模子出來的一般。」謝氏笑道,伸手,「來,我瞧瞧。」

    郁芳低著頭走過來,將手放在謝氏手裡。

    手掌圓潤,也沒塗指甲,修剪整潔,有骨頭有肉,正是謝氏最喜歡的類型。

    謝氏又看她的臉,越看越滿意。

    蘇媽媽在謝氏伸手的時候就已經去準備了見面禮,此時忙捧上來。

    「來拿著玩吧。也不知道你來,別嫌棄。」謝氏笑道,將一套三隻的絞死銀鐲子遞給她。

    郁芳大大方方的接了道謝退了回去。

    「英蘭,帶著郁芳去你大嫂那裡玩吧。」陳氏說道。

    謝氏沒說話。

    「哦。」常英蘭慢慢應了聲。對謝氏施禮告退。

    「去吧。」謝氏含笑說道。

    常英蘭出了門。站在廊下沒邁步,郁芳安靜的跟在她身後不催也不急。

    「大嫂那人悶的很,又不愛和人說話,最沒意思了。」常英蘭轉過頭低聲和她說道,「我們去淑蘭那玩吧。」

    郁芳眼中帶著笑意。

    「妹妹,我聽王媽媽說,二妹妹好像不太方便吧?」她低聲說道。

    英蘭愣了下,這才想起來周姨娘突然被送到家廟去了,雖然對外說是為老侯夫人祈福。但這種話對於侯府大家裡三歲的小孩子都不信,二小姐的生母是周姨娘,雖然沒什麼關係。但她還是主動閉門謝客了。

    這女人倒是什麼都知道!才來了幾天!

    「沒事,我去了就方便。」英蘭說道。

    郁芳了然一笑,垂下頭不再說話了。

    二人再次邁步向外走去,剛要出門,就聽見身後有人急急的走路。

    「…他不好了,你心裡還不是更不好..你們母子兩個這是何苦!」陳氏的聲音傳來。

    英蘭關心母親忙回過身,郁芳也跟著看去,見陳氏從屋子裡走出來,走的很急也不用人扶著,身後謝氏。丫頭婆子忙忙的追上。

    「母親。」英蘭立刻回身也跑過去。

    郁芳自然跟過去。

    她們過去時,陳氏已經進了一間屋子。

    「快起來,嬸娘說了,讓你起來。」她的聲音從內裡傳來。

    謝氏也掀簾子進去了,婆子丫頭們停下腳留在了門口。

    「這是…」英蘭疑惑一下。

    「這是放先夫人靈牌的屋子。」一個婆子低聲和她說道。

    英蘭恍然。先侯夫人是如今侯夫人的親姐姐。別的人家的填房忌諱不會讓前任的靈牌擺在自己院子裡,但小謝氏不忌諱。自從嫁進來的當天就把姐姐的牌位擺過來,一直到現在。

    「誰在裡面?」她不由疑問道。

    話音未落就聽到內裡的聲音。

    「我沒事,母親。」

    世子爺…

    英蘭更是大吃一驚,轉頭看一旁的郁芳。

    郁芳帶著幾分好奇向這邊看。

    常英蘭一咬牙轉身走下來。

    「沒事,我們走吧。」她拉住郁芳說道。

    郁芳哦了聲,點點頭乖乖的跟著她轉身。

    才走了沒幾步就聽身後簾子響動丫頭婆子們騷動,常英蘭便忍不住停下腳看去,郁芳自然也跟著看去。

    一群女人中間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他低著頭似乎在看自己的腿腳,雖然隔得遠,但饒郁芳還是一眼看清了他的形容,她不由怔了下,旋即面色微紅垂下頭。

    就是他吧….

    「世子哥哥怎麼了?好像腿腳不利索..」常英蘭到底忍不住,看了眼郁芳,「你先出去等我。」

    饒郁芳有些失笑,微微看了常英蘭一眼。

    常英蘭話出口也覺得失禮。

    「你在這裡等我,我看看怎麼了。」她訕訕說道,不待郁芳答話,便忙過去了。

    常雲成進了屋子後,一陣忙亂。

    「用藥酒擦擦..」

    「還是得用些膏藥吧…」

    看著捲起褲腿膝蓋上的淤青,謝氏到底忍不住哭起來。

    「我沒事,母親,這連皮外傷都算不上。」常雲成說道,笑了笑。

    「去找大嫂來看看。」常英蘭喊道。

    這話喊出來,室內卻是安靜下來。

    氣氛有些怪….

    常英蘭有些摸不到頭腦,自己沒說錯什麼啊,大嫂是神醫啊,這個不是她看最合適嗎?

    謝氏面上浮現猶豫。

    「不用了。」常雲成笑了笑說道,自己啪啪幾下拍好了藥酒,放下了褲管,說著站起來走了幾步。

    「看。沒事的。」他說道。

    謝氏看著兒子帶著欣慰歡喜悲傷種種情緒眼淚流的更厲害了,她點點頭,用手帕掩住嘴。

    哭聲卻從外邊傳來。

    是女子低低的壓抑的哽咽。

    屋內的人都愣了下,向外看去。隔著厚厚的門簾看不到人。

    「饒姑娘。你這是怎麼了?」有丫頭婆子小心緊張的詢問。

    「沒事,沒事,我失禮了。」低柔的女聲傳進來,「我只是只是感懷身世…我想到父母去得早…都不知道被父母罰跪是什麼滋味..」

    常英蘭聽得差點氣炸了,合著你家裡人都是對你太好了!你倒感歎沒人打罵了。

    但這邊謝氏和常雲成卻是聽了有別的感觸。

    常雲成的視線便又往門邊看了眼。

    這一眼落在陳氏和謝氏眼裡。

    「英蘭,你怎麼待你姐姐的。」陳氏低聲喝道,「哪有這樣待客的。」

    誰想待這樣的客,常英蘭難掩氣憤,卻又不敢惹母親生氣。重重的施禮蹬蹬出去了。

    「快走吧。」

    腳步聲細碎的離開了。

    「是你嬸娘姐姐家的姑娘。」謝氏似是隨口對常雲成說道。

    常雲成哦了聲,謝氏便不再提,拉他坐下接著詢問傷情。

    此時千金堂後院的裡氣氛也有些緊張。很多人圍著一圈。

    每個人都神色緊張屏住了呼吸看著胡三將一根細長的管子一點一點的按入水桶裡。

    當轉過一個位置時,咕嘟咕嘟幾個氣泡冒上來。

    「還是不行…」眾人齊聲歎氣。

    齊悅站起身來,看著一旁扔著的幾根管子。

    「密封性達不到。」她喃喃說道,「會造成輸液污染..我異想天開了,幾十年代都還沒解決呢,我現在就想解決…」

    大家看著她都是一臉沮喪。

    「師父..」胡三更是慚愧,似乎這管子做不好都是他的錯,「那皮匠說了,做的不成的話,他會把錢退回來了..」

    齊悅瞪了他一眼。

    「人家的功夫就不值錢?」她說道。「哪有這樣的,你可別去給人要錢,我丟不起那人。」

    胡三摸著頭笑了。

    「沒事,這個不成是正常的,成了才是異端呢。」齊悅看著大家沮喪的神情笑了。揮了揮手。「來,我們再試試這個虹吸。」

    立刻有人再端來一盆水。

    齊悅很快用虹吸吸出來了。大家一片歡騰。

    齊悅也鬆口氣,揉了揉酸疼的手,雖然不太好使,但好歹也算是能用,多少也算成就了。

    「這個是手套。」齊悅又將方纔畫好的圖給胡三。

    「手套?」胡三看著圖有些不解,「是師父你經常帶的那些嗎?那些皮匠可不做不出來..」

    齊悅笑著給他解釋了要用來做什麼起到什麼功效,至於別的就讓那些皮匠們想吧,專業的事還是專業人來考慮的好。

    劉普成還沒回來,齊悅將昨晚看到不懂的問題又請教了張同便回去了,她現在最要緊的是先把這些理法死記硬背住,然後再現場觀摩學習。

    常雲成一直到了很晚才進門,齊悅聽到他進門,高興的過來問好。

    「嗨,我今天做成了一個虹吸,雖然不太好用…」她帶著幾分想要分享自己高興的心情說道。

    常雲成沒有看她也沒有理會她,由秋香解下衣裳。

    「你的腿怎麼了?」齊悅說到一半看他向內走去,腿腳有些僵硬,走路一瘸一拐的,忙問道。

    常雲成依舊沒答話,進臥房門時被門檻絆了下。

    齊悅忙伸手扶住他。

    「受傷了嗎?我看看…」她說道。

    「走開。」常雲成被她扶住胳膊,如同觸電一般,猛地甩手,喝道。

    齊悅不提防再加上彎身要去看常雲成的腿,這一下重重的甩在肩頭,人應聲跌了後去。

    瓷器碎裂聲,木架倒在地上,其上的美人瓶碎散滾落。

    齊悅踉蹌幾步手抓住隔扇框站穩。

    常雲成硬生生的收回邁出的腳以及伸出的手,看著這女人驚愕的面容,攥起的手指甲掐破了手心。

    多麼熟悉的一幕…才過去多久,她竟然都忘了。

    齊悅收起愕然,笑了。

    她拍拍手,看了眼常雲成,又衝他舉起手做出兩個推了推的手勢,什麼也沒說雙手一收轉身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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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3 12:13: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暗潮

    夜半的時候又下起雪,齊悅一大早睜開眼的時候還以為又睡到天光大亮。

    「還早呢。」阿如說道,一面往炭爐裡加了炭。

    齊悅起身在室內活動下手腳,透過毛紙窗戶看外邊。

    「看來沒睡懶覺的命啊。」她笑道,一面披上大斗篷,「我去上個廁所..」

    阿如看她往外走忙喊住她。

    「世子爺已經出去了。」她說道,帶著幾分小心的窺探,指了指那邊。

    齊悅哦了聲。

    「我還是用你的吧,方便些。」她笑道,擺擺手走出去了。

    阿如站在她身後一臉擔憂。

    昨晚那一刻之後沒有拌嘴沒有吵架沒有故意的針鋒相對,她們一直期望這二人能平和相處,但真的平和了,卻更覺得心驚肉跳。

    到底是怎麼了?不是已經好多了,怎麼突然就…

    「秋香,昨天世子爺是怎麼了?」她低聲問進屋子裡的秋香。

    秋香衝她擺擺手,四下看了看,小步走過來。

    「昨天,世子爺在夫人那裡跪了半日…」她低聲說道。

    阿如愣住了。

    是..夫人..

