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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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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藍寶]閒人勿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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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1:37:01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章

    電梯裡只剩下機器運作的聲響,時禕堵住了安如的去向,用眼神赤裸裸地調戲她。

    投下來的陰影遮擋了安如眼前的光線,她的手背在身後,低著頭不說話。他的語氣雖然很認真,但表情卻十分隨意,儘管如此,她的心跳還是快了幾拍。

    就在此時,電梯門打開了。安如鬆了口氣,他似笑非笑,目光難測,牽著她的手跟他一起走出去。時禕很喜歡笑,只是他的笑容很疏離,也很莫測。安如經常被他那帶笑的眼睛看得心裡發毛,她很少會讀懂他笑容裡頭的含義。

    時禕將房門打開,他作了個「請」的動作邀她進門。安如這才想起事態嚴重,孤男寡女的,這樣的舉動實在引人遐想。她站在門邊警惕地看著他,時禕察覺到她眼中的防備,倒是笑了。他摟住她的腰就把她挪進了房裡。

    他的力量有多大,安如已經見識過,只是他把自己想個玩偶一樣隨意搬放,她便不樂意了。安如還沒來得及反抗,他便已經將房門關上。套房裡的隔音設備相當的好,當房門合上的時候就已經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聲響。時禕放開了安如,逕自地往裡間走。她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掙扎了片刻便跟著他往裡走。

    聽見她的腳步聲,時禕頭也沒回,他一邊接著襯衣的紐扣,一邊分神對她說:「有兩個浴室,你喜歡哪個就用哪個。快去把衣服都換了,不然就感冒了。」

    房間裡花香馥郁,花瓶上插著正及盛開的鮮花。燈盞的燈光昏黃,她眼睜睜地看著他把濕透了的衣服脫下,隨手扔在了一邊。他背上的肌肉隨他的動作若隱若現,健美而性感的體魄讓安如稍稍失神。

    沒了聲響,時禕好奇地轉身便看見她滿臉的迷惘,他走了過去敲了下她的額頭,說道:「快去,磨蹭什麼?」

    「哦……」安如應聲,神遊般地走進了浴室。

    脫下衣服的時候,安如才發現自己的皮膚上都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雖說新加坡的氣溫不低,但在晚上淋雨還真是活受罪的。她放了滿滿的一缸熱水,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

    酒店的浴袍又寬又大,安如將腰帶收緊,然後用力地綁了兩個結。當她出來的時候,時禕已經叫了客房服務,實木餐桌上鋪上了紅白相間的桌布,上面擺著美味佳餚以及一瓶年份正好的干紅。

    她讓酒店的服務生將衣服拿去處理,隨後折回。時禕慢條斯理地拔開了紅酒酒瓶上的木塞,褐紅色的酒液滑入晶瑩剔透的高腳杯中。他的前襟因他斟酒的姿勢而微敞,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看上去十分輕鬆。

    剛才在浴室哄得太久,她的臉紅撲撲的。時禕靠在椅背上,手晃著葡萄酒,看她一臉愉悅大塊朵頤,沒有絲毫的扭捏。他也隨意地吃了點,等她放下刀叉以後,才說:「你的手機剛剛響了。」

    安如用餐巾擦嘴,準備拿手機。進浴室之前她把手機放在了櫃面上,倒沒想過有誰會找自己。不料,他卻把手機遞了過來,說:「是你的爸爸,我幫你接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說什麼了?」

    「他讓我轉告你,明天早機,不要太晚回家。」他輕描淡繪,眼睛看著酒中映著那抹燈光。

    「你怎麼說?」她追問。

    「我說,我會把你安全地送回去。」

    「然後呢?」

    「然後?然後他就掛電話了。」

    安如無言以對,時禕又繼續說:「你爸爸一點都沒有驚訝,也沒有問我是誰。聽他的語氣也不像是生氣,不過這沒有很舒坦,你還是想想要怎麼處理把。」

    「但你的語氣聽起來很輕鬆,你幸災樂禍也不要這麼明顯。」安如被他的話氣得哭笑不得,「誰讓你接我的電話的?」

    「我怕你父親擔心你。」他的表情很正經,理由也很正當很充分。

    安如再度被他噎著。在他面前,她經常是理虧的一方。

    這場忽如其來的大雨漸漸地消停了,空氣裡還洋溢著雨後獨有的清新氣息。室外的溫度降了些許,出了酒店,安如覺得寒氣逼人。時禕摟著她的腰把他護在懷裡,他的體溫一點點地溫暖著她。

    時禕召了計程車送安如回去,安如還想跟他看新加坡的夜景。她手肘撐在他的肩,膩在他身上撒嬌,「雨停了,我們晚點再回去嘛!」

    計程車司機目不斜視,但時禕卻按下她不安分的手,「別鬧,坐好。」

    她掙了掙,他的手滑到她的手掌,與她十指緊扣。終於,安如安靜了。

  ***

    回了香港,安如又經常追問母親,什麼時候到施晴家拜年。陳宇詩很無語,「跟往年一樣,你今年怎麼特別著急?」

    安海融聽見以後,說:「施晴不在家,你找你的姑姑姑父有事麼?」

    陳宇詩笑了,然後走到樓上回房間休息。

    安如挪到了爸爸身邊,把軟綿綿的抱枕墊著他的腿上,繼而辦趴辦躺地倒在沙發上,把他當成了枕頭。

    電視裡播著財經新聞,安海融拿著遙控器隨便地調著電視頻道。他拍了拍兒女的肩,笑了笑。安如甜甜地喚他:「爸爸。」

    「唔?」他應道,接著把電視關了。

    沉默了良久,安如才說:「爸爸,我想結婚了。」

    那天晚上,時禕與她在安家老宅的門前道別。當時她拽著他的手不肯鬆,她有點擔心,生怕這次一別,他會再度如同人間蒸發。有時候人就是執著,對於那些可以緊握在手的東西並不稀罕,但那些難以掌握的人事,卻千方百計地想擁有。

    時禕捏了捏她的臉頰,溫聲說:「我明天也回G市了。為了過來找你,推了好幾個重要的活動,回去以後會很忙。」

    「嗯。」安如依偎在他胸前,低聲應道。她甚少會表現出如此癡纏的一面,這舉動極符合吳珍妮口中那種「有傷風化」的罪名。但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她並不覺得失禮。

    「好了,回去吧,早點休息。」時禕舉步向前,她卻不肯,雙手繞到他頸後,掛在他身上撒嬌。他乾脆托著她的翹臀把她抱起,走到大門前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說,「我按門鈴了,被你爸爸看到你這樣纏著我,等會他就收拾你。」

    「壞人!」她低斥,

    感受到她窩在自己胸前亂蹭,時禕再是正人君子也覺得煎熬。他將她從自己懷裡揪了出來,「你到底回不回去?」

    他的聲音不復清明,安如的心有點癢。她抬眼對他對視,片刻才說:「我捨不得你。」

    扶在她腰間的手稍微收緊,他說:「沒關係,你以後跟著我,我娶你。」

    安如都忘了當時自己是怎麼反應的,依稀只記得他落在自己眉心上的吻。她這幾晚就算是午夜過後也依舊在床上輾轉反側,想起了他,怎麼睡也睡得不安穩。

    「哦?」安海融向來口才了得,但安如說的話實在太具衝擊力,他很罕見地頓住了。片刻,他說道:「雖然小晴婚期將近,但你也不用這樣著急的。說實話,我並不想你這麼早考慮這件事。」

    安海融很少會插手她的私事。在她的成長過程中,他從來都為她爭取最大的空間讓她自由發揮。他覺得人生是她自己的,儘管父母給予了她生命和物質,但仍然無權去干涉她的所想所為。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希望安如能夠成為一個獨立且有見地的人,遇到問題和困難的時候有足夠的情商和智商去妥善處理,而不是哭著向旁人求助。女兒如此渴望依附另一個男人,他實在是有點不暢快。

    挪了挪身體,安如說:「還算早嗎?小晴比我的年紀還小呢。」

    他歎氣,說:「小晴的情況跟你的不一樣。你的姑姑和姑父是看著小景長大的,他是個什麼人,大家心裡有數。但你的呢?你對他的瞭解又有多少?」

    「誰說我不瞭解他?」她悶聲說。

    「我敢保證,我會比你瞭解他。」安海融語氣淡淡地說,「你真的瞭解他嗎啊?你只知道他對你的好,在你的眼裡,他沒有缺陷。但兩個人在一起,你得接受他的全部,你不能只因為他的優點就草率下決定。」

    安如的身體僵住,她的背部線條繃得很緊,他知道她的情緒正急躁地波動,於是拍了拍她的後背慢慢地安撫著她,「別擔心,我不是在阻止你們,我只是想讓你再考慮清楚。你不覺得自己的想法太欠缺思量了嗎?婚姻不僅僅是你們兩個人的事,還是兩個家庭的事,太過草率了事,後果會很嚴重。」

    「爸爸……」安如只是叫他,之前就沒有了下文。

    「傻孩子,」他的聲音有點無力,「要是有機會,就把他帶到家裡來吃頓飯,讓你奶奶他們也見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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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發表於 2015-4-22 11:37:12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一章

    G市的氣溫比香港還要低好幾度。在安如抵達G市的第三天,天就下起了細碎的小雨。雨斷斷續續地下著,天際一片灰霾,厚重的烏雲不肯消散。

    她的父母和祖父母昨日便乘機返港,安如以在家無聊為由,拒絕與他們一同回去,反倒在G市小住幾天。

    安如的心情並沒有被這糟糕的天氣所影響,她隨意地坐在櫥櫃的櫃面上,拿著大勺子在奮力地挖著雪糕。施晴看著很英勇地在冬天吃雪糕的她,無奈地歎氣。

    待施晴也坐到她旁邊,安如把雪糕放下,問:「最近有什麼活動嗎?」

    施晴聳了聳肩,「有是有的,但是我不清楚。」

    安如知道她不熱衷這些活動,想了想又說:「你幫我瞭解一下吧?」

    「嗯,」施晴應道,接著又說,「你有沒有哪裡特別想去的?」

    「有啊,」安如直言不諱,「你幫我把時禕找出來。」

    不得不說,施晴在某些時候還是很靠譜的。到了下午,她就告訴安如,時禕今晚會在某酒店與一眾好友餐聚。安如當時正趴在地毯上拼施晴那幅粉嫩嫩的拼圖,她頭也沒抬,問:「時間和地點呢?」

    「我陪你去吧,你應該不認識路。」施晴也坐了下來,輕輕鬆鬆地協助她拼了一小角。

    到了晚上,她們跟家人交代了聲就出去了。施晴開車很慢,安如被這種緩慢的速度折騰得頭腦發昏,她一路上都是皺著眉的。

    酒店的大堂燈火通明,頂頭的巨型吊燈華美非常。安如坐在沙發上無聊地仰頭盯著上面折射出的璀璨燈光,施晴正打電話聯繫慕景韜。安如沒有告訴施晴,她跟時禕已經和好了,因此施晴貌似有點躊躇,並不是很放心讓他們見面。

    過了片刻,一團陰影投在她面前。安如抬頭,時禕正站在她跟前,他背對著光,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兩人沉默了半晌,他就把自己的手遞給了安如。安如藉著他的力站了起來,她勾了勾唇,輕聲問:「驚喜嗎?」

    「當然。」他在大庭廣眾之前親暱地親了親她的臉頰,摟著她的腰跟她一同進了電梯。

    施晴並不喜歡這種場合,於是慕景韜帶著她到別的地方風花雪月了。

    當時禕帶著她回到廂房時,原本喧鬧無比的氣氛瞬間就頓了頓,但很快,又恢復了方纔的熱鬧。

    燈紅酒綠,光影迷離。坐在中央了是三個長相端正的男人,從他們的衣著穿戴和行為舉止可以看出,他們皆是出身不凡的紈褲子弟。其中兩人的身旁還依偎著女伴,一個高貴而優雅,另一個甜美而客人。

    安如還是第一次接觸時禕身邊的人。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父親說得不錯,她確實對他的瞭解不深,除了他的姓名和相貌,其餘的一切,她貌似都不清楚。

    時禕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他的手還霸道地捲在她的纖腰上。他們剛坐下來,兩杯斟滿了洋酒就放在了他們面前。安如掃過那張長茶几,上面擺滿了形狀奇特的酒瓶,那應該是各種不同類型的酒,茶几的邊緣放著骰盅。

    剛才她已經聞到了時禕身上的酒氣,她想他已經喝了不少,或者說這群男女也已經喝了不少,混著酒喝最是醉人。

    對於突然出現的安如,那群人似乎也不怎麼好奇。時禕所表現出的佔有慾,任誰也無法忽視,心知不能玷染,而且大家並不熟悉,他們都規矩得很。

    待時禕將讓他們互相認識以後,坐在最邊上,一直窩在沙發深處的男人說:「既然有人加入,那你跟她一組。」隨後,他隨意指了個女人自己一組。

    他們在玩骰子三公,玩法很簡單,大家同時搖骰,再一同揭開,以三顆骰子點數之和的尾數最大者為勝。剛開始的幾輪,她所搖的點數並沒有最小。時禕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將她大半個身子都圈在懷中。他不時按住安如的手指點著她要怎麼搖,他灼熱的氣息緊緊地包圍著她,她不自覺地回身與他依偎。

