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官不聊生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匪我思存]佳期如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1
發表於 2015-4-28 11:16: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1)   

     佳期沒敢告訴徐時峰,今年春天的時候她去機場接人,曾經在候機大廳看到過陸安琪。
  
     或許那個人並不是陸安琪,也許只是她認錯人,但真的很像安琪,身材還是那樣好,在人群中十分搶眼,所謂鶴立雞群。她一頭天然卷的長髮剪短了,許多大卷卷貼在頭上,襯得一雙剪水瞳子,反倒顯得年輕,活像洋娃娃。她身旁的伴侶是高大英俊的北歐男子,忙著照顧大堆的行李與一對可愛極了的雙胞胎男嬰。  
   
     那一對混血小男孩有著和安琪一樣的天然捲髮,烏黑發亮的眼睛像是寶石,熠熠生輝,他們在嬰兒車內吸奶瓶、吵鬧、吮手指、親吻對方並且打架,然後同時放聲大哭。
   
     安琪溫柔地安撫其中的一個,另一個抓著她衣袖,咿咿呀呀地叫“MAMA”,她笑了,輪流親吻兩個孩子,兩個漂亮的混血小男孩終於安靜下來,各自含著奶嘴左顧右盼。他們的父親微笑著親吻妻子的臉頰,輕聲與她交談。     

     佳期始終沒有走上前去驚動他們,她只是站在遠處,無聲凝望。     

     那天晚上佳期做了夢,夢見晴朗秋天的下午,寢室樓外的法國梧桐大片大片地落著葉子,暢元元還在和美芸絮絮講著話,走廊裏有誰趿著拖鞋答答??地走過,窗簾被風吹得撲撲翻飛,陽光一地。遠處有人吹口琴,斷斷續續的調子,聽不出是什麼歌。那些熟悉的聲音與熟悉的環境讓佳期覺得安逸,而人生最大的煩惱不過是下周要考西語泛讀。     

     自從分手之後,佳期從來沒有夢見過孟和平,大約是沒有緣分。     

     其實一開始還算有緣吧,因為他並不和她同校,而且她還在念大二,他卻剛回國不久。那天舞會他是被一位高中同學硬拖去的,誰知後來沒過幾天,另一位朋友生日請客,兩人在餐桌上又遇見了。     

     本來佳期根本沒想起孟和平來,因為過生日的常劍波恰巧是她室友絹子的男朋友,那天她其實是出於義氣去救場的。     

     後來孟和平一直感慨,說真沒想到你那麼能喝。  
   
     佳期只是笑。     

     孟和平酒量很好,打小被他爺爺拿筷子沾白乾喂出來的,在遇上佳期之前,據說從未遇到過敵手。而佳期的籍貫是浙江紹興,出文人才子,亦出好酒。最醇的花雕,要深藏地底十八年,拍開泥封,方才是濃香四溢。她是紹興轄下古鎮東浦人,父親釀了一輩子的酒,所以她打從出生,幾乎就是在酒香裏長大的。當事人壽星與孟和平猜拳,卻輸得一塌糊塗,幾乎要醉得人事不省,她只得出來圓場面,幫著常劍波接了孟和平幾招。     

     起初孟和平沒將她放在眼裏,覺得這小丫頭不值一提,最後才知道上了當。幾樽白酒下去,她不過是眉梢眼際添了幾分春色。而她猜拳更是一等一的高手,後來孟和平一直鄙視她“貌似忠良”。她那時是那種看起來很老實很乖的丫頭,交手才知道深不可測。     

     棋逢對手兩個人都喝得起了興,剩了最後半瓶酒時他說:“我先抽根煙,可以嗎?”佳期說當然可以,他隨手將煙盒擱在桌上,那精緻的煙盒上印著大朵的茶花與十分動人的詩句:“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佳期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心裏一動。     

     他沒找著火,她交給他一盒火柴。他詫異地拿著那火柴,終於認出她來,笑了:“原來是你。”     

     她也笑:“是啊,是我。”     

     那天在場的人差不多全喝高了,趴下的趴下,歪倒的歪倒,還有人放聲高歌,擊箸而唱。滿桌唯有他們兩個還殘存著一絲清醒,佳期越喝眼睛越明亮,到最後眼波欲流,都覺得快管不住自己了,心裏明白自己是喝高了。孟和平其實喝得也已經八九不離十,喃喃地說:“全都醉了,待會兒怎麼回去?”佳期腦子直發木,吐詞還算清晰:“走回去唄。”孟和平說:“他們是走不回去了,咱們兩個也管不了他們,由他們這兒躺著吧,我陪你走回去。”佳期笑嘻嘻:“別忘了結賬,不然服務員不放咱們走。”     

     後來佳期一直愛問:“孟和平,你為什麼喜歡我?”     

     孟和平一本正經想了半晌,才說:“你多精明啊,都喝醉了還惦記著叫我先結賬,我這樣的老實人能不上你的當嗎?”     

     佳期完全忘記自己曾說過那樣一句話,只記得那天晚上有很大的風,深秋的夜很冷很冷,走在校園的林陰道上,跟孟和平有一句沒一句地東扯西拉。

  學校的路燈永遠有一半是壞掉的,隔很遠才能看到一點橘紅色的光,像是夜的眼睛,溫暖而寧馨。後來他問:“你冷不冷?”不等她回答,就將自己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衣服還帶著他的體溫,淡淡的陌生氣息,沾染著酒的芬芳。她兩手籠在長長大大的袖子裏,像一個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可是有一種奇異的熨帖。抓絨襯裏柔軟如斯,也許真的是喝高了,並不是身體上的暖,那點暖洋洋的感覺仿佛是在胸口,一絲一絲滲進去。   
   
     他們說了很多話,從幼稚園吃午飯偷偷扔掉肥肉,到小學時跟同桌劃三八線,初中時與老師唱反調,到高考填志願與家人抵死抗爭,樣樣都是志同道合。

  說到高興處佳期喜歡比劃,於是長袖一甩一甩,像是唱戲的水袖。他喜歡搶她的話頭,佳期喝多了酒,只覺得渴,然後還是要說,也願意聽他說,兩個人就那樣滔滔不絕地講下去,自己也好笑,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那麼多話,只是要說個不停。最後終於到了她住的寢室樓下,他看到商店的窗子還透著光,於是對她說:“你等一等。”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2
發表於 2015-4-28 11:16: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2)   

     他去敲開商店的門,買了兩瓶優酪乳,她像小孩子般歡天喜地,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只覺得如玉露瓊漿。他默不做聲,將另一瓶再遞給她。   

     “你不喝?”     

