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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上利宇飛那件大大的體恤衫,再穿上那條長得令人髮指的牛仔褲,旖旎就那麼哀怨地走出了衛生間。
利宇飛正坐在沙發上研究著雜誌,聽到開門聲後抬頭。
濕漉的長髮微卷,一直垂到腰際上方。寬大的衣服把旖旎整個人襯得很小,她踩著魏辰的拖鞋登登登跑到沙發邊,險些被長長的褲腿絆倒。
踢掉拖鞋跳上沙發,旖旎抱腿看向身邊的利宇飛。「魏學姐呢?」
「睡覺了。」
「泡完男人就睡覺,這究竟是什麼癖好。」
利宇飛笑了笑,沒有回話。轉而放下雜誌看向旖旎,她正垂眸翻閱著茶几上的雜誌,揚眉眨眼間,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肌膚白如瓷,雙頰粉紅。卸了眼妝,睫毛依然又長又密。上勾的眼角很長,卻不是很明顯,難怪畫了眼線後顯得有些撩人。額頭上或許是化妝品的緣故,起了一個小疙瘩,紅紅的。平時有劉海遮著,所以看不見。
「這樣不是很漂亮麼,幹嗎要上那麼濃的妝。」
「嗯?」旖旎將視線從雜誌上收回,轉移到利宇飛的臉上。「哦。」含糊的應了一句,她再次低下頭。「……可不可以吃你一個蘋果。」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旖旎身處別人家裡,不得不委曲求全。她可憐兮兮地看著利宇飛,又指了指茶几上擺放著的紅蘋果。
「請便。」
於是旖旎笑眸噌亮,她得意洋洋地拿著蘋果衝向了廚房。期間,魏辰的房門有被打開的聲音,接著門縫間露出一雙裝滿笑意,準備看好戲的雙眸。利宇飛若無其事地拿出放在茶几下層的水果刀,再有意無意地瞥向那扇大門。
零點零一秒後,房門被用力關上了。關門人似乎為了表達自己不會出來偷窺的決心,還將門給反鎖了。
「學姐醒了?」旖旎啃著蘋果悠哉悠哉地坐回了沙發。
「沒,他有夢遊的習慣。」
很明顯,這個消息驚到了旖旎。她張了張嘴,結巴道,「那……那晚上……」
「我的房間是他夢遊的禁地,這點你不用擔心。」
禁地?該不會魏辰在利宇飛的房間裡有什麼痛苦的回憶,以至於他做夢都不敢進他的房間?旖旎糾結地撓了撓側臉頰,繼續啃蘋果。
手臂一抬,利宇飛的大手就拍上了旖旎的頭頂。
她似乎被嚇到了,咬著蘋果眨巴眨巴地看向利宇飛,大氣不敢喘。雖然魏辰和利宇飛最近一直都和她們混在一起,可還是有著本質區別的。
學姐很煩,卻很和藹。學長正經,卻很嚴肅。
「呃……為什麼你會和魏學姐住在一起啊……」
「和你一樣,家裡不和就搬出來了。」看出了旖旎的尷尬,利宇飛收手。「再過一年你也畢業了吧,有沒有想過接下去幹什麼?」
「沒想過。」旖旎討厭未來這兩個字,從放棄考高中,放棄畫畫的那一刻起就厭惡透了。「你呢?你們已經畢業一年多了吧。」
抬手指了指茶几上的雜誌,利宇飛背靠沙發,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準備和魏辰開家髮廊。」
旖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將口中的蘋果如數噴出。「髮……廊?」
「理髮的髮廊。」
「……哦。」旖旎為自己齷齪的想法懺悔。
小小報了美術班,準備專業加分考大專。
好像每個人未來的路都很明確,唯獨她。渾渾噩噩的,不知道究竟在做些什麼。最初是和媽媽賭氣,而後是恨意,再之後,是無人問津的悲哀。
方纔還炯炯有神的雙眼,此刻正一點一點暗淡下去。利宇飛心中一動,輕握住了旖旎垂在沙發上的手。
「我知道你需要停靠,跟我在一起,再差也有一張床可以讓你休息。」
「啊?」旖旎扭頭,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利宇飛勾了勾單邊唇角,身子前傾,吻上了旖旎的唇瓣。
這是她的初吻,保留了很久的初吻就在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夜晚被一個捉摸不透的人奪走,旖旎幾近忘記了呼吸。
如同溺水的人,只要是稻草,無論是誰遞來的都會奮不顧身去抓住一樣。旖旎頭一次嘗到了作為蔓籐的甜頭。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利宇飛。
如同每個人都有惡報一樣,魏辰也嘗到了作為偷窺者的苦頭。旖旎半睡半醒間,總覺得隔壁房間在打架。
第二天,魏辰果然掛了彩。
早餐時間,他不止一次拿眼橫利宇飛,跟著嘟囔,「說好不打臉的,這讓我今天怎麼去見我的小美女。」
旖旎一聲不響地啃大餅,只在利宇飛把小籠推給她的時候抬眼笑了笑。
旖旎和利宇飛在一起的消息散播的極快,當然是因為魏辰這個活寶的存在造成的。莫小小並不是很驚訝的樣子,反而有點放心。
她,也差不多是時候找許謙談談了。
素描暫時告了一段落,老師挑選了三分之一的人開始水粉教學。許謙拎著工具箱匆匆在走廊裡走著。他向來是早到的,每次走進教室除了畫板,椅子,凳子之外看不到任何活物。
