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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櫻桃女]桃花笑春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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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4 17:46:39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奴為主憂

    雲平郡主聞言上前來細瞧小桃臉色。見她眉頭輕蹙,臉上神情也是淡淡的沒有精神,問道︰“可是中暑了麼?這一會兒子功夫好好兒的怎麼不舒服了?”

    小桃苦苦一笑,將雲平郡主扯到一邊,俯在她耳邊小聲低語道︰“郡主,實是這兩日是我來葵水的日子,方才我在那欄桿邊的石椅上坐了好一陣子,想是著了涼氣,這會兒子肚子有些墜著痛呢。”

    雲平郡主一聽,皺眉道︰“你怎麼不早說呢?咱們哪天聚不得,偏趕上這日子讓你遭罪。得了,只怨你沒口福罷了,我那廚房里好東西都做得差不多了,只好下次你再來吧。我也不虛留你了,回家好生歇著。”

    說著,便叫素月將剛才取來的一匹月白色輕紗遞給喜鵲接了,笑道︰“這是前幾日進宮時太後賞賜的月籠紗,總共給了我兩匹,我瞧它若做件夏衫甚好,既風涼又好看,就送你一匹好了。”

    小桃忙道︰“郡主。這是太後賞賜于您的,我怎能奪愛呢?還是郡主留著自己用吧。”

    雲平笑道︰“哪里那些規矩,既是賞賜于我就是我的東西,我愛送誰就送誰。再說這紗匹的顏色你穿著很配,你皮膚甚好,什麼顏色都穿得,尤其是這月籠紗若是膚色稍黑些稍暗些都襯不上這料子,若給了別人也是糟蹋了東西,你別客氣直收了就是。”

    小桃見她如此,也就道謝收了,心想以後再還回人情也就是了。雲平郡主要讓自家馬車送她們主僕三人回去,小桃忙說自己雇了車夫就在後院候著,又客客氣氣的跟風湛然告辭。

    風湛然自是知道她這是借故開溜,心里著實有些不爽,但也不能硬扯著她不讓走,再加上方才兩人談話說僵,氣氛確實有些尷尬,便裝作無事般笑笑也不阻攔。

    雲平郡主讓素月將她們三人直送出將軍府,直待小桃上了馬車,這才重重的喘過一口粗氣來,一派如釋重負的輕松模樣。

    喜鵲和畫眉對看一眼,低下頭想說話又不知怎樣開口。方才她們兩個一直站在水榭涼亭下的樹旁,對風湛然和小桃那場小插曲是一點沒漏全部看在眼內,雖然自家姑娘和那位四皇子的對話兩個丫頭沒有聽見,但看情形她們也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那位英俊雅的四皇子竟然將她們家姑娘抱在懷里,雖然只是很短的一小會兒,但是給喜鵲和畫眉兩個丫頭心靈上的沖擊卻是相當大的。在她們思想里。一個女人若被男人那樣抱住,不出意外的情況下,男人若不是跟這女人成親,就是男人是個無賴流氓,該送到官府以調戲良家婦女嚴刑治罪。

    可是眼下的情況卻很詭異。四皇子明顯不屬于後者,但是自家姑娘的反應的表現又似乎不屬于前者,兩個丫頭羞紅著臉研究著主子的神情,卻絲毫沒看出一點郎情妾意的苗頭兒。難道是那位四皇子殿下燒火的棍子一頭熱?

    兩個丫頭看著坐在車廂里,板著臉一言不,露出少有的嚴肅表情的小桃,心里忐忑不安。畢竟畫眉是個火爆脾氣,直腸直肚,心里藏不住事兒,憋了這陣子肚子里的話都快憋炸了。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姑娘,方才在涼亭里,我看到四皇子他。。。。嗯。。。。跟姑娘你挺親近的。。。”

    小桃讓她說的撲哧一聲樂了,敢情剛才風湛然摟抱了自己一下被這兩個丫頭看到了,自己還沒覺得怎樣呢,畫眉這丫頭倒比自己還害羞,哎,封建的古人哪。若是跟她講講現代男女動不動就在公眾場合擁抱接吻。甚至做些親密舉動,這丫頭還不得嚇昏了?