     “都是給你買的。”     

     她啊了一聲,有點不好意思,拿那根管子只是在封塑上劃來劃去。他重新接過去,默默替她插好了,依舊不做聲再遞還給她。     

     她咬著管子,默默吸著優酪乳。     

     優酪乳很涼,也很稠,這個季節的優酪乳稠得都可以堆起來了。所以她喝得很慢,優酪乳不知道為什麼並不酸,反而很甜。     

     他說:“我叫孟和平,你叫什麼?”   

     她有點好笑,到現在都還沒有互通過姓名:“佳期,尤佳期。”     

     他問:“是‘佳期如夢’的佳期?”     

     “是呀。”     

     她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佳期如夢,這四個字裏正好有她的名字他的姓,但他又不是故意的。     

     早過了熄燈時間,寢室樓外的院門已經關了,他打量著那鐵柵門,問:“你打算怎麼進去?”     

     她仿佛一下子淘氣起來:“當然是翻過去啊。”把空優酪乳盒投進垃圾桶,拍了拍手:“你瞧著。”     

     她身手俐落得叫人吃驚,三下五除二就攀上了鐵齒,踏在兩米多高的鐵門上還沖他招了招手:“晚安哦!”哧溜一下就已經幾步攀下了鐵門,一跳一跳的銀灰色身影,漸漸消失在晦暗的樹影裏。     

     孟和平一直記得,記得她穿著自己的衣服,長長大大的銀灰色休閒外套,踏在那樣高的鐵門上,一手抓著鐵欄,得意洋洋地沖他揮著另一隻手。背景是沉厚如黑絲絨般的夜空,沒有月亮,天上有許多碎銀般的星子,風很大很冷,吹得她的長髮絲絲散亂,越發顯得尖尖臉上寶石樣璀璨的眸子,那對眸子比滿天的寒星都要亮,仿佛有光芒正在飛濺而出。她笑起來很淘氣,露出左邊一顆小虎牙,像孩子,更像一個精靈,溜出來誤墮紅塵,睥睨凡世,他不覺久久地仰望。     

     佳期回到寢室才發覺自己忘記將外套還給孟和平,外套還很乾淨,但她還是替他洗了。晾在陽臺上,曬得散發著太陽的芳香。絹子看到這衣服哎了一聲,不懷好意地笑:“怎麼不給人家送回去?”     

     佳期落落大方:“等明天下午沒課,我再給他送去,就不知道他住哪兒。”     

     絹子笑嘻嘻:“你不知道他住哪兒,可我知道啊。”一五一十將地址告訴她,只差拿紙筆來畫示意圖了。絹子咂著嘴說:“人家可因為把衣服讓你穿了,自己凍感冒了正發燒呢。”佳期不信,絹子急了:“我騙你幹嗎啊,不信你自己去看看,真沒良心。”     

     下午本來有閱讀課,佳期已經走到半道又轉回寢室,撂下課本拿起那件衣服,終於決心翹課去看看孟和平。     

     其實兩間學校隔得並不遠,她學校的東門與他學校的西門就隔了一條馬路。但他住在東區,學校太大,宿舍樓又不好找,她在校園裏兜了一大圈,直走出了一身汗,最後才找到。敲了半天門沒有人應,隔壁寢室倒出來了人,狐疑地打量她:“請問找誰?”     

     她有點窘:“請問孟和平是住409嗎?”     

     “他病了,上醫院打針去了,剛走。”     

     沒想到真的病了,佳期不由有點內疚,想,反正附屬醫院離這兒並不遠,不如走過去看看。於是尋到醫院去,注射區人很多,嘈雜的說話聲,夾著電視的聲音、小兒的啼哭聲……她在一排排的座椅間尋找孟和平,最後才看到角落裏有一個人吊著點滴,看著有點像孟和平,埋頭正在看報紙。     

     她在他旁邊坐下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無意看了她一眼。     

     她沖他笑,他不由也笑了。     

     兩個人都覺得有點傻,可是他還是很高興,望著她笑,兩個人並排坐在那裏,不知為何反倒沉默起來,最後他一個同學經過,與他打招呼:“咦,和平你也在這裏?”     

     “是啊,發燒呢。”     

     那同學看到佳期:“喲,有女朋友陪著,發燒也幸福啊。”     

     佳期臉不由紅了,孟和平笑了一笑,那同學沒說啥就走了。     

     就這樣開始了,週六周日兩個人騎車穿梭在校園裏——從她的學校到他的學校,他課不多,偶爾跑來她們學校蹭課聽,一本正經跟著她上專業課。像所有的戀人一樣,一塊兒去食堂買飯,在草坪上曬太陽。     

     那時連陽光都是晶瑩清澈。     

     一直到放寒假,他送她上火車,她才覺得捨不得,雖然只有一個多月,可是總歸是見不著他。     

     春運期間車票那樣緊張,他還是托人弄到了臥鋪,買了許多水果零食給她路上吃。她一個人睡在狹窄的下鋪,耳朵裏塞著隨身聽,不停地吃零食,仿佛嘴一停下來,就會覺得難過。他買了很多她最喜歡的牛肉幹,她一直嚼得舌頭都起了血泡。耳機裏莫文蔚的聲音一直唱:“這盛夏的果實,回憶裏愛情的香氣,我以為不露痕跡,思念卻滿溢。 或許這代表我的心,不要刻意說你還愛我,當看盡潮起潮落,只要你記得我。如果你會夢見我,請你再抱緊我……”     

     火車咣啷咣啷響著,一直向南,一直向南,半夜的車廂,一片漆黑的沉寂。偶爾經過燈火通明的月臺,窗簾的縫隙就會透進一線光亮來。火車停留片刻,又向前疾馳。

  車廂裏的人都漸漸睡去,她睡不著,起來泡速食麵吃。拿出康師傅的大碗,只見上頭用夜光筆劃了一隻肥墩墩的小豬,尾巴還打了個圈兒,孟和平的字一向寫得大,那一行字寫得更大,在黑暗中發著瑩瑩的綠光:“小豬,小豬,多吃水果,不准吃泡面。”     

     她笑得眼淚噗噗往下掉。     

     到紹興時天早就黑透了,下著雨加雪,很冷。月臺內外燈火通明,人聲嘈雜。她找到公用電話給他打電話,他寢室的電話久久沒有人接,CALL他也一直不回電話,也許他回家去了,她只好拖著行李先出站了。     

     到家也是半夜了,在家裏總是睡得特別踏實,她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最後被電話吵醒。父親上班去了,家裏沒人,她爬起來接,披著毛毯“喂”了一聲,結果是孟和平,他冷得直吸氣,說話聲音並不清楚:“佳期,東浦怎麼這麼冷啊。”     

     她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東浦冷?東浦室內都沒有暖氣,當然冷,但也沒有北方冷吧?等等!東浦冷?!他怎麼知道東浦冷?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3
發表於 2015-4-28 11:16: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3)   

     她裹著毛毯跑到窗前去,看到孟和平站在小小的院子裏,沖她揮著手。   

     還在下雨,他沒有打傘,冷得直吸氣,口中呼出大團大團的白霧。四周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一切,四圍的白牆黑瓦,舊式的木樓已經泛了黑,小小的青石板中庭裏種著蘭花,蘭花旁卻站著他,冬季南方瀟瀟的冷雨,越發顯得有一種不真實的恍惚,她不由問:“你怎麼來啦?”     

