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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櫻桃女]桃花笑春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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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4 17:56:56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小容受罰
   
    蘭茜再不通事務。此刻也聽出了陳氏話里的譏諷,也不理她,只揚著頭仍舊問小容的事兒。

    陳氏斜著眼兒瞧了瞧她,打鼻子眼里冷哼了一聲,冷笑道:“那丫頭不守本分,攛掇著主子上竄下跳的,我罰她頂著碗水跪在前院里,什麼時候跪足了兩個時辰再起來。若是碗里的水灑出來一星半點,那就從頭兒再跪過。”

    蘭茜一聽,氣得幾欲暈去。這大熱天里頂著碗水一動不動的跪在地上,就算不暑也烤成人干兒了,蘭茜也顧不得許多,指著陳氏罵道︰“你怎的這樣狠毒?人是我砸的,要罰罰我,不許你罰她。”

    陳氏一把將蘭茜手指拍到一邊,豎著眼睛罵道︰“你這是跟誰說話?你還有沒有一點子大家小姐的規矩,你從小的書白念了,尊重長輩這一條你莫非沒有念過,敢情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蘭茜狠狠瞪她一眼,轉身便往前院跑,她要去看看小容。陳氏也不阻她。只是跟身邊兩個丫環說道︰“你們去,親自給我盯著小容,若是她跪不了兩個時辰,或是半截上有什麼人阻攔,我就拿你們算帳。”

    那兩個丫頭暗地里一撇嘴,轉身跟著蘭茜身影去了。

    蘭茜飛快的跑到前院,老遠就瞧見小容頭頂著一個飯碗跪在天井當院里,旁邊就是樹蔭,她卻不敢稍往涼快處挪一點兒,生怕被陳氏責罵。蘭茜見小容滿頭滿臉曬得通紅,身上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心疼不已,伸手就去拉她。

    跟過來的陳氏的那兩個丫頭忙一人一邊拉住她,勸道︰“小姐,這可使不得,夫人要罰她誰敢阻攔,方才夫人說了若是你幫小容,便要打斷我們兩個的腿呢。”

    蘭茜見了她們兩個就來氣,覺得這二人跟陳氏是蛇鼠一窩,因此冷著臉道︰“我管你們腿斷不斷,讓開。”扒拉開兩個丫頭,仍舊伸手來拽。

    其一個年紀大些的丫頭懂事些,左右看了看並沒有人,悄聲在蘭茜耳邊低聲道︰“使不得,小姐。若是夫人見你這樣,怕是私底下給小容些暗虧吃,她便吃不了兜著走了。她不能拿你怎麼樣,卻還治不了小容麼?你想仔細。”

    蘭茜手動作一停,顯是聽進去了。只是看小容滿臉紅通通一頭汗水的慘模樣,心里實在難受,忍不住眼淚便掉了下來,撲通一聲也在小容旁邊跪了下來,哽咽道︰“我和你一起跪。”

    小容見她如此,想伸手拉她又怕打破頭上頂的飯碗,急得什麼似的,“小姐,你這是做什麼?這大暑天的熱壞了你可怎麼辦?奴婢粗生粗養的習慣了,我沒事兒,您就先回房呆著吧。”

    蘭茜伸手扯住小容左手,感覺她手心也全是熱汗,心里不由得又疼又愧,哭道︰“小容,都是我惹的禍,是我害了你。”

    小容腦袋不敢亂動,只把眼睛瞟過來,勸道︰“奴婢的本分就是伺候好小姐,出了這樣的事情。奴婢也逃脫不了失責之罪,夫人罰我也是應該的。只是從今以後,小姐你可千萬別再干那些無用的事兒了。”

    蘭茜心里一陣陣難受,伸手抹了一把眼淚,道︰“我只是想認識那位樂府的小姐,我想有個人跟我說說話兒。”

    小容心里一痛,眼淚走珠兒般的下來了,輕聲哭道︰“小姐,我知道不怨你,真的,不怨你。”

    可憐的小姐啊,長了十五歲了還沒有一個體己的閨房好友,別說這個了,就連說說話也找不到一個人,除了自己打小跟著小姐伺候,小姐一個朋友也沒有。被那該死的道士說什麼克母克親人,老爺便信了那胡言亂語,將小姐整日關在家里,不讓她出門兒,這跟坐牢又有什麼區別?

    陳氏整天在老爺面前說小姐不通事務,若是讓別人家見到了笑話。她就沒想想,整天將小姐關在屋里也不接觸人,又怎能懂得如何和別人相處。

    小容用手背輕擦了擦眼淚,壓低聲音道︰“小姐莫哭了,你這個樣子夫人見了又要多生事端。小容知道您對那樂家小姐覺得好奇,想認識人家,可是奴婢斗膽說一句,您這扒著牆頭去偷看人家確實是不太合規矩,也怨不得人家丫頭生氣。若是有人這樣看您,我也要跟她吵上一架的。”

    蘭茜嘆了口氣,下死勁扯著手的帕子,象要將它撕碎一般,“我知道這樣不妥當,只是。。。只是我出不了門,沒有辦法。。。。”

    小容低聲在她耳邊道︰“小姐,今日之事你是萬萬再不能做了,若是真惹惱了那樂家小姐怕是你真心想結交,人家也不肯呢,那樂家小姐今日我著實仔細看了一通,果真是個美人兒。小姐你若真想結識人家,往後小容給你想辦法。”

    “真的?”蘭茜有些不確定,人家上午才上門給丫環討公道,不會生她的氣了吧?

    小容點點頭。她是真心想讓小姐跟樂家小姐結識,雖說小姐不能出府,但是樂家小姐可以過府來啊,兩家相隔如此之近,豈不方便得很?就只是不知那位樂小姐會不會也聽說了小姐命硬克人的名聲,不屑為伍?

    蘭茜忽然想起一事,問道︰“我那玉鐲呢?可要回來了?”

    小容皺眉道︰“那樂家小姐將鐲子還回來了,只是掉在地上已摔成兩半了。”

    那鐲子是蘭茜母親所留,平日里蘭茜愛如珍寶。將它當作懷念母親的一個念想,如今卻讓自己沖動之下摔壞了,蘭茜的情緒便低落了下去。

    小容勸慰道︰“小姐,你好生聽話,回房間去。明日我偷偷出去找個首飾匠人,將鐲子重新鋦好也就是了。”

    蘭茜喜道︰“果真能鋦好?”

    小容道︰“那是自然,找那手藝好的工匠,鋦好後保準一個紋子也瞧不出來。”

    見蘭茜眉頭終于展開,,擰著性子陪著小容站在太陽地兒下。小容知道自家小姐若是犯起了倔脾氣十頭牛也拉不住,索性也不勸了。由著她站在一邊也就是了。

    直到天色漸漸暗下來,陳氏也不曾讓小容站起。蘭茜知道早已過了兩個時辰,也知道這是陳氏故意為難她們,便要去找陳氏理論,卻被小容抓住衣衫搖了搖頭。

    蘭茜瞧著她懇求的眼色,軟下心來,見天色暗也起了陣陣清風,倒是沒有白天那樣熱氣灼人,也就站著不言語了。

    這時就見蘭老爺從鋪子里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小廝。

    這位蘭老爺方臉長須,虎目圓晴,板起臉來時頗有幾分威儀。此時他見了女兒的丫頭罰跪在院子里,又見女兒在一旁站著,臉便象彈簧似的登時拉得老長。

    此時,就見那位許久不見人影的陳氏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滿臉是笑的奔上前去,“老爺回來啦,快進屋歇會子,秋菊快給老爺倒杯茶來。”

    她一頭說一頭攙著蘭老爺回了房間,親自給拿來家常的衣服伺候著換上,打點的極是熨帖。

    蘭老爺換了衣裳,坐在桌前喝茶,眉頭就擰成了一個疙瘩,問道︰“那丫頭怎麼回事?”

    陳氏便知這是問蘭茜的事情,當下便苦了面孔,坐在蘭老爺跟前,未曾說話先紅了眼圈,委委屈屈的道︰“老爺,這個家我也是難管,我今日跟老爺說一聲,還是老爺您親自管著吧,怕是還清靜些。”

    蘭老爺臉孔一擼,不滿的道︰“這是什麼話,管得好好兒的,怎麼又要撂挑子?你如今還有什麼不如意?倒和我耍小性子。”

    陳氏站起身來走到蘭老爺身後給他揉捏著肩膀。便將今日蘭茜用鐲子隔牆砸了樂府丫環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又說了自己怎麼小心跟人家賠不是,還送了幾盒子上好香粉胭脂。

    末了還總結道︰“老爺,不是我多嘴,咱們家阿茜也該好生教教規矩了。我本不是她親娘,雖說老爺抬舉做了正頭夫人,但我知道大小姐心里對我諸多不滿意。這後娘難當,我便是做的再好,她也只是當做我心內藏奸,枉費了我的好意。弄得我現在只得不聞不問,饒是這樣,還有人背地里說我只顧著自家兩個兒子,不曾把大小姐放在心上。天地良心,我何曾不想將阿茜當親生女兒看待,我入府時她才兩歲多點,在我眼皮子底下長了這麼大,我哪里就容不下她?只是我若是說深了人家就說我是後娘故意給孩子氣受,說淺了阿茜壓根兒也不搭理我,倒教我好生為難。就拿今日之事來說,若不是樂家四小姐找上門來,我都不知道阿茜竟然這樣大膽,整日踩梯爬牆的,若是一個不小心摔著了,老爺和我豈不心疼?”

    說完,長嘆了一口氣,停了手轉到桌子對面坐下,低垂著秀眉,眼神幽幽怨怨的盯住了蘭老爺。

    蘭老爺最見不得她這種如泣如訴的眼神,板著的臉也慢慢緩了下來,伸手在她手背上安撫性的拍了兩拍,捋了把胡子道︰

    “嗯,你的難處我都知道,著實辛苦你了。只是阿茜這孩子怎麼如此大了還是不懂事?她小時候總跟你做對,我以為她是年紀還小大些了便會好了,哪料到還是這個樣子?現下卻是人大膽子也大起來了,她竟然敢去架了梯子往人家院子里窺視?這還了得?”

    陳氏道︰“是啊,老爺。虧那院子里住著樂家的四小姐,都是姑娘家也就罷了,若是住著個男子,或是樂府的其它男人踫到了,豈不笑話咱們府上沒了規矩,若再踫上那嘴頭子惡毒的,不定編排出什麼瞎話惡言來呢,若是那樣,阿茜將來可怎樣嫁人呢?老爺的臉上也不好看。”

    蘭老爺想起了嚴重後果,臉色就是變了一變,冷著聲音道︰“我是做爹的,她又是個閨女,我管多了不是不管也不是,你好歹也是她的娘,她以後的事情你也多上上心,別怕落埋怨就兩手一甩不理不睬,說到底她也是我閨女,也姓著蘭,若是真被人笑話去了咱們臉上也無光。”

    陳氏等的就是這句話,連忙接口道︰“老爺,有你這句話我便放心了。今後阿茜的事兒就全交給我便是,只是有一樣,我管得嚴了罰得緊了,老爺可別心疼也別怪罪我。我全是一片真心為她好,你也知道阿茜的脾氣,若是和風細雨的她怎麼聽得進去?”

    蘭老爺聽她嘮叨了大半天也有些煩了,便甩甩手道︰“隨你隨你,你只要給我管教好了這個閨女就是,怎樣管教你看著辦就是了。”

    陳氏笑著幫蘭老爺換了一杯茶水,又讓丫環去廚房傳飯,臉上帶著一絲計劃成功的竊喜。

    外面的小容直站到天色黑下來才被陳氏下令回房,兩條腿都軟了一時間站都站不起來,蘭茜扶著她好不容易站起,慢慢往後院自己的房間走。

    小容聽見蘭茜腸子咕嚕一聲,有些不忍的道︰“小姐,你這脾氣真得改改了,方才夫人叫你吃飯,你偏硬著氣說不吃,結果怎樣,連老爺也火了,不準廚房給你留飯,你這是何苦,就算是生氣也犯不著拿自己的身子來糟蹋呀。”

    蘭茜苦笑一聲,道︰“罷了,這身子糟蹋完了也沒人心疼,也就只有你還惦記著。”

    “小姐,你記住了,吃飯皇帝大,就算遇上天大的難事,這飯也得吃,”小容壓低聲音道︰“奴婢等會偷著上廚房看看還剩什麼吃食沒有,老爺沒讓留你的飯,卻沒說不讓留我的,若有冷干糧我便要兩個,好歹咱們也墊巴兩口。”

    蘭茜瞧了瞧她走路費勁的樣子,加勁兒扶住了她,搖頭道︰“算了,你這都跪了一天了,來回跑個什麼,廚房里的那些人都是牙尖嘴利的,你又跟著我不得寵,沒的去讓她們羞臊你做什麼?你等會只管上床老實躺著,上次爹捎回來的點心我沒吃完,怕是還有幾塊,咱們分著吃了也就是了。”

    小容想想也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免得傳到夫人耳朵里又要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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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黑屋子
   
    兩人摸著黑回到後院。遠遠的便見屋子里黑沉沉的,竟是連燭火也沒有點,蘭茜心有氣,低聲罵道︰“那些丫頭都不知死哪兒去了?在我這屋里伺候地越不經心了。”

    小容無奈道︰“小姐莫要往心里去,這種氣也不是受了一天兩天了,說到底咱們這院子沒有油水也沒閑錢打賞,她們都不願到咱們這里來,夫人硬是派她們來了,她們口上不說心里卻不滿意,做起事來自然懈怠,這也是常理。”

    蘭茜還想說什麼,但卻忍住了沒說。扶著小容進了屋,自己點上了燭火,屋里亮了起來。她找出前兩日吃剩下的幾塊點心,分給小容一半,各自默不作聲的吃起來。那點心原本是酥皮的玫瑰餡子小點,但放了兩三日了外皮上已經反出油來,吃在嘴里也不酥脆爽口,反倒覺得粘牙膩口。