    她歎了口氣不再問了。

    齊悅梳洗完畢自己吃了飯,就安靜的坐在屋子裡。

    「世子爺在書房呢。」阿如趁著倒茶的機會,似乎是閒談說道。

    齊悅哦了聲。

    「也真是不方便啊,佔著人家的屋子,我得找個機會搬出去了。」她笑道。

    阿如遲疑一下。看著齊悅又低下頭。

    「少夫人,夫人那邊…你看…你是不是…」她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道。

    「她又怎麼了?又來找咱們麻煩嗎?」齊悅不解的抬起頭看她。

    阿如看著她有些憂急。

    「少夫人,你這樣想,跟夫人的關係只會越來越不好。」她說道。「她畢竟是婆婆。你要..」

    「討她歡喜?」齊悅接過話笑道。

    這不是挺聰明的嘛,阿如忙點頭。

    齊悅笑著轉了下手裡的鵝毛筆。

    「阿如,這門親事,侯夫人一開始就不同意是吧?」她問道。

    阿如點點頭。

    「但是這門親事偏偏成了。」齊悅說道,看著阿如,「這已經不是她討厭不討厭我的這個人的問題了,而是這件事,這件違背她意願的事,已經成了她執念。只要我存在一天,那就提醒這她的恥辱。」

    阿如看著她,聽懂了。臉色變得慘白。

    「那就…那就沒有辦法嗎?」她顫聲問道。

    婆婆不喜歡兒媳婦,那這日子可怎麼能好好過,如果是別家不管事的婆婆也就罷了,但在他們家,侯夫人是家中的第一女主人,更何況,世子爺對母親那是言聽計從的…

    「有啊。」齊悅放下筆,帶著幾分鄭重。

    阿如瞬時高興起來,她就知道少夫人聰明能幹。

    「離婚,讓她扳回一局心願得償。」齊悅微微一笑道。

    阿如瞬時被澆了一頭冷水。

    「離..離婚?」她結結巴巴道。跟著齊悅時間長了,對她的冒出的沒聽過的詞也能猜到大概,「是和離?」

    「被休我可不幹。」齊悅說道,接著拿起筆,「又不是齊月娘非要來他們家的。既然請進來那自然還要請出去。被休?憑什麼!」

    「我不是說這個。」阿如跺腳道,這少夫人的思維真是….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齊悅說道。「好了,阿如,我都知道,我自有打算,你快忙你的去,我抓緊時間看會兒書,將來可是要靠這個吃飯呢…」

    說這話起身推著她往外走。

    「什麼..什麼叫靠這個吃飯?」阿如更加迷惑,問道。

    「我真的成神醫了,給侯府掙面子,侯爺才會護著我嘛,要不然我在家怎麼還能蹦躂的這麼歡,所以就是說靠醫術吃飯嘛..」齊悅笑道,將阿如推出門,「你去玩會兒吧。」

    是這樣嗎?阿如還要問什麼,門被齊悅關上了。

    此時府城裡很多商戶才打開門,位於城中心的回春堂也不例外。

    小夥計縮著肩頭剛拆下一塊門板,就聽一陣嘈雜緊接著人撞了上來。

    「大夫,大夫…」他們大聲喊著,期間還夾雜著哭聲,硬生生就要擠進來。

    「幹什麼幹什麼幹什麼!」小夥計大聲喊道,「還沒開門呢!」

    「大夫,快請大夫,我大哥不行了..」為首的是兩個大漢,穿著獸皮襖子,一看就是獵戶。

    夥計定眼看了,認出來了。

    「哦那個被野豬頂了的。」他說道,這才伸手接著放下門板,「不是我師父看過了嗎?怎麼又來了?」

    一眾人抬著門板湧進來。

    「我大哥不行了。」眾人亂糟糟的喊道。

    小夥計探頭看了眼,不由嚇了一跳,只見門板上的男人已經神志不清,在搖頭晃腦的說胡話,而那腿上露出的傷口已然發黑流膿。

    「怎麼了?」回春堂的大夫王慶春走出來,一面問道。

    「師父,不好了,是爛..」那夥計搶過去低聲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人一把打在手上,停下了。

    「你懂什麼啊,瞎說病症。」跟在王慶春身後的是弟子吳山,瞪眼喝道。

    小夥計訕訕不敢說話了,這邊王慶春走過去。

    「大夫你瞧瞧,昨晚上開始突然不行了。」家屬們低著殷切期盼看著他。

    王慶春點點頭一拍淡定沒說完,只是挽起袖子彎下身,當看清這傷口時,他原本伸出要診脈的手停下了。

    「藥一直吃著呢吧?」他接著撚鬚收回手站起來問道。

    「吃著吃著。」家屬們忙忙的說道。

    「接著吃吧,看看怎麼樣。」王慶春說道。一面看向弟子,「再開些外敷的。」

    吳山應聲去了。

    「那,那他這沒事嗎?」家屬沒想到這麼簡單,回頭看看門板上神志不清胡言亂語的漢子。

    「吃吃藥看看吧。病症這種事。還是盡人事聽天命的。」王慶春說道。

    這話家屬聽出味道了。

    「你這大夫行不行啊?」一個矮粗漢子擠過來瞪眼喊道,「你到底看得了看不了啊。」

    這種話是大夫最不愛聽的話。

    「不行?不行你來我們這?」吳山哼聲說道。

    「那不是因為千金堂的劉大夫沒在嘛。」矮粗漢子亦是哼聲說道。

    太過分,吳山瞪眼就要再回話。

    「這樣啊。」王慶春攔住他,態度依舊和藹,「劉大夫回來了,我過來時正好遇到他。」

    聽他這樣一說,那矮粗漢子立刻回身。

    「走走,快快到千金堂去。」他喊道。

    伴著這聲喊眾人果然抬起門板亂哄哄的去了。

    「師父,你看這些人…」吳山氣憤不已。「我們回春堂什麼時候竟然還不如一個跌打損傷館了?」

    這是裸的打臉啊。

    王慶春卻神態平靜。

    「這是癤毒之症。」他忽的低聲說道。

    還在喋喋不休的吳山忽的一怔,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看向師父。

    「癤毒?這不是..」他失聲道。

    王慶春點點頭露出一絲淺笑。

    「不治之症。」他緩緩說道。

    吳山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那太好了。」他也笑了,目光看向門外。沿著街一直走,拐過兩道彎就是千金堂的所在,「既然他們不讓咱們治了,而是千金堂來治,那人要是不行,就不礙咱們的事了。」

    這才是裸的打臉呢,不過,打的就不是他們回春堂的臉了。

    吳山嘿嘿笑了。

    「師父,我瞧瞧去。」他笑道。

    吳山縮頭揣手走出門時,胡三則捧著一包袱走進門。

    一進門他便立刻被眾人圍上。

    「我的。我的..」

    大家紛紛急切的伸向他的包袱。

    「別搶,別搶..」胡三護著包袱喊道,「排隊。」

    「排什麼隊啊。」眾人不滿的嚷著。

    「不排隊就不發了。」胡三哼聲說道。

    這小子臉皮厚,大家無奈只得排隊,亂哄哄的好容易排好了。

    最前頭的是個年近三十的弟子。帶著幾分激動伸出手。

    「叫我什麼?」胡三手裡拿著一塊皮子。抬頭看著他。

    這弟子被問的愣了下。

    「我沒啊。」他說道。

    胡三將手裡的皮子掂了掂。

    「我以為你叫我師兄呢。」他咧嘴笑道,拉長聲調。「原來沒有啊…」

    弟子這才反應過來,嘴角扯了扯,伸手抓住那皮子。

    胡三手裡也拽著,不放。

    「不叫師兄,是不是就沒有皮子啊?」這弟子瞪眼說道。

    「我這麼大老遠背回來得賺聲吆喝吧?」胡三也瞪眼說道。

    太無恥了!師兄弟們哄得都上去了,將胡三圍起來又是毆打又是笑罵,當然不往抓過一皮子在手。

    「你們太無恥了!」胡三扯著嗓子喊道。

    後堂裡笑鬧成一片,張同和劉普成進來時都愣了下。

    「幹什麼!」張同忙喝道,大家這才停下看到劉普成,頓時忙低著頭垂手站好。

    「我師父讓準備的皮子我拿來了..」胡三顧不得拽被揉推的歪了的衣裳,拿著一塊皮子衝過來,「師父你回來了。」

    「這是什麼?」劉普成有些好奇的問道。

    張同剛要開口,胡三已經搶著全說了。

    劉普成又是驚訝又是高興連連點頭稱好。

    「也給我一塊。」他伸手說道。

    「啊,師父你還用學啊?」胡三問道。

    「多學一些,總是好的。」劉普成笑道,接過皮子。

    他們說到這裡前堂想起弟子們的高聲傳話。

    「師父,重症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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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3 12:13: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二章 挑撥

    千金堂因為醫治外傷為多,所以常常瀰散著血腥氣,但此時的千金堂裡除了血腥氣還多了一股腐臭氣息。

    劉普成認真的查看了傷口,神情沉重。

    「師父,這個不能治了…」張同低聲說道。

    此話一出,家屬們都慌了,更有一個婦人哀嚎一聲跪在地上就翻白眼。

    「哎呦,大夫,你還沒治呢就說不行。」門外有人陰陽怪氣的說道。

    千金堂的弟子們看過去,見不知什麼時候門口圍了一些看熱鬧的閒人,在其中說話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

    「吳山,你們回春堂關門了?」胡三沖那男人瞪眼問道。

    這話問的吳山立刻氣壞了,好好的誰願意一張口就被人詛咒。

    「我呸,你們千金堂才關門了。」他說道。

    「那你閒的跑到我們這裡做什麼?」胡三哼聲說道。

    「行了。」張同喝止他,看了眼那吳山不再理會。

    這邊家屬們又是哭又是求。

    「前幾天來,大夫你沒在…」

    劉普成哦了聲。

    「齊娘子那天在呢..」胡三又哼聲說道。

    「齊娘子在?」劉普成忙看向他,有些驚訝,「她在就好了,怎麼沒讓她治?」

    胡三哼了聲沖這邊的家屬抬了抬下巴。

    他那天雖然也沒在,但其他弟子們自然告訴他了,這種看不起他師父的行逕自然被他牢牢記在心裡。

    「他們看不上我師父,我師父都準備好了。他們抬著人另請高明去了。」他看著那些人大聲說道,「怎麼你們又回來了?那位高明大夫沒給你們治好啊?」

    家屬們被說得一頭霧水。

    劉普成輕輕歎口氣。

    「這傷口原本不止於此的,要是幾天前就割去爛肉縫合的話…」他說道。

    「大夫,大夫。求求你。我們大哥一輩子苦啊,爹娘去得早,是大哥又當爹又當娘把我們弟兄幾個拉扯大了,好容易我們能讓他享享福了,偏又…」三個漢子噗通就跪下了,沖劉普成只叩頭。

    「好,好,快起來,我盡力。」劉普成忙攙扶說道。一面看向張同,「按照齊娘子說的那些準備,我要給他清創割去爛肉。」

    「可是師父。只怕也不行啊。」張同帶著幾分擔憂拉他到一邊低聲說道,「此人已經火毒內蘊,熱盛肉腐,邪毒攻臟腑了...」

    邪毒攻臟腑,這是不治之症了。

    劉普成自然也知道。

    「不過,哪裡有看著人去死的。」他說道,「齊娘子說過,這種是外傷感染..感染..要消炎抗毒…咱們再試試吧…」

    張同一把握住他的手。

    「師父,」他憂急說道,「現在咱們不治他死是天命。但如果咱們治了,他要是死了,那就是**了…師父,這些人是城東茅山獵戶..這些人..最是凶橫無禮的…萬一…」

    劉普成拍了拍他的手。

    「你我大夫,見病治病。見危救人。別的,就不要多想了。」他說道。「人心公道,自己心安便是了。」

    張同知道自己師父的脾氣,點了點頭,不再勸說,帶著一干弟子們立刻忙碌起來。

    治吧治吧,吳山探頭墊腳往這裡面看。

    胡三走到他面前擋住了。

    「你幹嗎?」吳山瞪眼道。

    「你幹嗎?」胡三瞪眼道,「想要拜師進來叩頭。」

    吳山呸了聲。

    「我拜師?」他說道,「我瞎了眼啊。」

    胡三也不惱,哦了聲。

    「那就是想要偷師了?」他說道。

    這還不如拜師好聽呢,吳山又呸了聲,醫家治病都是講究獨門技術,自然不會輕易被同行看去,吳山自然也知道。

    「你們這破技術有什麼好偷師的..」他哼聲說道,轉身拂袖離開了。

    胡三衝他的背影呸了聲,忙來這邊幫忙了。

    劉普成消毒完畢,這邊張同也給傷者消毒完畢,還鋪上了手術巾。

    家屬們看著這從來沒見過的陣勢心裡卻是更加放心,可見這是劉大夫的獨門秘技。

    清洗創口,刀子一下一下的割去爛掉的皮肉,再次用熬製的中藥湯汁清洗,敷上去腐生肌的膏藥。

    「不用縫合了嗎?」胡三忍不住低聲問道。

    劉普成搖搖頭。

    「現在不用縫了。」他答道。

    張同瞪了他一眼,雖然他也很佩服齊悅,但對胡三這樣時時事事以齊悅的做法為標準很不滿意。

    劉普成處理完傷口,又命熬了湯藥過來,用鶴嘴壺灌下去,一刻後,傷者的精神好了很多,不再胡言亂語,氣息也平穩了。

    家屬們終於鬆了口氣,但劉普成的神情並沒有多少輕鬆。

    「這樣吧,這個傷者今晚就留在我這裡。」他說道。

    這裡可從來有傷者留在藥鋪的習慣,家屬們都愣了下。

    「你們住的遠,萬一病情反覆,來來回回的路上耽擱,我在這裡可以隨時觀察病情。」劉普成給他們解釋道,當時忙碌不能分心,後來回想起來齊悅在治療知府公子的過程中,很多細節都值得他認真研究學習,比如這個齊悅稱之為住院的觀診。