     他仰著臉沖她笑。     

     他進門之後,她又問了一遍:“你怎麼來啦?”   

     他沒有帶多的行李,就提著一個很小的旅行袋,新買了手機,將號碼告訴她。她到自己房間拿出日記本,將他的手機號寫上去。

  他這才打量她的家,房子很舊,收拾得很整潔。窗櫺上頭還有精緻的鏤雕,不知這樓到底是哪一年建的,後窗下就是河,有小舟咿呀搖過,船上堆滿了酒甕。從半開的窗子望出去,遠處都是黑的瓦白的牆灰的橋,橋上有人打傘走過,疏淡得像水墨寫意。但這裏並不像西塘,鎮上沒有任何旅遊開發的痕跡。冬季疏疏的冷雨裏,連行人都少,偶爾聽見窗外的櫓聲,有的只有一種家常的溫馨。他看著她走來走去,忙著拿幹毛巾給他擦頭髮,給他倒熱茶,將自己的熱水袋翻出來,灌了熱水給他捧著。又問:“吃了飯沒有?”     

     “我想你了。”     

     她有點不好意思,走過去打開冰箱張望了一下:“要不我給你炒個蛋炒飯?”     

     “好。”     

     他一口氣吃了三碗,她真怕他給撐著了,所以又掰柚子給他消食。皮太厚,一片片地撕下來,第一瓣最難,他站起來幫忙,拿手使勁一掰,就開了。柚子的寒香散發在空氣裏,他吃了一口,說:“酸。”她說:“我嘗嘗。”剛剛拿起了一瓣還沒有撕開,他的唇就落在她唇上。     

     溫軟得不可思議。     

     從前他並沒有吻過她,這是第一次,其實他們認識也不過才兩個多月,她身子不由微微發抖,他唇齒間只有柚子的香氣,其實是甜的。     

     最後他放開她,河邊有太婆在洗衣服,衣杵捶得“砰砰”響,她心撲通撲通亂跳,仿佛裏頭也有人在捶著衣杵。她臉紅得像要燃起來,揪著他的衣領,踮起腳來飛快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在小鎮上的那幾天,過得十分悠閒快樂。   
   
     佳期帶他到自己爸爸工作的酒廠去看釀酒,當看到堆積如山的酒甕時,他不由感歎:“怪不得你那麼能喝。”     

     她偷偷地笑。     

     古鎮東浦是黃酒的發源地,所謂的紹興花雕十之八九出於此間。其實花雕後勁綿長,佳期的父親十分喜歡孟和平,因為他喝起酒來十分穩重。     

     佳期的父親說:“酒品如人品。”     

     孟和平並沒有問起她為什麼沒有母親。     

     黃昏時分她帶孟和平去徐錫麟故居,基本沒有什麼人,冷冷清清的舊宅,數重院落,淡蘭疏竹,像是舊電影裏的場景,光與影都是舊時光的重疊。很冷,又下雨,他一直牽著她的手,故居裏頭連導遊都沒有,她念銘牌上的說明給他聽,兩個人慢慢走。     

     她終於告訴他:“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走了,我一直沒有見過她。”     

     孟和平捧著她的手,呵著氣替她取暖,認真地聽她講。     

     “後來有次跟同學吵架,才知道我媽媽是跟別人走了。我不難過,只是覺得有點遺憾,真的。我想過,在那個年代有她的勇氣,實在是難得的。她雖然拋下我,但我並不恨她。”     

     她表述得很糟,有點語無倫次,但他聽懂了,並沒有說旁的話,而是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她覺得很安心,因為有他。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4
發表於 2015-4-28 11:16: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1)
  
     佳期沒有睡好,隔天頂著黑眼圈上班,偏偏公司借了電視臺的攝影棚拍廣告,佳期守現場,恰巧在走廊裏遇上阮江西。
  
     她穿套裝氣質高貴,胸襟上式樣別致的黑珍珠胸針端莊得體,明眸如點漆,光亮美華如能照人,對佳期倒是十分親近:“工作結束後可以下樓喝咖啡嗎?”     

     佳期答應了她。     

     結果兩個人卻跑到附近小店去吃水果冰,仿佛大學時代的室友,烈日炎炎的下午,各自對著一盞雪瑩如山,堆滿了琳琅的水果,空氣裏似有蜜汁的香,慵懶而幸福,令人不知不覺連說話的語調都放慢了。     

     阮江西在某些小處神似阮正東,吃到桃子會微微眯起眼睛,抿起嘴角,就像是一隻貓咪。   

     她講許多瑣事給她聽:“我哥小時候可皮了,爬高上低,無惡不作,他跟和平兩個出了名的人憎狗嫌。白天的時候車沒停車庫裏,都停操場後的樹陰底下。大中午的,人家都睡了午覺,他們兩個人拿桶舀了沙子,硬將一溜兒小臥車的排氣管全給灌上了。到下午的時候,司機們上車一發動,噗噗兩聲,全熄火趴下了。還以為有人搞破壞,後來警衛團的人帶著警犬搜車,才知道排氣管全讓人給堵了,彙報上去,我爸氣得大罵,說再沒別人了,准是阮東子跟孟和平那倆小王八蛋。

    那天我爸把我哥狠揍了一頓,就為這事,我姥爺氣得好幾天沒理我爸。我哥就是叫我姥爺給寵的,後來姥爺過世的時候,我哥還在國外,趕回來的時候已經遲了。我這輩子頭一回看見我哥哭,就是在姥爺的病床前頭,抓著我姥爺的手就是不肯撒。那麼多人勸,說得給首長換最後的衣服,我哥拼死拼活不讓他們將姥爺弄走,最後還是我媽和我硬將他拉開了。你沒看到當時他的樣子,哎……”     

     她的眼中有點點的亮光, “其實我哥這個人……”     

     佳期靜靜地停了一會兒,說:“他人很好,只是我跟他並沒有什麼。”     

     “我知道,”阮江西明亮的眼眸中浮著淡淡的水霧,“他這回吐血,其實不是胃出血,我們都瞞著他,是肝癌——當年我姥爺也是這病,可我哥還這麼年輕,他才三十三歲……”她哽住了泣不成聲,佳期也呆住了。     

     肝癌——這兩個字,她怎麼也不能和阮正東連起來,他怎麼可能得肝癌?他那樣一個人,在壁球場上能輕鬆打完英式五局,可以在泳池一口氣游標准道來回……他那樣一個人……怎麼可能得肝癌?     