    蘭茜吃了一個便放下了,只看著小容連著將三個點心全都吃了,可見她是餓得緊了。不由得心中一陣絞痛。“小容,都是我拖累了你,讓你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小容邊倒涼茶邊笑笑,“小姐怎的這樣說,我八歲賣到府里來就跟在小姐身邊伺候,若不是當時小姐在人牙子賣的那堆丫頭里面挑了我,如今我怕是已被賣到那不得見人的骯髒去處了。小容一直感激小姐的恩典,這輩子就跟著小姐了。”

    蘭茜心一酸,瞧著小容清瘦的小臉,不禁揉了揉眼睛。

    “只恨我沒了親娘,又背著那麼個命硬克母的臭名,爹又不喜歡我,雖說我是家里的嫡長女,但卻連個體面丫頭也不如。你瞧今日那樂家小姐,她丫頭吃了虧,她便找了來給丫頭出頭,這樣的主子誰不愛跟著伺候呢。你倒瞧瞧我,如今連你也回護不住,真是白耽了這個小姐的名頭兒。”

    小容見蘭茜眼瞅著要掉下淚來,忙勸慰道︰“小姐不必這樣傷心,將來您若找個好相公出了閣,便不用在這家里受這份閑氣了。”

    蘭茜苦笑道︰“你莫安慰我了,我這名聲都被那毒婦攪得眾所周知,凡是跟咱家有點來往的人家,哪個不知道我的大名,怕是我得老死在這後院里。”

    小容聽她這樣說,也不知該怎麼勸了?其實她心里也明白。事實就是如此,小姐如今都十五歲了,卻連半個上門打聽親事的都沒有,恐怕是陳氏故意打的算盤。無奈她只是個小丫環,除了伺候小姐外別的事情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不願再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便上前鋪了床,勸蘭茜休息。蘭茜知道自己不睡,小容定是要陪著的,想她跪了一天兩腿定是難受得很,便乖乖的躺到了床上,讓小容也在外間的榻上歇了。

    她這一晚口渴也沒叫小容,自己起了身倒了涼茶水喝了,又復倒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一宿都沒有睡好。

    直到天明,才微微有些困意,正迷迷糊糊要睡去,恍惚卻只覺兩只手臂被人緊緊抓住,猛的醒過來,只見陳氏板著張臉坐在她屋里,兩個媳婦子正一邊一個死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從床上拖了下來。

    “你們這是做什麼?放開我。放手。”可無論她怎麼叫嚷,那兩個媳婦子卻是毫不理會,硬是將她往門外拖。

    小容此時也被兩個丫環拉住站在陳氏背後,急得額上直冒汗,“夫人,求求你,不要讓小姐關黑屋子,她會害怕的。”

    陳氏頭也不回的道︰“害怕?就是要讓她知道怕字,她錯就錯在什麼都不怕。心里沒人,眼里也沒人,在家里胡鬧也就算了,老爺都由著她,可是若是再不管教她,讓她鬧到外邊去丟人,蘭家的臉面可都讓她敗盡了。知道怕就好,以後便知道什麼事兒該做,什麼事兒不該做。”

    “夫人,好歹小姐也是老爺親生的骨肉,若是老爺知道了怪罪下來。。。。。”

    她話還沒講完,陳氏已是猛的起身,回過身來反手就是一記重重的耳光,“賤婢,這里哪有你說嘴的份兒,還用老爺來壓我,哼哼,我不妨告訴你,就是老爺讓我替她好生管教女兒的,你這個賤婢成日里挑唆著主子盡干些無用的營生,只當我不知道呢。”她突然陰笑了一下。“你倒是個忠心的,可惜沒攤上個好主子能回護得了你,你方才不是說她害怕麼,好啊,你也去陪她一起,你們兩個就做個伴兒吧。”

    說著,使個眼色給兩個丫頭,那兩人便拖著小容跟在前面拉扯蘭茜的兩個婆子後面,到了院子後角門附近的一處空地上。那空地上孤零零立著一個木板屋,四四方方的象個盒子倒扣在地上似的,卻是四面都沒有窗戶的,門上掛著一柄大鎖。

    陳氏從手里掏出鑰匙,打開了門上的鎖頭,兩對丫環婆子將蘭茜和小容拖時屋里,扔下便走。陳氏將門一鎖,任憑里面蘭茜不住的叫罵也只當作聽不見。

    這間屋子原來在蘭家買這所宅子前就已經存在,本是前住家的主人為了懲罰犯錯的奴僕而設立的,當時的社會背景下,奴僕們賣給了主人家便是主人家的私有物品,主人們有權打罵甚至賣,簽了死契的甚至打死了,官府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很少橫加過問。所以這死契一簽。就等同于將命賣換了銀子交給了主人,是好是壞任憑天命罷了。

    一般人家若是奴僕犯了錯,打罵扣薪之外還有關柴房一說,而且還多是針對女奴僕。男僕們犯了錯,皮粗肉厚的敲幾下板子養兩天仍能繼續干活,而女人們畢竟嬌弱些,受不得重罰,尤其那些丫環們犯了錯,若是打得重了便一個多月下不了床,不能伺候主子還得白吃飯,所以就以關柴房這種懲戒措施居多。

    也不知這個前主人怎生想的。單獨蓋了一處四面不透亮的黑屋子專用來關人,蘭家買下了這處宅地時,初時並不知那黑屋子的用處,本以為是間放雜物的小倉庫,後來覺得不對,那倉庫也沒有不裝窗戶的,後來還是陳氏聰明,琢磨透了這間屋子是罰人用的。將人關在里面,不分白天黑夜里面永遠是暗沉沉的,想讓人不郁悶也難。

    蘭茜以前有次當著外人的面,頂撞了陳氏,曾被罰在里面關了半天,還是蘭老爺出面陳氏才放了她,自那以後,陳氏倒不敢隨意的就將蘭茜往這黑屋子里送,只是這次既然這蘭茜錯處抓在她手里,又有了老爺的話,她自然行起權來暢行無阻。

    陳氏站在黑屋子外頭,讓婆子重新將鎖頭鎖上。聽著里面蘭茜使勁敲打著門板,嘴里惡婆娘,毒婦一個勁兒的罵著,眉頭皺都不皺一下。

    她在青樓呆過,妓女,龜奴,老鴇子,還有行行色色的客人,她什麼樣的叫罵聲沒聽過。那老鴇子怒了罵起人來,直能罵上一個時辰不帶重樣兒的,別說罵人了,就是那整治人的手段她也見多了,為了讓那些妓女們聽話,老鴇子自然有辦法讓你疼得死去活來,面皮上還看不出一點兒痕跡來,她們專挑著女人那見不得人的部位下手,大腿,胸部,屁股全是擰的青紫一片。卻不出半點血不流半點膿,依舊能走能跑,外面看不出一點受傷的樣子。

    這樣刁鑽惡毒的手段她見得多了,蘭茜這個胎毛還未褪淨的小丫頭片子那幾句淡來淡去的話又算得了什麼,她好不容易在青樓抓住了機會跳出了火炕,如今還坐上了蘭家夫人的位置,這過程她使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手段,眼瞅著兩個兒子都已上學念書,脂粉鋪子也經營的不錯,將來這一份諾大的家業遲早都是自己兩個兒子的,豈能讓個小丫頭給分去。

    那丫頭基是能識相些,老老實實的守在她屋里不惹事兒,人前兒給她留些臉面,她倒不在乎分她點斤頭巴腦的嫁妝,只是這丫頭好似天生來與她對命似的,瞧她的眼神都是含著蔑視的。那種眼神陳氏太熟悉了,那是人們對風塵女子的一種極端瞧不起的態度,那眼神活象是看一潑臭狗屎,嫌惡、惡心、厭憎,就好象她生來就是個不要臉的女人似的。

    如今在府里,她是除了老爺外身份最大的,那些下人們都尊稱她一聲夫人,對著她都是唯唯諾諾的,誰還敢拿當日之事取笑她?只有這個蘭家的嫡女,時不時擺著張臭臉給她瞧,她既是不將自己將盤菜,她就讓她知道些厲害。

    冷冷的瞧了身邊的婆子丫頭一眼,陳氏吩咐道︰“老爺說了,大小姐如今該好好學學規矩,磨磨性子了,省得將來若是嫁了出去,在婆家不讓人待見,還要丟蘭家的臉。你們四個輪流給我在這里看著些,要叫要罵由著她們,累了她自然就不罵了。”

    一個婆子看了看陳氏道︰“夫人,那喝水吃飯怎麼辦?”雖說夫人當家,但是若是果真給小姐餓出病來,她們當下人的自當是頂著錯兒的。

    陳氏冷笑道︰“那里面早已放了三天吃的干糧和白水,又有馬桶,餓不死她們。”

    哼,她就不信了,這黑屋子她罰過幾個丫頭,里面吃喝拉撒都在一個小空間里,不悶死也髒死了,她還沒見哪個丫頭能在里面呆過兩天的。

    蘭茜那丫頭一向愛潔,除非她不吃不拉,否則呆在那屋子里不到一天便要瘋了,到時候看她跟不跟自己求饒?她倒要看看那丫頭能硬到什麼時候?

    陳氏又瞥了一眼黑屋子,心情瞬間非常愉悅,轉身徑自回前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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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魔方出爐
   
    且不說蘭茜主僕二人被禁足關在黑屋子里受罰。樂府里小桃這邊兒卻是壓根兒不知道蘭府里的情形,此時她正在犯愁呢,這原因便是蕭十一帶來的一個頗為八卦的消息。

    因著這兩日蕭十一受了小桃的威脅,便老老實實的呆在迎客來里坐鎮,閑時掌櫃的和帳房先生還跟他講說些酒樓的雜務問題,蕭十一悶了兩日差點沒憋出病來,正巧帳房先生打點了這個月的帳目,還有張景和王六的去留及工錢問題,都等著小桃定奪。

    蕭十一只要有人來陪他說說話解悶便行,便當即派了個伙計去樂府將小桃找了來。沒想到小桃這一去,卻給自己憑添了一樁心病。

    彼時,那張景和王六正在帳房里坐著,瞧見小桃來了便忙問好。小桃讓他倆坐了,回身對蕭十一道︰“你也是這迎客來的東家,這酒樓有你一半兒,這點事兒你拿主意就好,何苦把我從家里拖了來,怪熱的。”

    蕭十一笑道︰“我也是悶極了,你橫豎在家里也是無事,又是坐馬車來的,能熱到哪去?”

    小桃苦笑的瞪他一眼。轉頭對張景和王六道︰“你們前日主持的那謎題會甚好,我很滿意。想不到張先生竟如此有才學,你的那些對子我都聽入迷了。”

    張景臉上紅了一紅,口稱不敢,心卻十分高興,謙道︰“東家誇獎了,那做詩聯句本是無事時打時間哄人玩樂的,在章方面我卻是不行的,只有些旁門左道的歪才罷了。”

    小桃聽了笑道︰“張先生也太謙了,我又不是主考官,你在我這里也不是寫文章博功名,我要你寫出天花亂墜的文章做什麼用?對了,上次忘了問先生,你在棋藝上如何?”

    張景忽聽她問到棋藝,不知她所為何來,便道︰“我在棋藝上略通些,若是跟尋常人對弈,大約是七勝三負,若是遇上個高手,怕是力不從心了。”

    蕭十一在旁插口道︰“桃子,你莫不是想讓他跟人比下棋?”

    小桃點頭道︰“不是比下棋,只是咱們這酒樓若要推陳出新弄些新鮮的遊戲活動,總不能只盯著一個猜謎吧,那天的聯句雖好,但只是為了難為李正才出的,畢竟懂的人少,若整天弄得太高深。恐怕曲高和寡,還是貼近大眾些為好。下棋大約眾人都會幾手,水平高低不同罷了,而且咱們也不弄那太費事的,就將我那五子棋下法和黑白棋下法讓張先生學了,再演示給眾食客,等他們熟悉了,便可不定期的設一個棋擂,豈不是好?”

    蕭十一先就拍手贊成,小桃又接著道︰“這還不止呢,咱們找工匠多多做些五子棋和黑白棋還有那跳棋的棋具,就用玉石和琉璃珠子做成棋子,又好看又好玩,而且還是眾人都沒聽說過的新玩法,買的人一定多,這豈不是又賺一筆。”

    此時蕭十一樂得幾乎要蹦起來,他從小桃那兒學會了幾種新棋牌的玩法,玩的也頗精通,連小桃如今也難贏他,頗讓他有點獨孤求敗的感慨,若是照小桃這法子在酒樓里時不時弄上一局棋會。這眾人定會有棋藝精湛的人,倒可以讓他痛快殺個幾局了。于是他第一個便舉雙手贊成,連一旁的帳房先生也暗服這位女東家太會賺錢了。

    張景卻是從沒聽說過跳棋和五子棋還有黑白棋是什麼東西,便存著疑惑相問。蕭十一拍拍胸脯對他笑道︰“張先生不必擔心,一學就會,等我明日從家里拿了幾副棋具,教你就是。學會了咱倆稱對上兩盤。”

    張景笑著答應了。

    小桃又對著王六說道︰“你的口才也不錯,也留下來就是了,平時就跟著張先生打打下手,有什麼事情商量著辦了,那台上的活動也不拘個什麼形式,也總不能日日往外開獎,一月四次也就夠了,平日里街上若是有什麼說書的,唱曲兒的,雜耍的,也可以請幾個來,演上幾天,只是記住一條,高雅為上,別弄些淫詞艷曲兒的污了客人耳朵。咱們這里畢竟是酒樓吃飯的正經地方,別任著糟蹋了。”

    王六見東家也將他留下了,喜上眉梢,笑道︰“我知道呢,東家放心就是了,我定和張大哥給您將差事辦的妥妥貼貼的,不讓您操一點心。”

    小桃點點頭,又讓伙計將酒樓後院收拾出一間庫房,搬進桌椅。權當張景和王六的活動策劃室。那後院一溜小房,都住著店伙計,王六家在京郊鄰縣,正愁著落腳還要花費銀錢,這樣一來直接住在酒樓後院的通鋪上,倒省了一筆開銷,自是十分滿意。他二人歡天喜地的去跟著收拾去了。

    蕭十一看到喜鵲手上提著一個布包,里面鼓鼓的放著幾樣東西,將那布包撐出些稜角來。便好奇道︰“桃子,你那布包里什麼寶貝?拿出來我看看成不?”