    這樣放肆的癡纏還真讓人羨慕,這幫男人邊喝酒還一邊在相互調侃,簡簡單單的話語卻包含著別樣的深意,雖然不算露骨,但還是聽得安如耳根發熱。

    到了後來,他們都揮開了女伴,親自搖骰。他們經常流連夜店,這點小技巧還是有的。他們從容地拿著骰盅搖了一番,然後與安如一同揭開。

    這次,換成了安如敗北。

    時禕似乎早就料到結果,他逕自拿起酒杯,二話不說就灌了一杯。當他想把安如那杯也一同解決時,坐在他旁邊的紀敬就按住了他的手,「阿禕,代酒可是要懲罰的,你不是忘了吧」

    安如聽得出來,他的話並沒有任何提醒的成分,他單純是幸災樂禍而已。

    時禕很少會有固定的女伴,以後搖骰喝酒的時候就數他毫無顧忌最是瀟灑。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他們怎麼不有怨抱怨,有仇報仇呢?他平日跟他們相聚也會玩得很盡興,也知道他們肯定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自己,但他並沒有停下動作,乾脆利落地把酒全數喝下,過後才說:「罰就罰,先記著。」

    那三個男人對視了眼,紛紛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他們眉宇間似乎流露出某種默契,正在前一秒達成了某個共識。

    果然,再來一局時,安如依舊是輸。

    時禕還是很從容地灌了兩杯,他的手順著她優美的背部線條游曳了片刻,低聲在她耳邊說:「來,繼續。」

    安如知道自己是無法跟他們這群高手對峙,她問:「要不你來?」

    時禕低笑,嘴角輕翹。燈光打在他臉上,明滅不定的光線讓他臉部的線條柔和了幾分,他的眼角斜斜勾起,整個人越發顯得放蕩不羈。他動了動唇,聲音有點沙啞,「你來,愛怎麼搖就怎麼搖。」

    耳邊響起一陣調笑聲,三個大男人起哄還真是讓她哭笑不得。她繼續搖,繼續輸。他們還是在攻擊時禕,看來他還真在這種場合得罪了不少人。

    「你還真狠心,怎麼不幫這喝兩杯?」紀敬放開骰盅,伸手摟過女伴。

    朱明也說:「女士替男士喝酒,份量可是減半的。」

    或者是時禕那無所謂的態度讓他們的仇報得不夠激情,他們皆把矛頭指向了安如。時禕看上去還是清醒的,他笑罵他們不厚道。

    安如眼帶笑意,並沒有拒絕,拿起酒杯就往嘴邊送。這酒的酒精含量比她想像中還要高,辛辣的味道狠狠滴刺激著她舌尖上的味蕾,她的喉嚨似是被火灼燒一般,有點難受,又帶點刺激。當酒杯見底時,她覺得臉頰燙得很,眼前的燈光讓她覺得頭暈,她竭力地維持儀態,裝作淡定地將酒杯放下。

    他們的起哄聲一陣高過一陣,聽得安如的耳朵嗡嗡作響。接著,她又聽見他略帶焦慮的聲音,「你怎麼樣?」

    她搖頭說沒事,接著強打起精神又跟他們玩了幾局。他們見好就收,又把骰盅交到了女伴手中。之後,安如也不會輸得太頻繁。

    最終安如還是喝了三杯烈酒,她的酒量雖好,但也經不起這樣折騰。她頭暈都很,腸胃裡似乎在翻滾,她告訴時禕要上衛生間以後便舉步往外走。

    時禕原本還半磕著眼跟他們在胡言亂語,聽見安如的話他瞬間就清醒過來,他埋怨地看了他們一眼,緊接著也追了出去。

    安如還能站直行走,她逮著侍者正問衛生間具體的方位。時禕走到她身邊,那侍者很識相地走開了。看見來人是他,她也不再勉強自己,抱著他的腰就把自己的重量都壓到他身上。

    「想吐嗎?」他觀察著她緋紅的臉頰,問道。

    安如把臉埋在他胸前磨蹭,「不想,就是有點難受。」

    走廊裡的瓷磚光潔照人,上面映著他們親密的倒影。時禕托著她的腰,把她帶到不遠處的休憩區。

    休憩區是專門為他們這種喝得半醉半醒的人準備的,這裡被籐蔓纏繞的植物和做工精緻的屏風巧妙地隔開,裡面放置了幾組鬆軟的沙發。前方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霓虹透過窗戶映入眼裡,一眼傾城。小型的木質舞台上放著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在幽暗的燈光照耀下,分外的浪漫。

    安如膩在他身上,輕聲問他:「你會彈嗎?」

    他走了過去,開打了前頂蓋,手指在琴鍵上動了動,隨後說:「很簡單的。」

    安如示意他露兩手,於是他便坐了下來,有模有樣地彈了一小段《月光曲》。她平日聽慣了大家演奏,此時倒是吹毛求疵,半真半假地說:「我聽過這麼多男人彈鋼琴,就你的最差了。」

    他站了起來,手扶在琴上轉頭看著她,意味不明。她的酒意漸露,目光變得不復清明,她對著他傻笑,笑靨深深滴陷了下去,越發地顯得人比花嬌。

    鋼琴的後蓋沒有打開,時禕將她抱上了上去。安如身體失衡,雙手卷在他頸後,他的手撐在她兩側將她鎖在可控的範圍內,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她突然覺得有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動了動唇想說話。但他卻二話不說,抬頭就覓到她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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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1:37:22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安如不假思索便回吻。他的舌靈活地滑進了她的口腔,放肆地追逐她的丁香小舌。安如攀著他的肩,她本來毫不怯場地與他角逐,但他的攻勢狂熱且猛烈,她招架不住,偏著頭想躲開。

    時禕的手掌繞到她身後,一掌就捏住了她的後頸。她動彈不得,只能順著他的意與他放縱熱吻。他似乎偏愛這個動作,每當他掐住自己後頸的時候,安如都會覺得莫名地心慌。

    灼熱的唇瓣在她細膩的肌膚滑行,他吻過她的下巴,然後徐徐往下,用牙齒輕啃。安如被他的細小卻堅硬的胡茬扎得發癢,她仰著脖子逃避。優美且修長的頸部線條展示在他眼前,時禕勾著她的腰,埋首在她的頸窩間,汲取她身上動人的香氣。

    「時禕……」安如喘息,覺得渾身燥熱,他強烈的氣息霸道地闖入她的感官。

    「我在。」時禕聲音低啞地應她。他將她抱起,她便整個人掛在他的身上,抬著半醉的美眸注視著他。

    兩人的目光在靜謐的氣氛中慢慢地纏繞,難以分離。

    安如伸手在他臉上輕撫,用手指臨摹他的輪廓。他動了動脖子,吻住了她的手背。她突然笑了,伏在他身上,輕輕地在他肩上磨蹭。

    耳邊儘是她的嬌笑聲,時禕收緊了托在她腰間的手,他貼著她微涼的耳垂,語氣曖昧不清地問:「要不要到我家拜年?」

    尾音拉長,他的話聽得安如耳根發軟。她張嘴在他肩上用力地咬了口,口齒不清地說:「怎麼,想把我吃了?」

    整個城市都沉浸在這喜慶歡樂的氣氛中,流光溢彩的燈飾點綴著寬廣無垠的夜幕,從遠處探來的射燈照過隱匿在漆黑中的街景。汽車在幽靜的馬路上飛速而過,窗外的景物在眼前略過,安如尚未看清它們便再度消失於黑暗之中。當車子駛進小區,她的頭腦還處於一片混沌之中。

    時禕將車門打開,晚風灌進車裡,迎面而來的寒氣讓她瞬間清醒了不少。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決定衝動而莽撞,當他附身向她逼近時,她的身體本能地僵住。

    她眼底的猶豫被他敏銳地捕捉到,他輕笑了聲,不顧她的反抗把她抗在了肩上,然後反手將車門關上。

    車庫裡頭伸手不見五指,安如不知道他是任何辨別方向的。她被他甩得頭腦發漲,說也說不出來,只能奮力掙扎以示自己的不滿。他按住她,邊走邊輕佻地說:「現在才想反悔,太遲了。」

    房門剛被合上,時禕已經將她按在門後,急切地親吻,他們一路交纏,衣物散落一地,他抱著她走進了浴室,變本加厲地掠奪。

    臥室沒有開燈,光線從半敞的浴室透出,在模糊的視線中,安如隱約嫩看見他結實著的肌肉和緊繃著的臉部線條,他的手在自己身上四處遊走,密密點火,將她撩撥得神魂顛倒。她偶爾想躲開他的觸碰,卻馬上被他制住。

    時禕也不急著奔向主題,他只把她壓在身下,讓她半點反抗的力量都沒有,她身上的水跡未乾,手下的觸感更是溫滑細膩。

    從來未被異性探訪過的隱秘地方,此時在被他輕而易舉地攻城略地。身體各處都在奮力叫囂,她的神經已經緊繃到一個極點,亟待釋放。

    奈何時禕還是那樣從容不迫,他像是一個幼稚又無聊的孩子,當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玩具時,細細地研究以窺探其中的奧秘。

    安如終於抵不住他的惡意挑逗,抬起腿去蹭他的腰,她臉色酡紅,不知是酒氣上頭,還是別有緣由。

    他的手順著她白皙修長的大腿緩緩向上,指腹在她敏感的大腿根部輕撫。她的笑聲更甚,扭著腰迎上他,他終於笑了,說「我還沒做呢,你用不著這麼興奮。」

    「為什麼不做?難道你有隱疾?」她張著眼看著他,她甩了甩腦袋,企圖讓自己的腦子保持清明。但她卻發現眼前的他不停地搖晃,晃著晃著,竟分出了好幾個影子。

    他的手肘撐在她身側,他附身向下,將身體最火熱的一處貼在她的小腹上,不正經地反問:「你說呢?」

    這絕對是非常非常糟糕的第一次。安如向來對性愛都抱著一顆好奇又期待的心,但當她親身體驗時,她卻覺得失望之極。

    安如覺得痛,這種痛她從來都沒有體會過。他就像蠻牛,依靠一股蠻力在她柔軟的一方橫衝直撞。她掙扎,他卻死死地摁住她的肩。

    鬆軟的床單溫柔在包圍著她裸露的肌膚,安如深深地陷在了床鋪之中,動彈不得。他龐大的身軀死死地阻擋了她一切的去路。她就像落入了獵人掌中的獵物,無處可逃。

    在她胡亂掙扎的時候,他正皺著眉看著她在自己身下折騰。他有點狼狽,握住她的纖腰就把自己送了進去。她的雙腿緊緊地夾在自己的腰上,他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一處流淌,頭腦被巨大的亢奮和衝動佔據。

    當他的進入遇上了一層薄膜的阻礙時,他繼續向前,沉穩又堅定地衝了過去。她的尖叫聲很淒厲,至少他從來沒有聽過女人叫得這麼慘。後背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她的指甲已經深深滴掐進了他的皮肉裡。

    安如被他折騰得叫苦連連,連睡過去的時候還是一臉怒容。幸好他的覺悟能力不低,儘管她歇斯底里地搗亂,但他還是摸索到其中的技巧和奧秘。

    時禕雖尚未饜足,但她已經累得昏睡過去,他自然要照顧她的感受,清理一下殘局便抱著她安然沉睡。

    翌日早晨,安如自睡夢中甦醒。她很艱難地睜開眼睛,輕輕地動了動身體,各處的疼痛瞬間朝她襲來,難受得無法形容。腦海中漸現幾個荒誕迷離的片段,她轉頭呆呆地看著這個陌生的房間,半晌後終於回過神來。

    擁著絲被坐起來,她低頭瞥見了自己胸前的吻痕,腦子一熱。她擁著長長的絲被下床,而那張深藍色的床單上殘留著一抹怪異的顏色和已經乾涸了的歡愛痕跡。

    拍了拍已經痛得裂開的腦袋,安如走到浴室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然後細細地打量著鏡子的自己。她眼下的烏青非常嚇人,憔悴的神色讓她也不忍直視。身上的指印交錯,映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相當礙眼。

    腦海中又不適事宜地浮現了昨晚胡亂的場景,她想起時禕那死人的蠻橫和霸道,慪得直咬牙。

    她走到衣帽間,將時禕的衣櫥打開,裡面整整齊齊地掛著他的襯衣,顏色從淺到深一字排開。而褲子則掛在另一端,褲骨直貼,不見一絲折痕,看樣子就知道是有人精心地替他打理這些內務。