     “醫生說就算做移植,成功率也就在四五成,而且現在肝源緊張,哪怕拿著錢也得等……”她說著說著就痛哭失聲,“我媽這幾天急得和什麼似的,還瞞著我爸爸……”佳期從來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殘忍,而阮江西用手捂著臉,哭得像個小孩子。佳期手足無措,只能遞給她紙巾,聽她斷斷續續地說:“所以我就想……就順著他點……他能高興……”     

     大團大團潔白的紙巾濡濕了,握在手中仿佛開得半凋的百合,而阮江西的聲音酸楚:“我哥待你好——旁人看不出來,只有我知道,他就是這樣子,嘴上從來不說。所以,佳期,我請你幫這個忙,哪怕只是哄他,就讓他高興兩天。”     

     佳期心裏像是煮沸了的四川火鍋,苦辣酸甜泛在水深火熱,也不知是什麼一種滋味。   

     阮正東待她好——這好也像他的人,總叫人琢磨不透。他確實有他的好處,有次她不當心得罪了要害部門,對方有意找碴,連累公司一個重要的case沒法往下做,老闆氣得拍桌子大罵,叫她自己闖的禍自己收拾,她一趟一趟地跑,賠盡了小心,到最後幾乎絕望,站在那棟氣勢宏偉的辦公大樓之前,只差沒有掉眼淚,恰巧遇上他,見到她咦了一聲,問:“你在這裏做什麼?”   

     她勉強笑了一下,說沒事,來找人辦點事情,他哦了一聲,她向來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隨口問:“你怎麼也在這兒?”他笑,說:“我跟你一樣,來看某些公僕的臉色。”只問:“要不要搭我的車?”他開車將她送回公司去,那天她心情出奇惡劣,一路上他也沒有多問,誰知過了幾天,相關部門突然一下子收起晚娘面孔,主動打電話來,見著她也客氣得不得了,不僅痛快地給了批文,最後那主任還專門托她向老總問好,嗔怪她:“原來你們王總是正東的戰友,應該早說的呀,直到昨天正東在電話裏提起來,我才知道。”     

     正東正東,叫得她暈頭轉向,後來才想到,原來是阮正東。心想這阮正東扯謊可真不眨眼,自己老闆從來沒當過兵,都能成他戰友。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來龍去脈的,但他這隨口一句話,已經幫了她的大忙。為此她專門打電話請他吃飯,預備向他道謝。他接了電話,依舊是那種心不在焉的口氣,自顧自說下去:“你請我吃飯?為什麼啊?是不是你生日?我這兩天在國外,吃飯就不必了,生日禮物你自己先上珠寶店去挑,回頭我叫人送卡給你結賬。”     

     倒待她與旁人無異,視她主動請吃飯為敲詐勒索,她一時哭笑不得,說:“我不要珠寶,你給現金得了。”     

     他頓一下,但乾脆地答:“也行。”     

     結果最後這頓飯她還是請了,三更半夜電話鈴聲大作,驚得她爬起來接,結果是他:“前陣子不是說請我吃飯,快來請客。”     

     她睡眼惺忪抓起鬧鐘看,已經是將近淩晨一點鐘,她一下子又躺回去:“別開玩笑了,都半夜了,我要睡覺,明天還要上班呢。”     

     “佳期,尤佳期,我沒跟你開玩笑,我剛剛從機場回來,航班晚點了,我現在饑寒交迫著呢,快來請我吃飯。”     

     她困得幾乎要哭:“你在家泡碗速食麵不就得了。”     

     “速食麵那種東西是人吃的嗎?快起來,請我去吃點熱的。飛機上的東西真不是人吃的,我餓了二十多個小時了,快點起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5
發表於 2015-4-28 11:17: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2)  

     她幾乎是奄奄一息:“你自己去隨便吃點什麼呀……我要睡覺……”   

     “快起來!說話要算話,尤佳期!尤佳期!不許睡,你快下樓,我就來接你。”他在電話裏不折不撓,最終她被吵得沒有法子,垂死掙扎一樣爬起來,洗了把臉就換了衣服下樓,頭髮胡亂綁了個馬尾,連妝都沒有化,清湯掛麵的一個人,只怕連眼睛都是腫的。深秋夜寒如冰,凍得她邊等邊跳,北風瑟瑟,吹得透心涼,冷得直吸氣,只恨沒套上羽絨服。好容易等到了他,他竟然還笑容可掬:“老遠看著你蹦啊蹦啊,跟小白兔似的。”她只差破口大駡,被車裏暖氣吹著,半晌才緩過氣來。     

     在車上還是七葷八素,結果下車來舉頭一看,餐廳燈火通明,俊男美女衣香鬢影,三更半夜都還衣冠楚楚在吃宵夜,她一時驚詫:“大冷的天,都半夜了還有這麼多人吃飯啊?”     

     他拖著她大步流星往裏面走,邊走邊數落:“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只有你這種人才會十點鐘就上床睡覺,真丟人,跟小朋友似的。回頭多吃少說話,少給我大驚小怪。”   

     結果半夜吃到熱氣騰騰的蟹黃小籠與煲仔雲吞,湯汁鮮美得她幾乎連自己的舌頭都吞了下去,而且小籠與雲吞能花多少錢,她覺得過意不去,問:“要不點兩個菜吧?”阮正東似也意猶未盡,叫過侍者來:“加一蠱極品天九翅,再給她也來一蠱鮮果撈官燕。”氣得她呱呱叫:“你這人怎麼能這樣心狠手辣?”     

     他慢悠悠吃鮮蝦雲吞:“要吃就要吃飽呀,飛機上的東西簡直令人髮指,我一直餓到現在,又說你請客,還不讓我吃飽?”     