    小桃暗笑他該改個名兒叫做好奇寶寶,便從喜鵲手里接過布包,抽開系繩從里面拿出四個木頭制的彩色的方塊形的東西來,引得那帳房先生也湊上來細看。

    只見那東西是立體的六面狀,呈一個標準的正方形,每一面被分成了無數小塊,漆成了幾種不同的顏色,其實這東西就是現代里最常見的魔方,連小孩子都會玩也認得,可是眼下滿屋的人除了小桃,沒人知道這東西做什麼用的。

    蕭十一拿起一個前後左右反復看了幾遍,也沒明白這東西是做什麼的,只好用求知欲旺盛的眼睛盯住了小桃。小桃笑了一下,拿起一個在手擰了幾把。蕭十一這才明白這木頭方子似的東西竟然是可以轉動的,只見小桃擰了幾下之後,那每一面整齊的色塊已經被打亂了,幾種顏色被混在一起。

    小桃將魔方重新遞到蕭十一手里,笑道︰“把它恢復成原來的樣子,每一面都是相同的色塊,便是你贏了。”

    蕭十一歡呼一聲,原來這不的木頭塊子竟是如此好玩的一個物事兒。他捧了魔方坐到椅上認真的擺弄起來,無奈他第一次玩,擰來擰去卻將色塊混得越來越雜亂,小桃見他雖皺著眉頭苦思但眼卻放出興奮的光來。不禁覺得好笑。

    一旁的帳房先生也看傻了眼,呆愣愣的看著桌上色彩炫麗的魔方呆。他此時對這位東家姑娘是佩服到了極點,奇怪她是哪里來的這些奇思妙想,一個普通的方塊竟能變化成如此好玩的東西。

    小桃拿起一個塞到帳房先生手里,對他笑道︰“這東西叫做魔方,我以前在一本雜書里看過對它的描述,覺得好玩,便畫了出來找木匠照樣子做了,沒想到還真成功了。聽說你家小孫子聰明,這個給你拿家去給他玩吧。”

    帳房先生滿面歡喜的謝了,又問道︰“姑娘怎樣想起做這種東西?”

    小桃不由得笑了,“其實說起來還要謝謝李正李公子,我那日跟他打賭時便擔心輸給他,心里想著弄個什麼刁鑽的物事能難住他,可巧想起了這個東西。當時便畫了拿給木匠去做,只是比賽那天事情多我卻忘了去取,直到今日丫頭提醒我才想起來,便順道取了來。”

    帳房先生笑道︰“姑娘,這個東西我看著很是不錯,不如咱們也多做些,賣也行,給客人們當獎品也行,豈不是好?”

    小桃答應了,那帳房便將魔方揣在袖里,飛快的下去找掌櫃的顯擺去了。

    這里蕭十一兀自跟手魔方搏斗,半晌抬起頭來一看,小桃坐在一邊帳房先生的桌上,正看手的帳本兒。蕭十一突然想起一事,暫時放下手的魔方,拖了條椅子隔著桌子坐在小桃對面,笑嘻嘻的打量了她半晌,忽的悶聲笑了起來。

    小桃見他笑的古怪,不知他為了什麼,剛想問,蕭十一卻對喜鵲和畫眉說道︰“前面胡同里聽說新開了家絹花鋪子,張秀才昨日還買了一朵回家給她娘子,我看那花做得還挺細致。你們也去瞧瞧去吧。”

    說著,從荷包里隨手取出塊碎銀,足有六七錢重,遞了過去。

    喜鵲和畫眉知道這位將軍府的二公子和自家姑娘交情深厚,便不去接那銀子,只是偷眼瞄著小桃偷笑。

    小桃知道這是蕭十一想將兩人打出去,方便他說話,便笑道︰“既是蕭公子賞你們買花戴的,你們只管拿了買去就是。”

    兩人這才謝賞接了銀子,互相挽著手兒出去了。

    小桃眼光從帳本上移到蕭十一臉上,笑道︰“你好好兒的弄鬼兒,將我兩個丫頭支開到底是要講什麼?莫不是你相了哪家姑娘,想讓我幫你掌掌眼,當著兩個丫頭面兒你不好意思說出來,是也不是?”

    蕭十一哈哈一笑,“咱們相識也不是一兩日了,我什麼脾氣你還不知道?別的我不敢講,這臉皮比我厚的,京城里怕是沒幾個,我若看上誰家姑娘早跑去獻殷勤兒了,還能在這酒樓里悶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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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玉牌的深意
  
    小桃瞧了瞧他,故意打趣他道︰“可是你又犯了什麼錯兒。被蕭老將軍知道了尾,要拿你治罪,你便想著讓我幫你出個主意,好免了一頓責罰,是麼?”

    蕭十一知道她是故意拿自己開玩笑,也不介意,笑道︰“瞧你把我說的,好象我整日里只會惹禍似的,這些日子迎客來生意甚好,我拿回家的分成銀子換了不少好東西孝敬我爹,他前些天還誇我終于走向正途,雖然與官場無緣,但也總算能自食其力開創一片天地,著實說我浪子回頭金不換呢。”

    小桃捂嘴笑了半天,這位老將軍還真有意思,別說這詞兒形容的還挺貼切。蕭十一等她笑夠了,便神秘兮兮的道︰“桃子,咱們是哥們兒不是?”

    小桃好笑道︰“你到底想要說什麼?直說就是,何必繞彎子?是也不是你心沒數?那我可白認識你了,你不會這樣蠢吧?”

    蕭十一手指在桌面上輕敲,眼睛往四周看了看。見沒人在外面經過,才說道︰“你跟人私定婚約的事兒怎不跟我說?”

    小桃被他這一句話驚在當地,愣了半晌,才從桌上猛的站起,“蕭十一,這玩笑可開不得,誰跟人私定婚約了?你莫不是瘋了?這話若是傳到我娘耳朵里,她非氣得上吊了不可。”

    好乖乖,蕭十一這家伙是不是有病啊?莫名其妙給她扣上這麼一頂大帽子,她可承受不起。雖然她骨子里是個現代人,可畢竟身在古代,這時節的女兒家若是跟人私下定終身,那就等同于無媒淫奔,是無恥下流的代名詞,比私通浸豬籠也好不到哪兒去。若是女兒家犯了這樣的事兒,連父母都連帶著被人瞧不起,就象沒有蓋檢疫印章的豬肉似的被人嫌棄,沒有好人家敢要這樣人家的姑娘。

    雖然她還是提暢現代社會里的男女平等好,自由戀愛好,但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她這十六年耳濡目染,對應該怎麼安分守己的做一個古代良家婦女還是有些經驗的。她一個偽古人想要在這時代好生的生活下去,就必須遵守這時代的規矩,就算心里再嗤之以鼻,面兒上她也要絕對不顯山不露水的適應著。她可以聰明,可以伶俐,可以滿腦子奇思妙想。就是不可以對當時的社會制度反其道而行之,若真那樣她恐怕早被人們的吐沫星子給淹死了,說不定還會被當做妖言惑眾的妖女給架到柴火上給火化了呢。。。。

    小桃不由自主便打了一個激靈,指著蕭十一鼻子的手都有點顫抖,“你給我說清楚,你從哪里聽來的這謠言,我。。。我要找那人算帳去。。。。”

    蕭十一移開她的手指,神色間有些不信,“這里又沒有別人,我又不會給你亂說,你怕個什麼?”

    小桃幾乎要跳起來,“這根本沒有的事兒,我承認個什麼。我怕個屁,不知哪個不要臉的故意編排我呢,這種事兒你也信?我是那種人不遵禮法的人麼?你說,你說!”

    蕭十一有些好笑的自動過濾掉她話的髒字,見她臉紅脖子粗的發了火,倒疑心難道是自己想錯了。便站起身來按住小桃肩膀讓她重新坐回椅上,還殷勤的給她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笑道︰

    “哎呀。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你瞧你發這麼大脾氣做什麼?也許是我想得多了,將事情想差了,你先別急,好生坐著慢慢聽我說。這事兒不是別人說的,是我自己揣測的,如今看了你這樣子,怕是你真的是不知道這其內情,倒是我魯莽了,這原是我錯了,你別見怪,我給你賠不是了,成不?”

    小桃這才知道原來這事兒是蕭十一自己想出來的,知道並不是其它人背地里說她閑話,她這才心里安穩些,緊接著火又上來了,板著臉對蕭十一道︰

    “你整日里閑得沒事做了?連我都編排上了,你這是何意?我雖開著幾家鋪子還掌管著這家酒樓,免不了經常在外面拋頭露面的,可那都是生意上的正事,我卻沒一星半點過格的行為舉動,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姑娘家,你這話若是被別人聽去了,人家不知真假瞎傳了開來,我今後還怎麼做人?就算是傳到我家里,我從今以後就別想出門兒了,說不定我娘一氣之下,便隨便給我尋個阿貓阿狗的臭男人嫁了出去,我這一輩子豈不完了?蕭十一。你是存心毀我是不是?”

    蕭十一見她上綱上線講了一大通,雖然一半兒是氣話,細想卻也有些道理,不免覺得自己有些先入為主了,事情說的太急躁了,便賠了笑臉道︰

    “桃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我說錯了還不成麼?只是那日里那情形真的怪不得我誤會呀。”

    小桃雖在氣頭兒上,說話凌厲,但那都是借話撒氣,蕭十一這人她還是了解的。畢竟認識兩年多了,他平日里也不是愛攛掇閑話的那種人,他今日既這樣說,必定是其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想到這里,她氣便消了一半,喝了幾口茶將火往下壓了壓,瞧著蕭十一道︰

    “這到底怎麼回事?你說給我聽聽,你怎麼就認定我跟人私定了婚約了,這話究竟從何說起啊?我整日里酒樓鋪子家里來回跑,外人通都不大見,怎麼就生出這種話來了?”

    蕭十一見她這樣說,心里便有了數,這才笑道︰“你既說出這番話來。可見是真不知道這內里緣故了,你先別急,慢慢聽我說。我且問你,前日謎題大會那日,你可是收了什麼貴重禮物?”

    小桃一驚,心里顫了一顫,忽然想起那日七王爺風翊宣讓自己幫忙保管的那塊翡翠玉牌,難道是它?

    “那日七王爺交與我一塊翡翠玉牌,硬是讓我幫他保管著,還說是皇宮里的貴重物品,若是弄丟了弄壞了。要置我的罪?”她一五一十的說給蕭十一聽,“莫不是和這個有關?”

    蕭十一聽到這里樂了,笑道︰“饒你平日里精明得玲瓏剔透,卻吃了七哥一個暗虧。我說那日七哥來時明明腰間系著那塊龍鳳佩的,結果吃飯時節卻不見了,我只當他是掉了還提醒他去找找,他只說沒有丟,放到別處了。我當時還奇怪,他那龍鳳牌系在腰上十幾年的東西,怎麼突然放別處去?原來他竟是給了你了,這就是了,我可算是明白了,原來他打的這個主意。妙極妙極。”

    小桃聽得一頭霧水,忙問道︰“這到底怎麼回事?那塊牌子很寶貝麼,他又怎麼要放在我這里,若是真弄壞了,不會要殺我的頭吧?”

    蕭十一笑道︰“說你聰明你還真聰明,說你笨吧你有時還真不開竅,到了這時節,你難道還沒明白七哥將那牌子給你的用意?你莫不是在裝傻不成?只是如今那龍鳳牌在你手里,怕是你想裝傻也裝不了幾天了。”

    小桃若是以前還稍有迷惑,到這時卻已全然明白了那龍鳳翡翠玉牌的深意,看樣子那玉牌果真是風翊宣送給自己做定情信物的。只是他什麼都沒跟自己說過,就直接硬塞給自己一塊玉牌做信物,這就算是他相了自己了?她怎麼覺得這樣好笑啊,怎麼感覺象是新品展示會似的,相了直接下定金預約,過一陣子貨便到了。。。

    小桃此時心說不出是個什麼感覺,有點象猛灌了一瓶子檸檬水,酸帶點微甜,甜又有點泛酸,還有些不確定的驚訝和疑惑。她想到風翊宣可能是真的喜歡了自己,心里竟有些高興,原來自己是真的對他動了心的,只是她以前一直在壓抑躲避,故意不去想這種可能性。可是這種自欺欺人畢竟還是沒有用,如今終于到她正視這個問題的時候了。

    小桃臉上紅了一片。連耳根都不能幸免,瞧得蕭十一大樂,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樂小桃羞窘害臊的模樣,這個樣子的她著實好笑,臉紅得都快趕上猴子屁股了。

    蕭十一大笑出聲︰“桃子,你現在知道害臊了,收人家東西的時候,你怎麼那樣痛快啊?”

    小桃只覺臉上燙得都能煎蛋了,暗恨自己沒出息,自己好歹是個思想開放的現代人的靈魂,竟被個古人給嘲笑了,她穩了穩心神,故意板著臉道︰

    “你可別胡說,當時七王爺給我那個玉牌時,根本就沒說那個是做什麼用的,只是說讓我幫著保管一陣,誰知道這里面有什麼七扭八歪的事情?早知道我說什麼也不會收的。”

    “真的?不收豈不可惜,後悔藥難吃啊。”他繼續取笑她,得著取笑小桃的機會可不多,平日里都是她拿他打趣,今日好不容易他有翻身的一回,當然要說個過癮。

    小桃強抑下心頭激蕩的情緒,想起一直刺在心的那根刺,神情瞬間有些黯然,道︰

    “你也休要拿我取笑,這事兒豈會那樣簡單。咱們也不是外人,我有話也不瞞你,你也應該知道我的脾氣,我是決不給人做妾的,就算他是龍子鳳孫皇子王爺,我也不是不能答應的。豈不聞寧做乞丐妻,不做富人妾。他身為王爺自然將來是妻妾成群的,我何必去湊那熱鬧,就算。。。就算我再有心,也絕不給人做小。所以,這事兒怕也是一場鏡花水月罷了,你又何必如此歡喜?”