    家屬們哦了聲似懂非懂的點頭。

    「師父咱們這裡沒地方啊。」張同低聲說道。

    「把我的那間屋子收拾出來。」劉普成說道。

    張同應了聲帶著人忙去收拾了。

    大漢的妻子沒了主意,只好看小叔子們。

    「行,大夫你說怎麼就怎麼,只要能治好我大哥。」一個兄弟一咬牙做了決定,大聲說道。

    眾人點點頭。這事情就這樣定了,安置好傷者,因為千金堂沒有休息的地方,那間屋子。劉普成又不讓家屬進。於是獵戶們只好留下兩個家屬守在門外等候,其他人便便忐忑不安的離開了。

    胡三站在門口看著這些人離去,不知怎的想著方纔那家屬說的話。

    大夫你說怎麼就怎麼,只要能治好…

    要是治不好呢?胡三心裡閃過這個念頭,念頭閃過,忙擺擺頭啐了兩口。

    怎麼能治不好呢,師父本就厲害的很,再加上又用了女師父的法子,那自然是手到病除!

    胡三抖了抖衣裳。帶著幾分驕傲抬起下巴,一搖三晃的進去了。

    齊悅安靜的看了一天書,常雲成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見到她沒睡有些意外。

    他看過時,齊悅也看過來,二人對視一眼,誰也沒帶笑意,也沒說話,都移開了視線。

    「阿如。」齊悅喊了聲。

    外邊的阿如忙進來了,齊悅衝她抬手做個手勢,阿如領會,低著頭在隔扇圓光門上掛上簾子。

    齊悅這邊的燭光頓時被遮擋住了。

    阿如沖常雲成低頭施禮什麼也沒說退了出去。

    常雲成低下頭進了臥房,關上了門。

    一夜寂靜。

    劉普成是天快亮的時候才去睡的,但才躺下就被張同喊醒了。

    「師父。不好了,那人又開始說胡話了....」張同顫聲說道。

    「糟了!」劉普成翻身起來,連外套都顧不得穿直奔那臨時病房。

    這傷者的家屬雖然同意了劉普成留人住院的事,但心裡到底是不安生,一大早眾人就趕過來。結果見到的卻是比昨日更厲害的傷者。

    「大夫。這是怎麼了?你不是說好了嗎?」男人女人都圍住了劉普成,哭的喊得亂成一團。

    「我不是說好了。我是說試試,病情實在是太嚴重了,而且你們延誤了,所以現在是不行了…」劉普成給家屬們解釋。

    「什麼延誤了啊…明明是你治壞了…」

    不知什麼時候,很多人圍在千金堂裡看熱鬧,其中有人笑道。

    胡三尋聲看去,見又是吳山。

    吳山一直留心千金堂這邊,昨天雖然走了,但還是關注著,看到這些家屬們走出來他還關心的上前問候,且問出了劉普成是怎麼治的。

    「割下好些肉啊?」吳山誇張的喊道。

    這神情讓那些家屬更加不安。

    「吳大夫,這這種治法能治好病吧?」家屬們拉著吳山追問道。

    「這我可不知道,大家各有師門技術,不一樣的..你們等等看吧。」吳山搖頭笑道,但卻帶著幾分憐憫的看著這些人,只看家屬們心裡更是不安,所以一大早就過來了,吳山自然也不安,也跟著過來了。

    果然…

    該,讓你逞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過正好,死道友不死貧道…喜聞樂見…

    吳山心裡笑開了花。

    「什麼叫我們治壞了,明明是你們治壞了。」胡三跳過去喊道。

    吳山嗤的笑了。

    「我們看的時候可還沒這糟,讓他吃藥,他們也不聽,偏要找千金堂千金堂..」他搖頭晃腦說道,撇了撇嘴,「要是吃著我們的藥,說不定…」

    他說到這裡沖眾人攤了攤手。

    他這話說的慌了神的家屬更加慌了。

    「這外傷癰癤最要緊的是吃藥,這倒好,不好好吃藥,反而用刀子又是割又是劃的…沒病也得割出病來…」吳山接著說道,一面探頭看那床上躺著的傷者。

    傷口並沒有包紮,露出明顯的被刀割的痕跡。

    「你閉嘴,你懂什麼?」胡三等弟子紛紛氣道。

    吳山卻是不怕他,對著看熱鬧的人大聲的指點。

    「…城東的萬家米糧店的掌櫃的怎麼死的?..長了個膿瘡,不小心弄破了..結果呢,三天不到死了…」他說道,越說越一臉悲憤,又看著那已經完全慌了的家屬搖頭,「可惜啊可惜啊,竟然自尋死路啊…」

    大哥死了…大哥死了…本來還有救的…好好的聽回春堂的話吃藥就沒事的…結果他們把大哥送到這裡來了….結果這個大夫….這個大夫….

    「庸醫,你害死我大哥,拿命來!」矮粗的那個漢子忽的跳起來,就手抓起一旁的凳子就沖劉普成砸去。

    對於這邊的吵鬧,劉普成一直沒有理會,他認真的診脈,又提筆寫藥方,剛寫完站起身,伴著驚呼身後厲風襲來。

    劉普成下意識的歪頭躲,同時抬手抵擋,伴著卡嚓一聲,凳子斷了,劉普成也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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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3 12:14:23 |只看該作者
第113章 群鬧

    齊悅得到消息時,剛起床在屋子裡梳洗,其實她已經梳洗完了,只不過為了和常雲成錯開吃飯的時間,特意在屋子裡裝作梳洗。

    消息是胡三傳來的,他連騙帶哄再加上滿府的人都知道少夫人是神醫,一聽到是有關大夫的事,便也不敢胡亂推唐,很快將消息傳進去。

    阿如聽說是劉普成被人打了,嚇得三魂丟了三魄衝進來告訴齊悅。

    齊悅聽了當場就傻了。

    「..少夫人也別太擔心,胡三那人誇張,許是沒那麼嚴重…」阿如看齊悅的神情只怕嚇到她,忙又說道,話沒說完,就見齊悅衝了出去。

    常雲成從飯廳走出來,就看到那女人一溜煙跑去的背影。

    這女人..總是有不像女人的時候…

    倒是好腿腳…

    他不由微微彎了彎嘴角,但旋即又垂下來,硬生生的收回視線。

    「鵲枝,拿衣服,拿大斗篷..」阿如抱著醫藥包,慌亂的跑出來,一面大聲喊道。

    鵲枝等丫頭先是看著少夫人著火一般跑出去,緊接著又見阿如失急慌忙的跑出來,也都慌了。

    「阿好,阿好,給我拿錢..有多少拿多少..」阿如接過鵲枝慌亂正在熏烤的斗篷,又喊道。

    阿好衝進屋子一陣翻騰抓出一個錢袋。

    常雲成神情微凝。

    出什麼事了?他不由向前走了幾步。

    「出什麼事了?」看著阿如就要跑出門口,他終於大聲問道。

    「劉大夫出事了。」阿如停下腳回頭說道,她看著常雲成。張了張嘴,想到齊悅,最終那句世子爺你陪少夫人一起去的話嚥了回去。

    那個女人看似淡然,卻是有著執拗的倔強。

    她能有的只有這個靈魂了。那就讓她隨意吧。自己還是不要給她不必要的束縛了,那不是對她好,對她好就是隨她去。

阿如轉身奔出去了。

    常雲成又怎麼聽不出阿如的意思。

    連她的丫頭都要和自己劃開界限了嗎?

    她以後,不會再理會自己了吧….

    常雲成緊緊攥起手,似乎攥起了喉頸,不能呼吸…

    「這不是侯府嗎?咱們吃的用的不都是最好的嗎?你這馬難道不是千里良駒嗎?這怎麼跑的還不如人走路呢?」齊悅坐在馬車上說道。

    士可殺不可辱啊,馬伕一抽鞭子,使出御馬真本事。

    馬兒如同脫了韁衝出定西侯府的大門,嚇得門房都以為馬驚了。

    胡三看著脫韁馬拉著搖搖晃晃的馬車出來立刻知道是齊悅。他站起來就揮手。

    車伕的本事今天徹底發揮,說停就停下來。

    「誰幹的?」齊悅開門見山問道。

    「看病,獵戶。七八個人。」胡三答的簡單扼要,擊中關鍵。

    醫鬧?

    就藥鋪那些瘦胳膊細腿的弟子們,估計還不夠人家一個練練呢。

    「門房,我要出門,給我叫十七八個護衛。」齊悅說道。

    門房那邊愣了下,當然家裡人的主子出去自然是要有護衛跟隨的,只不過這少夫人出去的時候還真沒帶過..