    安如隨手扯了一件襯衣套上,她渾身無力,那顆精緻的紐扣在她指尖打轉,好半晌才扣上。

    因為好奇,於是她順便在他的臥室參觀了一番。安如一直覺得,他應該是懂生活愛浪漫的男人,但他的臥室卻裝飾得十分簡單,沉色的床單、窗簾、櫃椅……她坐在地毯上翻著他的雜誌,想像著他平時在這冷冰冰的房子裡活動的場景。

    走出了臥室,她沒有發現時禕的蹤影,她在客廳、廚房,還是一排的房間裡穿梭,最後在健身房找到了他。

    當時時禕正在跑步機上慢跑,她沒有穿鞋,走路的時候了無聲響,她倚在門邊靜靜地看著他。這就是她選擇的男人,她樂意把全部的自己交付於他的男人。

    她敲了敲門房,時禕微怔,他按停了機器,拿過一邊的手巾向她走來。

    汗水順在他的額頭流下,他沒有穿上衣,麥色的肌膚上鋪著一層薄汗。安如的視線至上往下在他身上滑過,從胸肌到腹肌,每處皆是無可挑剔。單是看著就覺得力量無窮,蓄勢待發。她想起了昨晚的一幕,突然覺得自己在獅子的屁股上撥了一把毛。

    當時她被他逼得厲害,伸手就在他臉上撓了一記,她氣在頭上,下手不知輕重,不一會兒,那處就凸起了又細又長的紅痕。他臉上絲毫不見慍色,只是懶洋洋地蹭她的鼻尖,在她耳邊半真半假地警告:「再跟我動手,我就把你的爪子給綁起來。」

    若他真要跟自己計較,她想她肯定不好有什麼好下場。看他這強勁而結實的體魄就知道,對付自己,他根本不需要費多大的力氣。

    時禕同樣打量著她,自己的黑色襯衣正鬆垮垮地罩在她身上,她把衣袖挽起,露出小截皓腕。衣擺雖長,但也只是勉強落在她的大腿,誘人的風光毫無保留地展示在他眼前。

    昨晚雖手忙腳亂,但她身體給他感官帶來的衝擊和震撼,他此時還記得十分清楚。她那寸絲不掛的嬌軀又在他腦海中浮現,他的體溫倏地升高,渾身燥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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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發表於 2015-4-22 11:37:3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安如看著他走近,突然覺得很有壓迫感。在她的印象裡,他雖然高大,身材魁梧,但氣場從來都是低調而內斂。聽說人在最放鬆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恢復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安如覺得,現在的他才是最真實的他。他根本就不是表面這般無害。

    「廚房裡有吃的,餓了先吃。」他臉色如常,說完便逕自越過她往臥室的方向走。

    看見他後背的抓痕密密麻麻的,安如的臉又是一紅。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她才舉步前行。

    吃完早餐,安如窩在他的公寓裡宅了一個上午。她在他屋內閒逛,看到好奇的東西便拿在手裡研究,研究不出來的就跑到他跟前問他。

    他閒著沒事,倒是耐心地解答她的疑問。說著說著,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於是問她:「安如,昨晚是你的安全期嗎?」

    她的手一抖,握在她手中的古董花瓶差點粉身碎骨。時禕並不在意,只是緊緊地盯著她,她看著他表情嚴肅,覺得好笑。

    放下花瓶,鑽到他懷裡亂扭。他卻按住她的肩,聲音有點沉:「先別鬧,我昨晚沒有做任何的避孕措施。」

    「你擔心什麼?怕我頂著個大肚子找你負責嗎?」她邊問邊在他硬邦邦的胸膛捶了下。

    「我擔心你。」他握住她的手,然後放到嘴邊吻了下,「你還小,不適合在這個時候要孩子。」

    安如不樂意了,她反駁:「你為什麼總覺得我小呢?」

    他一怔,隨即意味深長地勾起了嘴角,「也不見得有多大。」

    聽出他意有所指,她的臉微微發熱。她楸住他的衣襟,惡狠狠地說:「你還好意思說!你把我的第一次還給我,還給我啊!」

    安如滿肚子都是氣,若非他這麼嘴賤,她也不打算秋後算賬的。她嚮往了許久的第一次,就這樣噩夢般的結束了。原本應該浪漫而美妙的初夜,留下的回憶除了痛還是痛。

    「還給你?那你又打算獻給那個男人?」他掐住她的下巴,目光陰森地看著她。

    她被她看到心裡發毛,張嘴便要在他的虎口處。他縮回了手,便聽見她說:「獻給誰不好呢!總之就不要給你!」

    他的手扶在她的腰間,曖昧地游動,他不以為意地說:「還給你?行啊,那你也把我的還我。」

    她嗤笑了聲,「你沒有跟別的女人做過?誰信啊?」

    「幹嘛擺這副表情,吃醋了?」他好笑地問。

    「我才不為你而吃醋。」她反駁道。

    安如原本想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不料他的手卻在自己腰間恣意地亂撓,撓得她全身發癢,最終只能窩在他懷裡嬌笑不已。她妙曼的身軀在他身上磨蹭,正若有似無地喚醒著他的渴望。

    他忍無可忍,最終將她壓在身下,牢牢地把她釘在沙發上。他伸手撥開她額間凌亂的發,貼在她耳邊輕聲低喃:「你以為只有你痛而已麼?」

    突如其來的溫存讓她的情緒漸漸平復,他那灼熱的氣息噴在她耳垂上,她別過臉,聲音如水:「你為什麼不跟別人做?」

    「這事不應該跟自己愛的人做嗎?」他說得很認真,臉上絲毫沒有往常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

    她的身體一頓,她伸手將他的脖子勾了下來。他稍稍轉臉,貼著而的臉在他耳旁輕聲問道:「那你愛我嗎?」

    「愛。」他動了動唇,雲淡風輕地吐了個字。

    「這麼輕易就說出這個字,是不是缺欠了點誠意呢?」安如在收緊了手臂,箍著他的脖子。她話雖這樣說,但心中卻非常歡喜。世界上最動人的情話,無非就一句我愛你了。

    時禕借力將她抱起,安如曲著腿坐在他大腿上,他絲毫不介意她正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這是因為出於本能。」

    中午的時候,時禕帶她出去吃飯。午飯過後,他便把她送回施家。途徑繁華的商業區時,他把車子停靠在路邊,然後讓安如等他一會。

    街道上人來人往,安如打開了車載廣播,音箱裡傳來了播了一半的英文歌。沉厚的男聲,聲線裡頭夾著道不清的唏噓,她聽著聽著,不自覺地發怔。

    時禕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小紙袋和一瓶水。他將瓶蓋旋開,然後遞給了安如,安如接過,疑惑地看著他。他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從紙袋裡拿出一個紙盒,拿在手上仔細研究。

    紙盒的顏色很素,上面寫著一串串工整的英文。安如好奇便湊過去打算看兩眼。她眼尖,看到幾個熟悉的單詞,聲音也變了:「避孕藥?」

    時禕點頭,他將裹著藥片的箔紙掀開,然後將藥遞到安如那邊,「吃兩顆。」

    車廂是怪異的沉寂,安如沒有接,她靜靜地看著他手心上東西,心裡發涼。她收回視線,靠在椅背上,輕飄飄地說:「我不想吃。」

    「我說過了,我是為你好。」他依舊保持那個姿勢,似乎已經做好與她長期抗戰的準備。他的聲音很溫和,但語氣卻強硬無比。

    「你不要再讓我吃這種東西,否則我會覺得你再侮辱我。」安如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她低著頭玩著自己的指甲,並不願看身邊的男人。

    時禕將音響關上,氣氛又沉悶了幾分,車上的暖氣絲絲吐著熱氣,那低悶的聲響竟成了兩人對峙的配樂。

    良久,他終於將藥片放回了藥盒裡,然後慢條斯理地啟動車子。

    一路上,兩人都一聲不吭。直到車子穩穩地停靠在施晴家的私家小道時,時禕才出言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他這次直接將那盒藥放進了她的手袋的暗層裡面,然後拉好鏈塞回她的手裡。

    正當安如動了動唇想說話時,他便先她一步將她的話堵了回去:「你先別拒絕。你不吃,沒有關係,等你回香港以後,我會向你的父母坦白一切,然後我們結婚。」

    「你憑什麼!」安如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訝異道。

    「我說過會對你負責,這責任不只是那些法律條文或者海誓山盟,最重要的是要對你的身體健康負責。我知道是我做錯了事,後果卻讓你去承擔,這樣的要求對你來說很過分。但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會這樣做,我不會冒這個險。」時禕坦言道,他頓了頓,「吃還是不吃,你自己選擇。」

    他都說得很平靜。安如沒有在他臉上發現任何情深款款的痕跡,那字字句句甚至像公式那般可怕。儘管如此,她還是覺得這話說得動人無比。她還是認輸吧,反正她在他面前,從來都是輸。

    下車之前,時禕按住她的手,她疑惑地轉頭看著他,他沉默了許久,問:「你後悔嗎?」

    安如不料他提出這種的問題,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她心中千回百轉,她不過也是一個等愛的女子,在世間尋覓愛侶,尋覓到但求共聚。敢於交出自己的真情,為愛勇敢,她並沒有什麼值得後悔的。她歎了口氣,柔聲答道:「我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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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發表於 2015-4-22 11:37:48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回去以後,安如就默默地把藥吃下去了。從小到大,她未曾吃過比這藥還苦澀的東西,這種味道,還真應該銘記在心。她捧著玻璃杯,上面還殘留著溫水的餘溫,不過數秒,那溫度便迅速地流逝。

    晚餐的時候,安如也沒有離開過房間。那小小的藥片似乎堵住了她的心,灌下再多的水也無法讓它融化,她難受得想哭。

    施晴不知道怎麼跟她父母交代的,她晚飯過後把飯菜端到房間來。當時安如正在窩在床上,被子枕頭胡亂地堆在了一起,她縮成了一團,那模樣倒像受了傷的小動物。

    放下餐盤,施晴走到床邊喚她,她沒有應聲,反而將被子拉得更高。施晴不顧她的意願,很執著地把她拉出來。安如最終還是拗不過施晴,不情不願地從被窩裡爬了出來。施晴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她拿起枕頭就往她身上招呼,「看什麼!」

    沒有看見她臉上有淚痕,施晴撇了撇嘴,「我還以為你在哭。」

    其實安如很少會哭,尤其在人前。就算她與施晴再親密,她在施晴面前放聲痛哭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這種驕傲和倔強似乎深埋在她的骨子裡,若想撼動,她必定會傷筋動骨。

    安如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走到浴室洗了個臉,然後自動自覺地坐在椅子上吃她的晚餐。施晴也搬了張椅子坐到她身邊,拖著頭看著她。

    「你昨晚去哪裡了?」施晴問。

    安如的手頓住,半晌才恢復過來,她答道:「你昨晚怎麼跟姑姑說的?」

    「我說你在茉茉家。」施晴答道。

    「哦,我昨晚在茉茉家。」安如隨口應道。

    施晴翻了個白眼,她用叉子叉了塊雞肉放進了嘴裡,邊嚼邊說:「不過呢,我爸媽好像都不太相信。」

    安如沒有吭聲,她想遠在香港的父母或者已經知道自己徹夜未歸的消息。施晴還是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她慢悠悠地把飯菜納入腹中,良久才說:「我後天回去了。」

    「這麼快嗎?」施晴追問。

    「嗯。」她應道,對這座城市,她始終沒有歸屬感,覺得疲倦的時候,她總想回到屬於自己的港灣,降落在自己的空港。

    施晴躊躇了半響,還是問道:「你跟阿禕又吵架了嗎?」

    安如放鬆了身體癱坐在椅子上,她閉了閉眼,說:「沒有。」過了一會,她又說,「應該是吧。」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聽起來就像個垂危的病人一樣衰弱。施晴一副瞭然的表情,她說:「我就知道,阿如,你們能不能太平一點呢?」

    安如沉默,她眼簾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施晴不及她這般好定力,倒是叨叨絮絮地把時禕將她錯認成安如的舊事重提了一遍。末了她還很感慨地說:「他這麼急切地來跟你見面,我覺得他也是很想很想你的。他這樣波瀾不驚,居然也會這樣冒失地認錯人,我覺得他的魂魄都被你勾走了。」

    原本緊繃的臉一點一點地柔和了下來,安如說:「他哪有這麼喜歡我!」

    說雖如此,但她揚起的唇角卻暴露了她內心的歡喜。施晴看她笑了,悄悄地送了口氣。但到了睡覺的時候,她的心又被提到了半空中。

    施晴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安如正趴在床上看雜誌,看見了心儀的衣服,她就把施晴招了過去。施晴磨磨蹭蹭爬了上床,湊到她那邊端詳了數秒,搖了搖頭就說:「不好看,醜死了。」