    蕭十一正色道︰“四哥以前曾跟我提過,說你雖跟他有說有笑,但總覺著你心里是避著他的,我當時還怪他多心,如此看來,倒是他看得明白些,你莫不是就因為這個,才疏遠他,那次在王府養傷你悄悄的回家去了,八成也是聽了什麼閑言閑語,想多了吧?”

    小桃苦笑道︰“我也不瞞你說,四皇子他。。。他也曾跟我提過此事,但被我拒絕了,理由也是一樣,我絕不與人為妾。我知道現下有些女子不在乎這些,甚至更願意去大戶人家當妾室,但我卻是和她們不一樣,我雖身無長物,但卻最重尊嚴二字,讓我舍棄了尊嚴去和一大群女人爭寵,我做不來,也不屑做。兩個人在一起,與其讓感情毀在嫉妒爭寵里,還不如不要開始,起碼心還能留有一絲懷念。再說,我倆身份也相差太懸殊,他是人中龍鳳,我是平民丫頭,就算七王爺不理會這些,怕是宮中也不會同意。”

    蕭十一聽她講了半晌,低頭想了一會兒,道︰

    “你考慮的這些卻不是沒有道理,這妻妾爭寵想必七哥在宮中看得太多,都厭煩了。後宮的女人除了爭寵還能做些什麼呢?記得當年我和七哥才十六七歲時,無意說起後宮一個被人毒害致死的一個小嬪妃,他當時便說將來娶妻只要一個便夠,是絕不納妾的,只是那時我們都還年少,這話算不算得數我卻是不敢打包票的。只是這些年來,七哥在這種事情人極是自律,我想他若是想一夫一妻,定是能做到。而且他給你那塊翡翠龍鳳牌還有個出處你怕是不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皇宮之物,卻是當年七哥的母妃李妃娘娘生辰時,皇上從上別國上貢的珍寶挑選出來給李娘娘的賀禮,後來李娘娘將這塊翡翠龍鳳牌給了七哥,說是將來要送給兒媳婦的傳家禮物,這個兒媳婦可不是指妾室,七哥既將它給了你,想必是大有深意在里頭,你何必在這里庸人自擾?”

    小桃苦笑道︰“照你這樣說,是我杞人憂天了?”

    蕭十一笑道︰

    “正是,我平日里說你聰明伶透,你遇上自己的事情時卻笨得象頭牛。你說的那身份二字卻不是什麼難事,雖是皇子婚配講究個門當戶對,但是解決的辦法卻是有許多,想來你不知道吧,我大嫂也就是當今雲平郡主,她的父親便是當今聖上的親兄弟福老王爺,他便是一生只娶了一位嫡妻王妃,只生了我大嫂這一個女兒,就這樣也沒有另娶妾室,這可算得上是韶然國眾人皆知的一段佳話,”

    他頓了頓,用神秘的語氣道︰“你可知那福王妃當年是何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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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福王爺的八卦

    小桃從沒聽說過這件事。當時對那福王爺肅然起敬。她原來看過些歷史方面的幾千年的歷史長河確實有幾位帝王終其一生只有一位皇後的,只是那數量極低,基本上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正因為極其稀少,所以才愈顯得彌足珍貴。沒想到她身處的這個韶然國里竟然就有一位這樣深情專一的好男人,還是位身份尊貴的皇室成員,這讓她如何不震驚呢。

    “是何身份,難道福王妃不是高官家的千金小姐?”

    蕭十一看她的眼神有些疑惑,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出來的?福王和福王妃當年這段佳話在咱們韶然國可謂是家喻戶曉,就算你不知,難道就沒聽你爹娘提起來過?”

    小桃笑道︰“你這說的卻不對了,你們家都有人在朝為官做宰的,消息當然靈通,我們只不過村人罷了,哪有渠道打聽些宮室秘聞。你到底要不要說?”

    蕭十一笑道︰“自然要說。這個福王妃本姓吳,她的身份說起來倒和你有些相像,當年福王妃只是個平民女子,家里卻是開酒坊的,她家釀的酒味道極好,全國的客商都上這里來訂貨,只是吳家酒坊出產極少。一部分貢給了皇家。那福王爺當年也是個好酒的,當年皇上賞了他兩壇上貢的吳家酒坊配制的百日醉,卻不到十日就被福王爺鼓搗盡了。他便直接去吳家酒坊去買,結果人家不賣,言明是留給已訂了貨的客商的,福王爺上了酒勁鬧起來,直接將金元寶扔在櫃台上,讓家人搬了酒壇就裝車,他當時也沒告訴酒坊里眾人他的身份,人家哪里肯依,攔著不讓他走,那福王妃當年還只是個十七歲的姑娘,脾氣卻直爽潑辣,拿著根門栓沖出來將福王爺敲了幾棒子,還報了官。”

    小桃聽到這里已是樂得夠嗆,笑道︰“那官差果真將福王爺捉去了官府?”

    蕭十一笑道︰“那自然是的,等到了官府那大人是見過福王爺的,嚇得魂都掉了,當下就讓官差將打了福王爺的吳家姑娘給鎖到衙門里要治罪,福王爺卻沒有為難吳家姑娘讓人將她放了,但從此後卻纏上了人家,也不知是愛上了美酒還是愛上了美人,死賴著非說人家姑娘打他時踫到了他身子,他要對人家負責任,死活非要皇上下旨賜婚。皇上最疼愛這個弟弟,被他纏得沒法,但又覺得吳家姑娘身份低了些怕招人笑柄。便暗地里授意了一位朝高官讓他出面認吳姑娘為義女,如此一來便順理成章的賜了婚,成就了一段好婚姻。”

    小桃已笑得見牙不見眼,樂呵呵的道︰“真有趣的一段姻緣。想是當年那福王妃也是相了福王爺,否則哪里會乖乖任人安排。這福王爺一頓大棒子挨的也值,美酒和美人兩者兼得了,豈不是兩全齊美?那百日醉可是天天都有得喝了。只是他們這段事情你是怎樣知曉的這樣清楚?”

    “那福王爺和我爹從年輕時交情就好,否則怎能做了兒女親家?你可知我大哥娶大嫂時便跟福王爺定下承諾,絕不娶妾。福王爺這才將大嫂嫁給了我大哥。可見這一夫一妻還是有人能夠做到的。”

    小桃長嘆口氣,不無感慨的道︰“郡主她真有福氣,能夠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還能得一人心到白首,這真是天下女人最幸福的事了。我倒真想見見這位福王爺和福王妃,這樣恩愛的夫妻確是世間少有,果真是只羨鴛鴦不羨仙啊。”

    蕭十一挑眉笑了,“福王爺你不是已經見過了麼?”

    小桃就是一愣,“我何時見過福王爺。。。福。。。”猛然間一個人影在腦海閃現,那個溫和親切的笑容,意味深長的眼光,她大叫一聲,“啊。難道是他,那天那個跟七王爺一起來的福大人?”

    “你總算是想明白了。”

    “哦,怪不得那天你在那屋里坐的老老實實,原來卻是這麼個緣故,之前七王爺只是說要請位貴客,我還以為是朝哪位重臣,卻想不到竟是他的親叔叔福王爺。你怎麼也不告訴我?”

    蕭十一苦笑道︰“冤枉啊,我也是見了福王爺才知道。他老人家跟我說不讓我告訴別人他的身份,沒的弄得大家都不敢說話,怪無趣的。”頓了頓,他又接著笑道︰“那天福王爺來,怕是七哥搞的鬼,八成是想讓福王爺幫他相看相看未來的姪兒媳婦。”

    小桃臉一紅,嗔道︰“你再胡說,我可翻臉了。”

    蕭十一正想接著打趣她,卻見門簾一掀,兩個丫頭已回來了,小桃便象見了救命稻草似的,招手將二人叫到眼前,笑道︰“可買了什麼好東西?”

    喜鵲笑著將手用手帕系著的小包解開,放在桌上,里面放著幾朵絹花還有兩朵用米粒大小的彩色琉璃珠子串成的珠花,擰成了玫瑰花形,很是小巧可愛。

    小桃順手拈起那朵玫瑰形的小珠花,細看了看笑道︰“這家珠花倒串得挺討喜的,你們眼光不錯。”

    畫眉在一旁笑道︰“姑娘,你道我們在珠花店里踫到誰了?”

    小桃奇道︰“哦,莫非踫上什麼熟人了不成?”

    畫眉拿起一個做成紫薇花的絹花,遞到小桃跟前。笑道︰“姑娘,你瞧這手藝不眼熟麼?”

    小桃接過來看了半晌,突然笑道︰“這手藝倒和那日廟會里那個賣絹花的老婆婆不相上下,莫不是那個老婆婆開的?”

    喜鵲笑道︰“姑娘猜對了,正是那老婆婆的兒子盤了那家店面,專門制些絹花珠花,還有自己穿的手鏈和耳墜子賣,雖說這價錢比街邊攤子上貴個十八的,但樣式實在是好,方才我和畫眉去時,那小店兒里盡是大閨女小媳婦兒,生意正經不錯呢。”

    小桃離言笑道︰“嗯,那老婆婆的手藝卻是不錯,等哪天我也逛逛去。”

    蕭十一聽她們三個聊起女人家的胭脂啊,粉啊的,知道這是小桃害臊了故意借著兩個丫頭轉移了話題,心里好笑,站起身來拍拍衣角,準備下樓去。走到門口時,卻回頭笑道︰“桃子,若是將來我們成了親戚,這稱呼可有些亂啊。”說著哈哈笑著掀簾出去了。

    這里喜鵲和畫眉兩個丫頭聽得莫名其妙,卻見自家姑娘一張臉紅得象塊大紅布一般。倒鬧得愣了,喜鵲問道︰“姑娘,你很熱麼,臉怎的這樣紅?”

    畫眉卻聽出蕭十一臨去時話有話,“姑娘,蕭公子為何說你將來會跟他家做親戚啊?”

    小桃聞言臉卻是紅得更厲害了,雙手捂著臉,只覺兩手燙,笑罵道︰“就你話多,理那瘋子做什麼?他向來是胡言亂語慣了的,不要理他。”

    她緩了一緩。又重新將眼光放在桌上的帳本上,卻是無論如何再也靜不下心,帳本也是看不進去了。想起方才跟蕭十一的一番話,就象有個小爪子在她心里抓撓似的,弄得她坐立難安。

    蕭十一的一番話似乎把一切都攤開了放在她面前,所有事情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不由得再去裝糊塗或是逃避。風翊宣對她的情意她以前並不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只是都被她有意無意的忽略掉了,寧可選擇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那次她受傷在王府養傷時,他看她的眼神那種熾熱是顯而易見的,她當時真的有些慌亂了,如果是在現代遇見他這樣的優秀的男人,她毫不猶豫就會接受他的追求,只是現下的古代時空,似乎連感情也不能隨心所願的由她自己做主,她害怕那些所謂的門當戶對的教條,更不敢放開感情去做賭注,她雖然沒談過戀愛,但是卻怕那種得到之後再失去的感覺,所以她寧願選擇回避,假裝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甚至找了個天衣無縫的理由悄悄的離開。

    可是她卻沒想到,他竟然沒有和她計較,還高調的將那塊翡翠龍鳳牌給了她,這算是一種宣言嗎?她不知道他喜歡她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對他用上了心,似乎他現在一個舉動就能牽引她的情緒似的。她想起第一次見到他還是三年前在桃花村的山坡上,他有些高傲的和她賭詩三首,還口口聲聲稱她為村姑和野丫頭。

    小桃不由得笑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看她時眼里的高傲變成了柔情,讓她在面對他的時候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怕自己會徹底淪陷在他深遂的眼波里。她很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她心里面的矛盾和擔憂,所以才將玉牌給了她讓她放心,也許他早已料到蕭十一早晚會跟她談到這個話題,他莫不是借由蕭十一的話給她吃枚定心丸,這是他的心意嗎?

    突然樂小桃覺得再也坐不住。她突然有種強烈的想法,她想讓風翊宣親口跟她說明白這件事。她要知道從他嘴里親自說出來的真實想法,她才要決定自己要怎樣做。

    她站起身來,徑直下樓找蕭十一去了。她需要一個送口訊兒的,而蕭十一是最好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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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情生意動

    三日後,京城近郊。碧波湖。

    夏日的清晨。晴空高照,翡翠般溫潤的湖水邊,楊柳依依,微風吹過,帶起湖面一陣漣漪,霎時波光映著艷陽別外的絢爛。湖粉荷盛開,隨著風向輕輕擺動,空氣帶著一股清新的荷香。

    一身淡青色衣衫的風翊宣站在柳樹下,往湖面上眺望著。

    兩年前他封王時就曾在這碧波湖放下畫舫慶封,他還記得那天的樂小桃在星月映照下站在二層船頭吹笛,晚風吹起她衣帶裙擺,那是一種怎樣的欲仙啊,那笛聲悠揚著飄入他心里,連帶著她這個人也進入了他心里,牢牢的佔據著那塊很柔軟的位置。

    前天蕭十一滿臉壞笑的來到了王府,告訴他小桃要約他在碧波湖見面。他心里便有些隱隱的忐忑不安,卻又帶著幾分期待,和她相識三年,她見著自己時說話行事總是客客氣氣的,不失禮卻帶著些微的距離感,不似她和蕭十一那般。可以高興了就笑,生氣了就板著臉脾氣。他自然知道這兩人好哥們似的交情,但內心深處卻還是有些嫉妒,她從來不曾用那種不設防的姿態面對自己,難道是因為他的皇子的身份?