    他們忙忙的應聲,就喊人。

    「帶上傢伙。」齊悅又喊道。

    門房們一個踉蹌,曾經閒聊天的時候說起某某家的某某公子,怎麼怎麼橫行霸道。動不動就喊護衛帶著傢伙打架去,不過那都是老黃歷了,開國的那些王侯伯爵大多數都是跟著高祖皇帝馬背上征戰得來的,老子們得了富貴,改不了那多年的脾性。兒子們也多是跟著爹娘草根長成的。遇到事的時候,嘴皮子都不利索。於是最愛幹的就是操傢伙動手拳頭論勝敗。

    那時候聽說在京城的當官的最愁的就是這些勳貴子弟們打架,不過隨著老一輩離去,新一輩富貴禮儀的熏陶,御史言官察言觀色對這些勳貴豪族的挑刺尋事,那種動不動操傢伙打架的事幾乎已經見不到了,對於定西侯府來說,那更是從來沒見過的事。

    如今的侯爺是個糖水裡泡大,一心追求風雅的文雅人,打架那種粗鄙事從嘴裡說出來都有辱斯文,而世子爺倒是個性格粗狂的,但卻又是個孤膽英雄,打架只靠自己,那種招呼幫手的是不屑干,至於其他的公子們,自然被教養的要向侯爺看齊,因此定西侯的門房護衛們只能靠著說別人家陳年舊事來打發寂寞時光。

    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還能聽到這樣的話,還能參與一次這樣的事…

    更想不到的是這句話竟然是由家裡的少夫人說出來的。

    門房們淚流滿面的奔出傳達這個好消息了…

    千金堂已經混亂一片了。

    內裡被堵死了,七八個大漢並四五個婦人將千金堂堵住,那些嚷著要報官的弟子夥計們一個也出不來,要不是胡三因為家門緣故自小對這種被圍攻的事很熟悉,第一時間鑽了出來,齊悅也不可能這麼快知道了。

    外邊也擠滿了人,整條街上如同看唱大戲一般擠得水洩不通。

    「..這千金堂治死人了..」

    「..人家好好的一個人,被他們留著住了一晚上,就不行了…」

    「..說是治病,誰知道是怎麼治的,住在這裡也不讓家人進去看,誰知道裡面做什麼呢…」

    「..割了好些肉呢…」

   人群裡還有吳山在做解說,得了病就是遇到難處了,難處了還有了如此的遭遇,大家很是同情,人吃五穀雜糧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不生病。因此對大夫都是愛的深所以恨的深。

    「這種庸醫,就該打..」

    「..不給他些教訓,還要害人…」

    「只認錢的黑心大夫活該打死…」

    不過這其中也有不少表示質疑的。

   「劉大夫不是那樣的..」

    「對啊劉大夫是個好大夫..」

    「劉大夫是神醫呢,聽說前一段知府公子病了。別人都治不好是劉大夫治好的…」

    「對啊對啊我聽說了。我家親戚在別的藥鋪當夥計,他親耳聽那裡的大夫說的…」

   頓時形勢有點不對,吳山急了。

    「你們懂什麼?就算劉大夫治好了知府公子,你們知道是怎麼樣才能治好的嗎?」

    這倒是更吸引人的話題,大家紛紛詢問。

    「那是要切開肚子的。」吳山說道。

    人群嘩然,這一點挑戰了他們認知,不小心劃個口子還能疼的要死,那割開肚子豈不是死定了?

    「你們不懂,這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吳山帶著幾分高深莫測說道。

    「這麼說劉大夫真的能開腹治病?」眾人這下更驚訝了。紛紛問道。

    看著眾人瞬時驚訝崇拜的神情,吳山心裡啐了口。

    老子不是來給這千金堂宣傳名氣的!

    「開腹,隨隨便便就能開腹嗎?」他哼聲說道。「那都是練出來的。」

    眾人啊了聲更加好奇了。

    「這這怎麼練啊。」

    吳山冷笑一聲。

    「給人開腹,自然是在人身上練了…」他說道。

    眾人嘩然。

    「這這,那傷者不會是被千金堂關起來給割壞了吧?」

    有人大聲問道。

    吳山不由想撫掌讚一聲智者啊。

    伴著這個訊息的傳開,外邊的圍觀者頓時一邊倒了。

    「打啊,打這個庸醫啊」

    聽著外邊的喧鬧,千金堂裡的弟子們心都涼了。

    雖然藥鋪或者大夫被看病的人鬧事不算稀罕事,但他們千金堂自開張以來,憑著劉普成的技術以及為人,一直順風順水,在鄉親中也打出了名氣。沒想到他們還是遇到這一天。

    俗話說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他們也不是神仙,給人看病哪能包治包好,遇到不講理的患者家屬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認命吧。

    當大夫的開藥鋪的哪個還沒被人打罵砸過…這是正常的。

   弟子們抱住頭。等待這一刻的到來。

   「讓開!」

    急促的馬蹄聲。以及響亮沉穩的呵斥聲在門外傳來。

    圍在千金堂外的人群頓時一陣混亂,待看清來眾舉著以及懸掛的侯府標識時更加混亂了。

    不過路是快速的讓開了。

    看到來眾。吳山心裡咯登一下,他可是聽說救治知府公子的時候,是在定西侯府,而且據說定西侯府的少夫人起了很大作用。

    庸醫可是要定罪的,再說這千金堂這次脫不清干係,就算有定西侯府出面,也改不了民眾的認知,不管最後壓不下去,定不定罪,民眾都是認定了,這千金堂是庸醫,那就足夠了。

    吳山哼了聲,和眾人退到一旁冷眼看。

    不過這劉普成行啊,竟然還能跟定西侯府的少夫人攀上關係…

    他心裡想著,就見十幾個手持棍棒的護衛停下來,一輛如同驚了一般的馬拉車也停下來,從上跳下一個年輕女子,緊接著又一個年輕女子…

    然後先頭一個年輕女子似是較弱不堪,下了馬車還沒走兩步就差點歪倒,引得圍觀的人響起一陣低笑。

    「少夫人。」阿如扶住齊悅擔心的看著她。

    這馬車簡直要人命…齊悅壓住內裡的翻江倒海,穩了穩眼神直接沖千金堂門進去。

    四扇門被四個男人堵住了,面向裡正罵的歡。

    「…打死你這庸醫也不冤…」

    「…你個黑心的庸醫死一個少一個…」

    這句話傳進齊悅耳內,她只覺得鼻子喉嚨火辣,左右看,一把抓過就近護衛手裡的棍棒。

    矮胖男人罵的越來越不解氣,他乾脆擼起袖子,準備好好的給這些庸醫一些教訓,剛抬起手,就聽背後風聲襲來,緊接著肩膀上鈍疼,棍子敲擊的悶聲響起。

    矮胖漢子哎呦一聲喊著就轉過身。

    「哪個王八蛋…」他罵道,還沒看清襲擊者是誰,又一棍子在眼前放大,幸好他是獵戶出身,下意識的仰面一躲,這棍子只敲中肩膀。

    他的人也跌了進去,門便被讓開了。

    這邊的動靜讓堂內嘈雜混亂停了下,大家都看過來。   

   見一個美貌女子邁進來,穿著妝花金線的上好襖裙,手裡攥著一根與衣裳不是很搭的哨棍。

    看病?或者…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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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3 12:15: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先兵

    千金堂裡正抱頭認命等待一場皮肉苦的弟子們也抬頭看去。

    邁入門的女子身形嬌小,手裡抓著的棍子看上去那樣的不倫不類,但所有的弟子們都沒覺得好笑,反而是眼睛一熱,有救了麼?

    不過,堂堂侯府的少夫人,真的會不管身份,要護他們一護嗎?

    這些人根本是講不清道理的…

    而傷者家屬這邊也看到了齊悅,然後看到跟進來的一眾護衛。

    「你,你們什麼人?」其中一個大聲質問。

    他們自然看出齊悅等人的穿著打扮,知道非富即貴。

    是來看病的?

    「這家是庸醫…」便有人大聲的揭示。

    齊悅沒有聽他們說話,她邁進門一眼就看到被砸的一片狼藉的大廳,然後就看到躺在地上,正被張同護著的劉普成。

    因為好幾個弟子擋著,只看到劉普成露在外邊的腿腳,不知道是..

    死這個念頭閃過齊悅立刻掐滅,這個字她想都不允許自己想在劉普成身上。

    「你怎麼打人呢..」

    這邊從突然襲擊中緩過神的漢子大聲喊道。

    這話不說倒罷,話一出口,這邊齊悅將手裡的棍子往地上一頓。

    「打人是吧?打人是吧?」她喊道,「打人誰不會啊!打的很痛快吧?我也來痛快痛快!」

    她喊道這裡,將棍子再次一頓。

    「關門,給我打!」齊悅喊道。

    也是來報仇的?可見這庸醫害人不淺啊…

    獵戶們怔怔想到,尚未再表達一下同仇敵愾。就見這些護衛紛紛舉著棍棒打了過來。

    「打錯了..」

    「..打我們幹什麼..」

    「..救命啊…」

    「…打殺人了…」

    與此同時,四扇門砰砰的被關上了,將屋內的棍棒起飛隔絕在眾人面前。

    街上看熱鬧的人只聽到裡面傳來擊打聲以及慘叫聲,一個個不由嚇得臉色發白咬手吐舌。

    「了不得了。這千金堂還惹到了定西侯府了..」

    「這下慘了…」

    「..這劉大夫莫非真的是庸醫…」

    門外議論紛紛。

    「不對。不對。」吳山大聲喊道,「是定西侯府的人在打那幾個獵戶..」

    大家頓時轟然。

    「這..這千金堂是..定西侯府家裡的麼…」

    圍觀群眾神情複雜。

    「…所以就是治死人也可以肆意妄為嗎?」吳山在人群中壓低聲音喃喃說道,「我們平頭百姓又能如何…認了吧…」

    「這世道沒有天理了…」

    悲觀的情緒迅速傳開,凝聚到一起,不知道是哪個最先拋出一塊石頭砸在門板上,緊接著便有接二連三的石頭砸在門板上。

    「我們幫獵戶們去告官!」

    「我們當證人!」

    「就算有定西侯府,那庸醫也要服罪..」

    看著群眾的情緒被調動起來,吳山悄悄的隱沒在人後,準備走開。還沒邁步卻被一人擋住了。

    「戲還沒演完呢,你就要走啊?」此人含笑說道。

    吳山嚇了一跳,見面前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穿著素青棉袍,帶著護耳,神態淡然的看著自己。

    他竟然一口說出自己的心事,吳山心裡不由狂跳兩下。

    「少多管閒事,外鄉人!」他哼聲低喝道。

    這人帶著濃濃的不屬於本地的口音,很好辨認。

    來人露出笑,一把拽住要從身邊擠過去的吳山。

    「那獵戶的傷,你看過?」他低聲問道。

    吳山急了要甩開他。

    「確定是必死無疑?」那人卻也不急,又說道,一面看著吳山。「果真如此的話,得去告官啊。」

    「關我什麼事,你想告去告啊。」吳山氣急道。

    「告官的話,得需要個證人啊,你既然診治過這個病人。自然是最合適的證人了。」那人依舊含笑說道。「沒人證明此人原本能治,但劉普成沒治好。那怎麼認證他是庸醫故意殺人罪呢?」

    吳山愣住了,停下掙扎看著這人。

    「你..你什麼人啊?」他問道。

    此人只是一笑。

    「看不慣不平的路人。」他說道。

    啊呸,這世道還有這等吃飽撐的路人啊?吳山心裡說道。

    肯定是劉普成的仇人…

    「那你得習慣看的慣了..」吳山甩了甩胳膊,脫離那人的手,但並沒有走,往千金堂那邊撇了撇眼,「人家背後有靠山…」

    那人看了眼千金堂,大門依舊緊閉著,雖然有零散的石塊砸上去,但到底是沒人敢去衝門。

    門口停著的馬車上面懸掛的侯府標記,足以震懾這些百姓。

    「定西侯府嗎?」他淡淡說道,「定西侯府身受皇恩,怎麼可能去做這等飛揚跋扈的事?只要認定那大夫果然是庸醫殺人,我想,定西侯府一定會明鑒是非的。」

    吳山驚訝的再次打量這人。

    「再說,民眾激憤,事實清楚,我想,這定西侯府不會蠢到為了一個小小的跌打大夫,做出失民心的事吧?」這人含笑說道,「要是真這樣,我想京城的御史言官們會很高興的。」

    吳山看著來人,一臉驚駭。

    「你..到底是什麼人啊?」他結結巴巴問道。

    那人只是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他的話。

    「你別管我是什麼人,我想給你做筆交易。」他伸手拍在吳山的肩頭,湊夠來幾分,低聲說道,「不知道小哥,有沒有興趣?」

    「我怎麼知道你..」吳山結結巴巴的開口,話沒說完,就感覺手裡被塞進一個物品。他低頭去看,見是一個巴掌大的布袋。

    錢嗎?