     魚翅這種東西能吃飽?她狠狠瞪著他。     

     他安慰她:“別怕別怕,這裏的魚翅和燕窩都不貴。”     

     不貴?不貴才怪。三更半夜拖她出來請客,他竟然就下這樣的毒手。而且這裏地方雖然不大,卻儼然是頂級餐廳的做派,給女士看的那份餐牌上根本沒有標價,這樣的館子絕對便宜不了。等官燕上來,燕盞完整,一勺鮮果澆上去,半晌果汁都滲不開,可見貨真價實。她一陣陣心疼,吃得愁眉不展。     

     結果這頓飯吃掉她兩千多塊,付錢之後痛心疾首,反正多想無益。上車之後咬牙切齒指責他“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他只是哈哈笑,吃得飽,車內又暖和,漸漸眼皮沉重,她獨自坐在後座,恨不得倒頭大睡,開始還有一句沒一句地跟他說話,聽他講上禮拜在三藩市認識的臺灣妞,後來暖氣的風絲絲拂在臉上,仿佛小孩子湊上來呵著氣,暖洋洋的,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夢裏像是突然有冷風透進來,她冷得蜷縮起來,緊接著有人替她蓋上被子,溫暖的手指輕輕撥開她的額髮。她迷迷糊糊本能地偎向更溫暖處,片刻之後,那溫暖終於攏住她,熟悉而安詳的感覺包圍著她,仿佛是蝴蝶的觸鬚,遲疑地、輕柔地拂過她的唇角,癢癢的。就像是許久之前,每次早晨孟和平先醒來,總是偷偷親吻她。夢裏有淡淡的香煙氣息,還有清涼的薄荷香氣,她咕噥了句什麼,又朦朧睡去了。     

     最後被阮正東叫醒,還是神思困倦,她獨自歪在後座睡得極暖和,因為車裏暖氣太足,他將外套都脫下來放在了副駕駛位上。原來已經停在了她公寓樓下,車窗外只有寂寞的橘黃色路燈,萬籟俱靜,只聽見車子引擎低微的聲音。她低頭一看腕表,已經是將近淩晨六點,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敲著椅背問他:“哎,就這麼點路你走了三個多鐘頭啊,你這車不是所謂的邁巴赫嗎,怎麼跟烏龜爬似的?”     

     他回過頭反駁:“正因為車好,我才悠著點開啊,就為這車,我都被老爺子訓多少回了,見一次罵我一次,逼得我年初就騙他說已經轉賣給朋友了,萬一出點事再吹到他耳朵裏去,我還活不活啊。還有你是不是屬豬的?在哪兒都能睡著,也不怕我把你給賣了。”  
   
     她“切”了一聲,說你不缺這幾個錢,哪輪得到你去販賣人口。我頂多怕你半道把我給扔東環路上不管了。     

     他也“切”了一聲,說就你這樣的,扔東環路上也沒人要,要是美女麼,還怕人劫色,你又沒錢,連劫財都沒得劫。     

     說到這個又惹得她心頭急痛:“就是你,一頓吃掉我兩千多塊,你還好意思說。”     

     他說:“我不吃掉你兩千多,你哪能時不時就突然想起我來?”     

     真不愧是情聖,連這樣的話也可以理直氣壯說出來當甜言蜜語。她又打個哈欠:“不跟你胡扯了,我先上去了,天都要亮了,還得換衣服上班呢,你也早點回去睡覺吧。”     

     他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懶洋洋地說:“睡不睡覺——那你就不用操心了。”     

     她想到剛剛花掉的那兩千多元,於是惡毒地挖苦他:“也是,一走這七八天,不知多少香閨正眼巴巴望著你回來安慰寂寥呢。”     

     他突然之間冷了臉:“我上個月就去了美國,待了足足一個多月,你竟然說我只走了七八天?”     

     哦?原來去了一個多月,可這有什麼好生氣的?真是莫名其妙的大少爺脾氣,難為大票女友肯忍著他。看在錢的分上嘛,可她剛剛花掉鉅款請他吃喝,憑什麼還受他的氣?於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下車之後又重重摔上他的車門,隨勢還踹上一腳,只恨沒穿高跟鞋,不然就可以刮花他車門,她惡毒地想,心疼死他!     

     進電梯後才覺得冷,抱著雙臂直哆嗦,吸吸鼻子,總覺得不對味兒。又聞了聞自己身上,一股煙味夾雜薄荷的味道直沖鼻子,不由在心裏罵,阮正東這混蛋,一準是趁自己睡著了的時候抽煙,也不顧交通安全說司機不能邊開車邊抽煙,更不顧還開著暖氣,讓她不知不覺被迫吸進了多少二手煙啊,連自己毛衣都被熏透了,實在太卑鄙了。     

     後來他銷聲匿跡了很長一段時間,有天接到他的電話,反倒理直氣壯地問她:“你這陣子跑哪兒去了?”     

     她無精打采:“上班呢,能跑到哪兒去?”     

     “說話怎麼這聲音,感冒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6
發表於 2015-4-28 11:17: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3)

    感冒已經幾天了,發燒還咬著牙跟case,他卻是第一個發現她病了的人,想想不是不心酸的,卻照例沒好氣:“是啊,感冒了。”   

     “那出來吃飯,請我吃麻小吧,吃完麻小保證你感冒就好了。”   
   
     還吃啊,何況這季節有麻小嗎?指不定又打算怎麼算計她,沒破口大駡純粹是因為吃了感冒藥有氣無力:“我沒錢。”     

     他答得倒爽快:“那我請你好了。”   

     她有氣無力:“我沒功夫。”     

     他氣得啪一聲將電話就掛了,一定難得這樣碰釘子,或許從今後再不來煩她了。她頭痛鼻塞渾身乏力,整個人都昏昏沉沉,只想回家去倒頭大睡。好容易熬到手頭的事情做完,早就過了下班時間,正是整個城市的交通高峰,黃昏時分車流滾滾,卻永遠攔不到一部計程車,而她則實在沒力氣去擠這個時段的地鐵,只好一步挨一步地往前走。

    身後有人按喇叭,她回頭一看,竟然是阮正東那部邁巴赫,這車太招眼了,想不認得都難。     

     上車之後阮正東只顧往自己臉上貼金:“看看,我從不跟女人計較。”     

     她唔唔點頭,既然有免費車可以搭,那麼就算讓他白話兩句,也是應該的,何況她也實在沒力氣跟他鬥嘴了。等紅燈的時候,她一反常態的沉默終於讓他起了疑心:“你今天怎麼這麼懨?”忽然就伸出手來,她吃了藥有點迷糊,一時就讓他占了這點便宜。他的手指有些涼,按在額頭上很舒服,但他竟然就那樣久久停頓,像是一下子出了神,不知在想什麼。她終究忍不住:“喂,綠燈了。”     

     他啊了一聲,後頭的車子已經在不耐地按喇叭,他在街口卻向左轉:“上醫院去吧。”   

     “我回家吃點藥就成。”     

     他堅持:“上醫院。”     

     爭不過,誰叫方向盤捏人家手裏。結果被他拖到醫院去打點滴,她平生最怕打針,看到護士拿鑷子夾著針頭,就雙膝發軟,恨不得掉頭逃掉。阮正東還在一旁笑:“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     

     天漸漸黑下來,輸液室裏的人漸漸少了,空蕩蕩的空間裏只聽見電視機的聲音,在播新聞聯播了,點滴管裏的藥水卻像永遠滴不完似的。她本來就睡眠不足,整天熬下來實在是累了,過了一會兒就睡著了。     

     有人碰她的手,她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小護士正替她拔針,阮正東說:“你真是隨便什麼地方都能睡著。”     

     她揉眼睛:“幾點了?”     