    他知道自己對她很感興趣,所以他任由自己將腳步放慢,他要放長時間看看自己對她的心思還是不是一如既往那樣強烈?于是過去的兩年間他沒有刻意去繞在她身邊親近,一切就順其自然讓它發展,如今他才猛然發現,原來那種強烈的好感和情愫並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稍有減退,反而是越來越濃烈,這使得他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他知道了自己要的是什麼。

    所以前幾天在迎客來的謎題會上,他才將母妃要傳給未來兒媳的傳家龍鳳牌交在了她手里,要她好好保管。可是當時她一臉的驚訝,她是做夢也想不到這個牌子的意義吧?不過他早料到了,有蕭十一那個八卦的大嘴巴在,她遲早會知道收下他玉牌的含義的。

    沒想到這樣快,她就約他出來見面,這卻是他沒想到的,他沒料到她如此痛快的要和他當面說清一些事情,至于她要說什麼,蕭十一卻說他也不知道。

    風翊宣看了一陣湖面,就聽到一陣馬車輪子的聲音,轉身一看,正見小桃由那兩個貼身丫環扶著手,正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她今天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衣裙,腰間一條鵝黃色腰帶。同色的緞鞋,,真是玉立亭亭,象一樹梨花一般。就見她跟兩個丫頭低語了幾句,那兩個丫頭便在馬車前站住腳,只有小桃一人款款向他這邊走來,臉上還帶著抹淡淡的笑意。

    風翊宣見她徑直走到了自己面前,沖著他展顏一笑,心里莫名其妙。這丫頭今日的笑容和往日有些不同,竟覺得少了幾分疏離,多了份俏皮,就見小桃伸手一指湖上荷花,微笑道︰

    “欣賞這荷花,卻是一大早最好看。露帶清香,領略那一種清氣,卻是最妙的。到了正午,太陽曬得久了,這荷花也倦了,連看花人的精神也比早晨時減了不少,到了下午便更不消說了。所以說呀,這荷花需得太陽初出時才最好看。原是取它‘未經日照精神滿’,才可見那‘映日荷花別樣紅’的韻味。你說是不是呀,風翊宣?”

    風翊宣初時見她講了一大堆荷花論,心頭正生出悶氣來,正想問問他難道是叫他出來陪她賞荷的?卻聽到她叫他名字,不由得心顫了一顫,這還是她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喊他,以前她都是‘七皇子’‘七王爺’這樣稱呼。

    “你方才叫我什麼?”他又驚又喜,直覺的感到今日她的變化“小桃,再叫一遍。”

    小桃臉色一紅,她今日是做足了心理建樹才約了風翊宣來這里見面,其實她也知道若是被人知道她一個姑娘家主動約個男子出來是件不合規矩的事兒,可是她總不能主動跑到他王府里去吧,那樣更加引人注目。

    “風翊宣,七皇子,七王爺,平遙王殿下,怎樣,聽過癮了吧,”她瞧著他俊美的臉笑道︰“我問你,那塊翡翠龍鳳牌你給了我,究竟是什麼意思?蕭十一編排了一大通,我卻是全然不信,他定是故意捉弄我,我要你跟我講。”

    她抬起頭來正視著風翊宣,眼睛和他的對視著,絲毫沒有退卻,她眼有笑意,笑意之下卻又隱藏著什麼。欲言又止。

    風翊宣心頭狂喜幾乎按捺不住,她看著眼前這個個頭只到她肩膀的少女,再次肯定了她的與眾不同。她此時看著他的眼光不似平常女人看男人時那樣羞澀並躲躲閃閃的,也不似尋常百姓看到皇家人那種敬畏不加的眼神,更不是官家千金高門大戶的小姐看人的那種婉約矜持,而是有種獨特的氣質,直接又率真,就象一汪清澈的秋水般透明澄淨。

    小桃看著他直直的望著自己,卻半天沒有說話,眼神里卻是專注又深情的。其實不用說,光看他的眼睛她就能明白他的心意,眼睛是心靈的窗口這話半點沒錯,一個人再偽裝得高明,也不能武裝到眼睛里,那是騙不了人的。

    此時看著風翊宣的眼睛,小桃的心就穩當極了。直到風翊宣伸手將她的手拉住,她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想往回抽,卻已被他兩只大手將自己雙手包住,他臉帶微笑的瞧著她,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十一沒有撒謊,那龍鳳牌是我將來要給王妃的定情信物,如今在你手里。你可是不能反悔了。”

    小桃心一顫,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揚,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心里頓時感覺甜蜜蜜的,象是喝了一罐子蜜相似。原來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竟是這樣美好,整個人就象是飄在半空一樣。承認吧,她是喜歡他的,那一瞬間狂喜的感覺將她的心填得滿滿的,再也容不下其他。

    好半天,兩人就這樣手拉著手直直的站在樹蔭下,過了好久才如夢初醒般的回過神兒來。小桃的臉紅得似三月桃花,嬌艷極了。風翊宣幾乎要看得呆了。若不是她的丫環和他的侍衛陸平就在不遠處的路邊瞧著,他真想把她緊緊的擁入懷里,讓她聽聽他劇烈的心跳。

    小桃輕聲道︰“我。。。我這樣算不算傷風敗俗?私定終身?”

    風翊宣被她說得樂了,逗她道︰“那樣更好,你就算不想嫁也沒人肯要你,只能嫁給我,這輩子是休想跑得了。”

    見她微皺了下眉頭,有些信以為真,他便安撫道︰“逗你玩呢,我過幾日稟告了母妃,便請她去跟父皇請旨賜婚。這樣不算你有違婦德,哪里有這樣嚴重?”

    小桃拉著他在樹蔭下的草地上坐下,她終于在他面前不用再掩飾自己的真性情了,她願意在他面前展示真正的自己,“可是我從沒想過要當王妃,你若不是皇子就好了。這事情怕是會容易些。”

    風翊宣看著她線條柔美的側臉,見她低垂下濃密的長睫毛,似乎有些黯然,便知她心有所顧慮,便握緊了她手,正色道︰

    “我知你心擔憂什麼?我只說一句,我認定的事情絕不因任何事而改變,尤其是對你。說句老實話,我曾經見過不少朝重臣的千金,有美麗姿色的不在少數,而且個個滿腹詩書,稱得上是才貌雙全,只是我對她們卻沒有絲毫興趣,我覺得她們就象假人一樣,說話行事就連吃飯笑容也都是自制著的,雖然看起來真的矜持似淑女,我卻是不喜歡。可是你就不一樣,你雖沒有她們那樣的家世才華,但卻活得靈動鮮活,跟你在一起,我總覺得自己也是自由自在的,而且你就象個百寶箱一樣。時不時能給我驚喜,這是我從沒有感受過的。從你給我擋了一鏢那天起,我就知道我這輩子的王妃非你莫屬,我那時就想,不管你願不願意,我也要娶了你,就算你初時並不愛我,我也會讓你慢慢愛上我。所以不要懷疑我的決心,我是認真的。”

    小桃感動的看著他專注的眼眸,她知道他沒有說謊,她反手將他的手也握緊了些,“我相信你,只是我畢竟是個平民百姓,怕是你父皇和母妃不會那樣輕易答應,我不想你為難。”

    風翊宣笑道︰“就算再難,我也會解決這個問題。再說事情也未必象你想的那樣嚴重,你不是已經知道了我皇叔福王爺的事情,我那日請他和我一道去迎客來,就是想先讓他見見你,若是皇叔他喜歡了你,這事兒便好辦得多了。”

    小桃想起那個眼神睿智的福王爺,仰著頭問道︰“那福王爺對我印象如何?”

    風翊宣伸手在她俏鼻上點了一下,打趣道︰“怎麼,這麼急著想嫁我啊,原來你喜歡我這樣深啊?”

    小桃又好笑又好氣的拍掉他手,嗔道︰“別鬧,快說正經的,人家這會兒正心急呢。”

    風翊宣這才淡笑道︰“我皇叔對你印象很好,說你大大方方的又性格爽朗,還做得一手好菜,而且還有一肚子奇思妙想的鬼點子,是難得一見的妙人。他跟我說若是將來真將你娶回家去,便要帶著皇嬸經常來蹭飯,要你親自下廚做些新巧吃食與他打牙祭呢。”

    小桃聞言笑了起來,“福王爺甚是和藹,一點都沒有架子,若不是蕭十一事後告訴我他身份,我做夢也猜不到他竟是你的皇叔呢。你皇嬸也是極有福氣之人,得這樣一個專一深情的丈夫相伴一生,這輩子還有何求呢?”

    風翊宣笑道︰“怎麼,你羨慕?這沒什麼難的,將來咱們也定是象皇叔皇嬸一樣,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小桃心中一驚,這話她只在拒絕四皇子風湛然時說了一回,怎麼如今從風翊宣嘴里說了出來,“你,你怎麼知道這句話的?”

    風翊宣看了看她,正色道︰“四哥告訴我的。”

    “啊?”這點可真出乎她的意料,沒想到風湛然竟將被她拒絕一事說與了風翊宣知道,他是何意?男人不都是愛面子的嗎?“此事當真?四皇子。。。他。。。他如何說的?”

    風翊宣不以為然的道︰

    “四哥心里有你,你以為我當真瞧不出來麼?他母妃在他十二歲時便生病亡故,父皇將他交與我母妃代為照料,四哥小時候便與我合得來,我倆自比其他兄弟親厚,彼此的性情相互都了解,他什麼時候對你起的心思我確是不知,但是那次醉仙樓上我卻看出些苗頭,後來你受傷在我王府養傷,四哥聽了消息深夜便從府跑了來瞧你,我便知他心有你。只是我卻是認定了你是我妻,就算是四哥我也不能相讓。我那時便想,若是你中意四哥,我也認了。誰料前一陣,有天晚上四哥跑來找我,喝的大醉,說他在堂姐那里跟你表明了心跡,卻被你一語拒絕,他便將當時你們說的話說給我聽,他還問我能不能做到這輩子只娶一個正妃?我這才知道你的心思。第二日四哥酒醒了,便回府了,自那他卻是再也沒提你的事,想是怕說出來尷尬罷。”

    小桃聽了,心有些酸楚,不由得便有些感慨,風翊宣見了她神色變化,問道︰

    “其實咱們第一次初見時,明明四哥比較溫柔,那時你瞧著我的樣子象是很討厭似的,我後來還暗自擔心了一陣,怕你醉心于四哥的溫柔儒雅,卻是有些不好辦呢?”

    小桃笑道︰“說來奇怪,四皇子確實是俊逸溫柔的人,只是我見了他就象是對著一個溫柔愛護我的兄長,卻沒有其它。哪里象你,初次見人家便出口罵我村姑,讓人印象深刻。”

    兩人想起當日情景,都是相視一笑。

    笑了一陣,風翊宣從懷中抽出一張精美的請柬,遞到小桃手中,道︰

    “兩日後,是皇宮的夏日宴,我皇叔皇嬸都會去湊熱鬧,我想帶你進宮見見我母妃,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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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心意已決
   
    “夏日宴?”小桃一愣。突然想起風湛然曾經跟自己提起過此事,不覺輕聲笑了起來,“那不是給你們這些皇族子弟準備的相親宴麼?我聽四皇子提起過,好像被邀請的都是那些官家千金,我只是一個平民丫頭,如何去得了那種地方?”

    風翊宣聽她語意,本以為她會不快,孰料她竟是平靜的陳述事實,竟沒半點不高興,遂放下了心道︰“這個容易,那日堂姐也會去拜見太後,讓她帶你進宮也就是了,我只叫堂姐直接將你領到我母妃那里去,我自在那里等你。”

    這不就是見情侶雙方見家長麼?小桃經歷了兩世,卻從未走過這個過場,她想起以前看過的電視劇里那規矩森嚴的皇宮和里面那些勾心斗角的陰謀詭計,忽覺得渾身不自在,她是喜歡風翊宣沒錯,但是卻真的有些不適應他高貴的皇室子弟的身份。

    風翊宣瞧出她的不對勁兒,剛想問她,卻聽她幽幽的冒出一句來︰“你若是個普通人該多好。”

    “你莫不是怕見我母妃?”他微笑著給她打氣。“莫要擔心,我母妃最是溫柔和善的,她不會為難你,你不要怕。我是想讓母妃見了你後心中有數,她便好在父皇面前說話進言,她一句話,倒比我說十句也管用。”

    小桃聽他言語甚是替她考慮,心中一暖,笑道︰“你讓我見我便去見,都聽你的。只是聽說皇宮里的規矩甚多,不能多行一步多說一句,我從小野慣了哪里懂得那些宮禮儀,若是出丑丟人可怎麼辦?豈不給七王爺你和雲平郡主丟臉?”

    風翊宣見她答應了,自是十分高興,“你不必管那些禮儀,你又不是宮女命婦,學那些無用的門面功夫做什麼?你只跟著堂姐去就是,照著平常給長輩行禮的路數便是了,我娘不會挑你。你也不用擔心那些宮的規矩,我是開府在外居住的王爺,將來咱們過到一處,平日妳都是自呆在家里,偶爾趕上年節慶典才要跟我一起進宮,那些規矩到了你進門兒的時候再學不遲。左不過幾句吉祥話兒,行幾個禮就是了。王妃不是婢女,沒有那一套套規矩要學。”

    初時小桃還是認真的聽著,聽到後來他卻直接說到婚後生活去了。又見他表情專注的看著自己,不由得有些害羞,臉上緋紅了一片。

    風翊宣看了她難得嬌羞難掩的樣子,心情大好,笑道︰“咱們的事情你也該跟令尊透露一二,讓二位老人心里有個準備,夏宴過後我便要登門拜訪,也讓你雙親相相女婿。”

    小桃照他肩頭輕捶了一記,嗔道︰“胡說什麼呢?婚約未定,哪來的女婿。不許你亂講,小心別人聽去了編排出好聽的來了。我還要做人呢。”

    她想了想,自家爹娘和兄長若是知道了她跟皇子王爺攪到了一處,豈不是得大吃一驚?怕是一時半會兒消化不了吧?