    「你這沒眼光的傢伙。」安如一聽就惱了,她看了下施晴的睡衣,繼而攻擊道,「你的衣服才醜死了,你看看你的衣服把我穿成了小孩子的模樣了。」

    「那你別穿啊!」施晴說畢便伸手去拽她的睡衣,兩人又樂呵呵地鬧成了一團。

    施晴向來不是安如的對手,這次也毫不例外。安然將施晴制住,居高臨下地問她認不認輸。施晴先是搖頭接著又點頭,安如剛才撓她的癢癢肉,癢得她在床上打滾。

    對付施晴,安如就這麼一招,不過卻萬試萬靈。施晴好不容易直起了身體,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從背後襲擊她。結果她們的睡衣都被扯得歪歪扭扭的,安如半個肩膀都露了出來。

    剛剛還嘻嘻哈哈的施晴突然靜默了,她呆呆地看著安如,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察覺到她的變化,安如順著她的視線瞧了瞧自己的肩。

    原本白皙的肌膚,如今卻紅腫一片,隱隱約約還能看出,這是牙印。施晴很清楚這是什麼東西,她伸手拉了下安如的領子,果然,鎖骨周圍都是如此。

    安如拍掉她的手,整理好自己的睡衣。她沒有什麼要說的,歎了口氣,她伸手將床頭燈關了,說:「我累了,睡覺吧。」

    房間裡一片漆黑,寂靜的房間只聽見絲被翻動的聲響。

    施晴最近習慣了她這種喜怒無常的狀態,她輕輕地躺在她身邊,不敢說話。

    輾轉了許久,安如也無法入睡。施晴也沒有睡著,她轉過身,喚她:「阿如。」

    安如突然不動了,片刻,她才幽幽地應了聲:「嗯。」

    得到了她的回應,施晴倒是覺得詞窮,覺得說什麼也顯得不合時宜。

    兩人又陷入了怪異的沉寂。良久,安如主動地說話了,她似乎在自言自語,把昨晚到今早的遭遇都說來出來。

    施晴沒有說話,或許安如正是需要一個機會去傾訴。她太要強,不太喜歡把自己軟弱的一面展露人前。

    「他居然強迫我吃這種藥,我不能理解,我也不能接受。」她說著說著,從暖和的被窩裡爬了起來,靠在床頭的軟包上喃喃自語。

    施晴終於瞭解安如悶悶不樂的原因,她想了想,問:「阿如,阿禕有沒有告訴過你,他曾經有一個姐姐。」

    安如還沉浸在自己情緒中,並沒有聽清楚施晴的話,她迷惘地搖了搖頭,又想起施晴可能看不到,所以又說:「沒有。我一直以為他獨生子。」

    「很多以前,他姐姐就死了。」施晴說道。

    「死了?」安如驚訝非常,過後又追問,「怎麼死的?」

    「自殺。」施晴低聲說。「阿禕的姐姐叫時曦,我以前也有跟她相處過一段時間,她曾經教過我彈鋼琴。不過,她二十來歲的時候,她就自殺了。」

    畢竟是有關一個大家族的隱秘,這件事被埋藏得極深,施晴也是聽慕景韜說過才略知一二。

    時曦屬於典型的大家閨秀,行為大方,舉止文雅,她精通五國語言,擅長琴棋書畫,學習成績頗為優異,是長輩連聲稱讚的對象。她有一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夫,如無意外的話,他們將會在未來的數年內成婚。

    在眾人眼中,時曦應屬於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只配遙遙仰望。可惜,她所托並非良人,她的未婚夫欺瞞著她,與自己的老同學發生了不正當的關係。得知這個消息時,她幾近奔潰,她根本不敢想像,自己決意要共度一生的男人居然如此不堪。

    當時,時曦的情緒已經極不穩定。她的人生一帆風順,完美無瑕,碰上這樣的事情實在讓她難以接受。儘管如此,但她的家人還是相信時間可以沖淡一切,時曦遲早也能走出陰霾。正當大家心懷希冀時,時曦卻被查出懷有身孕。

    這個消息讓時曦的情況瞬間糟糕到極點。處於母性的本能,她堅持要生下這個孩子。但長輩們基本都持與之相反的意見,因為這不僅關乎到她的名聲,還維繫到家族的名譽。

    不久以後,外界就傳出了時曦懷孕的小道消失。時曦的處境便更加困難。上流社會的人言相當可畏,小道消息傳得非常難聽,電視、報紙、雜誌不斷地對此事大肆渲染,儘管時家不斷封鎖消失,但三人成虎,事實真相被扭曲得面目全非。

    迫於長輩和外界的壓力,時曦患上了很嚴重的抑鬱症。她儘管很配合醫生的治療,但情緒還是不能自已,服下過量的安眠藥,最終搶救無效而溘然長逝。

    「阿禕不是那種做錯事卻推卸責任的人,他也許真的是站在你的角度考慮才讓你吃藥的。」施晴把知道的事情說完以後,又說道。

    施晴說得斷斷續續,安如聽得很辛苦。她沉默了許久,心中百感交集。她突然有些心疼他,心疼得莫名其妙。

    離開G市的時候,時禕去送了安如的機。安如將那盒藥交還到手裡,他打開檢查了下,發現藥板上空了幾格,接著他又將藥盒整理好,繼而把它扔進了垃圾箱。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姐姐的事?」安如仰著臉,目光鎖在他清俊的臉上。他今天穿得很輕便,下巴的鬍鬚剃得乾乾淨淨,看上去似乎年輕了好幾歲。

    時禕的臉僵了僵,沉默了過後,他問:「施晴說的?」

    安如點了點頭,委身縮在他懷裡,「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或許是感動心安,他的身體慢慢地放鬆了下來,他歎了口氣,下巴抵在她的黑髮上,好半晌才說:「我難過。」

    安如能夠感受到他的哀傷,她雙手繞到他身後抱住了他的腰,溫聲說:「我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我一直都對你展示我最真實的一面,我的快樂,我的憤怒,我的不安,我的痛苦我的一切一切,我都很想跟你分享。兩個人在一起,那就意味著要包容對方的缺陷和不足,我希望能夠讓我感受到你的情緒,我更想看到最真實的你。」

    感情從來不是藝術作品,不過想把不滿意的地方刪減除掉,無論是好是壞,他們都要一律接收。愛情也不是菜單,想吃什麼菜式什麼口味都可以隨便挑選。在享受情愛的同時,也是需要付出的。當然,一段感情難以做到付出平均,兩個人裡總要有一方是付出得更多。安如偶爾也會想,她自己要付怎樣的代價,才能讓他這顆金剛鐵石般的心動容。

    「我知道了。」他低聲說,候機大廳人來人往,他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安如,記住你說過的話。」

    廣播裡傳出提醒乘客準備登機的提醒,安如動了動身,但他卻沒有鬆手,直到安如疑惑地喚他,他才說道:「不要生我的氣,有機會我再慢慢跟你說。」

    安如低頭,輕聲地應好。他的手臂還橫在自己腰間,沒有放開的意思,她只得說:「我要走了。」

    時禕似乎想挽留,只是沒有適當的理由,最終還是鬆開了手。

    週遭都是匆忙的腳步,他們卻走得很慢。臨別時,她說:「我爸說想見見你,你要是有空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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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1:38:00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初春的天氣十分反覆,晴雨不定,讓人情緒也不甚穩定。前些陣子的氣溫回暖,安如就把厚重的衣被乾洗以後全部收起,不料這兩天又有冷空氣南下,害得她不得不再度將收好的衣被翻出來。

    從G市回來以後,她就沒有再見過時禕。他似乎很忙,每次通電話的時間也不長,而且聲線裡透著難掩的疲憊。偶爾他也會給她發發短信,他通常在凌晨的三兩點發送,那時安如早已入睡,等她查閱短信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某天清晨,她開機以後就看見有一條未讀的短信,她打開,裡面的內容讓她有點驚訝。時禕說,他今天會抵達香港拜訪她家的長輩。

    自從上次在機場提及了一次,安如就沒有再提起過這事。時禕這樣突然的來訪,還真讓她措手不及。她不是沒有談過戀愛,只是那些兒戲的戀情最後都不了了之,尚未能上升到現在這樣的高度。把男人帶回家這樣的舉動,她還是頭一回經歷。

    安海融在晚上有應酬,因此他們約在了中午。跟父母約好了餐聚的時間,安如便開始焦慮。她喋喋不休地跟時禕交代家人的喜好,她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夠和自己一樣喜歡這個男人。

    相對於安如的顧慮,時禕卻顯得十分從容。抵達她家時,他還是一副閒適的樣子,猶如在信步閒庭。不過,當他與安海融談話時,神情是認真嚴肅了許多。他們不過是閒話家常,安如一直在偷偷打量爸爸和爺爺的神色,她沒有發現有何不妥,於是是悄悄地鬆了口氣。

    他們聊的話題十分廣泛,從經濟到民生,從氣候到飲食,明明是那樣一個簡單的小問題,最終都被他們說成了大事。只是,他們並沒有向時禕探聽他家裡的情況,對他的態度更似是好久不見的好朋友,而非。

    這頓飯吃得尚算愉快,時禕的性子並不沉悶,加上他舉止得當,談吐不凡,倒是讓大家挑不出毛病。時禕離開的時候,陳宇詩非常真誠地請他有空時多到家裡坐坐。安如本想送他出去,不料他卻摟著她的肩,說:「安如下午還有課,我送她到學校就好。」

    安如下午沒有課,她原本打算在家裡窩著。時禕事先沒有跟她提過,因而她的表情甚是茫然。不過她家爺爺倒是笑道:「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離開了眾人的視線範圍,安如自在了不少,她拉著他的手輕輕地晃著。他轉過頭,她也恰好對上了他的目光,兩人相視而笑。

    私家小道靜謐非常,涼風吹動了道路兩旁的綠樹,發出甚有韻律的聲響。安如看見他的車子,停下了腳步,仰臉問道:「我們去哪裡?」

    時禕突然將她擁入懷中,不消半秒,他滾燙的唇便落了下來。滿腔的想念傾瀉而出,他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安如被她的舉動弄得有點發蒙,直到他靈活的舌竄進了她的口腔裡,她才如夢初醒。

    她伸手勾住他的後頸,踮起腳重重地在他唇上咬了口。他吃痛,箍在她腰間的手猛地收緊,她整個人一輕,雙腿騰空,轉眼就被他壓在了車身上。安如今天沒有系圍巾,他低頭就咬在了她的頸窩上。

    那又癢又酥的感覺讓她發笑,她別開臉推著他的肩嬌斥道:「幹嘛咬我?你這吸血鬼!」

    時禕又在她的唇上啄了下,「我這只是以牙還牙。」

    安如笑得眼睛彎彎的,「那……我應該回敬你什麼?」

    他低笑,額頭抵她的額頭上,「你說呢?」

    額頭上的溫度高得有點驚人,安如有點不確定,她的腿勾在他精壯的腰上,將他拉近,她的手按在他的腦後,訝異地問道:「怎麼這麼燙?」

    「沒事,有點發燒而已。」他語氣淡淡地說,繼而將她放下,打開車門讓她上車。

    安如有點擔心,於是追問:「都發燒了,還說沒事?你看醫生了嗎?吃藥了嗎?要不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一邊的她在問長問短,時禕卻默默地發動了車子,他的注意力放在路況上,待她將所有問題問完以後,才答:「生病是很正常的。我看了醫生,今天還沒來得及吃藥。我不去醫院,沒勁。」

    細細打量,安如還真發現他的臉色不怎麼好。剛才在席間,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談笑風生,一切自如,若非他異常的體溫出賣了他,她還真不知道他居然帶著病。

    方才吃飯的時候,她還以為他為了注意儀態和禮節才吃得這麼少,現在想來,應該是他正病著所有沒有胃口。安如很不放心,於是問「剛才的飯菜應該不合你的口胃吧?要不我陪你去喝點粥吧?吃過以後就把藥吃了吧?」

    「真哆嗦。」他分神懶懶地撇了她一眼,「我不喜歡吃粥。」

    安如想起了碰見他與江舒曼在茶館吃夜宵的時候,他面前似乎也擺著一碗沒有動過的粥。她回想了下,確實發現他似乎很少會吃粥。她想了想,說:「都生病了,還這麼挑剔做什麼!」

    「人不是因為生病,所以才有更多特權嗎?」他邊說邊拐了個彎,接著又問,「你下午什麼時候上課?」

    「我今天只有上午有課。」她答道。

    「那成,我吃粥,你煮的。」他突然爽快的應承,末了還加了一個讓安如甚是為難的條件。

    鑒於時禕公寓裡的廚房整潔得像樣板房一樣,他們得先到超市購置一些廚具和食物。安如很少跟陳宇詩或者瑪麗去超市買菜,所以她一直跟在時禕身後,看著時禕將需要的物品放進購物車內。

    看著時禕興致勃勃地選購了滿滿的一車物品後,安如終於忍不住出言提醒,「那個,其實我只會燒開水泡方便麵而已。煮粥什麼的,好像很高難度。」

    他不以為意,「不會是吧?我教到你會。」

    安如也不算什麼可塑之才,不過時禕倒是耐心,一步一步地教她洗米、下鍋、調火候。她聽著聽著就在一旁發呆。時禕瞧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滿地說:「你聽懂了吧?」