    「我可不是為了..」他嚥了口唾沫。

    那人手一抖,抽去布袋,露出一塊腰牌。

    這是什麼?吳山忍不住湊近去看。

    大夏御醫院吏。

    「這個。夠給你壯膽了吧?」那人收回腰牌。淡淡說道。

    圍觀的群眾砸了一陣門激憤漸漸褪去。

    「告官去,告官去,」

    「庸醫殺人,天理不容。」

    響亮的聲音陡然響起,伴著這聲喊,眾人的情緒再次被調動起來。

    伴著吳山率先向官府而去,眾人便如同潮水般跟著湧去了。

    一路上見到這陣勢,引來圍觀人的詢問,便有人將這裡的事再次散播。漸漸的匯入其中的人更多了,這其中有真心不平的也有看熱鬧的更有想渾水摸魚的,總之彙集到縣衙前時。人數之眾已經足夠讓差役們嚇了掉頭跑進去了。

    聽到差役的回稟,縣太爺嚇了一跳,他曾聽說民亂,但可從來沒想過自己有遇上的那一天,這要是報到朝廷,不管自己是否有錯,都是死定了。

    朝廷一定是會平民憤追究自己治下不明的罪。

    永慶府雖然是府城,但城中一分為二,千金堂這邊所屬的就是永慶縣,所以因為千金堂事件而激憤的群眾直接就近來到永慶縣衙告狀了。

    「庸醫殺人..」

    「庸醫仗勢欺人…」

    心驚膽戰的來到前堂。縣太爺聽到這裡才鬆了口氣。

    只要不是民亂就好..

    原來是個庸醫殺人啊,多大點事,縣太爺鬆了口氣。

    「可有證據?」他問道。

    「老爺,我是回春堂的,這獵戶先前在我們那治。我可以作證病不至於死。要不是那獵戶非要找千金堂的劉普成看病,只怕如今已經好了…」吳山跪在堂下一臉悲憤的說道。「原本病者自願,是他們自己選擇的大夫,是生是死與我們回春堂都無關,但醫者仁心,我實在是看不下去,想要勸說那獵戶家屬把傷者接出來讓我們繼續治療,但那千金堂竟然留人不放,還把家屬都趕出來不許探視,如今不明不白的說人死了,不僅不給個解釋,還關起門痛打家屬….」

    縣太爺聽得瞪大眼,還有這等事?竟然還有這等醫館!

    這跟匪盜有什麼區別!

    縣太爺就要發令拿人,師爺及時的咳嗽一聲,心領神會的縣太爺停下手。

    「老爺,這千金堂可不是一般的醫館。」師爺在後低聲說道。

    有靠山?縣太爺面色一驚,怪不得這般囂張。

    「知府大人的公子前一段有傷幾乎喪命,聽說就是千金堂治好的。」師爺低聲說道。

    縣太爺笑了。

    「你聽錯了,不是千金堂,是定西侯府,他們家的少夫人有神仙之藥才起死回生。」縣老爺低聲說道。

    師爺搖著折扇。

    「可是,貌似這千金堂也參與了..不管怎麼樣,這千金堂跟這兩個都有些關係吧。」他低聲說道。

    看著台上兩人低低說話,縣太爺神情猶豫,吳山心裡就明白了。

    「大人,這千金堂仗勢欺人,庸醫殺人,禍害百姓,大人,天理不容啊,青天大老爺,為民做主啊。」他大聲喊道,一口叩在地上,叩頭不止。

    這一聲喊,再加上他的叩頭,圍觀的群眾再次激憤起來。

    「天理不容!」

    「為民做主!」

    堂前頓時沸騰起來。

    「怎麼辦?」縣太爺慌了,看向師爺。

    「激起民憤了,不管是不行了,要不然大人你的清譽就毀了,」師爺低聲說道,「至於到時候是定西侯府出面也好,還是知府大人出面說情也好,都是他們的事了,就不管咱們的事了。」

    縣太爺點點頭,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如果這千金堂果真庸醫殺人,那就不是自己頭疼的事了,而是他身後的靠山頭疼了,如果這千金堂背後沒有靠山,那就更簡單了。

    「拿千金堂一干人來。」縣老爺一聲令下。

    而此時的千金堂,也結束了一片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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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3 12:15: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後禮

    因為要掌握打到失去反抗還要不傷人,護衛們費了些勁,所以戰鬥的時間長了些。

    主要是參與這種事太少了,等下次的話應該就好多了,護衛們信心滿滿的。

    原本氣勢洶洶的獵戶家屬們或坐或躺在地上,呻吟著卻是沒人敢咒罵了。

    「不要打,不要打,有話好好說..」從昏迷中醒過來的劉普成看著滿堂的狼藉第一句話就喊道。

    「老師,你別動。」齊悅忙按住他說道。

    劉普成這才看到齊悅也來了,然後才看到堂裡站著好些拿著棍棒的護衛,在地上躺倒的不是自己的弟子們,而是那失控鬧堂的獵戶們。

    「你,你,怎麼來了?」他立刻猜到怎麼回事,急的就要起身,「誰去告訴你的?胡鬧,胡鬧啊!你怎麼能來!」

    劉普成的重傷在胳膊,斷了,所幸當時偏了下頭,要不然極有可能就醒不過來了。

    齊悅看著這個老者因為疼而變形的臉,時刻整潔的鬚髮變得雜亂狼狽,就覺得鼻子發酸。

    她想起爸爸..

    想起那個腦部手術失敗導致病人癱瘓後,爸爸被激動的家屬抓著頭髮在走廊拖行的樣子…

    她抓著科室的墩布要衝出來,被一群大夫死死攔住。

    大局為重,維穩為重。不要加劇醫患矛盾….

    那成了她的噩夢,那一刻她寧願自己沒有穿那身衣裳,她不是大夫,她只是女兒。

    哪怕他是全天下人的敵人。哪天他真的作惡多端罪有應得。他都是她的父親,沒有任何冷靜沒有任何遲疑,她要做的只是衝上去擋在他身前,不讓任何人傷害他。

    「你現在快走,立刻就走,他們不知道你的身份,還來得及..」劉普成用沒有受傷的手推她,焦急的說道,「你別擔心。這沒什麼,關心則亂,他們關切自己的家人。失親之痛難免導致神魂不明,做出一些過激的事,這是人之常情,咱們醫者好好給他們解釋,說明白也就沒事了…..」

    齊悅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

    「好,我跟他們解釋,我好好跟他們說明白。」她說道,轉身向那些倒在地上的人們走去。

    劉普成還以為她聽話要走了,沒想到竟然是要去說這個。他伸著手急著要攔,卻是無果。

    看著她走過來,那些漢子們面露憤恨,但看到四周拿著棍棒嚴正以待的護衛,到底是咒罵的話不敢說出來。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怎麼能動手打人呢?」齊悅沉臉說道。

    地上躺著的獵戶們都要哭了。

    好。說得好,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一進門就動手打人呢?

    「說啊,為什麼打人!」齊悅再次喊道,又抓過一根棍棒在地上狠狠的頓了下。

    地上的大漢下意識的就縮身護住頭。

    「沒天理啊!治死人了不說還要打死人!」婦人們發出一聲哭號,滾在地上,一頭就向牆上撞去,「都死了都死了你們就滿意了!」

    護衛眼明手快擋住她,一把推回堂屋中央,死死的看住。

    「官差辦案,裡面的人速速開門!」

    門外陡然傳來亂糟糟的喊聲,同時開始辟里啪啦的拍門。

    官府?護衛們看向齊悅。

    齊悅剛要示意他們開門,門外就傳來一聲大喊。

    「獵戶家的人被他們打死了!」

    這哪個孫子造謠呢?!

    齊悅皺起眉頭。

    伴著這聲喊門外響起潮水般的喧囂聲,同時有無數人撞上門板,門應聲而開,跌進來七八個人。

    官差們將雜亂的人群擋在門外,整了整衣裳看向堂內,他們也被這堂內的景象嚇了一跳。

    破碎的桌椅板凳,地上滾著人,手那棍棒的人。

    果然是打架了…

    「官爺,救命啊..」

    大漢們大聲喊道。

    話音未落這邊齊悅搶先一步站到官差面前。

    「你們來的正好,他們打人!」她伸手一指地上的獵戶眾人喊道。

    官差們看向地上躺著的七八個男人嚎哭的女人….

    一個個鼻青臉腫…

    這是打人的人?

    「他們打人!是他們打人!」獵戶這邊的男人們都要哭起來了,沙啞著嗓子喊道。

    這邊張同和師弟們攙扶著掙扎著起身的劉普成走過來。

    「官爺。」劉普成勉強施禮說道。

    官差們也不是傻子,看到這樣子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

    「官爺他們治死了人,還打人,官爺救命啊…」獵戶們哭著喊著,衝門外探頭的人們大聲呼喝,「鄉親們啊,救命啊…」

    外邊的人們更加洶湧起來,紛紛罵著庸醫。

    看到這場面獵戶們心裡踏實了,婦人們哭的更厲害了,還頻頻的向牆上撞去。

    千金堂裡亂成一片。

    「都不要吵了。」官差們覺得頭大,忙喊道,「都跟我到衙門去。」

    劉普成歎口氣,就要應聲是。

    「為什麼去衙門?」齊悅站在他前面,問道。

    「有人告這千金堂庸醫殺人,縣老爺命傳喚。」官差看著女子穿著不凡,再看四周虎視眈眈的護衛,知道這一定是惹不起的人家,帶著幾分恭敬答道。

    「什麼庸醫殺人,沒有的事,我們不去。」齊悅斷然拒絕。

    果然惹不起的人家,看這驕縱的,官差陪著笑。

    「不是傳喚小娘子你。而是千金堂的劉大夫。」他說道。

    「只要是千金堂的人,一個都不會去,好好的我們為什麼要去過堂。」齊悅說道。

    「治死人了,還如此囂張!」門外有激憤的群眾看不下去了。大聲喊道。

    「誰說我們治死人了?」齊悅問道。

    外邊的人們一愣。

    難道….沒死嗎?

    縣衙這邊左等右等。等的都有些不耐煩了,幾個差役總算是回來了。

    凍的要死要活的人們頓時又精神了,探著頭看,卻沒有見原告被告來。

    「大人,人家說沒死人,還治著呢,所以這是誣告…」為首的官差說道。

    啊?沒死人?

    縣老爺一下急了,啪一拍驚堂木。

    「吳山,你敢誣告!」他喝道。

    吳山沒料到這千金堂竟敢不來。看來一定是有定西侯府在

    「老爺,現在是沒死,但離死也差不多了。」他大聲說道。

    「反正此刻沒死。你就告不得人家庸醫殺人!」縣老爺氣壞了,再次拍驚堂木喝道,「等死了你再來告吧!」

    說罷怒氣沖沖的喊了聲退堂甩袖子走了。

    這縣太爺明顯是找機會推脫,在百姓面前也算是交代了,現在不管,等人家那靠山出面說話,他更不會管了。

    吳山喊著還要說什麼,卻被官差轟了出去。

    你這裡不管,自然還有別的辦法,反正他要的就是搞臭那千金堂。

    聽說人還沒死。官府又不受理,群眾們的情緒便沉了下去,響起一片議論聲,隱隱有人開始詢問是不是誤會千金堂了。

    「官府不管,我們醫者自己管。」吳山大聲說道。「我要請幾家醫館的大夫一同去千金堂會診。讓他千金堂無話可說!」

    其他大夫一同會診,那病情可就明明白白了。絕不是你一家怎麼說就怎麼樣的了。

    群眾們便又激動起來,看著吳山敢如此做,那千金堂的肯定是有問題。

    「官府不管,那獵戶家可憐人無可依靠,還請眾位鄉親做個見證,讓獵戶家的冤屈得解,讓害人者受罰!」吳山舉起手一臉激動喊道,說罷沖眾人重重的施禮。

    他們就是沉冤得雪的依靠,他們是正義得以伸張的依靠,他們是懲惡揚善的依靠..