    兩人又再說了一會兒話,眼見著日頭上來了,烤的人熱熱的。小桃也怕在這里呆得久了,踫到人怪難為情的,便起身拍拍衣裳,跟風翊宣一起走回馬車那邊。

    兩個丫頭都是她貼身貼心的,又在道旁看了好一會兒的熱鬧,心早已明白了自家姑娘和七王爺算是變成一對兒了,都不禁打心眼兒里替她歡喜。

    兩人那臉上只笑得見牙不見眼。小桃見了自是明白,雖說一直自詡自己臉皮夠強韌,但此時臉上紅霞卻褪不下去,只裝作沒看見。

    就連一邊默不作聲的陸平看向小桃的眼光也是多了幾分尊敬和親近。他是風翊宣的貼身侍衛,跟在身邊好幾年,因辦事利落外加忠心耿耿,頗得風翊宣器重。陸平對王爺和小桃的事情一直算是一個旁觀者,冷眼瞧了兩年多,看現在這樣子,若是不橫生枝節,十有八九這位姑娘便是王府日後的女主人。

    風翊宣讓陸平牽過拴在道旁樹干上的坐騎,翻身上馬,又對小桃笑道︰“咱們一起回城?”

    小桃臉一紅,低聲道︰“你們先回去好了,我們坐馬車慢慢走,我還要到各家鋪子里轉轉,你去忙你的事情,不必等我了。”

    風翊宣知她在丫頭面前害臊,也不強求,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和陸平打馬去了。小桃直瞧著他們人影看不見了,才轉回頭來,正對上兩個丫頭一臉的竊笑。

    小桃見她兩人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來打量去,故意板著臉嗔道︰“兩個臭丫頭,瞧個什麼?”

    喜鵲只是掩著嘴偷樂,一臉的歡喜神色,畫眉卻擠眉弄眼的笑道︰“喲,我的好姑娘,這才多一會兒啊。我們兩個便成了臭丫頭了,你總不能有了如意郎君便瞧不上貼身小丫頭了吧?”

    小桃漲紅了臉就去擰她的臉,畫眉忙躲到喜鵲身後笑個不住,喜鵲畢竟穩重些,攔在兩人間,勸道︰“姑娘,饒了畫眉這一遭吧,我們兩個也是為你高興。”

    小桃啐了一口,假裝沒聽見,上了馬車。喜鵲和畫眉偷笑著跟隨上去。這一路的回程,喜鵲和畫眉臉上的笑就沒散開過,畫眉還笑嘻嘻的故意將手伸到小桃面前討賞,弄得小桃又害羞又好笑,拍開畫眉的手,扭過頭去閉上眼睛不看她倆。

    待到回了城,馬車帶著三人挨著幾家鋪子轉了一圈,小桃粗略的問了一下這幾天的經營情況,又看了幾眼帳本,便帶著兩個丫頭回家了。

    俗語說得好,少女懷春,吉士誘之。男女雙方之間的吸引,也是往往不期然而然地便會動起來。在這最初時期的一個關頭擺脫開了,就擺脫開了。擺脫不開呢。那末,二期三期,以至成熟,就要慢慢地挨著來。

    小桃本是個聰明女子,還有著現代靈魂的里子,什麼不曉得?現在有一個五星級鑽石白馬皇子對自己有情,對方又是自己所喜愛的,哪能不動心?男女之事就是這樣,一旦動心以後便會牽腸掛肚,這分開不過半個時辰,小桃便覺得有些想念風翊宣。

    回到桃仙居。換了家常衣服,坐在窗前的條案前,小桃隨手拿了本自己寫成冊子的食譜翻了兩頁,看了兩眼便看不下去,遂將手冊子扔在桌上,百無聊賴的托著腮看向窗外的院子,看那花圃里幾只蜜蜂圍著一叢艷麗的芍藥嗡嗡打轉。

    她眼睛看著那花叢,心里卻是想著別的事情,想到風翊宣便覺得心里一陣甜蜜,再想到他背後那諾大的一個皇宮,便又有些患得患失的。連喜鵲端上來的酸梅湯她也愣愣的接了,卻送到了下巴上去,結果灑了一身的湯水。

    喜鵲忙拿著帕子來給她擦,畫眉又找了件干淨的衣裳讓她換了。

    “姑娘,你這是怎麼了?魂不守舍的。”喜鵲將沾了酸梅湯的舊衣折了幾下,放在一旁的竹藍里,見粗使丫頭豆兒正在拿著一把木頭大壺澆花,便伸手叫她來將舊衣拿去交給後院的浣洗媳婦。

    小桃有些悶悶的重坐回椅上,悶聲道︰“怪無趣的。”

    喜鵲笑道︰“那姑娘教我們寫字?”

    小桃道︰“沒意思。”

    畫眉道︰“那咱們下棋?”

    “沒意思。”

    “姑娘,咱們去院子里走走,前院二少爺房前那株桂花開得正好。”

    “不愛看。”

    “。。。。。。”

    畫眉瞧著今日行為失常的小姐,知道她是有心思。她瞧了瞧喜鵲,喜鵲又瞧了瞧她,還是畫眉說道︰“姑娘,你莫嫌我多嘴,我看你是心里有事兒,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來。姑娘的心氣兒我們是知道的,既然今日跟七王爺說清了,早晚家里也會知道。不如趁著這會兒夫人沒事兒,姑娘去漏個口風,也好叫夫人老爺少爺們心里有個預備,也省得姑娘整日里瞎尋思。”

    小桃聽她一番話,當時心便象開了兩扇門相似,一下子敞亮多了。對呀,丑媳婦早晚得見公婆,女婿上門也是一樣,如今她既心里認定了風翊宣。便是想跟他長相廝守的在一起,早晚得讓家里人知道,若是等到風翊宣自己先上了門來,家里人還不知道事情緣由,確是不方便。

    只是不知她的家人們對這件事是怎麼個意見?怕是會驚訝于她的‘高攀’吧?她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親自跟爹娘兄長們說清楚。

    她這里做了決定,便派了個小頭頭去前院看看家都有誰在。過了一會兒,小丫頭回來說只有她爹娘和三哥樂賢在家。她想了一想,決定在晚飯後家人都在時將這事情提出來。

    小桃心里有了打算,只待晚上跟家人溝通交流,心里覺得穩當多了。

    她忽然想起風翊宣說的,後日要讓雲平郡主帶自己去宮里見風翊宣的皇妃娘親,便讓畫眉打開了衣箱想挑選件鮮亮些的衣衫。

    喜鵲和畫眉兩個聽了這個消息,登時沒蹦起來兩丈高,在她們心里,皇宮那是天下最尊貴的所在,里面住著韶然國里身份最尊貴的貴人。如今自家姑娘竟能進宮去,這在兩個丫頭眼睛里簡直就是天下第一大事了,兩人比小桃還要興奮,將首飾盒子,衣服佩飾全都找了出來,一件件細細挑選,務必要將自家姑娘打扮成天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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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女為悅己者容
   
    喜鵲和畫眉兩個將衣箱差點兒翻個底朝天。夏衫全部都取出出來,她倆也不嫌麻煩,拿著一件件往小桃身上比量著,直擺弄了近半個時辰,卻沒一件讓她倆滿意的。

    一會覺得這件衣裳顏色太暗,一會覺得那條裙子花色不顯眼。要不就是這雙繡花鞋花色不搭配,那對耳墜子不華貴,總之就是一句話,讓小桃從頭到腳做身新衣裳。

    小桃見兩個丫頭象打了雞血般興奮,又是好笑又覺得好玩,知道她們是真心想將自己打扮得艷壓群芳,好讓未來婆婆大人一眼相中。她卻不想那天裝扮得太惹眼,無奈兩個丫頭嘴巴不停的在自己耳邊念叨,她也只好半推半就的同意去買身新布料,做身新衣裳。

    于是,半個時辰後,小桃主僕三人便邁進了燕城最大的成美綢緞莊里,準備好好挑選衣裳料子。

    兩個丫頭說了,她的衣衫雖好,但是穿到皇宮里去,而且是要被見慣了好東西的皇妃娘娘的眼睛來看。未免顯得不夠華貴。小桃聽了好笑,難道要她在衣服上也學著那些千金小姐的花樣,縫上些珍珠寶石做衣衫上的花芯,她倒不是縫不起,怕是若掉了一顆,夠她心疼好半天的。再說衣裳是襯托人的,若是太過搶眼,反倒讓穿的人失去顏色,豈不本末倒置?而且若是她真的打扮的如同個花孔雀一般,怕是‘風騷’過頭適得其反了。

    小桃主僕三人一進門,早有兩個店伙計,迎面便堆下笑容來道︰“喲,姑娘來了,三位姑娘里邊請,可是要挑選件衣料,還是做身新衣?”邊說邊簇擁著三人上樓挑選。

    這成美綢緞莊是兩層的京城老字號了,從高至低各式布料綢緞應有盡有,一層里是普通的布匹,這樓上二層才是精美華麗的綢緞,自然價錢也是高出一大截。它家還接制作成衣的活計,店里有十幾個手藝頗好的剪裁針線上的老師傅,若有客人挑了料子便可直接交給店里做出成衣來。因這成美綢緞莊的手藝甚好,城中富貴人家都肯光顧,因此生意十分興隆。

    那店伙計整日接待客人不下千計,早練出一雙火眼金睛,凡人一過從衣著打扮行為舉止上便能瞧出個七分來。他見小桃一身湖綠的輕綢夏衫,正是今年流行的顏色和款式。再看那料子卻是城獨他家有的素雲綢,便知這是他家的老顧客了。又見她身邊的兩個丫頭的衣衫也是好布料做的,臉上笑容便更增了幾分,笑吟吟地招呼著。

    那店伙計素知有些富家小姐喜歡那些大紅大綠的綢料,便搬來幾樣讓小桃瞧,奉迎著笑道︰“姑娘,這幾樣顏色最來賣得最好,顏色正又鮮亮,做了衣服穿出來,就是比別人打眼,您瞧瞧。”

    小桃笑道︰“小二,你們為什麼老拿這樣艷麗的料子出來?我要素淨一些的。你這幾樣顏色是不錯,只是如今天兒怪熱的,這顏色穿在身上看著便不清爽。”

    那店伙計聽了,便知這位的眼光獨到,笑道︰“是!現在素淨的料子也時興,姑娘眼光真是出挑。”

    于是又搬了許多素淨的衣料,擺在小桃三人面前。

    一時間,那店伙計將月白、鵝黃、絳朱、嫩紫、湖綠、藕荷、玉蘭、淡橘、緋紅、銀灰、湖藍、杏紅和淺橙,一連十幾種各色精致的料子堆在櫃台上,小桃見了這許多可愛的色彩。也不由得欣喜起來。

    這世上無論今古,不論貧富,就沒有不愛美的女人。而服飾首飾便是天下女人們永不疲倦的話題。于是,隨著這些精致美麗的布料呈現在眼前,三個女人便唧唧喳喳的議論開了。

    小桃看著手觸手柔軟順滑的布料,想著家衣箱里的衣衫,不禁感嘆天外有天,布外有布,真是一布還有一布高啊。

    “姑娘,你看著個花式的不錯。”喜鵲拿起了一艷紫色的布匹對林立夏說道。她就是喜歡顏色鮮亮奪眼的布料,不知為啥小姐就是不喜歡。

    果然小桃對她搖了搖縴細的手指,“太艷了。不好。”

    她現在可是能低調就低調,這麼騷的顏色穿起來,平添了幾分俗媚,她不喜歡。

    “那這個呢?”畫眉又拿起了一匹偏白的嫩黃色。

    “這個也不好,跟膚色順色了,顯得人沒有精神。”

    畫眉不信的拿著布料在小桃頸下比了比,便隨手放在一邊了。

    那店伙計聽了小桃的話,便知道她是個會搭配顏色的主兒,心里就有幾分佩服。

    他便笑嘻嘻的湊過來笑道︰“這位姑娘眼力真是不錯,您這樣會配色的貴客我們倒是不多見呢。”

    小桃心道,我好歹上輩子也是學美術的,連配色都弄不明白,還了得。

    她瞧了瞧那一臉和氣的店伙計,笑道︰

    “我哪里比得了你們這成日里和顏色打交道的,不過就是覺得這衣裳配色和刺繡一樣,也應講究個整體協調平衡二字。比如這全身著裝最好不過三種顏色,而且以一種色為主色,顏色太多只會顯得亂而無序。紛繁蕪雜。還有些顏色是萬萬不能搭配在一起來穿,就象那寶藍配湖綠,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還有那黑配紫,賽狗屎。其實沒有難看的顏色,只有搭配不好才顯得難看,這顏色也得配著人的膚色年齡來,就象是一個十七八的姑娘穿一身桃紅自然是美的,若是過了年,再穿這桃紅色,便顯得有些不合宜,定是不會好看的。”

    那店伙計一拍大腿,笑道︰“姑娘好毒的眼睛,我們這十天半月也踫不到您這樣一位識貨的。不瞞您說,我們前幾日進了兩匹上好的料子,一個月白的蟬翼紗,還有一個淡絳朱的水織綢,那顏色和質料是沒的說,最配您這白淨的皮膚。這本是我們一個老主顧訂的,說好了前日來取,結果等到今天她也沒來,她又沒留下訂金,我們沒有在手里壓著不賣的理兒。我這就取了來給您瞧瞧,若您瞧上了眼,做出衣衫穿出來,那才真是清潤素麗,出眼的很哪。”

    小桃聽他講得熱鬧,也動了心思,畫眉就在一邊催道︰“那你就取來我們瞧瞧。”

    那店伙計便吩咐旁邊一個打下手的小二去後面取了來,不一會,兩樣布料放在小桃手里,果然是極好的料子。那月白的蟬翼紗遠看上去便象是一團幽幽的月光,做成那千層百蝶紗裙定是輕盈飄逸。還有那淡絳色的水織綢。顏色素麗均勻,手感順滑不說還隱隱帶著股涼意,穿在身上自然比尋常布料涼快些。

    喜鵲拿過搭在小桃頸下比了比,笑道︰“姑娘,就是它吧,若是做成衣服好看得很呢。”

    小桃便對那店伙計笑道︰“那就這樣吧,小二,這兩匹料子我都要了,我還要在後日前做了出來,你家能趕工麼?”

    那店伙計見做成了生意,樂得臉上開花,正要說話,卻聽一個驕縱的聲音插進來道︰“喂,快將你手的料子放下,我們還沒看呢。”

    小桃三人看向說話之人,見是一個穿青衣的丫環的,她眉頭就是一皺。

    喜鵲莫名其妙的看向了青衣丫環,“這位姑娘,你有什麼事情麼?”