     “快九點了。”     

     他按得她很痛,她把手抽回來,自己按著那小小的棉球。餓,餓得肚子咕咕叫,結果他和她一樣:“吃飯去吧。”     
     他們在一起,好像永遠只有吃飯的時候,才不鬥嘴。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7
發表於 2015-4-28 11:17:5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1)   

     後來佳期才覺得自己想錯了,因為她和阮正東即使在吃飯的時候,也還會鬥嘴。   

     就為吃什麼,兩個人就爭了一路。她想吃涮鍋,阮正東堅持要去吃粥:“病人就應該吃點清淡的。”佳期原以為又是貴得要死的地方,誰知他開著車七拐八彎,在無數越走越窄的斜街之間兜來轉去,直轉得她七葷八素,連東南西北都認不出來了,才在一條胡同口停了車,對她說:“走進去吧,車開不進去。”自己先下了車,她狐疑地張望,雖然有路燈,但看著狹窄曲折,就像最尋常的一條胡同,怎麼也不像曲徑通幽。他卻催她:“快走,晚了人家就關門了。”   
   
     對病人還這樣不溫柔,佳期跟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一直拐進了一座四合院,才看到小小的一個燈箱招牌,上頭只寫了三個字:“廣東粥”。     

     皮蛋魚片粥生鮮滾燙,米粒早就熬至化境,入口即無,甘香無比。佳期喝著粥,背心出了一層細汗,連鼻子都通了氣,整個人都頓時豁然開朗。阮正東吃一碗白粥,燈光下只見溫糯香甜。屋子裏完全是住家風範,裏外一共才三張桌子,卻坐滿了十來位吃粥的人,人人端著碗吃得滿頭大汗。她不由感慨:“連這種地方你都能找到,你真不是一般的好吃。”     

     阮正東似是懶得說話,終究只是吃自己的白粥。就在這時老闆進來了,食客似都十分熟稔,紛紛與他打招呼,稱呼他為“老麥”,老麥大約三十來歲,不知為何卻被稱為“老麥”。他剪著板寸,樣貌清俊,左眉梢有一道疤痕,卻並不觸目,穿剪裁極佳的黑色中式上衣,平添了幾分儒雅,因為年輕,不像是粥鋪老闆,倒似是畫家或是文藝圈的人。可是舉止之間,又隱隱透出一種卓然,負手含笑跟阮正東說話:“喲,這可是頭回瞧見你不是一個人來。”

    阮正東笑:“又不是不給你錢,囉嗦什麼。”     

     佳期胃口大開,又吃了一碗雞絲粥,雞絲已經熬化不見,只是齒頰留香。她本來略有些病容,但明眸皓齒,一笑露出小虎牙,像小孩子一樣,只是連贊好吃。老麥眉開眼笑,連那疤痕都淡似笑紋:“我最愛聽人家誇我這粥好,這妹妹,人好,心也好。”     

     阮正東說:“誇你兩句粥好,你就說人家心好。虛偽!”     

     老麥倒是一臉正色:“我老麥看人從來沒有走眼過,這妹妹心眼好,你別欺負人家。”   
   
     佳期莞爾,阮正東將手裏的勺子一撂:“哎哎,什麼哥哥妹妹的,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就想著當人哥哥。”     

     老麥嗤笑:“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什麼時候隨便認過妹妹,你這幾年品味越來越差,好歹挑女人的眼光總算長進了些,難得這妹妹投我的眼緣。”對佳期說:“我叫麥定洛,叫我老麥就行了。你要真願意,就叫我一聲哥,保證你吃虧不了。”   
   
     佳期也覺得此人頗有意味,於是爽快地答:“大哥,我叫尤佳期。”     

     老麥答應了一聲,十分高興,就告訴佳期:“他要真敢欺負你,佳期你來告訴我,哥哥我替你出氣。”     

     阮正東笑道:“怎麼說得我和惡人似的。”老麥拍著他的肩,說:“今天便宜你了,看在我這妹妹的分上,這粥我請了。”     

     “小氣,”阮正東似笑非笑,“人家可是實實在在叫了你一聲大哥,你幾碗粥就將我們打發了?”     

     老麥笑道:“敲我竹杠呢?我偏不上你的當。”雖然這樣說,卻將自己左手手腕上籠的那串菩提子佛珠退下來,說:“這還是幾年前從五臺山請的。”不由分說就替她籠上,佳期不肯要,阮正東說:“給你你就拿著,別不懂事。”     
     儼然又是教訓小孩子的口氣,她狠狠瞪他,他只當沒看見。老麥也叫她拿著,她覺得盛情難卻,而且這種菩提子佛珠為最尋常的法器,論材質倒不算什麼貴重飾物,於是只得道謝收下來。她籠著稍稍嫌大,阮正東說:“我替你收一收。”他伸出手來,替她將串系佛珠的絲繩重新收過,他的手指纖長,指尖微涼,因為絲繩很細,所以他俯身過來,離她極近。     

     他身上有清涼的薄荷香氣,還有粥米甜美的氣息。而呼吸輕暖,噴在她下巴上癢癢的,她不知為何就紅了臉:“我自己繫吧。”     

     阮正東說:“已經好了。”難得看到男子會打那樣細緻的繩結,她只覺得好看。     

     其實阮正東的朋友都十分出色,談吐風趣,從容不凡。她雖不知老麥的身份,但總覺得此人頗為豁達爽快,有舊時俠風。出來在車上她忍不住這樣一贊,阮正東咦了一聲,說:“你眼光倒不錯。”     

     也不知是誇她呢還是諷刺她。     

     他送她到公寓樓下,她獨自搭電梯上去,只覺得人困乏得要命,只想快快到家洗澡睡覺,可是站在家門前翻遍手袋,卻怎麼也找不到鑰匙了。   
   
     她哭笑不得,怎麼又出這樣的烏龍。站在那裏絞盡腦汁,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是忘在公司了,還是在醫院翻手袋拿東西的時候掉了。     

     但不管怎麼樣,這門是進不去了。     

     她在門前發了半晌的愣,十二萬分的沮喪,本來晚飯吃得香甜,人精神都好許多,偏偏老天又來這麼一著——都快半夜了,叫她怎麼辦?   