    眾人哄得一聲情緒瞬時高漲,潮水一般湧向千金堂。

    齊悅站起身,面色沉沉。

    「怎麼樣?」張同第一個問道,帶著滿臉的緊張。

    齊悅不知道該怎麼說。

    病情兇猛,但是卻不似當初剖腹療傷併發症那般令人害怕,因為這次病因很簡單。

    急性傷口感染。

    傷者陡然發出一聲喊,舉起雙手胡亂的抓撓兩下又無力的垂下來。

    站在一旁的家屬們哭出聲來。

    「清創消毒可都做好了?」齊悅問道。

    劉普成點點頭。

    「都是按照齊娘子你那般來做的..」他說道,話到嘴邊猛地停下,「不是,我是自己做的,我覺得我都做好了..」

    齊悅看了他一眼。

    「那就是說,單單靠鹽水燒酒來消毒消炎效果達不到了..」她說道,重重的吐了口氣。

    盤尼西林….

    她需要僅僅是最簡單的一盒子盤尼西林….

    但是這卻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的東西。

    她怎麼就沒多帶一些呢?

    「到底還有沒有救?」家屬再忍不住大聲問道,「你們別折騰我們了,是死是活給個痛快吧!」

    齊悅皺眉沒說話,因為門外又傳來喧囂,以及砰砰的砸門聲。

    「師父,師父,不好了,錢大夫他們來了。」一個弟子一臉驚慌的跑進來,「他們要會診!」

    會診?

    這是好辦法,人多力量大,說不定群策群力的,大家能找出更好的消炎辦法。

    齊悅高興的笑了,卻見劉普成神色一黯,而其他弟子們則是一臉頹喪。

    「怎麼了?會診不是挺好的?」齊悅不解的問道。

    「會診有什麼好的,他們是要做證人,證明師父是否庸醫殺人。」張同說道,聲音已經哽咽。

    醫館大夫會診,這是對一個大夫赤裸裸的羞辱,也就是說從大夫這邊要給這個大夫定罪,定他醫術不精之罪,一旦被定了如此結論,這個大夫的行醫之路也就算是完了。

    這樣..算什麼會診?齊悅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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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3 12:16: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六章 賭誓

    會診的大夫年紀都與劉普成差不多,圍觀的群眾也都能喊出他們的名字,可見是這城中有名的大夫,足已擔當權威也能讓群眾信服。

    「劉大夫,得罪了。」其中被稱為錢大夫與黃大夫的並沒有什麼幸災樂禍的神情,畢竟都是同行,遇到這種事還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

    而另外一個則沉著臉看上去很嚴肅一句話也沒說。

    劉普成衝他們亦是點點頭。

    「既然大家都是大夫一起想想辦法..」齊悅擠過來忙說道。

    三位大夫看向她面容愕然,錢大夫和黃大夫曾參與過知府公子救治,一眼就認出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另外那個大夫先開口了。

    「想辦法?你這小娘子是說要我們幫忙治好病人麼?」他的聲音猛地提高,喊得堂內的人都聽到了。

    齊悅愣了下,不太明白他這麼大聲說話做什麼,但還是點點頭。

    「那到時候治好了,算著劉大夫的功勞嗎?」外邊有人大聲問道。

    這話引起一片嗡嗡聲。

    「治好了也脫不了你這庸醫的罪!」

    「早幹嘛去了?纏著人家不放,耽誤了救治!」

    齊悅看著這大夫一眼,明白了。

    「大夫貴姓?」她忽的問道。

    王慶春看了眼這女子,帶著幾分坦然。

    「老夫回春堂王慶春。」他答道。

    齊悅哦了聲。帶著幾分原來是你啊的神情。

    王慶春坦然接受她的注視。

    旁邊那兩個大夫想要提醒他什麼,但沒來得及說,帶著幾分不自然,轉開視線。

    「還是請三位看看吧。如果還有救就救一救。當然,如果我是我的錯,我自然會領。」劉普成說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兩個大夫點頭說道。

    眾人便一起向傷者安置的屋子走去。

    因為是重症監護病房,雖然剛經歷一場劫難,但負責病房的弟子還是一瘸一拐的捧來了鹽水燒酒。

    「幹什麼?」三個大夫都愣了下。

    「傷者重症,實行隔離,所以進去要消毒。」齊悅在後解釋道。

    那兩個大夫遲疑一下,王慶春卻嗤的一聲笑了。

    「可笑。」他說道,推開前面的弟子。推門就進去了。

    餘下的兩個大夫遲疑一下,還是依言簡單的擦拭一番。

    「多謝。」齊悅對他們說道。

    「不敢不敢,少夫人。」兩個大夫忙還禮。這才進去了。

    因為要避嫌,千金堂的眾人是不能進去的,齊悅和劉普成都留在門外。

    錢大夫進去就見王慶春已經在查看病人了。

    「王大夫,你..嗨…這種事是不得已而為,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他低聲說道。

    王慶春哼了聲。

    「錢大夫,話可不能這麼說,這關係到我們永慶府所有大夫的聲譽,一個庸醫,無疑是害群之馬,」他看著這大夫說道。一面指了指外邊,「你看看,那些百姓,今日咱們要是不給一個說法,因為同行而包庇的話。想必他們不會答應。」

    錢大夫被他說的有些氣悶。

    「我什麼時候說包庇了?」他說道。皺眉,「我是說你態度稍好點..」

    「又不是我治死人了。我為什麼還要對他態度好點?」王慶春笑道。

    「王大夫,不看僧面看佛面,那個女子…」黃大夫低聲說道,「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什麼?定西侯府的少夫人?王慶春被嚇了一跳。

    他知道這千金堂背後可能有定西侯府撐腰,但所謂的撐腰也就是背地裡對官府什麼打個招呼試些壓力罷了,沒想到這堂堂侯府的少夫人竟然親自來了!

    這關係那絕對不一般了!

    但那又如何?他定西侯府敢向官府施壓,他敢向百姓施壓嗎?

    此時百姓的情緒已經被挑動起來了,如果定西侯府敢包庇這個劉普成,只怕要掂量掂量民意。

    他就不信,確認這劉普成庸醫殺人,這什麼定西侯少夫人還敢出面維護否?

    「王大夫,還沒看呢,別一口一個治死人..」錢大夫皺眉道,「萬一沒事死不了呢?」

    王慶春笑了。

    「死不了?」他一伸手指著床上躺著的傷者,「你們看看,這還有救嗎?」

    錢大夫和黃大夫看去,不用診脈,他們的臉色就沉下來了。

    看著三個大夫從屋中出來,堂裡堂外的人都開始擠過來。

    「怎麼樣?」獵戶的家屬還帶著希望,撲過去問道。

    「爛癤之症。」其中一個和另外兩個對視一眼,說道,「不可醫治,準備後事吧。」

    此言一出哭聲喊聲頓時四起。

    「庸醫!」

    「殺人的庸醫!」

    「抵命吧!」

    鋪天蓋地的叫聲從門外砸進來。

    這個結果其實劉普成等人已經知道了,聞言沒有說什麼垂下頭。

    庸醫殺人罪?毀了劉大夫?不,絕對不可以!

    齊悅一直皺眉在一旁思索,此時鋪天蓋地的喊聲打斷她。

    「就是不可醫治,也不能說是我們的錯!」她大聲喊道。

    她這句話讓家屬以及圍觀眾人的情緒更加激動了。

    「都這樣了還狡辯!」

    哄聲四起。

    「這傷者本就是你們耽誤了。」齊悅不理會那四起的哄聲,看著那家屬再次拔高聲音說道,「我當時要給你們治。你不聽,非要去別家治…」

    她說到這裡一停頓,

    「對啊,你們是在別家治的。人不行了。才送到我們這裡來的,怎麼能說是我們治壞了人?」她大聲喊道。

    家屬被喊得一愣,而圍觀的群眾也是剛剛知道還有這個事,紛紛低聲詢問起來。

    「那你的意思是是我們治壞了他?」王慶春問道。

    齊悅轉頭看他。

    「你們?」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他們是我診治的,不過後來,聽說劉大夫回來了,便又不讓我治了。」王慶春淡淡說道。

    「當時這人送來的時候已經很危重了,你難道不知道嗎?」張同喊道。「王大夫,你拍拍良心說句公道話,這本就是這傷者病情危重之故。怎麼能全怪到我們大夫身上。」

    錢大夫等人也是剛剛知道,看向王慶春的神情就有些凝重了。

    而堂內圍觀的人很快把這對話傳了出去,外邊的人也開始議論紛紛。

    「我們看的時候他根本就沒事。」吳山在外喊道,「要是按照我們開的湯藥,他現在就已經好了呢!」

    「你們說沒事,我們說有事,誰都說誰有理!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啊?」胡三跳出來衝著吳山罵道,「要我說明明是你們治壞了人,栽贓到我們千金堂!這人來的時候,已經不行。師兄們都勸師父不要接診,是師父不忍心看著人在眼前不治就推辭,才非要試一試,真是好心沒好報!早知道,當初就該讓你們走!」

    他說到最後手又指向了那些家屬。

    家屬被他說的愣了下。又有些心虛。這麼說的話,好像當時的確是….

    這一下看熱鬧的人都迷惑了。到底是庸醫治死還是命本該絕?

    「誰說人不行了?明明還有救,我的湯藥對症。」王慶春說道,冷笑一聲,看向劉普成,「劉大夫,你的治法不對吧?」

    劉普成一直沉默不語,此時聽了他的話抬起頭。

    「我…」他張口。

    王慶春打斷他。

    「我方才查看傷者的傷口,明顯有被刀割過,且創面比本身傷口還要大,可是你做的?」他問道。

    劉普成點點頭。

    「是,他肌肉腐爛,需要清除,否則癤毒蔓延心肺…」他說道。

    王慶春又打斷他。

    「癤毒之症,是該怎麼樣治?」他問道。

    劉普成被問得一愣。

    「用角法拔罐吸毒排膿,制生地黃、水牛角、川黃連、玄參加減清瘟敗毒飲,艾灸輔之。」王慶春已經自己說道,說罷看向兩外兩位大夫,「可是如此?」

    的確如此,錢大夫和黃大夫點點頭。

    「劉大夫,你是怎麼治的?」王慶春又看向劉普成,慢慢問道。

    「這是我們千金堂的秘法,憑什麼告訴你。」張同說道。

    王慶春哈哈笑了。

    「秘法?是見不得人的法子吧?」他笑聲一收,看著劉普成。

    劉普成要開口說話,這次齊悅搶先了。

    「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法子,我來告訴你。」她大聲說道,「先大量清水沖洗傷口,再用刀剪割去腐肉,這肉要割盡,一絲一點也不能剩下,然後熬製消毒抗菌的湯藥沖洗兼服用,所以你們看到傷者的創口比原本的傷口要大了很多。」

    她這一番話說出來,所有人都愣了下。

    「齊娘子,不關你的..」劉普成反應過來,不顧攙扶就走過來,急忙忙的要喝止她。

    齊悅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一抬手沖護衛們做個手勢。

    護衛們領會,三個站過來將劉普成擋住。

    「哦,依少夫人的意思,這不是劉大夫的錯,而是你的錯?」王慶春也明白了,他心中難掩震駭。

    這個少夫人竟然是要攔罪在自己身上。

    這他娘的千金堂是她爹開的嗎?