    “快把你手里的料子放下來,別弄髒了,那是我們小姐訂了的。”青衣丫環態度囂張的說道。

    小桃一愣,瞧了瞧那個店伙計,見他一臉茫然,顯是這青衣丫環在說謊。看來她是看了這塊布,便想從她們手里奪了去。

    小桃心里好笑,怎麼她走到哪里都會遇見這般不講理的人,上次那個搶絹花的南宮艷也是如此,今日又來了一個奪布料的。她長了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嗎?個個都來橫刀奪愛?只是這次她可不打算將布料讓了出去,凡事再一不可再二,她可不會任由著別人欺負。

    小桃也不理那青衣丫環,自讓喜鵲和畫眉兩個料理便成,便坐到一邊供客人休息的椅上坐著喝茶,眼睛斜瞄著事態發展。

    那店伙計似乎認識這位青衣丫環,上前苦笑道︰“杏兒姑娘,這兩塊料子這位小姐已經要了。”

    那個叫杏兒的丫環不以為意的繼續說道,“我說我家小姐訂下了就是訂下了,你那麼多話做什麼。喂,你那丫頭,我叫你放下你就放下。聽不見麼?”

    這回別說脾氣火爆的畫眉了,就是平素里性情柔和的喜鵲也有些動怒了,“你這個人倒是有趣的很,明明我們小姐買下的料子,你瞧見了便說你們訂下的,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杏兒根本沒想到這個看似好脾氣,笑吟吟的丫鬟竟然敢反駁她,當下愣了一愣,“你,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誰?”

    喜鵲瞥了她一眼,帶些嘲笑的說道,“我真是愈覺得你這個人好笑了,你連自家的小姐都不知道是誰,還跑來問我?”

    小桃差點一口茶噴了出來,沒想到平日里和善的喜鵲發起火來,嘴皮子也是蠻伶俐的嘛。她給畫眉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開口,自讓喜鵲對付這不講理的刁丫頭去。

    杏兒氣紅了一張臉,她跟著她家小姐,還從來沒有遇到過敢這麼拆她台的人,“你這蹄子還有點本事啊,不知道你家小姐是誰?能給你這麼大的膽子?”

    喜鵲今日可真是伶牙俐齒,立馬說道,“我這膽子可是自己長的,不像你這般還要靠你家小姐給。”

    杏兒窘紅了一張臉,眼看兩人戰火越竄越高,小桃不願惹事兒,便站起身來對喜鵲道︰“你浪費口舌和不講理之人說些什麼,不如省省力氣。小二,叫你們制衣師傅給我量體裁衣。銀子一起算。”

    那杏兒見小桃開口,便知這位是喜鵲的主子,偏著頭看了她一會,道︰“哼,帶著這樣沒規矩的丫環出門,也不怕丟人。也不領回家好好管教管教?”

    小桃淡淡一笑,冷眼瞧了那個杏兒一眼,說的話卻是一針見血,“規矩這東西可不是你個小丫頭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的。我看你也不過只是個丫環而已,我家丫頭的規矩也用不到你身上吧?”

    原來這就是傳說的狐假虎威?她今日真是見識到了,就不知這個杏兒的小姐是何人?是何了不起的來頭,她看雲平郡主平日里還沒有那樣驕縱無理呢,難道這丫頭主子真是個公主不成?

    “你”杏兒瞪大了眼睛可卻無法反駁。這女子說的對,她家小姐再有本事,她也還只是個丫鬟。

    正在這時,一個白衣女子走了進來,聲音冷冷的響起,“杏兒,不得無禮。”

    小桃見這進來的白衣女子和自己年紀仿佛,清瘦高挑的身材,面貌雖只是清秀而已,但勝在氣質不錯,只是神態卻帶著一股高傲清冷的感覺,讓人有種拒人千里之外之感。

    “這位姑娘,”白衣女子朝小桃頷了頷,“我家丫環多有得罪,真是不好意思。”

    小桃向來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哪會跟個小丫頭認真與否,便隨即回笑道,“不礙事。”

    白衣女子眼眸轉動,看向了喜鵲手中的布匹,“不知這位小姑娘可否割愛,將那匹月白的蟬翼紗轉讓于我?”

    喜鵲收緊了手中的布匹,瞧了一眼小桃,不悅道︰“這是我家姑娘先看上的。”

    白衣女子聞言又看向了小桃,“姑娘若是肯割愛,這店所有的布匹任姑娘挑選。我送與姑娘,就當是一份小禮物,可好?”

    小桃見她雖說的有禮,但從她神情舉止卻感到了一絲輕蔑和高傲,似乎她施了恩似的。畫眉早就氣悶了半晌,剛想開口回話卻被小桃用眼神制止了。

    小桃最煩這種用錢壓人的主兒,尤其是這種自覺著了高人一頭,不把別人當回事兒的所謂‘貴人’。上次那個南宮艷雖說她也不喜歡,但卻是個直腸直肚的性子,眼前這個白衣女子卻給她一種陰冷的感覺,她對人那種冷篾似乎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讓小桃很是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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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下猛藥的效果
   
    那白衣女子似乎是這家成美綢緞莊的老顧客。身份好像也頗為尊貴,那店伙計顯然是得罪不起那位白衣女子,但見小桃通身的氣派也不似普通人家的小姐,況且成美綢緞莊二樓的客人除了富貴人家外便是京城的京官家眷,隨便挑一個他也得罪不起啊。

    那店伙計十分會察言觀色,見那白衣女子看了小桃已買的布料,又瞅著小桃主僕三人臉色難看,便強堆起笑容來打圓場道︰

    “孫小姐,這兩塊料子確是這位小姐挑了做衣裳的,我們前日才進了些新料子,顏色質地都是上等的,我搬了來您瞧瞧?”

    這話明顯就是給那孫姓的白衣女子下台階,只是孫小姐身後那個丫環杏兒卻開口冷笑道︰“我們小姐是何身份?我明明瞧著那堆在櫃台上的料子都是她們挑剩的,我們不要。”

    小桃聽了這話幾乎氣樂了,布鋪又不是酒館,那布料放著就是要客人來看的,又不象吃剩的飯菜,豈有被人看過了就不賣的道理?那店伙計也心里有氣,卻不敢得罪了老顧客,臉上笑容登時就僵住了,不知該如何接話才好?

    小桃見這孫小姐主僕二人倒比那個南宮艷更可惡三分。便讓喜鵲捧起了兩塊料子,看了那孫小姐一眼,淡淡的道︰“這位姑娘實在對不住,這兩匹料子我喜歡得緊,恕我不能割愛了。”

    說完,回頭瞧著那店伙計笑道︰“小二,還不叫你們的師傅出來量身?”

    那孫小姐見小桃不鹹不淡的將她冷在一邊,她何時受過這種待遇,但畢竟也總算是顧忌面子,總不能伸手去搶吧,只有狠狠的在小桃臉上盯了幾眼,轉身便掀簾出去了,那丫環杏兒只得快步跟了出去,臨走時還瞪了喜鵲一眼。

    店伙計到這時才終于舒出一口氣來,喊了後堂里的一個婦人來給小桃量身,它這里量身的師傅有男女二人,分別對應招呼男女客人,可見得是十分專業了。

    那店伙計又遞來一本訂得厚厚的冊子,原來是各種衣服款式,分為男客和女客兩本,每本又分為春夏秋冬四季每季一本,小桃拿了夏季的女款衣服冊子在手,慢慢挑選。暗道這成美綢緞莊怪不得常年壓著京城同行一頭,果然色色都想得周到細致,她如今這手里的衣服冊子就是找畫師所制,等同于現代的服裝手冊,著實方便得很。

    選了約莫半盞茶功夫。小桃將那月白蟬翼紗訂了一條千層百蝶裙,又將那淡絳的水織綢訂了一套今夏最流行的新款夏衫,定下後日晚上取貨,並付了布料和手工的銀子,見那店伙計伺候的周到,還給了他些賞錢。那店伙計歡天喜地將她們直送到馬車上去了。

    她們三人逛了這大半天,這時已近正午,太陽漸漸毒辣了起來,小桃見衣裳已有了,首飾家里還有許多,便想讓馬車夫趕車回家,忽然想到自那日謎題會後,不知紫煙和程嬤嬤近況如何?便讓馬車直接去了錦繡坊。

    她是錦繡坊的老熟人,那些丫頭們和繡娘們見著她都笑著打招呼,小桃見紫煙不在店面,便直接找上二樓來,也無人攔著她,只是正跟一個小丫頭走個踫頭,那丫頭手里端著個托盤,里面一只空碗,碗底還有些許湯藥渣子。顯是送上去給人剛喝了藥的。

    小桃就是一愣,問那丫頭道︰“這藥給誰喝的?莫不是紫煙姐姐病了?”

    那小丫頭搖頭,“不是我們小姐,是嬤嬤病了,這才喝了藥歇下。”

    小桃認識程嬤嬤也兩三年了,一直見她精神矍鑠,從未見過她生病,便接著問那小丫頭程嬤嬤是何病癥,那小丫頭皺眉苦著臉道︰“樂姑娘,說起這事兒來也好生奇怪。就是前幾日嬤嬤和紫煙姑娘傍晚時出去了一趟,天擦黑時便回來了,那晚嬤嬤不知怎的了脾氣大得很,黑著臉將房里花瓶子都砸了,紫煙姑娘也不敢勸,只是在一旁看著哭,連帕子都哭得濕透了。我們也不知怎麼回事兒,都不敢靠前兒,第二日生意都沒做,關了店鋪,嬤嬤就病了,請了大夫來說是什麼憂思成疾,心火旺盛,還有些什麼反正一大堆,我們也聽不明白,只是這兩日歇著喝藥休養著呢。”

    小桃此時便明白了八九分,定是那晚程嬤嬤與聶老伯踫面被刺激到了,這心病才導致了身病。不過看樣子在程嬤嬤心里聶川還是比較有殺傷力的,不是有那麼句話麼?愛則深恨則切,若是程嬤嬤對丈聶川早沒有了一絲一毫的感情。又哪里會踫個面便回到家里大發脾氣,甚至氣病了。可不是在乎是什麼?卻不知程紫煙經過那日後是何心態?

    小桃從腰間荷包里掏出塊碎銀,讓喜鵲上重回街上買些水果和點心,就當是來探病的。她留下畫眉在店面里看著繡娘扎花,自己上了樓上徑直來到紫煙房間外。

    就見房門開著,程紫煙斜倚在床榻上懶懶的拿著本花樣冊子翻看,眼神卻迷迷茫茫的盯著前方某一處,手里翻著書,眼珠卻不曾轉動一點兒,分明是思想溜了號。門口伺候的小丫頭見了小桃,忙將她讓進來,紫煙這才看見小桃,忙從床榻上起了身來招呼她。

    小桃任她拉著手走到床邊坐下,想借機聽聽她心里話,便朝那小丫頭使個眼色讓她退下。那小丫頭知道紫煙和小桃向來交好,再加上紫煙這兩日總是神情恍恍惚惚的,似乎沒什麼精神頭兒,如今見了小桃來了,知道她倆可能要說些私房話,便識趣的關上房門自去泡茶了。

    小桃見紫煙神情蔫蔫的,一別萎靡不振的樣子,便道︰“紫煙姐姐,我方才聽說嬤嬤病了。可要緊麼,還有你我看著也病歪歪的,這是怎麼了?”

    紫煙心頭有事,只是不好說出口來,雖說小桃和她要好,但是那些陳年往事件件盤根錯節,復雜得很,而且還是聶家和程家的私事,她不方便對外人講,只得強展出個倦倦的笑容來,“嬤嬤想是著了些風寒。沒甚大事,我是這兩日操勞過了些,略有些身子沉,略歇兩日便好了。”

    小桃哪里聽不出紫煙說的是推諉之詞,也裝做不知道,點點頭道︰“嬤嬤和紫煙姐姐可得好好保重身體,你姑姪兩個都是女人本就生活得不易,沒個幫手,再若自己不保重著身體,可怎麼是好?雖咱們不缺那兩個藥石錢,只是這罪豈不是還得自己受著,何苦呢?”

    不知這里哪句話觸動了程紫煙的心事,她眼圈瞬間紅了,便想掉淚,但小桃在跟前若問起來,她又不知該如何說起,便咬著牙暗地里將眼淚又憋了回去,裝做無事的樣子道︰“多謝小桃妹子關心,我沒事,你不必憂心。”

    小桃見她絕口不提那日是迎客來的事情,想是要裝做無事人一般,但小桃既早已知道聶川和程嬤嬤還有紫煙三人的關系,紫煙掩飾的舉動在小桃這里便宣告失敗。小桃便狀似無心的講了幾句閑話,又說自己剛才去了趟成美綢緞莊,買了兩塊好料子做衣裳,便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看那紫煙雖狀似聽著,魂卻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游離模樣,不禁好笑。

    程嬤嬤既病了,又是長輩,她不方便追問對方當年的事,便早已決定在紫煙這里撬開突破口,見紫煙聽愣愣聽著她瞎掰,也不搭腔,便眼珠一轉,裝出一臉奇怪的樣子,壓低聲音問紫煙道︰“紫煙姐姐。那日謎題會有件事頗是奇怪,可惜你和嬤嬤走得早了,不然我便要問問你。”

    紫煙聽她提起那日迎客來的謎題會,心就是一蹦,不自覺得就開始心慌,這邊還強自鎮定,道︰“哦,何事奇怪?”

    小桃一見她上鉤,心里一喜,面上卻絲毫未露出來,開門見山的道︰“先問紫煙姐姐一事,當日那個和你們踫面那個聶大夫你們可認得?”

    這淡淡的一句話一出,在紫煙心里猶如打了一個炸雷般相似,她坐在床上也覺得身子晃了兩晃,連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右手死死的抓住了床單不放,“這。。。這自然是不認得了。。。小桃妹子怎的如此問來?”