     想來想去,只得給阮正東打了一個電話,請他幫忙找找看,鑰匙是不是掉在車上了。
     
     結果車上當然沒有,阮正東在電話裏說:“你怎麼連鑰匙都弄丟?”
   
     她又不是故意。
     
     在門口又發了半晌的愣,終於決定還是下樓去,去周靜安家裏住一宿吧,可是都這麼晚了,再打的橫穿半個市區?倒不如隨便在附近找間酒店。就這樣想著,走下臺階,遠遠看到夜色中汽車的燈柱一轉,正是阮正東的車駛了回來。
     
     她十分感激,上車就說:“隨便找間酒店把我撂下就行了。”
   
     叫人想不到的是,附近大小酒店幾乎全部爆滿。總台小姐都是一臉歉意:“真不好意思,我們沒有房間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8
發表於 2015-4-28 11:18: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2)   

     佳期氣餒。   

     阮正東說:“正開會呢,酒店當然全是滿的。”  
   
     看來只得去周靜安那裡了,但打她的手機不在服務區,而她家中座機又久久沒有人接聽。佳期急得要命,這周靜安,關鍵時刻怎麼能突然失蹤?她一遍一遍地撥號,只是心急如焚。
     
     阮正東突然說:“實在不行,到我那裡將就一下。”
   
     她遲疑了一下,那怎麼可以?
     
     他似笑非笑:“怕我吃了你啊?”
   
     他這麼一說,反激起她來,去就去,難不成還真的能吃了她?
     
     他帶她到城西的一套公寓,地段很好,典型的鬧中取靜。社區入口並不甚起眼,但保安嚴格。車子駛進很遠才看到樓房,疏疏的公寓樓之間隔著大片大片的草坪與綠樹,在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段,忽然見到這樣開闊的綠地簡直令人覺得窮奢極欲。

    他住六樓,亦是公寓的頂層了,房子並不甚大,大約不到百個平方,收拾得十分整潔,可以看出典型的單身男人住家氣息,玄關處連拖鞋都沒有多餘的一雙。好在地上全是木地板,又是地暖,佳期赤著腳走進去,裝出一臉失望:“我還想看看豪宅是什麼樣子呢。”   
   
     阮正東倒笑了:“行啊,幾時我帶你去參觀有錢人的別墅,愛看什麼樣的豪宅全能讓你看見。”     

     沒想到他會住這樣的公寓,但是一個人,總會想要這樣一個地方吧。不大,裝潢亦簡潔,牆面上連字畫都沒有一幅。沙發黑色絨面發著幽藍的光澤,十分舒適,人一陷進去就像沒了骨頭。她窩在裏面不想動彈,盤膝而坐,舒服得眯起眼睛:“我就睡這裏好不好?”     

     他點頭:“你當然就睡這兒,你以為我還有床給你睡啊?”
     
     佳期哭笑不得,阮正東去找了新的毛巾牙刷給她用,將浴室與洗手間指給她。唯一的浴室附設在主臥深處,於是她有幸在他的帶領下參觀了他的臥室。雖然這事聽起來仿佛很曖昧,而實質上也就是純粹的路過。但佳期還是覺得有些窘,所以有意地講笑話:“有沒有什麼蕾絲之類的香豔遺跡,你趕緊先藏起來。”
   
     阮正東笑:“那估計沒有,這房子連我媽都不知道,就我妹妹來過一回。”
   
     佳期怔了一下,但本能覺得他並沒有撒謊,於是點頭:“狡兔三窟。”
   
     他打開衣櫥,找到一套衣服給她:“新的,我還沒穿過。”
   
     沒想到他這樣細心,於是接過去。他打開浴室的門,說:“你用吧,我去打會兒遊戲。”
   
     洗臉臺上只有寥寥幾樣清潔用品,剃鬚刀、刮胡水……純粹的男性氣息,空氣裏有淡淡的薄荷芳香,令人覺得清爽。她關上門,洗了個痛快的熱水澡,她將水調得很熱,滾燙的水線激在肌膚上,帶來輕微的灼痛與舒適。可是洗到一半,她突然發覺了不對勁。
     
     ——這輩子最尷尬最無奈最要命的,恐怕就是這一刻了。佳期只覺得哭都哭不出來,她忘了自己只要一用抗生素類藥物,生理期就會突然提前而至。
     
     天啊天!
     
     太要命了!
     
     為什麼偏偏要這個時候來?
     
     欲哭無淚!
     
     她已經完全想不出辦法來,她今天真是倒楣到家了,如果不是那該死的鑰匙,如果她能找著周靜安,如果她不是一時無奈跑到這裏來……可是她要怎麼辦?
     
     是誰說天無絕人之路?眼下這情形,誰來給她指條不絕之路?
     
     花灑的水還刷刷噴在身上,她總不能在這浴室洗上一輩子吧,可是怎麼能出去?
     
     浴室裏熱氣蒸騰,她頭腦發僵,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站在花灑漫散的水注下,急得又出了一身汗。最後終於看到架子上擱著大盒面巾紙,急中生智。
     
     江湖救急,先出去再說。
     
     草草地處理了一下,穿上衣服走出去,衣服太長太大,她將袖子與褲褲都卷了好幾折,但顧不上了。步步都像是小美人魚,活脫脫像赤足走在刀鋒上。
     
     連哭都哭不出來。
     
     阮正東在書房裏玩線上遊戲,聽到衣聲窸窣才抬起頭來。一瞬間眼中似是閃過亮光,仿佛一道閃電,劈開沉寂的夜空。她潔白赤足踏在黑亮如鏡的烏木地板上,宛如靜潭上綻開的白蓮,披散的濕發垂在肩頭,綴著晶瑩的水珠,襯著尖尖的一張臉,黑的眸子在燈光下幾乎如寶石璀璨生輝。衣服太大,套在她身上空落落的,越發顯得像個小孩,那臉頰上也洇著嬰兒般的潮紅,沒想到她脂粉不施的時候,是這樣的乾淨好看。就像一道清淺的溪流,流淌在冬日的陽光下,純淨得幾乎令人屏息靜氣。
     
     “那個……”她怯怯如小孩,“我要去買點東西,附近有沒有便利店?”  
   
     他怔了一下:“買什麼?”
     