    想用定西侯府來壓著自己?

    王慶春瞭然的笑了,笑的很不屑。

    如果只是劉普成的罪,那撐死也不過是個庸醫殺人,但要是牽扯到定西侯府,那事情可不就僅僅是庸醫殺人了,而是要拔高到草菅人命仗勢橫行等等問題上了,這跟他們這些醫館大夫們倒沒什麼關係,但想必那些御史言官們會很感興趣。

    他就不信一個定西侯府竟然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大夫不顧聲譽違民意而行。

    反正這傷者是死在千金堂了,他說什麼也不怕。

    「這是我教劉大夫的,但是這沒有錯。」齊悅糾正他。

    「都治死人了,還沒有錯?」王慶春冷笑,一面沖四周的圍觀群眾大聲說道。

    「誰說治死人了。」齊悅亦是冷笑,看著王慶春,「你自己無知無能,治不了,就斷定我治不了嗎?」

    王慶春都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看著眼前的女子,這定西侯府是瞎了眼還是失心瘋了,怎麼娶了這麼一個兒媳婦?

    「你是說,你能治得好?」他問道。

    要是以前誰要問一個急性外傷感染能不能治好,估計都被當做笑話,但現在嘛。

    齊悅胸口起伏,不自覺的咬住下唇。

    「真是,你要是能治好,我王慶春就從這千金堂門口跪行到府城門口去…」王慶春看著齊悅的神情,搖頭笑道。

    「好。」齊悅一口接過他的話說道。

    王慶春倒被說得一愣。

    「好什麼?」他問道。

    「我要是能治好,你就從千金堂跪行到府城門口去。」齊悅看著他,一字一頓說道。

    這..這不過是隨口說得玩笑…

    王慶春愣了下。

    「怎麼?不敢打賭啊?」齊悅問道。

    他們談話時堂內漸漸安靜下來,而外邊的群眾也察覺有異安靜下來,急切的詢問裡面在說什麼。

    不敢?王慶春笑了,看著眼前的女子。

    看來這劉普成真的是這女子的爹了,都他娘的這樣哭著喊著要替人去死了,也只有為了父母之恩才能做到如此吧。

    你要去死,我何必攔著?

    「好,賭就賭。」王慶春含笑說道,「不過,要是你治不好呢?」

    「那我就從千金堂跪行到府城門口去。」齊悅毫不猶豫的看著他說道。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千金堂的眾人都呆住了,劉普臣也呆住了,他看著站在前邊擋住他的那個女子,跟自己孫女一般大的女子,她這是要將這次事的結果全部攬在自己身上!

    人死了,是用她的法子治死的。

    人死了,她認輸受罰。

    單單一個從千金堂跪行到府城門口,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那麼便再也沒人注意他這個小小的大夫。

    這件事引起的一切後果影響便都集中到這個女子的身上。

    這女子..這女子…怎麼如此的瘋狂…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嗎?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別人不知道,但阿如知道。

    她看著站在王慶春面前的齊悅,緊緊抿住嘴。

    少夫人說了,她這個人,沒別的毛病,就是一個,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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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軒然

    定西侯府的少夫人跟人打賭了!

    定西候府的少夫人要給人治病!

    定西侯府的少夫人竟然是大夫!

    當然,這都不是關鍵。

    關鍵是,定西候府少夫人要治的這個病人,是被其他大夫判了死刑無藥可救的人!

    別的大夫都說不能治了,定西侯府的少夫人說能治,難道她以為自己是大羅神仙嗎?

    她以為她只要伸伸手指頭,就能讓人生人就生讓人死人就死嗎?

    這不是瘋了還能是什麼?

    不過也有人不這麼認為,伴著這個消息傳開的,還有知府公子前一段幾乎死了又被人救了的事,而那個讓知府公子本要死卻又生了的人,正是定西候府少夫人。

    如果結果是一邊倒,這件事便只會被眾人當成一個瘋子笑話來看待,但如果結果是一半一半的話,那對眾人來說就很刺激了。

    「師父,我已經打聽清楚了,當時知府公子果然就是這定西候少夫人治好的。」吳山帶著幾分忐忑說道。

    王慶春臉上閃過一絲憂慮,莫非這女人果真有過人之技?

    「具體的情形你可打聽了?」他問道。

    吳山點點頭,帶著幾分神秘。

    「我打聽清楚了,當時是那定西候府少夫人行割腹縫合之技,劉普成湯藥扶正,這是劉普成當時用的藥方。」他從懷裡拿出一張紙遞過來。

    王慶春嚇了一跳。

    藥方都能拿出來?

    他有些激動緊張幾乎不能呼吸,顫著手接過藥方逐一逐字的看,一連看了好幾遍。

    沒錯。沒錯,這些都是扶正祛邪固本正源的湯藥,用量以及配伍都很精確,只是也不過如此而已。對他王慶春來說。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也就是說,換作任何一個大夫都會如此用藥,當然,只是指他王慶春等水平差不多級別的大夫來說。

    這也就是說,當時的湯藥診治其實都是劉普成所做,那個少夫人並沒有什麼起死回生的藥,也就是在探腹五臟六腑上有過人之處。

    「這東西你從哪裡弄來的?」王慶春問道。

    這些醫家藥方都是秘之不宣之物,更別提寫的這樣清楚詳細。連什麼時間用的都標明了,這幾乎就是劉普成親手整理的醫案。

    「是劉普成親手寫的。」吳山說道。

    王慶春幸虧沒喝茶,要不然非一口嗆死不可。

    「你。你,也瘋了不成?」他好容易理順氣,看著吳山喝問道。

    吳山嘿嘿的笑了。

    「沒有,師父,千真萬確,這個是我從千金堂拿到的..」他壓低聲音說道。

    千金堂有內鬼?王慶春第一個念頭閃過,這種事也不少見…

    看來知道這些劉普成難逃解難,所以手下的弟子們要自尋生路了吧。

    「果真是?」他還是帶著幾分憂慮問道。

    那個人給自己的怎麼會有假,他說是親自審問劉普成,而且還是劉普成親手寫下的。

    太醫院啊。那麼嚇人的地方,劉普成怎麼敢騙人。

    吳山心裡想到,再次鄭重的點點頭。

    「師父,千真萬確,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對一對筆跡。」他說道。

    說道筆跡。王慶春拍了下頭,忙認真的再次審視這張紙。他記得千金堂門口的對聯是劉普成親手寫的,此時仔細回想,果然於眼前紙上的筆跡相同。

    王慶春眼中疑慮全消。

    這一次劉普成都已經沒法子用藥石相救了,那麼這個只會開膛剖肚的定西候少夫人還能怎麼樣?

    說到底只不過是想要把罪責全部攬在自己身上,想要以她定西候府的身份逃避追究罷了。

    「既然她如此仗義,咱們就成全她。」王慶春冷笑道,一面看向吳山,「你盡快將這件事宣揚出去,越誇張越熱鬧越好,讓所有人都知道,定西侯府的少夫人誇下海口要治病救人,輸了就從千金堂跪行到城門,我看到時候他定西侯府的可怎麼辦!」

    輸了要跪,定西侯府的臉就徹底丟盡了,輸了不跪,那麼定西侯府的臉照樣丟盡了,總之,這一次定西侯府可是要大大的出名了!

    這可不是故意要針對定西候府,要怪就怪你們娶得這個兒媳婦吧!

    或許定西候府真該好好查查。

    「查什麼?」吳山不解的問道。

    「聽說這定西侯府的少夫人是不知來歷的乞兒出身,那麼他們應該去查查,這少夫人是不是他們仇家特意安排的。」王慶春整容說道,「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往死裡整定西候府呢?」

    這話說完,他收起那嚴肅的神情,捧腹哈哈大笑起來。

    吳山也跟著大笑起來。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千金堂裡劉普成沙啞這嗓子沖齊悅喊道。

    千金堂裡那些看熱鬧的人都走了,弟子們在收拾被砸爛的桌椅板凳,齊悅則圍著傷者認真的查看,旁邊站著虎視眈眈的家屬。

    對於劉普成的話,她似乎沒聽到。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腿鋸掉。」她站直身子說道,「保命的幾率就大了很多…」

    這話讓周圍的家屬頓時憤怒起來,鋸掉腿!這叫什麼能治好!一個獵戶沒了腿!活著還不如死了!

    但顧忌到還在外邊的護衛,他們到底不敢大聲咒罵,只是憤怒狠狠的看著這女子。

    齊悅可沒理會他們。

    「不過,那樣的大失血,又沒有血型試紙,我無法給他輸血,再加上傷口感染的幾率也會很大…」她又說道,帶著幾分遺憾,「說到底。還是廣譜抗菌消炎....」

    她這才看向劉普成。

    「老師,加大那些消炎湯藥的份量。」她說道。

    劉普成卻沒回答她的話。

    「你既然叫我一聲老師,那麼你就得尊師敬道,你現在立刻跟我從這裡出去!」他面色鐵青渾身發抖。用那只沒有受傷的手往外一指喝道。

    齊悅笑了。

    「行了。老師,你要是此時能去街上告訴大家,我當初切下了知府公子的..」她說道。

    話沒說完,劉普成臉色大變,一聲喝止她。

    看著滿屋子的人,劉普成額頭上冒出一層汗。

    「你,你..」他幾乎已經又是氣又是嚇的說不成話了。

    齊悅沒事人一般笑了。

    「老師,你不會,我自然也不會。」她說道。

    這孩子….劉普成看著她。頹然歎了口氣,心內五味雜陳。

    「這跟那一次不一樣,就算說出去。那一次你是救活了人,怎麼都沒事,但是這一次,這一次..」他顫聲說道,看著齊悅搖頭。

    齊悅也搖頭。

    「老師,我不是為了那個,不是為了你護過我,所以我還你情。」她說道。

    那是為什麼?

    劉普成愣了下。

    齊悅看著他,還有其他的弟子們一笑。

    「因為,這世上總有人要去嘗試新法子…」她慢慢說道。

    這句話是自己當初說的….