    看著黏在手中的米粒,接著又轉頭看了看身後的時禕,她猶猶豫豫地點頭。

    時禕也不管她是否真的學會,居然把剩下的任務全部交給了她,然後悠哉游哉地出了廚房。

    因為沒有經驗,安如並不能掌握水和米的比例。她大致地衡量了下,於是只往鍋裡盛了三分之二的水。幽藍色的火焰輕輕搖曳,漸漸地,有一層薄煙升起。安如揭開了鍋蓋,然後把洗好的米全部倒了進去,急促滑落的米濺起了已經燒開了水,其中三兩滴濺在她的手背上,燙得她哇哇大叫。

    聞聲進來的時禕問她怎麼回事,她乾笑了聲,說:「沒事,我激動而已。」

    他無聲地笑了,過去用勺子舀了舀沒有成形的白粥,評價道:「看著還行。小心糊了,糊了我就不吃了。」

    安如掐住他的手臂,怒道:「你大爺的,再挑剔我就把你也煮了!」

    調好了火候,他們就一同到外面看電視。安如倚著他的肩,將每個電視頻道都換了一遍。她有點放心不下,隔幾分鐘又跑到廚房看看那鍋白粥,當她第三遍準備往廚房跑的時候,時禕終於忍不住捲住了她的腰,說道:「我剛才開玩笑的,白粥不容易糊,你不用攪得這麼頻繁。」

    安如瞪他,之後還真不動身了。隔了大半個小時,她按耐不住,動身想去看看自己的傑作。當她想示意他鬆開搭在自己腰間的手時,卻意外地發現了他睡著了。

    安如沒有見過他的睡容,儘管眼底的烏青烏青的,反而生出一種別樣的性感。她伸手撫過他微微皺起的眉頭,看樣子他睡得並不舒服。看了一會,她便輕輕地推開了他的手,走到廚房看看白粥煮好了沒。

    怎麼說她也是第一次煮粥,她樂呵呵地把白粥盛到碗裡,心裡有說不出的成就感。將白粥端了出去,時禕還沒有醒過來,她過去用手背探了探他額上的溫度,那溫度似乎沒有退減下來,她將他搖醒,說道:「粥好了,趕緊吃,吃完得吃藥了。」

    時禕睡得迷迷糊糊,被她叫醒以後,正睡眼朦朧地看著她。他懶洋洋地半躺著,與平日那副風流不羈的樣子甚是不同。她多看了幾眼,問:「你好像很累的樣子,晚上都幹什麼去了?」

    他低歎了聲,說:「熬了幾個通宵,是挺累的。」

    「做什麼這樣拚命了?」安如隨口問道。

    但他只是笑笑,沒有答話,安如也不在意,她攪著白粥,說道:「你去洗個臉,出來的時候粥就涼了。」

    聞言,他還真走到衛生間洗臉,出來的時候,額前的頭髮還沾著水珠,衣襟上還弄濕了一小塊,他的動作有點遲鈍,現在看著還真有病態。

    安如把粥推到他面前,他道謝,然後慢條斯理地吃著,那樣子還真像在吃毒藥,每吃一口就皺一下眉。安如看不過眼,奪走了他手中的勺子,道:「有這麼難吃嗎?」

    話畢,安如也吃了一口。他放鬆了身體,背倚在靠背上,說:「不難吃。」

    除了粥有點稀,小米不夠糯軟,味道有點清淡,其他一切還好呀,她在心裡想道。

    時禕被她半強迫半威脅,最終吃了兩大碗。在她的監視下,他又把退燒藥吃了,過後她才肯離開。

    安如這幾天有空的時候總是往他的公寓跑,何梓嫣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過她了。難道她今天還沒有出門,正窩在沙發上玩手機,何梓嫣從身後抽走了她的手機,道:「跟誰發短信呢?看你笑得這麼開心。」

    揚聲器裡傳來了遊戲結束的提示音,安如拿起抱枕就砸了過去,「我差點就能破紀錄了!」

    何梓嫣看了看屏幕,無所謂地說:「無聊,最近不流行玩這個遊戲了,我給你介紹一個更有難度的。」

    遊戲的安裝包比較大,下載需要好幾分鐘。何梓嫣擠到她身邊,大大咧咧地說:「今天怎麼不去陪男人?」

    「他今天沒空。」安如答道,她把腿放到沙發的扶手上晃著,頭自動地枕在了何梓嫣的腿上。

    「難怪你這麼落寞。」何梓嫣嗤笑了聲,遊戲恰好安裝成功,她把手機還給了安如,「好了,你試試,這個好玩。」

    遊戲的頁面紛繁多彩,安如看著也很喜歡,於是按照遊戲的提示音一步一步的點了進去。不料,手機屏幕突然閃了兩下,瞬間就黑屏了。她把手機遞到了何梓嫣面前,「誒,怎麼回事?」

    何梓嫣「咦」了聲,試著把手機重啟,開機以後,手機不再是黑屏,但跟黑屏差不多,滿滿的一個頁面都是一行行的英文和怪異的符號。她覺得奇怪,猜測道:「應該是剛才我設置的時候不小心擾亂了手機原本的程序吧,拿去給師兄修理一下就好了。」

    安如拿過手機按了兩下,沒反應,接著又塞到她手裡,「那就趕緊的,我晚上還得出門呢!」

    何梓嫣認識幾個留校讀研的師兄,他們十分擅長於解決這類手機電腦的疑難雜症。她聳了聳肩,「知道了,我這就去。」

    兩人結伴出了門,安如身上沒有了手機,她覺得渾身都不自在。她們去了學校附近的商業步行街逛了一個下午,何梓嫣掃了幾套春裝,她就只買了一本食譜。

    午後的陽光非常燦爛,她們選了一所風光獨到餐廳休憩。飲品和甜品逐樣逐樣地端了上來,就在此時,何梓嫣的手機便響了。她看了看號碼便接了,她說了兩句,就把手機遞給了安如,「師兄說,讓你接。」

    安如挑眉,接過手機,「師兄好。」

    他應了聲,直奔主題,「你的手機系統有點問題,看樣子是被植入了病毒,我現在還不能確定是哪一種。不過據初步的分析,應該是一種很頑固很深入的竊聽程式。」

    「你確定?」安如不自覺坐直了身體,追問。

    「我只是懷疑,破解高級指令需要一段時間,所以暫時沒有確切的答案。我建議你換一台手機,這樣高端的病毒,一般的殺毒軟件是掃瞄不出來的,恐怕難以清除。」

    何梓嫣看見安如的臉色都變了,她好奇地看著安如,用口型說:「怎麼啦?」

    安如似乎陷入了沉思,她久久沒有說話,直到電話那端再度傳來聲音,「具體的情況,我們見面以後再談吧。」

    她的眉頭鎖得很緊,好半晌才應好,約定了時間地點便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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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1:38:1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安如匆匆將面前的芒果布丁吃完,她一臉歉意地對何梓嫣說:「等下我去一下師兄那邊,你自己回去沒有問題吧?」

    何梓嫣聳了聳肩,說:「沒有。」

    離開了餐廳,安如先到數碼廣場重新購買了一台同樣款式的手機,接著到銀行查詢了近期的消費清單。奇怪的是,賬戶並沒有任何的異常。她百思不得其解,這樣的事情她還是第一回碰上。

    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安如匆匆趕回了學校。替她修理手機的師兄叫張晉傑,他經常義務地幫助同學們修理手機電腦,大家都尊稱他作「張老大」。

    「師兄,請問我的手機到底中了什麼病毒?」安如看到張晉傑以後,開門見山地問出心中疑惑。

    他將手機交還給安如,問道:「師妹,嚴格來說,你的手機中的並不是什麼病毒。你的手機是不是曾經借給別人,或者丟失過又再度找回了?我仔細地解讀過一部分的指令,發現那是一個龐大又複雜的高級程序,我想,這應該是手動植入到你的手機的。」

    安如努力回想,腦海中閃過一個莫名的念頭,她剛想捕捉,但它又轉眼即逝,快得讓她無法掌握。

    眼見安如一副呆滯的模樣,李晉傑喚了她一聲。安如回過神來,猶豫地說:「好像沒有。」

    張晉傑面露怪異神色,說:「沒有?這就奇怪了。」

    安如重新開了機,那界面已經恢復到這原始的模樣。她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了幾下,問:「手機現在已經好了嗎?」

    他的臉有點紅,「我沒有接觸過這類型的高級指令,到現在還是不能完全將它們破解,所以……」

    安如歎氣,過後還是給了他一個微笑,「沒有關係,謝謝師兄。」

    「不用客氣。」他道。

    「對了,師兄,我還是很想瞭解,這個程序的作用是什麼?」她想了想,又問。起初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是被詐騙分子盯上了。若是這樣,反倒是好辦,能用錢解決的問題根本算不上什麼問題。只是,自己的賬戶一切正常,她實在難以猜出箇中的動機。

    張晉傑拿過手機將其連接到電腦上,繼而打開運行指令輸入了幾串她看不懂的指令。不一會,手機屏幕出現了多組滾動的英文。他試圖向安如解釋當中的原理,只是安如一句都沒有聽懂。

    留意到她迷惘的神情,他終於停止了解說,直接告訴她:「我之前也說過,這應該屬於竊聽的程式。後來,我又發現了各組指令後還連帶著另外幾組高級指令,看上去並不像是竊聽那麼簡單。」

    放下手機,他一邊說一邊繼續輸入代碼,之後快速地滾動著鼠標的滑輪,片刻以後指著電腦屏幕對她說:「這是它植入的時間,看來你的手機已經被非法入侵將近一年了。若不是你新安裝的遊戲與這個程序相牴觸,我想它還會一直地潛伏在你的手機裡。師妹,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了?」

    越過跳動的光標,安如看著屏幕上的數字,一個十分突兀的想法逐點逐點地結聚而來。她勉強地笑了下,說:「應該只是惡作劇吧。我還有事,要先走了。麻煩師兄了。」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安如神遊般地往回走。突然,陌生的鈴聲響起,她聽了許久才慢慢地意識到這是自己的手機在響。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個熟悉的名字,她一反常態地覺得發蒙。奇怪的是,當聽見他的聲音,她的心卻一點點地平復下來。

    「你怎麼還沒到?」時禕的聲音裡並沒有等待應該的煩躁,反而帶著淡淡的笑意。

    抬腕看了看手錶,安如才發現時間不早了。發生了這樣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早已忘了自己與時禕的約會。她滿腔歉意地說:「對不起,我剛才在忙。」

    他也不在意,問:「你在哪裡?我去接你。」

    時禕到學校之前,安如已經將不安還猜疑的神色全數斂起。她心裡儘管千回百轉,但她還是如同往常一樣與他共進晚餐,儘管胃口極其不佳。他替她舀了一勺菜,說:「今晚的菜式不合你的口味嗎?」

    她垂下眼簾,掩飾著自己的疑慮,繼而裝作無事地說:「我還是喜歡吃你做的菜,你明天再做一次好不好?」

    前天晚上,他們閒著無聊,於是安如便提議,讓他下廚做頓飯給自己嘗嘗。剛開始的時候他也不怎麼情願,後來安如死磨爛泡,「你生病的時候,我二話不說就給你煮粥。但你呢?現在龍精虎猛的,轉眼就不認賬了。」

    當時他正懶洋洋地翻著報紙,聽了她的話便伸手將她撈了過來,口吻輕佻地說:「我就是不認賬,你要拿我怎麼樣?」

    她揪著他的衣襟,「你吃了就給我吐出來!」

    兩人鬧著鬧著便扭成了一團,其實時禕挺喜歡看她半慍半怒甚至是任性的樣子,這樣的她很真實,真實得讓人不自覺地想去靠近。他半個身體都壓在安如身上,安如陷在沙發裡頭,雙手攀住他的肩,接著他便低頭吻了下去。

    他吻得很耐心,鼻息間縈繞著她獨有的香氣。輾壓在她溫軟的唇瓣上,他覺得自己正一步一步地走入了險境,儘管如此,他也不願自拔。

    漸漸地,兩人的呼吸開始濃重,原本整齊的衣物也變得凌亂。她衣上的紐扣被他輕易地解開,雪白的肌膚半遮半掩,誘發著他心底的靈慾。最終他還是不能按捺,她似是驚艷卻邪惡的罌粟,讓他上癮,讓他淪陷,最終欲罷不能。

    安如被他的吻勢嚇著了,平日他這樣冷冷清清的一個人,對任何事情都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但到了這種時刻,他總是狂熱而霸道,強勢地掌握著她的身心。有過上一次不怎麼美好的體驗,她的身體僵硬得很,感覺到他的手滑向自己的腿間,她本能地往裡縮,一雙美眸迷亂地看著他。