可這一天不一樣。莫小小,到得竟比他還早。
「早。」
「早。」許謙放下手中的工具箱,開始擺放桌椅。只是手中的動作沒能持續很久,他便停了下來。轉身看向莫小小,他道,「旖旎……」
「旖旎昨天睡在利宇飛家裡,他們已經在一起了。」沒等許謙問完話,莫小小就將旖旎的近況統統告知。
「利宇飛?」眉頭輕蹙,許謙從記憶中搜尋那麼一號人物。
「你見過幾次的,高高瘦瘦,總喜歡穿黑色衣服的那個。」
「哦。」許謙回過頭,繼續把畫畫所需的工具一樣一樣拿出來,只是動作明顯沒有之前來得麻利。教室裡一時間安靜地只剩許謙往調色盒裡填加顏料的聲音。
莫小小起身坐到許謙身邊,因為緊張而臉色發白。
「許謙……我,我喜歡你。」手指都在顫抖,她連忙補充道,「我是說,如果,如果你沒有女朋友的話,可以試著和我交往看看麼?」
他的確是沒有女朋友沒有錯,可是他的狀況比有女朋友更複雜。莫小小是旖旎的朋友,拒絕的話說重了,說輕了,似乎都不妥。
慢慢擰上顏料罐的蓋子,許謙拿出小紙條寫了一串手機號。他把手機號遞到小小手邊,溫言道:「如果旖旎有什麼事,麻煩聯繫我一下。」
莫小小跨了臉,只得接了紙條坐回自己的原位。一股久違的不公平感再次襲上了心頭。
為什麼別人出生的家庭都普普通通的,她卻要落在那麼一個開酒吧的爸爸手裡。每天面對的都是市井小混混,讓她用親身實踐得知什麼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麼叫做常在灘邊走,哪能不濕鞋。
她不聽課,不做作業。早戀,打群架。凡是那個年紀可以做得壞事她都做盡了。直到墮胎以後,莫小小才有片刻的清醒。
人,不應該過這種日子的。
一個人,不是因為遇到了誰從而想改變自己,而是在自己想改變的時候,正巧遇到了那個人。許謙對於莫小小來說,就是這樣的存在。
他那麼乾淨,那麼優秀。雖只是短短幾面,莫小小卻想為了他而努力使自己變成一個好女孩。那是一種信仰。
可是……憑什麼施旖旎身邊站著一個,到這兒心裡還得綁著一個?
她憎恨這種不公,恨之入骨。
市區中心處有一家小店正在裝修。灰塵肆意揚起,裝潢的吵雜聲音也讓人忍不住歎氣。這是旖旎近幾個星期來第一次沒有上妝。
她捂著鼻子,擰眉看向利宇飛,「髮廊就開在這裡啊?」
「是啊是啊,大嫂。歡迎你以後來店裡幫忙做做清潔工啊。」頭一次看到自家老大談戀愛,那股彆扭勁樂得魏辰上躥下跳。
「魏學姐,我發現如果你右臉頰上也有淤青的話,會更帥的。」旖旎冷不丁扔下一句話,便跟著利宇飛走進了店內。
「喂喂喂,不帶你們夫妻兩人這樣欺負人的啊。小學弟,你看看,我們家大哥憋了半年多才鼓起勇氣和你表白……」
話未說完,利宇飛便扔了一個重磅炸彈給他,「魏辰,反正你這兩天不能泡妞,就留在這裡看著裝修情況。」
「老大你公報私仇。」
「餓了麼?附近有家拉麵館不錯。」利宇飛垂首問身邊看熱鬧的旖旎。
壞心眼地看著魏辰一笑,旖旎應聲,「好啊,學姐你好生看店。」
二人越走越遠,獨獨留下那個大吼,「老大你重色輕友」的小學姐在原地空守閨房。
午飯完畢後,利宇飛因為店裡還有些事就讓旖旎先回去了。臨別前,叮嚀她不要再喝酒,也不要和大老粗那幫男人混在一起。
旖旎當時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可是回到酒吧的時候,情況卻不怎麼受控制。
莫小小像是受了刺激一樣,和大老粗他們在一起划拳喝酒。那些男人在她身上胡亂摸著她也不在意,只是一個勁的笑著,喝著。時不時還蹦出一句,為什麼我努力變好,還是得不到我要的。
旖旎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莫小小,有些詫異。
她急步走上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酒瓶,順帶拍走了那些骯髒的手。「你們喝你們自己的,走遠點。」趕走了那幾個男人,旖旎扶住小小的雙肩,「小小?你怎麼了?」
莫小小定了定神看著旖旎,接著移開視線。不言不語地拎起桌上的酒瓶繼續喝。
「哎呀,旖旎。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喝有什麼意思。你不讓小小喝,那你來陪我們喝。」大老粗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來來來。」
「不來。」對於這些男人,旖旎從來都不怎麼客氣。
大老粗看了看周圍,沒有利宇飛和魏辰的身影,於是拉下了臉,命令道:「今兒沒人幫你,過來喝酒。」
瞪了他一眼,旖旎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小小恢復了一點理智,見場面不太對勁的樣子,立刻站起來打圓場。「大老粗,旖旎現在是利哥的女朋友,你確定不給這個面子?」
男人先是一怔,隨後吹鬍子瞪眼地砸了手中的啤酒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