    小桃見她雖強力裝出鎮定模樣,但說話聲音卻隱隱顫,便知道此時紫煙心里定是極不平靜,心下暗嘆口氣,這一家人得鬧到什麼時候,莫非真要老死不相往來才好麼?

    她心里腹誹歸腹誹,口里卻答道︰“倒沒什麼大事,只是那日里嬤嬤和紫煙姐姐先行走了,那位聶大夫聶老伯是我請來的客人,因上次受傷便是由他醫治的,也算對我有恩,我家兄長便約了聶老伯在迎客來招待,你們走後,他卻一個勁兒的問我你們的事兒,還問我與你們相不相熟。我當時便覺得奇怪,問他時,他卻說和你們是舊相識。”

    紫煙心都跳到嗓子眼兒來,顫聲問︰“他。。。他還說了什麼?”

    小桃盯著她眼睛道︰“紫煙姐姐不是說不認得他麼?想是他是認錯了人罷,既如此,你問那個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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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再添丫環
   
    紫煙被她一句話問住。反不知怎樣回答,直愣了半晌才勉強笑道︰“沒什麼,只是聽你說那位聶大夫錯認了我們,一時好奇罷了。”

    小桃心道,我看你能裝到何時?不揭了這層窗戶紙你總跟我不說真話,不說真話我又怎麼能知道你心里真正的想法?你若是對那生身父親心有眷戀,我自會想方設法讓你們慢慢化解開這段恩怨,若是你心里果真恨透了他,一絲不想相認,我何必做這苦差事,不如罷手也就是了。

    于是,她長嘆口氣,臉上現出一種同情的神色來,說道︰“紫煙姐姐你不曉得,這位聶大夫也是個可憐人,我之前本不知道他的事情,但那日猜謎會後,他不知怎的喝多了酒,在我兩個哥哥面前說了幾句醉話,說他年輕時辦了件大錯事,以致于後悔終生。到現在老天爺還在懲罰他,讓他整日里郁郁寡歡,活得沒有意趣。”

    紫煙心頭就是一顫,只覺得又酸楚又苦痛,強壓了壓心頭情緒,問道︰“卻。。。卻是為何?”

    小桃見她關心,心里便有了幾分把握,拉長著臉道︰“那位聶老伯在我兩位哥哥面前說道,他本有妻女,只是因為十幾年前做了件錯事,導致夫妻分離骨肉失散,直到如今他還是一人住在府,說不出的淒涼。其實這話我本不信,那位聶老伯我本為了謝他給我治傷,曾親帶了禮物去聶府道謝,看他家也不似普通人家,也頗有些財勢,就算當初他妻離子散,那時他還當壯年,又有家財門弟,何苦就尋不到一門夫人,要娶妾十個八個也娶了,怎麼生不出幾個兒女來?紫煙姐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紫煙此時心已亂了,聽小桃問到她頭上,微一呆愣,忙道︰“是。是有道理。”

    小桃接著道︰“我當時也是覺得奇怪,便追問我哥哥,是不是他們聽岔了?結果我兩個哥哥說,那日聶老伯醉話說了一大堆,但卻不似假的,還邊說邊流淚,把我兩個哥哥倒嚇得不輕,連忙去勸慰。我這才知道,原來這聶老伯到現在都還是一個人住著,原來是為了贖罪,他說當年因那件錯事竟失了妻子孩子,他的妻子不肯原諒他遠走他鄉了十幾年,他便誓這輩子再不娶妻,寧可一個人孤獨終老,還說這是老天爺對做錯事情的懲罰。哎,當時聽的我兩個哥哥是唏噓不已啊,回家後直道那位聶老伯是個癡情人。”

    小桃偷眼瞧著紫煙,見她面色蒼白,兩只眼睛里淚水泫然欲滴,顯是心情激動到了極點,便接著道︰“哎。這位聶老伯還真是可憐,五十歲的人了,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明明有妻有女卻過著鰥夫一樣的日子,實是讓人同情。紫煙姐姐,其實我暗地里也想不明白,這位聶老伯據我所知為人甚是正直,我就想不明白就算是一時犯了錯,罵過打過,改了也就是了,何置于弄到今天這樣地步?我還真想瞧瞧聶老伯的那對妻女,她們心腸也太硬了,就算再大的錯處,快二十年了還有什麼揭不過去的?無非是為了一口氣而已。我就奇怪,人生苦短,及時享樂過些舒心日子才是正道。整日里憋著氣過日子難道不累麼?我看聶老伯的那對妻女是想等著他咽了這口氣,才算了結了恩怨。只是就是不知道,到那時她們會不會後悔?無奈真到了那一天,後悔也晚了。。。。。。”

    紫煙聽了這一番話,只覺得字字戳在自己心坎上,又隱隱覺得小桃這字字句句象是朝著自己而來,但又想想她若是只是借事一通感慨,也是正常,她現在心里象是油烹一樣,整個坐立難安,哪里還有心思細究好友是不是意有所指。只覺得小桃話‘咽氣’‘後悔’二字說不出的刺耳刺心,實在忍不住掉下淚來,趕忙拿袖籠的帕子擦了。

    小桃故意問道︰“紫煙姐姐,你怎的哭了。可是身子不舒服麼?”

    紫煙順勢答道︰“沒事,只是剛才迷了眼,眼睛有些不舒服。”

    小桃暗自好笑,這屋里雖開著窗戶,但窗簾紋絲未動,哪里來的邪風?她此時見了紫煙的態度,已知她心里對聶川還是不舍的,並且百分之二百的肯定了她定是知道這事情的內里情由。小桃覺得今日給紫煙的刺激已經夠大,這不是一次兩次便能將她說通的事,方得慢慢行事才好。她得給程紫煙一個自己思考琢磨的時間。

    但她哪里知道,她在程紫煙屋里說這番話時,程嬤嬤方才喝了藥卻睡不著,想到樓下店面看兩眼,卻經過紫煙房間時,聽到了小桃和紫煙兩人的對話。她那個年紀和性情也本不是個愛聽牆根兒的人,只是猛地聽到聶大夫二字,便象讓鬼纏了身似的站住了腳,直聽小桃發完那一通牢騷才罷。這時她也沒有心情再去店面,默默的轉回身回了自個兒房間,重新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頭頂紗帳,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桃今日這劑猛藥下完,便推說還要去舖子裡就要起身告辭。紫煙送她到樓下,喜鵲早將買來的幾樣點心水果送上,紫煙道了謝,又腳步沉重的返回屋裡,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兒,酸甜苦辣混在一起,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便趴在炕上哭了起來。

    小桃再回到樂府,卻已過了飯點兒的時辰,因早上她帶著兩個丫頭出門早,這時卻都有些餓了。便叫丫頭去廚房傳飯去,哪料那丫頭去了卻見飯菜都已分沒了。

    原來小桃經常白日里都呆在鋪子里。便經常在外面吃飯,若哪天留在家便讓丫頭提前告訴了廚房,再預備自己的那份,豈料她今早出去時卻忘了叫人告訴廚房留飯,因此廚房里還以為四小姐在外面吃了,便沒留那一份兒。直到桃仙居的丫頭找去,廚房里幾個廚娘趕緊現通開火,現炒了幾個菜又裝了食盒。

    這時天色慢慢陰起來,倒刮起了一陣風來,桃仙居院子里登時涼快了不少。小桃覺得跑了一上午身上的燥熱這時減了不少,便叫喜鵲和畫眉將屋內她們吃飯的矮桌搬到了院里的桂花樹下,借著這陰涼好好吃飯。

    畫眉又將屋里藤椅搬了出來,放在一邊,小桃便躺了上去歇了一會兒,看看院子里幾棵樹,濃濃的綠蔭覆住了欄干,樹影子隨風輕搖,芭蕉蔭下,一只蚱蜢快的從一片草葉蹦到另一片草葉上,一會兒便沒了蹤影。小桃笑了笑,便仰在藤椅上閑望著天上明淨的藍天白雲,閉上眼靜靜兒地乘涼。

    喜鵲笑道︰“姑娘,你可別睡著了呀,還沒吃飯呢,吃完了再睡吧。”

    小桃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廚房里的小珍和桃仙居的粗使丫頭豆兒才提著食盒進院子來。喜鵲和畫眉接過食盒擺飯,畫眉問今日飯怎麼這樣遲,小珍便將事情講了,畫眉這才沒說話。

    小桃一眼瞧著了小珍,便揮手將她叫到跟前兒,見她本來梳得順順的額前剪了一排密密的瀏海兒,將那個被鐲子砸的大包盡數掩住了。

    小桃覺得她這方法倒巧,撥開她瀏海看了看她額角,見那包比前兩日小了些,因包上塗了些黑綠色的藥膏,倒看不出來顏色。

    “怎樣,這包好些了?還疼得厲害麼?”

    小珍滿臉是笑的道︰“多謝姑娘記掛著。我前晚塗了些藥膏倒不是那樣疼了,只是還有些漲鼓鼓的,過半個月就沒事了。”

    小桃笑道︰“你倒是個愛美的,還知道剪一排子瀏海兒擋著,還別說,這樣一看,倒更顯得俏皮些了。以後就這麼留著吧,怪好看的。”

    小珍忙笑著應了。小桃瞧了瞧她,想起一件事來,問道︰“聽畫眉說,你想到我這里來伺候?”

    小珍見小桃突然拿這個話來問她,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先就撲通一聲跪下了,道︰

    “姑娘,我知道我是廚房幫忙的,不配來伺候姑娘,只是這滿院子里哪個不知道姑娘對下人最和氣,平日里就算是做錯了事兒,也只說兩句就是了,一指頭兒也不帶踫的,誰不想跟著姑娘身邊?就算是呆在喜鵲姐姐和畫眉姐姐身邊提個茶倒個水兒,學著長個眼力見兒也是好的。”

    小桃被她說的笑起來,連喜鵲和畫眉也偷著樂,畫眉在小珍後腦戳了一指頭,笑道︰“就你個小嘴兒是個巧的,你母親在夫人那院里伺候,又老實又厚道,偏巧生了你這麼個巧嘴兒的,真是好笑。”

    小桃想起小珍的娘正是在林氏院里粗使伺候的媳婦李巧姑,倒是個話不多沉穩的,這小珍倒是一點不象她。小桃想起這小珍梳得一頭好,又性情乖覺伶俐,好好教導著將來倒是個得用的,便點頭笑道︰

    “你這鬼丫頭給我灌了這麼一通好迷湯,我若是不留下你豈不是壞了我的賢名了?也罷,你現在開始就留在我這桃仙居當差吧,跟著喜鵲和畫眉兩個慢慢學著規矩,以後你就來給我梳頭,其它的也不拘著什麼,喜鵲和畫眉指派你做些什麼你就做著就是了。”

    小珍做夢也沒想到這樣一個夢寐以求的大肥差就這樣掉到自己頭上,要知道這樂府里哪個丫頭不想到四姑娘身邊伺候,這位四姑娘性情好又大方,還常常賞賜東西,聽說就連將來喜鵲和畫眉兩個配人,四姑娘都要在外面給她們找個好人家呢。

    小珍喜得都快哭了,本就在地上跪著,這會子順勢就磕了兩個頭,道︰“奴婢謝謝姑娘的恩德,今後一定好好伺候姑娘,聽姑娘的話,聽喜鵲姐姐和畫眉姐姐的話。”

    喜鵲和畫眉見小珍還挺懂事,也笑嘻嘻的在一邊瞧著,喜鵲便道︰“姑娘,這院子里如今伺候你的,除了粗使丫頭,加上小珍才只三個,這單數未免不好,不如干脆再添上一個,可好?”

    “也是,你們倆整日跟著我出門,這屋里也該留兩個做針線的,也給小珍找個伴兒也好,正好讓她們兩個睡一間屋子,也不必害怕了。”

    說著,瞧了瞧站在一旁臉帶羨慕看著小珍的豆兒,笑道︰“也罷了,不用挑了,我瞧這個豆兒做了粗使丫頭兩年多了,倒是個不多言不多語的,活兒也干得利索,上次我見她自己繡得那個荷包針腳也看得過去,就是她罷。”

    喜鵲笑著答應了。

    豆兒沒想到小姐竟將這個人選指到了她的頭上,一時間呆住了,還是畫眉笑著推她一把,笑罵道︰“怎麼,姑娘剛瞧上了你不多言不多語的,你便成了啞巴了?還不快磕頭。”

    豆兒這才回過神來,忙趴在地上給小桃磕頭,小桃叫她兩人起來自去收拾自己的東西去,下午就搬來桃仙居,又讓她倆來之前去周管家那告訴一聲兒。

    兩人歡天喜地的去了。喜鵲忙道︰“姑娘,快吃飯吧。”

    小桃剛下了藤椅,就見樂賢從月亮門兒那進來了,嘴里說道︰“桃子,再添雙筷子,我在你這里吃些。”

    小桃奇道︰“小哥,你不在鋪子里呆著,怎的這時候回來了?”

    樂賢笑道︰“今日我常吃的那間食鋪不知怎的著了火,沒開張,我只有回來吃了。剛才上廚房一問,還得現做,聽說你這的方才做好,就省些事一起吃了,省得麻煩。”

    喜鵲忙在圓桌上多加了一雙碗筷,打開兩只提盒,將菜一樣樣端上桌來,乃是一碟涼拌雞絲,一碟子松瓤黃芽菜,一碟炒三菇,一碟胭脂鵝脯,和一大碗蝦米冬瓜粉皮湯。還有一碗白米飯,並一碟子雞心饅頭。

    樂賢坐在桌前看了一看,笑道︰“這簡直作和尚了,怎麼全是這樣清淡的菜?”

    小桃知道這位三哥喜歡吃肉,且喜歡油重的菜肴,便笑道︰

    “小哥,你知道什麼,這大熱天的就是吃素菜才好。這樣的熱天,你要大魚大肉地鬧著,滿肚子油膩,那才好嗎?再說這個鵝脯和雞絲也是肉菜,哪里都是素的?只不過油少些罷了。”

    她也不知道這位三哥怎麼回事?吃得油膩卻不長肥膘,眼饞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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