    他動作放緩,似乎帶著安撫的意味,托著她的腰讓她迎合自己。剛開始他還是繾綣纏綿,但到了後來便原型畢露,將安如折騰得死去活來,絲毫沒有了第一次那磕磕碰碰的模樣。

    那晚,安如還是如願以償地吃到他親手做的菜,她以為他只會在一旁指揮,不料他居然還能燒出一手好菜。

    「沒有問題,」他挑眉,「那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安如想起那晚激烈的戰況,耳根有點發燙。她嬌斥道:「你正經一點!」

    晚飯過後,時禕將她送回公寓。臨別前,他吻了吻她額間,說:「晚安。」

    安如目送他駕車離開,直到車燈徹底地消失在轉角處,她才繼續往外走,接著在路邊揚手招了一輛出租車。

    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將近十點,陳宇詩還在看電視,眼見兒女回來有點吃驚,她問:「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吃飯了嗎?」

    安如隨意將包包扔到地毯上,接著癱在沙發上,答道:「吃了。」

    陳宇詩皺了皺眉,替她將包包撿了起來,「你這孩子!」

    電視播著勾心鬥角的宮廷大戲,聽著那些索然無味的台詞,安如撫著額頭,重重地歎氣。陳宇詩聞聲,忍不住轉頭看了她好幾眼,才問道:「怎麼了?跟小時吵架了?」

    安如猶豫了下,答:「我們好著呢。」

    「是嗎?」陳宇詩將信將疑,「你這麼晚回來幹什麼?」

    「我閒著,」安如閃避過她探究的目光,她勾走了包包站了起來,「我去洗澡了。」

    回到房間,安如第一時間就翻箱倒櫃地把那台備用的手機找了出來。開機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手指都在微微地發抖。

    翻開著信息收發的記錄,安如找到了與時禕傳送過的短信。她突然覺得背脊發涼,身後似乎有一雙冰冷的手,正慢慢地順著她的脊骨上移。上面顯示的日期,正與今天張晉傑指給她看的無異。

    她整晚都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裡閃過無數怪異又迷離的片段。當她幾近入眠時,又會倏地清醒,如此反覆。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她從鏡子裡看見憔悴不堪的自己,頓覺無力。上了一個淡妝,她努力地讓自己精神一點。

    只是,家中有誰不瞭解她呢,她越想掩飾,便越是讓人生疑。吃早餐的時候,吳珍妮已經用瞭然的表情問她:「跟小時吵架了?」

    在她問話的時候,原本低頭用餐的爸爸和爺爺都不約而同地頓了頓手腕,安如想,若非想到男人八卦會很掉分,她想他們也會問同樣的問題。沉默了許久,她才說:「沒有。」

    或許是她渾身散發地不善的氣息,眾人也沒有追問。

    吃完了早餐,安海融送她回學校,一路上他也沒有發話。安如閉目養神,同樣沒有吭聲。她的心並沒有安定下來,耳邊似乎纏繞著兩把聲音,一把提醒她要信任他,或者這只是巧合;一把卻憤然地讓她清醒一點,不要被虛無的甜蜜所瞞騙。

    中午的時候,她忍不住給時禕撥了通電話。他說:「我在外面,有事嗎」

    她剛吃完了午餐,躺在沙發上磕著眼,說道:「沒事呀,想你不行嗎?」

    那邊非常嘈雜,他似乎聽不清楚她在講什麼,安如重複了很多遍,過後她又覺得自己被他耍了。他應道:「我今天也忙到很晚,改天再跟你吃飯。」

    安如與他聊了幾句才掛了電話。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房間準備補補眠,可惜依舊無法入睡。她覺得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個無底洞內,每時每刻都在急促地墜落著,不知何時方可落地的感受實在讓她極度不安。

    掙扎了許久,安如起床換了套衣服出門。她獨自一人到了時禕的公寓,猶豫了片刻才開門進去。

    那串鑰匙還是他親手交給自己的,那天她心血來潮跑到公寓找他,不料他卻遲遲未歸,害她窩在一肚子的氣,當天晚上就向他發難了。他倒了由著她耍小性子,過後還把備用的鑰匙給了她。

    這公寓,安如來過這麼多次,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般陌生。她定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倏地往門外走。才走了兩步,她又停住了腳步。求證的方法雖然有很多種,但她還是選擇了一種最有效的,儘管這樣做會挑戰自己的道德底線。

    其實,她不過是私心卻又天真地希望,這只是一場誤會。若她確定這一切確實不是時禕所為,她便會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畢竟,如果她冒昧地質問時禕,而事實又非他所為,這個不信任的罪名便會扣在自己的頭上。

    安如探看過了每個房間,確定了時禕並不在家,她頻頻深呼吸控制住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臟,密著腳步走到了他的房間。看見大床,她覺得耳根微微發燙,於是晃了晃腦袋想讓自己的理智回籠。環顧了四周,她覺得這裡不像是能夠藏住秘密的地方。

    關上了房門,安如走到了書房,入目的是寬大的書桌,上面凌亂地放著多分文件,一旁的筆記本的指示燈還閃著光。她走了過去,掀起了顯示屏,卻發現他已經註銷了,上面提示她輸入密碼。

    隨意試了幾組,有他的手機號碼,他的生日,還有胡亂地輸了一些通用的密碼,但得到的結果皆是一樣:密碼錯誤。她合上筆記本,繼而翻開他的文件夾,一份一份地查閱。

    這些看著不過是一些很普通的資料、報表甚至是合同文件,安如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她放下了文件夾,低頭又去推開他的抽屜,三個抽屜,只有最上面的一個是鎖著的。她很固執地想拉出來,卻不行。

    癱坐在地面上,安如看著那個打不開的抽屜無奈地歎氣。正當她想放棄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於是飛奔到客廳,從鞋櫃的暗格裡找到了好幾串鑰匙。她還記得那晚時禕就是從這裡拿備用鑰匙給自己的。

    安如興奮得雙手都在發抖,她看著差不多大小的鑰匙便一把一把的試,試到第三把的時候,那個頑固的鎖眼終於別轉開了。她的心似乎漏了一拍,她拉開了抽屜,裡面孤零零地放著一個大號的牛皮信封。

    將那厚重的信封拿在手上,安如瞬間充滿了罪惡感,她似乎不應該這樣窺探別人的隱私。但她轉念一想,自己都走到這一步了,現在才退縮實在是太遲了。她一狠下心,打開了信封將裡頭的東西全部拿了出來。

    安如一頁一頁地翻開,看到了最後,她似乎忘記了呼吸,眼前閃過一團又一團的黑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緩過來的,當時手心還冒著細細密密的冷汗,她將手中的文件整整齊齊地塞回信封,然後把亂成了一團的書房迅速地收拾了下,讓它恢復到原來的模樣。

    在鎖上抽屜的時候,安如停住了動作,繼而重新拉開的抽屜,將那個沉甸甸的牛皮信封再度拿出來。她猶豫了數秒,默默地把它到自己的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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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走出了小區,安如覺得天都灰了。

    時禕的公寓所處的地段極好,步行不足十分鐘便可步入繁華的鬧市中。安如沒有召計程車,她順著行人道往下走,沿途經過各式的商舖,最終她駐步在一間旗艦店前。

    透過櫥窗,她看見一雙純銀袖扣,上面嵌著黑色縞瑪瑙,非常精緻大方。不經意間,安如回憶起和時禕相攜同游的情景。那時,他也買過一雙類似的袖扣,她沒有陪別的男人買過這些東西,倒覺得新奇,於是多看了幾眼。

    安如覺得自己傻,當時他不過是找借口接近自己,枉她毫無戒心地寸寸下沉,沉溺在他一手構建的幻象之內。她想,從時禕再次遇見自己的那瞬間起,他便開始慢慢結網。她也真是糊塗,一個勁地往網裡鑽,甚至笨得他是什麼時候收網也不知道。

    這一帶集中了不少茶餐廳和餐館,安如很少來這區,她也不知道哪一所餐館合自己的口味,於是便隨便挑了一所合眼緣的。安如聽說,只要胃得到了滿足,那麼心裡頭的失落和悲傷都會被擠走。但顯然這句話並不能在她身上應驗,她把桌上每個菜都試了一口,過後就沒有了動筷子的慾望了。

    結賬以後,安如接到了同學的電話,詢問她是否請假,因為老師正在考勤。她掙扎了片刻,說:「不,我現在馬上回去。」

    掛了電話以後,她長按主鍵,把手機給關了。一方面,她需要時間好好平復躁亂的心情,另一方面,她並不希望與時禕聯繫,就算發一條短信也不願意。

    趕到學校時已經是數十分鐘以後了,安然努力地讓自己集中精力聽課。上課的教室在三樓,窗外的魁梧老樹伸展著粗壯的枝椏,開春剛長出的新葉青翠欲滴,午後的陽光零零散散地從丫杈中穿過,細細密密地投下金黃的一片。

    安如看著陽光遍地,原本陰霾的心情逐點逐點地明朗起來。上次他不辭而別,她已經覺得天也塌下來了。這樣的狀況經歷過一次,她提醒自己不能重蹈覆轍,為了一個不愛護自己的男人傷心難過。一味去消沉逃避,也於事無補。既是如此,她何不將這些無法變改的事實都拋諸腦後,繼續安然度日。

    下午的課只有兩節,安如到家的時候,陳宇詩正在客廳裡插花。瞧見女兒回來,她有點驚訝,不過旋即恢復,問道:「你今晚想吃什麼?媽媽給你做。」

    母親的一句話便讓安如熱了眼眶,她給自己砌起的心理防線瞬間失守。在外面如何飛揚跋扈、無堅不摧也好,回到家裡總是希望把這沉重的外殼全卸下來。她曾經希冀過這個人是時禕,但事實卻毫不留情地給了她一個耳光,讓她自此絕望。

    深深地吸了口氣,她走到陳宇詩身邊,隨意地把一支去了刺的玫瑰拿在手上,微笑著說:「我今天特別想吃鮮蝦炒青瓜。」

    陳宇詩轉頭看了自家女兒一眼,自然看得出安如正強顏歡笑。對於安如這些天都毫無預兆地往家裡跑,她敏感地察覺到女兒的情緒波動。安如的性子,陳宇詩比任何人都清楚,若不是她自己願意講,誰也強逼不了。她也不道破,只是奪過即將被安如摧殘的玫瑰,說:「沒有問題。你上去換衣服吧,別在這裡妨礙我了。」

    恰逢週末,安如懶洋洋地在家裡窩著。吳珍妮幾次想跟她說話,但都被她以功課忙為理由拒絕。她很清楚,憑長輩的眼力,無論自己再怎麼掩飾,也不可能讓他們看不出端倪。只是,她寧可一個人自我拉扯,也不想讓旁人為自己分擔,儘管那是最疼愛自己的親人。

    再次看見時禕已經是數天以後的事了。如同往常一樣,中午放學以後,安如與同學結伴到到餐館吃飯,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卻聽見一把熟悉的聲音叫道:「安如。」

    那聲量並不高,但安如卻能清清楚楚地聽見自己的名字。她的腳步一頓,視線在附近轉了一圈便覓到了他的身影,他站在車邊,臉上的表情依舊。

    安如知道他是特地來學校堵自己的。她已經幾天沒有跟時禕聯繫,而她的手機關機,週末又回家宅著,他大抵找不到自己。他應該掐准了點,抵到學校的時候正是放學的高峰期,校門口的學生結伴成群,倒是熱鬧得很。

    南方的氣溫普遍的高,正值中午,更是艷陽高照,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讓人窒息的燥熱。隔著數米之遙,刺眼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安如不自覺地瞇了瞇眼,神色戒備地看著他。

    時禕打開車門,回身對她說:「上車。」

    撇了撇嘴,她轉身往餐廳的方向走。他甩上車門,快步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臂,沉聲說:「你是要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你拉扯嗎?」

    他的車子本來就養眼得很,加上他那副勾人心魂的皮囊,此時已經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力。安如回頭看了下周圍的人,咬了咬牙,最終還是依言上車。

    音響傳來悠揚而婉轉的樂聲,空調噴在她的肌膚上,她半挽著衣袖的手臂漸漸起了一層小疙瘩。

    「想吃什麼?」時禕首先了沉默,他的眼鏡直線前方,問道。

    安如以為,他至少會變變臉色,急切地讓自己把那份文件交還給他。不料,他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好像真的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她在心底歎了口氣,轉過頭,語笑嫣然地說:「我還是想吃你做的菜,這次試一試黑椒牛排好不好?」

    既然都要一拍兩散了,那何不快快樂樂地道別?看著他的側臉,那張稜角分明的臉還是這樣蠱惑人心,他的薄唇輕輕抿著,臉上半絲笑意也沒有。她忘了是誰曾給過她一個忠告,嘴唇薄的男人不能愛,因為他天生寡情薄倖。當時她嗤之以鼻,而現在不過是自作自受。

    在超市裡,安如還是會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站在長長的冰櫃前挑選牛排,美麗的導購小姐向他們推銷空運到港的牛排,她眼看這對俊男美女甜蜜非常,便以為他們是剛結婚的夫婦。她對安如說:「這位太太,你的先生平日在外工作也辛苦了,你就選一塊美味的牛排好好地犒勞他吧!」