     她咬著唇不答話,雪白的牙齒一直深深地陷入殷紅的唇,這個細微的動作令他突然覺得喉頭發緊,心裡像有一萬隻螃蟹在爬,暖氣開得太熱,他渾身都在冒汗,手中的滑鼠也滑膩膩的握不住。他丟開滑鼠站起來:“要買什麼,我幫你去買。”
     
     如果他不立刻出去透透氣,他真不敢擔保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不用,”她窘得幾乎要哭,聲音低低,“我自己去買就成。”
   
     他困惑地盯著她。
     
     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窘過,書上老是形容說,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她真的恨不得地上真出現一個洞,讓她藏進去,永生永世不要見人才好。
     
     他突然像是一下子明白過來,他從來是聰明人。她尷尬得要命,他也尷尬起來,他那樣一個人,任何時候都是從容不迫,可是這一刻似乎同她一樣窘迫不安。但不過片刻似乎就重新鎮定自如,說:“我知道了,我替你去買。”
   
     她聲音更低了:“我自己去。”
   
     他轉開臉去拿外套,仿佛滿不在乎地說:“你不方便跑來跑去。”可是在那一剎那,她看到他臉都紅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9
發表於 2015-4-28 11:18:1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3)   

     明明一個大男人,但臉紅起來還真有幾分可愛。  

     他去了大半個鐘頭才回來,拎回整整兩大袋,各種牌子各種型號,他一準將貨架上見到的全部,統統給她買了一包回來。
     
     佳期生平第一次失眠,或許沙發太軟,害她睡不著。
     
     也或許今天實在是倒楣丟臉,所以睡不著。
     
     或許是腹痛如絞,所以睡不著。
     
     她翻來覆去,最後終於爬起來,躡手躡腳到廚房去,想給自己倒一杯熱茶。摸索了半晌才摸到燈掣,燈光很亮,她的眼睛半晌才適應光線,卻是一怔。廚房不出意料的一塵不染,半點煙火氣也沒有,出人意料的是空無一物的櫥櫃上,靜靜放著一隻空的紅酒瓶子,洗得晶瑩透亮,軟木塞放在一旁。
     
     在這一剎那,她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麼。身後就是黑沉沉的夜,屋子裡寂然無聲,可是廚房裡一室橙色的光暈,頂燈柔和的光線照在那只瓶子上,仿佛平面廣告裏絕佳的攝影作品,剔透如同一隻水晶樽,在聚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她終於只是將紅酒瓶裏灌滿了開水,塞好塞子抱在懷中。
     
     她回到沙發上去,鴨絨被十分輕暖,整個人仿佛一下子緩過勁來,藉著懷中那暖暖的熱流,疼痛終於隱隱退卻,她睡著了。
     
     她是被門鈴聲驚醒的,人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渾渾噩噩走到玄關按開門,按了好幾下沒有反應,終於留意到那陌生的可視門鈴,才反應過來不是在自己家裏,只驚出一身冷汗。這樣的清晨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來的人不論是誰,只怕都會叫人誤會。她跑到臥室前去拍門:“阮正東!阮正東!有人按門鈴。”
     
     阮正東走出來,一邊沖她打手勢,一邊急急往玄關去。她將沙發上的被子枕頭胡亂卷起,顧不上多想統統塞進臥室去,然後自己身子一縮,也躲進了臥室。
     
     只聽著外頭的動靜。
     
     隱隱有人說話走動,她大氣也不敢出,抱著枕頭,緊張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心裏只覺得好笑,明明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怎麼會像是在做賊?
     
     那人在外面,只是跟阮正東說話,過了一會兒門鎖哢喀一響,她驚得幾乎跳起來,結果是阮正東,豎起食指在唇邊比了一比。附在她耳畔輕聲說:“我的表弟,突然離家出走跑到我這裡來了,你別出去。我騙他說進來換衣服,帶他去吃早飯。”
   
     然後她就可以順利地逃之夭夭。她沖他笑,仿佛預謀做壞事的孩子,不用他交代,請她出去她也不打算出去。他離她太近,她還沒有梳洗,但身上依舊有好聞的淡雅香氣,不是香水的味道,這樣的早晨,只覺得清新如露,叫人錯神。可就在這一剎那,虛掩的門突然再次被推開,探進一張年輕的臉,洋溢著陽光般的笑容,帶著頑意與促狹,洋洋得意大聲嚷嚷:“我捉到了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20
發表於 2015-4-28 11:18:2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1)
   
     誰也比不上她倒楣吧?清晨六點衣衫不整,懷裏還抱著一個大白枕頭,赤足站在阮正東那張碩大無比的睡床前,而床上被褥淩亂,另一隻枕頭搖搖欲墜,被子則從床上一直逶邐拖到地下,怎麼看這一幕都能讓人生出無限遐想。   
     門外的壞蛋已經十分合作地舉手擋住了眼睛,嚷嚷:“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從指縫間都可以看到眼珠正滴溜溜轉,阮正東哭笑不得,將他揪出去:“我們去吃早飯。”   
   
     “哥,你不換衣服了?”
     
     “你先下樓去等我。”   
   
     “好……四十分鐘夠不夠?要不一小時?不要緊,我正好可以在樓下晨跑幾圈,你放心,慢慢來,慢慢來啊……”  
   
     阮正東終於忍無可忍,吼:“吳柏鬱!”
   
     “我走了,我先走了啊……”吳柏鬱動作敏捷地閃往門邊,最後卻扭頭沖著臥室,賊心不死地高呼:“那個姐姐,對不起啊!”
   
     在阮正東發飆之前,他順利地逃之夭夭了。
     
     剩了佳期與阮正東兩兩相望。
     
     他解釋說:“這小子,跟家裏鬧彆扭,專門打電話問了我妹妹這位址,跑到我這裏來躲他家長。還是小孩子,口沒遮攔的。”   
   
     “呃……”佳期反倒已經無所謂了,“我去刷牙。”
     
     她還要上班呢,不能遲到。
     
     結果那天她還是遲到了,那社區門口根本攔不到的士,只得走了老遠坐地鐵。到了辦公室後還被周靜安的火眼金睛給盯上了:“老實交代,昨晚上哪兒風流快活去了?瞧瞧你連衣服都沒換,一臉睡眠不足的樣子,坦白從寬!”
     
     提起這個佳期就沒好氣:“我還沒問你呢,你昨晚上哪兒風流快活去了?手機不在服務區,座機沒人接。”
   
     周靜安哀歎:“別提了,昨天相親去了,卻遇上個極品。吃完飯後連AA都不肯,竟然等著我買單,害我沒錢打的,手機又湊巧沒電,想找人江湖救急都不成,硬是等末班公車回家,太衰
了。”  
   
     佳期好笑:“你怎麼淨遇上極品啊?”
   
     周靜安嗖嗖地拿眼風掃她:“你以為人人像你一樣走運,可以遇上阮正東?”
     
     佳期說:“阮正東除了有錢,有什麼好的?”
   
     周靜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你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12 03:1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