    劉普成頓時明白了。而張同胡三阿如也明白了。

    我不是為了這件事,而是為了這個道理。

    其他的弟子雖然一開始不明白,但隨著齊悅的話也漸漸明白了。

    「這種法子沒有錯,任何事都不可能是都成功的,總是有失敗有成功。我要你們相信。你們做的沒錯,就是這次錯了。也不用怕,錯,我來擔,而你們則只需要堅定信心,接著做下去。」齊悅說道,深吸一口氣,「你們要走的路還很長,我不希望剛邁步就停下了。」

    劉普成看著她點了點頭。

    「那麼來吧,這個傷者還沒死,戰鬥還沒結束,我們繼續努力吧。」齊悅拍拍手舉起來喊道。

    「是。」張同等弟子齊聲應道。

    劉普成看著四散忙碌去的弟子們,嘴唇抖動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來到這傷者面前,伸出沒有受傷的手搭在傷者脈上。

    「脈細數…」他緩緩開口說道。

    一旁的阿如不知什麼時候拿起了紙筆,在最上面一行寫上日期時辰,便開始記錄。

    待劉普成給傷者施了針,齊悅查看了瞳孔呼吸。

    「雖然人事不醒,但瞳孔沒有散大,呼吸沒有斷絕,還有搶救的機會。」齊悅說道。

    這邊阿如依然記下。

    「阿如,你回去拿我的東西,我得在這裡住下。」齊悅又說道。

    此話一出劉普成再次反對。

    「你一個女子家,又是侯府少夫人,怎麼能在外居住?而且還是…這藥鋪裡。」他說道。

    這樣啊,齊悅皺眉。

    「那我帶人走,咱們還去侯府那個院子裡。」她說道。

    劉普成遲疑一下。

    「這..只怕不方便吧..」他低聲說道,「還有少夫人,您還是先去給侯爺解釋一下這件事,要是通過別人傳入他耳內,只怕對少夫人您…」

    齊悅點點頭,這是應該的。

    「那我先回去,然後讓人來接你們。」她說道。

    齊悅想的很簡單,但這一次卻遇到了麻煩,她的馬車竟然被攔在了門外。

    「不讓我進門?」齊悅很驚訝,掀開車簾看著門房問道。

    門房們視線躲閃,在他們身後蘇媽媽走了出來。

    「齊娘子。」她開口說道,面上帶著幾分笑。

    齊娘子?齊悅皺眉,這蘇媽媽一向謹慎,哪怕心裡恨自己恨的要死,但言語行動上半點疏忽也沒有,怎麼一張口就喊自己齊娘子?

    「這是侯爺讓我給你的。」蘇媽媽含笑說道,看著這女子驚異的神情,只覺得神清氣爽,將手裡一張紙抖了抖遞過來。

    阿如伸手接過捧了過來。

    齊悅接過展開,頓時驚愕。

    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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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選擇

    齊悅眨了眨眼。

    沒錯,雖然是繁體字,但她可以肯定自己沒看錯。

    休書,蓋有定西侯府印信的休書,大意也就是不守婦道什麼之類的七出。

    蘇媽媽看著那女子面色驚愕,準備等待下一步的哭鬧或者暈倒之類的戲碼,但那女子只是認真的看了看那張休書,就收正了神色。

    「我知道了,我去見見侯爺。」她說道。

    「不用了,少夫人要說的那些話,侯爺已經知道了。」蘇媽媽含笑說道。

    榮安院裡,定西候焦躁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我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這個女人這次可惹了大麻煩了,侯爺,你說怎麼辦吧。」謝氏沉聲說道。

    定西候面色微微驚慌。

    「還怎麼辦?」他看著謝氏,「不是將她休了就行了嗎?」

    謝氏放下手裡的茶。

    「侯爺,你先坐下。」她說道,「你別急,仔細頭疼。」

    定西候沒好氣的坐下來。

    「最近家裡接連出事,侯爺,你可千萬要想開些,莫要傷身。」謝氏說道,從條几上的小青瓷蓋罐裡拿出一丸藥遞過去。

    定西候接過去含在嘴裡,只覺得冰涼清爽在口中散開,混沌的腦子便一刻的清寧,他吐了口氣。

    「還是你關心我。」他說道,拍了拍謝氏的手。

    謝氏笑了笑收回手。

    「我不會說話,討不得侯爺歡心。只是要侯爺你知道,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侯爺好好的,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她在一旁坐下來說道。

    這話定西候聽在心裡卻是舒暢的不得了。

    「你就是性子太悶。脾氣又壞。不過,咱們夫妻嘛,終歸是一體的。」他看著謝氏說道,「你的心我都知道。」

    謝氏笑了笑沒說什麼。

    「這個齊月娘!」定西候一刻安靜後,又想到眼前的煩心事,不由伸手按額頭,「可是要害慘我們家了..」

    跪啊,她難道不知道她這一跪,其實是他們定西候府跪下了嗎?

    眾目睽睽之下。百千民眾之前…

    定西候伸手拍住眼,他都不能想。

    「我就是去祖宗跟前跪死也不足以贖罪了,也沒臉見人了..」他喃喃說道。「這個賤婢啊,這個賤婢啊,她是瘋了嗎?」

    「早說侯爺慣不得她,如今知道了吧?這賤婢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這一下好了,全永慶府的人都知道了,過不了多久,只怕京城的人也都知道了..」謝氏說道。

    朝堂上又有新的談資了….

    而這一次將會是他定西候府…

    說起來,他定西候府自從老侯爺死後,已經幾乎消失在朝堂裡了。如果不是每年朝廷下發賜俸,皇帝說不定都忘了還有他這個定西候,所幸後來常雲成出息,重新出現在朝廷眼裡,不過這下好了。很快兒媳婦也將出現在朝廷眼裡了….

    定西候再一次重重的拍在眼上。

    他寧願朝廷的人徹底忘了他….

    他甚至可以想像。很快就有一些世家貴勳特意跑過來借口拜訪,然後拍著他的肩頭問問那一跪的風情…..

    「快將她的東西都扔出去!」定西候大聲喊道。「將她趕出去,不許踏入永慶府一步!」

    「這還不夠。」謝氏說道。

    定西候看向她。

    「休她還不夠。」謝氏說道,眼中閃閃發光,「侯爺,你要昭告眾人,表明這賤婢當初怎麼欺瞞哄騙老太太,總之就是要讓世人知道,咱們定西侯府娶她做兒媳婦是受了蒙蔽.…」

    定西候遲疑一下。

    「其實休了她已經差不多了吧,她到底是一介弱女子,又沒個父母兄弟..」他說道。

    對於這樣一個女子來說,休了她已經相當於斷了她的活路了…

    這樣一個美人就這樣香消玉殞…

    「侯爺,她明知道這次救治不好這個病人,還非要出頭,她不就是打著咱們的名號嗎?她難道不知道這麼做什麼後果?她故意的,就是要把咱們定西侯府往火坑裡推,這樣的人,侯爺,就算是美人,也是心如毒蠍,她明知道你如此看重她,維護她,還做出這種事,侯爺,我心寒啊。」謝氏淡淡說道。

    「可是萬一她真能治..」侯爺遲疑一下說道。

    謝氏看著他。

    「侯爺,就算這次能治,那一下次呢?這天下的病症千千萬萬,難道她都能治的?侯爺,這不是能不能治的問題,而是該不該的問題。」她淡淡說道,「她不該忘了自己的身份,肆意妄行,侯爺你護她一次不算什麼,但咱們定西侯府可經不起這一次又一次的驚嚇。」

    定西侯不說話了。

    「侯爺,她首先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她要做的是安在內宅相夫教子,而不是拋頭露面走街串巷,在那些粗鄙的男人中間說笑,而且還在那些身份雜亂的男人身上摸來摸去…當初子喬一則身份在那,二來也到底還小,看了也就看了,但是別人呢?就說這個獵戶傷者,你的兒媳婦,定西侯府的少夫人,就那樣…」謝氏越說越激動,說到這裡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定西侯也聽不下去了,他所想像的神醫,想像齊月娘帶來的,是那些豪門貴族的求醫救治,那種救治光鮮而高雅…一群下賤的獵戶平民…骯髒的身子….

    他不由一臉厭惡。

    「將那女人的東西收拾了,都給我扔出去。」他說道。

    「她有什麼東西?」謝氏冷冷說道,「乞兒身份進了門,這家裡有她什麼?」

    說這話站起身來。

    「讓門上的人快點。趕快打發到莊子上去,待這件事過了,就稟告朝廷,休了這賤婢。」她說道。

    總算有機會了。總算有堂而皇之的機會了。做出這等激怒民意的事,天皇老子也沒理由護著她了。

    謝氏看著不再說話的定西侯,激動的垂在衣袖下的手緊緊的攥起來,長長的指甲折斷了都沒有感覺。

    我的兒終於能解脫了…..

    「夫人,夫人。」門外有丫頭急匆匆的跑進來,看到定西侯在忙跪下喊侯爺。

    謝氏見她進來以為是聽傳喚的。

    「去,讓門上的人利索點。」她說道,「就送到牛角山的莊子去吧。」

    「不是夫人,世子爺在門上呢..」丫頭結結巴巴的說道。「他,他把休書撕了..」

    什麼?

    謝氏和定西侯都不可置信的站起來。

    這邊的事西府陳氏那立刻就知道了。

    「母親,母親。你快去,勸勸侯爺夫人,不要休了大嫂…」常英蘭一頭跑進來,拉住坐在床上的陳氏焦急的喊道。

    陳氏神態平和,跟什麼都不知道一般。

    饒郁芳跟在常英蘭身後進來了。

    「妹妹,慢點說,姨母的身子…」她低聲有些急切的勸道。

    常英蘭瞪了她一眼,又帶著懇求看陳氏。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只是那是你伯父伯母的家事。咱們怎麼好去管?」陳氏緩緩說道。

    「母親,可是大嫂真的很好啊,伯父伯母怎麼能休了她?」常英蘭急道。

    「妹妹,聽說大嫂她跟人打賭,會污了侯府的聲譽..」饒郁芳低聲說道。

    「我大嫂才不會輸。她說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常英蘭看向她喊道。再不掩飾敵意,「你從哪裡聽來的?你一天天不出屋倒是知道的挺多。」

    饒郁芳看著她低下頭。

    「行了。是方才婆子們在我這裡說,你姐姐在跟前聽到了。」陳氏看著女兒笑道。

    常英蘭顧不得理她,又帶著懇切哀求搖著陳氏的手。

    「母親,母親,他們那裡沒人會幫大嫂,大嫂太可憐了..」她說著都哽咽了,「她要是被休了,可怎麼活..」

    「沒事,她會活的很好的。」陳氏含笑說道。

    「母親,大嫂那麼喜歡你,你都不幫她!」常英蘭都要急哭了,鬆開陳氏的胳膊說道。

    旁邊的婆子忙訓斥她不該如此和夫人說話。

    「我幫她,我不幫她,還有誰能幫她..」陳氏並沒有在意女兒的態度,而是依舊含笑說道。

    就這時又有婆子急匆匆的進來了。

    「夫人,世子爺在門上把休書撕了!」她顧不得施禮就說道。

    此言一出屋內三人都愣住了,只不過愣著後的神情不同。

    常英蘭哇哦一聲歡悅的握住了手,陳氏與饒郁芳則是一臉不可置信。

    不是說,世子爺很討厭這個女人?

    不是說,世子爺一直想不再看到這個女人?

    蘇媽媽也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世子爺..這是這是侯爺和夫人..」她急忙說道。

    常雲成已經隨手一拋,那碎紙便隨著北風飄了一地。

    這邊的齊悅已經轉身走開了。

    她沒有時間在這件事上費口舌費精力,目前,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人命。

    至於這些瑣事,別急,一樣一樣來,她記著先放著。

    但她沒走幾步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常雲成?」齊悅回頭看著這個男人,有些驚訝,但同時也沉下臉,「我現在沒空跟你們廢話,你放心,等我忙完這個,再..」

    常雲成沒說話,拉起她的胳膊就向回走去。

    他的動作依舊粗野,手的力度依舊很大,齊悅被他拖著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喂,你想幹嗎,你別耽誤我時間….」齊悅只得喊道。

    常雲成一句話不說,只是緊緊拉著她。

    蘇媽媽眼睜睜看著常雲成將齊悅拉進門,阿如則恢復了神情平靜,從她身邊越過進去了。

    於此同時從門內跑出十幾個護衛。

    「世子有命,速去去千金堂,拉傷者來。」為首的一個對已經嚇呆了車伕吼道。

    車伕被吼的回過神,馬立刻如同驚了一般衝了出去,拖著搖搖晃晃隨時都要散架的車向千金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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