    安如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身邊的男人,然後順了導購小姐的意,選了一塊最大的牛排。他嘴角銜著一抹笑,如同往常一樣。

    超市裡的人流量不大,他們無論走到哪一區基本只有他們兩人。她膩在他身邊,輕聲地跟他分享了這兩天的趣事。但是,她卻沒有問他,這些天他做了什麼。不管他說的是真話還是搪塞自己的借口,她也覺得殘忍。

    買齊了主食和配菜以後,時禕還選了一瓶年份正好的紅酒。安如看著橘黃的燈光打在整齊排放的細長酒瓶,那明明是靜謐溫馨的場景,但她的心卻硬生生地浮起了涼意。

    當時禕在廚房忙碌的時候,安如原本只站在一邊看著他動作生硬地醃製牛排,後來她實在覺得他滑稽得很,於是便主動要幫忙。

    「你是不是只會做那幾道菜?我現在看你還真不像會做飯的人。」她邊笑邊說,然後在架子上拿了調味品仔細研究。

    「我沒有做過牛排,」他直言,「你別亂來,我們只買了一塊,你要是把它毀了,我們就只能吃配菜了。」

    安如確實什麼都不太懂,但之前也進過廚房偷過點師。她有模有樣地放調味料,身體隨意地倚在料理台邊上。邊上的水弄濕了她的衣服下擺,她低叫了聲。

    聞聲,時禕停下手中的動作,問:「怎麼了?」

    她指著自己的衣服,「髒了!」

    時禕把手洗乾淨,然後把圍裙解下來為她穿上,「我們下次要多買一件。」

    感覺到腰間一緊,安如轉頭便看見他正為自己繫著圍裙的帶子,他修長的手指十分靈活,動作自然無比,似乎已經重複了千百次。錯覺間,她真覺得他們是天底下最最平凡的一對夫妻,每天儘管要為生活的細碎而忙碌,但回家以後便可以一同營造出遠離塵世的心靈角落。

    這樣一件小小的圍裙穿在身上,安如突然覺得有點緊張,無論是低胸露背的晚禮服,還是狂野性感的比堅尼,她從來沒有怯場。但現在,她卻極不自在。她低頭忙碌,輕輕地應了聲。

    這頓午餐,兩人都十分愉悅,至少表面是如此。安如將最後一塊牛排解決掉,抽出紙巾擦嘴。其實,這牛排確實不怎麼好吃,平日她雖挑剔,但今天卻一點怨言都沒有,直到全部吃完。她看了眼正晃著酒杯的男人,終於歎了口氣,說:「時禕,你到底累不累?我不過演了這一會兒,我就難受得想死。」

    時禕似乎一直在等她開口,他的臉色很平靜,沉默不言。他的視線落到伴碟的西紅柿和西蘭花上。這些西紅柿都是她在他煎牛排的時候切的,每塊都切得歪歪扭扭,只能隱約看出是個心形。

    「那些東西有這麼重要嗎?值得你這樣犧牲自己的感情去得到嗎?」她的聲音很輕,語速雖慢,但也無法掩住話語間的細微顫音。

    那天她在他抽屜裡找到牛皮信封,裡面裝著的是幾份轉賬憑證和監聽報告。上面涉及的名字有她陌生的,也有她熟悉的。思緒轉了幾個彎,安如終於明白自己的手機為什麼會被植入了怪異的程序,她甚至還想通了更多更多,包括他對自己的感情。

    他還是一言不發,她繼續說:「我知道,安氏年會那天和你在一起的男人就是你們調查的對象。那個時候,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你已經消失了,之後你為什麼不把我當成陌生人、為什麼還有招惹我!」

    看著她冷靜沉著的樣子慢慢地瓦解,時禕的表情變了變,繼而緩和地說:「把東西還給我,你拿著會很危險的。要是他們知道證據在你手上,我擔心他們會對你不利。」

    「危險?」她好笑地反問,「更危險的事我都做著呢,我還怕什麼?」

    時禕目不轉睛地看了她數秒,然後慢條斯理地從房間裡拿出了另一個牛皮信封,遞給她,「你要不要考慮跟我換交換?」

    安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接過信封,把裡面的文件取出來。她快速地瀏覽了幾頁,臉上極有的血色也消失殆盡。拿著文件的手指在輕輕地顫抖,翻到後面,她怒不可遏,用力地將那厚厚的一疊文件全數扔到他臉上。

    那聲悶響極大,時禕連表情都沒有變,那雙黑眸依舊深邃得難辨喜怒。他微微測過了臉,數十張紙胡亂地在半空中飛舞,過後紛紛揚揚地落到地上,那聲響很細很細,似乎有些什麼東西,在那一秒鐘,同時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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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1:38:39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那份是關於安氏集團歷年的虛假財務報表的報告,往後的十來頁,則是安氏早年的一些不良記錄,其中包括非法貸款和商業詐騙。她是學經管的,自然很瞭解這樣的商業犯罪的罪名並不輕。

    安如已經不關心他是任何得知的,此時此刻,她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陌生無比。

    時禕退了一步,挑起眼角打量她。良久,他說:「這份資料要是被呈到商業罪案調查科,我想你們很長的一段時間也不得安寧了。」

    這次換她不肯言語,她近來受到的打擊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可承受的範圍。如今,她只要一思考,她的頭便會隱隱發脹,苦不堪言。

    他繼續勸說:「你不用擔心,我的目標本來就不是安氏。你只要把那份文件還給我,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有其他人得到它。」

    「是嗎?」安如語氣平平地反問,她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引狼入室,「這些東西可不像一時半刻能夠準備好的,我憑什麼相信你?」

    時禕的臉一僵,但旋即恢復,從容不迫地說:「信不信由你。」

    與他沉默對峙了片刻,安如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當她走到玄關的時候,他已經追了上去,拽著她的手臂,語氣無奈地說:「安如,你何必呢?」

    「滾開!」安如想掙開他的鉗制,但他的力氣極大,幾下拉扯,她的手臂已經微微發痛。她無計可施,乾脆拖著腳步去開門。

    時禕不讓她如願,他把她強行將她拽回客廳。安如被他丟進了沙發,她艱難地爬了起來,他卻壓低了身體,雙手按住她的肩,語氣認真地說:「安如,這種時候不應該感情用事,你理智一點!」

    「我現在太理智了,我完全看清楚你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脊樑貼在鬆軟的沙發靠背上,她直不起腰,但氣勢卻有增無減。她頓了頓,繼續說,「我不想再看到你,再也不想。」

    「你不想見到我也得見。」時禕眼中寒光乍現,按在她肩上的手掌漸漸收緊。安如痛呼了聲,他充耳不聞,只沉聲道,「我是招惹你了,但你也同樣招惹我了。」

    「不管是誰招惹誰也好,我們分手吧。」她顧不上肩上傳來的疼痛,衝他喊道。

    氣氛瞬間就僵到了極點。時禕再度向她逼近,聲音陰冷,「不要在我面前提那兩個字。」

    她最受不得被旁人警告威脅,她不假思索便吼道:「我們分手!」

    安如被他眼中的戾氣震住了,她微乎其微地縮了身體,睜大眼睛警覺地看著他。

    兩人都不願低頭,這場談判注定是和平收場。

    手下是她纖細的肩膀,時禕似乎想把她捏碎。他的胸腔內有一團火,此時正猛烈地燃燒著他的心肺。他冷笑了聲,繼而毫無預兆地將她推倒在沙發。

    身體失衡,安如狼狽地倒在沙發上,那高大的身軀瞬間壓了上來。他掐住她的下巴,滾燙的唇迅速地貼了上來。她慌張地躲開,但實在敵不過他的力氣。越是掙扎,他越是將圈在她腰間的手臂收緊,她無處可逃。

    混亂間,她的衣襟已經被他扯開,他寬厚的手掌在她身上四處遊走。安如一驚,抬腳便朝他踹過去。時禕毫無防備地挨了,他身體不穩,差點就撞到了身後的茶几。她滿腔怒火,揚手又給了他一個耳光。

    那聲響乾乾脆脆,他的臉漸漸泛紅,麻木的鈍痛不斷擴散。她似乎真的已經歇斯底里了,每次下手都毫不留情。他終於動怒,冷聲譏諷,「你好樣的!」

    「別碰我,噁心!」安如吼道,大無畏地與他直視。

    時禕整張臉都沉了下來,手背上的青筋凸顯。他伸手把她拎了起來,繼而將她拖進了臥室。「我告訴你,我偏偏要碰!」

    不過是為了這一刻的快慰和舒暢,他們也會不顧代價地給對方最致命的一擊。

    一陣天旋地轉,安如的眼前發黑,當她恢復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他扔在了鬆軟的大床上,入目的是深藍色的床單,柔軟的絲絨被擦過肌膚,感覺微涼。她一回頭便看見他站在床邊,他身上的襯衣的紐扣已經被他扯開了大半,而他此時正低頭地解著皮帶。

    房間內的窗簾沒有拉開,光線幾乎被完全阻隔,還真讓人難分晝夜。時禕背著光,她無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但他渾身散發出的戾氣和怒火卻讓她無法忽視。她突然感到恐懼,手腳並用想馬上逃離這個陰暗的房間。

    時禕動作利落地將皮帶抽了出來,他在安如下床的前一秒按住了她的肩,他一言不發,俯身向前便把她壓在了身下。他動手扯開她的衣服,直接又粗暴,絲毫不給她反抗的機會。

    他的身體像一堵牆,死死地塞住了她所有的去路。他身上滾燙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遞到她那方,他的氣息也緊緊地把她籠罩。她想掙扎,卻被他禁錮得動彈不得。他的吻密密地落下來,她越是拒絕,他便越是用力,到了後來,他甚至在啃咬。

    對於她的反抗和尖叫,時禕視而不見、恍若未聞。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冷靜和理智已經被她全部摧毀,而此刻,他迫切地想發洩和釋放。他絲毫沒有耐心去照顧她的感受,分開她的腿便衝了進去。

    在他強行進入的一刻,安如痛得臉色發青。她抓住身下的床單,不吭一聲。只是,他的攻勢猛烈,如同狂風暴雨,正毫不留情地向她襲來。到了後來,她咬得嘴唇也發白,還是禁不住發出了低弱的聲音。

    兩人都那樣的驕傲,那樣的倔強,任誰也不會願意主動低頭。明知道結果是兩敗俱傷,他們也要用自己最鋒利的稜角毫不留情地傷害對方,不顧後果地。

    直到時禕願意消停,安如的意識已經有些許迷糊,她趴在床上,臉埋在鬆軟的枕頭裡。他伏在她身上,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傾在她那方。他動手撥開她被汗水染濕了的長髮,敏感地感受到她的身體在顫抖。他以為她在哭,於是便將她抱得更緊,似乎這樣能夠彌補什麼似的。他伸手想替她擦眼淚,不料她的眼下連半滴淚都沒有。

    安如別過臉躲開他的手,他低歎了聲,咬著她的耳朵說:「我沒有犧牲任何東西,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等我把手頭上的事情都忙完,我們就結婚。」

    久久不散的鈍痛狠狠地觸動著她脆弱的神經,安如動了動眼皮,但沒有說話,最終在疲倦中沉沉睡去。

  ***

    再度醒來的時候,安如覺得渾身無力。她睡得不舒服,此時身體各個部分都再痛苦地叫囂。抬手想揉一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她卻意外地碰到了身邊的人。

    腦海中閃過錯亂、荒誕、不堪的情景,安如終於清醒過來,抬頭便看見時禕那張冷漠的臉。他的視線正淡淡地從自己臉上略過,對上她的目光,他說:「醒了?」

    收回視線,安如轉著眼珠四周打量了一番,過後微微吃驚,自己居然在車上。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冷著聲質問:「你要帶我去哪裡?」

    「我有事要回G市,」他頓了頓,「留你一個人在香港,我不放心。」

    「你是不是有病啊?」安如瞬間就被他惹怒,反正她現在就是看他不順眼,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的。「停車,我要回去。」

    「我們已經過關了,一個小時以後登機。你學校那邊,我已經幫你處理好了。至於你的家裡,他們只會把你當成學業繁忙,應該不會有問題的。」他看向窗外,漫不經心地說。

    安如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好幾秒以後才消化完他說的話,「你沒有權利干涉我的自由,你快點把我送回去!」

    時禕欲言又止,最終也只是沉默。他的手依舊霸道地箍在她的腰間,一言不發地將她的腦袋埋到自己胸口,「再睡一會,很快就到了。」

    安如幾乎被他悶死,她隔著衣服怒氣沖沖地咬住他胸前硬邦邦的肌肉,他的身體抖了一下,卻沒有阻止。

    他們在臨近的機場登機,下車之前,他溫聲對她說:「乖一點,你鬥不過我的。」

    對於他半是勸導半是威脅的話,安如的耳朵似乎被仙人掌扎到了一樣,又痛又癢。她剛想反駁,他便搶在前頭,道:「你剛才只是意氣用事,你真的捨得風光了半輩子的爸爸和爺爺都陷在水深火熱中嗎?你冷靜一點,不要跟我慪氣。」

    那每字每句都戳在了她的軟肋上,她的胸口急促地起伏,好半晌也無法言語。

    頭等艙的乘客並不多,空蕩蕩的機艙安靜得很,細心一點或許能聽見空姐走動的腳步聲。安如登機以後便別過臉閉上了眼睛假寐。她聽見時禕輕聲向空姐要了一張薄毯,之後動作輕柔地蓋在了自己的身上。儘管是身心疲憊,但她還是難以入眠。

    下機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時禕牽著她的手走出了候機大廳。

    當他碰到自己的手時,安如的反應極大,不假思索便想甩開,但他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他的手指緊緊地扣住她的手指,那股力氣大得讓她輕蹙了眉。這樣的舉動,與其說是親密,還不如說是佔有。

    接機的人是一個穿制服的年輕男人,他開著一輛黑色的小車,安如不經意看到車牌,倒是不自覺地看多了兩眼。她不太瞭解具體的含義,但她也知道這車牌並不簡單。時禕正跟接機的人低聲說話,也沒有留意到她臉上微微怪異的神色,過後才摟著她的肩把她塞進車內。

    時禕先帶她到餐館吃飯。上樓梯的時候,她的腿突然軟了一下,差點就摔倒在地,幸好時禕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等她穩住了身體,他才問:「你沒事吧?」

    酸痛的感覺從身體深處一點一點地傳出,安如覺得雙腿不受自己控制。她咬了咬唇,搖頭。時禕低頭端詳了她數秒,她的粉頸上還留著他中午啃咬出來的痕跡,他有點瞭然,放軟了聲線,說:「我背你。」

    安如一怔,繼而鬆開了扶在他腰上的手,道:「我自己走。」

    他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公寓裡。這公寓安如來過,她曾經把一個女孩子很珍貴的東西留在了這裡。如今舊地重遊,她只覺得諷刺的意味極重。

    回頭看見她站在門口,時禕頓住腳步,隔著兩步等著她。安如垂下眼簾,手掌半握著拳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歎了口氣,他輕聲說:「進來吧,你不會想露宿街頭的。」

    安如沒有帶任何的行李,時禕這裡也沒有任何女人用的東西。他看了看她一臉倦容,便說:「我去幫你買點東西,你先歇著。」

    出門之前,他很認真地告訴安如,她是出不了這個小區的。小區裡只有四個出口,分別是東門、南門、西門、北門,看守的保安全是他的人。安如一言不發地回了房間,當著他的面把門用力地關上。

    努力地維持著表面的和平,安如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著離開。時禕把自己隨身攜帶的包包拿走了,她身上一沒現金,二沒證件,還真是插翅難逃。她在公寓了轉了一圈,卻沒有發現任何通訊工具。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凌晨。外面寂靜得連人影都稀少,根本難以找到人來幫助自己。

    她無計可施地坐在房間裡歎氣,連時禕回來也沒有發現。他放下手中的東西,過去將她抱了起來。她才回過神,由於身體失衡於是只得摟住他的脖子,過後便聽見他說,「別想那些小主意,我既然能把你帶到這裡,就有本事讓你留在這裡。」

    安如鬆了手,慢慢地從他身上滑了下去。她的目光很冷,她輕輕地動了動唇,「你等著。」

    時禕不以為意,「要是你能從我眼皮底下消失,我就任你……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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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1:38:5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若時禕不提及安氏把柄,安如也主動說起那份被她擅自拿走了的文件,他們還能維持最表面的和平。他們都是聰明人,雙方都很有默契地盡量忽視這件事情,能夠獲得一時的風平浪靜也不失為美事一樁。只是,橫在他們之間芥蒂已經深埋,並不是不觸動就能夠當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安如洗漱以後便一聲不響地躲進了客房,多看他一眼她都覺得難為自己。

    客房的佈置很簡單,安如坐在床上,慢慢地讓翻滾的思緒平復下來。她想起了今天那份資料,當時她一目十行地瀏覽過幾頁,裡面陳列的指控她也心裡有數。但是,她對其中的幾分表報的數據存有疑慮。

    安海融偶爾也會把工作帶回家裡,他經常會手把手地教她查閱報告、分析圖表和處理數據。為了要完成假期作業,她前段時間才向爸爸尋求過幫助。當時安海融就是用了安氏近幾年的財務報表做例子,因而她至今也少有印象。若非當時心亂如麻,她或者會停下來冷靜細看。可惜隔了這大半天,她已經無法清楚地記得那份資料上的具體的數字了。

    正當她想得出神,門房倏地地推開,安如嚇了一跳。看清楚了來人,她的眼角不自覺地抽了下,語氣不善地說:「你懂不懂禮貌?進女孩子的房間要敲門,要敲門你知不知道!」

    時禕扶在門把上的手僵住,不過旋即恢復,他沒有說話,舉步走到窗邊,把原本大開的窗戶調整成一條小縫。

    「我很累,需要休息,你能夠出去嗎?」安如極不待見他,受不了他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

    「睡吧,我不會打擾你的。」他走到床邊,動作自然地掀開了被子,擠到安如身旁。

    客房裡的床鋪顯然是備用的,儘管是做工精細的雙人床,但相比於他主臥的大床可是有著天壤之別。他本來就身形高大,一上床就搶佔了大部分的空間。安如有一瞬呆滯,當她意識到他的意圖時,她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你別得寸進尺!」

    當她遠離一點,他定會藉機靠近一點,不一會,安如就被擠到了床沿。他終於失去了耐心,伸手一勾把她拉近了自己,「怎麼睡客房?這床不舒服。」

    「我呆在這裡比你難受一百倍,現在看到你就難受一千倍。麻煩你離開我的視線範圍,這樣大家都會舒服一點。」他的體溫很高,當他逼近時,安如總會覺得渾身燥熱。她的心裡堵得慌,用力地甩開了他的手,背對著他縮到了被窩裡。

    時禕沒有言語,他向來不喜歡鬥嘴,畢竟語言的攻擊實在太過微弱,除了能夠逞一時之快之外,也沒有其他實質性的幫助了。伸手將床頭燈關了,他靜靜地躺在她身邊。

    罵也罵完了,安如的火氣也消減了不少。絲被又軟又滑,她把半床被子都扯到自己身上,堪堪地縮在床邊。

    不一會兒,一條手臂便橫了過來,隨意地將她摟在了胸前。她的背貼著他滾燙的胸膛,安如不耐煩地在他懷裡亂動。她越是掙扎,時禕就越是收緊了手臂,最後幾乎將她夾得喘不過氣來。他腕上的手錶沒有解下了,不經意間硌得她生疼生疼的,最後她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晚風從窗口吹進,輕薄的窗紗順風搖曳,揚起優美的弧度。房間內漆黑一片,那聲低啞的痛呼曖昧地打破了原本的靜謐,綿長的尾音在耳邊迴盪,極是引人遐想。

    「你要殺人滅口嗎?鬆手啊!」安如憤然地說,繼而扭著腰想掙開他的禁錮。

    宛若無心的觸動卻非常撩人,時禕的身體僵了僵,他若無其事地挪開了幾分,不再緊密地貼著她嬌軟的身體。他的聲線不復清明,「快點睡,不要讓我覺得你還是精力充沛的。」

    聽得出他話語間那警告的意味,安如乖乖地不動了。其實她疲倦得很,腦子裡亂糟糟地塞著一堆剪不斷理還亂的煩心事。儘管她的心情低落,胸口有千斤重的大石壓著,但她還是不想虧待自己。

    安如以為,時禕應該沒有顏臉或者心情面對自己。但是,事實卻與她想像的不盡相同,他每天都會地回來,睡覺的時候自動自覺地爬到她的被窩裡。偶爾她已經入睡,他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總會把她吵醒。每次她都會很暴躁地推開他,他也不惱,反而摟著她沉沉地笑了。

    最終她還是忍不住,乾脆坐了起來,高聲質問:「你是不是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我拜託你離我遠點。」

    時禕的臉色很平靜,似乎早就預料到她會對著自己發脾氣。他自顧自地撫平了被子,隨後才說:「第一,這裡是我的地方,我喜歡來就來,走就走;第二,你也是我的,你的事情我說了算。所以,我就是喜歡呆在這裡,要我離你遠點,不可能!你的問題我都回答了,接下來可以安安分分地睡覺了吧?」

    看著他懶洋洋地縮進了被窩,安如氣得幾乎咬碎銀牙。她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踹了一腳。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平靜地側臥在床上,似乎瞬間就安然入睡。

    心中的怒火更盛,安如繼而繼續騷擾他。她一會去扯他的耳朵和短髮,一會又掐他的胳膊和後背,口中還唸唸有詞地罵他。除了打他和罵他,安如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能夠讓他不痛快。只是,他每次都是一副雖不痛不癢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這讓安如覺得自己正獨自在發神經,看上去還真有點無理取鬧的模樣。

    而時禕不過把她的小吵小鬧當成了情趣,只要安如不妨礙他的工作、不心狠手辣地捅他刀子,他還是能夠接受的。等她一個人撒野夠了,他不顧她的意願親親她的臉頰,把她摟在懷裡睡覺。

    絕大多數時間,時禕都不在公寓,安如沒有早起的習慣,她基本上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去的。白天家裡只有她一個人,三餐有一個年輕的小伙子給她送來,他偶爾也會回來跟她一起吃晚餐。

    時禕告訴她,這裡的購物廣場、美容中心、娛樂場所等設施都一應俱全,她若是覺得無聊就可以到外面走走。

    安如這兩天還在想報表的事情,聽見他的話,她就說:「我不要出去走走,我要回香港。」

    時禕正靠在床頭看財經雜誌,他抬眼看了她一下,接著又繼續低頭繼續瀏覽報道。安如咬了咬唇,抽走了他手中的書,她隨意把它放到一邊,很認真地說:「我把那份文件還給你,我也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半句。」

    他給了她足夠多的時間和空間去平復心情,安如的憤怒已經一點一點地消減。時禕對她萬分忍讓和縱容,該出的氣他也讓她盡情地出了,她也似乎不再像前些天那般態度強硬。

    儘管她接受現實,但她還是覺得莫名的失落,她不想再留在這裡,她更不想再跟他每天相對。只要看見他的臉,她便會記起他以前那副虛情假意的模樣。他明明是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但真相那樣赤裸,那樣殘忍,真讓安如灰心。這是她最大的讓步,她什麼也不要計較了,就當作做了一場噩夢好了,以後她會帶眼識人的。

    不料,他沉默了片刻,繼而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你還不放我走?」她的臉瞬間就拉了下來,她寒聲質問,「我難怪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嗎?」

    嘴角微微抽搐,時禕好不容易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他歪著腦袋看著她,眼神很沉,此時正逐寸逐存地研究她的表情。良久,他說:「你不要把我想得這麼不堪,行麼?我是故意把你留在身邊,但沒有再想要利用你。這段日子以來,我不信你一點都沒有感受到我的心意。」

    安如別開的臉,她的視線落在凌亂的被褥上。看著深色床單上印著美麗繁瑣的暗紋,她的思緒有點飄,「我不是想聽你說這些。」

    「但我想你瞭解這些,」他接道,「你……」

    「這麼說,你是鐵了心不讓我走對吧?」她粗魯地打斷了他的話,目光冰冷地看著他。

    時禕的眼神變得更加陰沉,他淡淡地說,「我確實不打算放你走。」

    她握緊了拳頭,沒有說話。

    「你已經發現了我在你手機上植入的病毒了對吧?我通過你撥出或接聽的記錄就可以追蹤到對方的通話線路,要妨礙這個波段的信號根本不成問題。你不要想著聯繫他們,不可能的。」他平靜地向她分析她當前的處境,之後又補充道,「當然,你更不要想著回香港,你過不了關的,因為那邊都有我的人。」

    時禕沒有理會安如的反應,他說完以後便下了床,「我還是事忙,你早點休息。」

    這場談話就這樣不歡而散。安如氣得不輕,看著他神色如常地走出了房間,她抽起他枕過的枕頭,一手就扔到了房門上。夜色正好,安如卻在床上輾轉,到了半夜還不能入眠。房間裡空曠而幽靜,窗外傳來一陣陣嘶啞的風聲,如泣如訴。她緊了緊被子,索性把臉埋進了被窩裡。

    半睡半醒間,安如彷彿聽見門鈴在響。她翻了個身,接著想繼續補眠。不料,那刺耳的鈴聲沒有消停過,一下接著一下,頑固地響著。她最終忍無可忍,赤著腳跑到玄關,邊走邊扯著自己的長髮。她煩躁不堪,猛地把厚重的房門打開,不假思索便對那個擾人清夢的怪客吼道:「大清早的誰在按門鈴呀?」

    只是,當安如睜著睡眼看清了門外靜候的人,她瞬間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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