    好笑的瞥了畫眉一眼,“別繞彎,有話直說吧。”

    畫眉瞅了瞅一邊的喜鵲,兩個丫頭的臉更紅了,此時的畫眉全沒有了平日里爽利大咧的作風,反而象個害羞的小媳婦似的,囁嚅了半天,才道︰“姑娘,奴婢按理不該問您的事兒,只是。。。只是這關乎姑娘的名聲。。。所以。。。姑娘打算怎麼辦?”

    小桃一樂,忍著笑道︰“什麼怎麼辦?啥事兒沒有要辦什麼?日子一樣過啊,銀子一樣賺啊,有什麼不同?”

    這回連喜鵲也忍不住了,開口道︰“姑娘,可是。。。可是剛才四皇子他那樣對您,總得有個交待吧?”

    畫眉在一旁連忙贊成的點頭。

    這下小桃真的是忍不住了,大笑出聲,過了好一陣肚子都笑疼了,轉眼看了看一旁帶著莫名其妙神情的喜鵲和畫眉,她使勁揉了揉笑得疼的肚子。

    “要什麼交待啊?你家小姐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只不過抱了一下,看她們把這事兒看得比天都大,“四皇子不過是沖動了一下,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只當沒生過不就好了?這算個什麼,還值得你倆大驚小怪的?”

    畫眉下巴都快砸到腳面上了,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姑娘,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咱們女孩兒家的清白可比什麼都要緊。”

    小桃白眼一翻。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我的好畫眉,難道你覺得小姐只是被四皇子抱一下就沒了清白了,那我是不是要跳河自盡啊?”惹麻煩的風湛然,沒事瞎抱什麼啊,是故意讓人看到,好讓她講不清的嗎?

    “不是的,不是的,”畫眉連連擺手,拼命解釋︰“我是覺得四皇子若對小姐無意,就不該做出那樣的舉動。若是對小姐有意,就應該跟小姐說清楚,上門提親,而不應該那樣。。。那樣做。。。”

    小桃看著畫眉的緊張模樣,就連一旁的喜鵲也是神情鄭重,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看來不跟這倆丫頭說個清楚,她們能嘮叨死她。

    嘆了口氣,小桃正色道︰“你們想什麼我都明白,不必多說了。我只告訴你們,今日的事情回家後不準跟任何人講,雖然我覺得不是什麼大事,但老夫人的脾氣你們也素日知道,若是被她知道了。估計小姐我就沒幾天好日子過了。”她娘若是知道,八成逼著她跟四皇子湊成一對。

    “我要跟你們說的是,不管四皇子他怎樣說怎樣做,小姐我對他是無心的,只把他當作朋友看待。今日之事是他一時沖動情不自禁罷了,你們也不是第一次見到四皇子,也當知道他不是那種舉止不端的人品,所以這件事我沒往心里去,也沒必要糾纏于這件小事上。不過,我今日已跟四皇子說清楚了,以後這種事不會生。你們不必擔心,放心好了。”

    畫眉聽了自家姑娘的這一番話,倒是沒詞了,又想想姑娘素來性格大方爽朗,頗有幾分男兒的豪氣,就有點不在意了。只是喜鵲悶著頭聽了半晌,有些小心的問道︰“姑娘,你既如此說,那我們也就放心了,只是,那四皇子若對你有意,你雖拒絕了他,但若他不放手,真個上門提親來如何是好?”

    小桃笑道︰“我瞧他不象那樣的人,若是我無心于他,他還要那樣做,豈不是強行逼婚了麼?我樂小桃又不是嫦娥下凡,也不是美若天仙的官家千金,哪里值得他冒著被人說三道四的風險來做這種于他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你多慮了。”

    畫眉一旁插口道︰“奴婢放肆問一句,姑娘可是心里有人了?”

    小桃心就是一跳,見喜鵲和畫眉四只眼睛直直的盯著自己,不知為什麼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垂下了眼簾看著自己修整整齊齊的指甲,低聲道︰“別混說,哪有的事。”

    畫眉見她臉上有些不自在的神色,倒覺得有些好笑,她何曾見過自家姑娘這種模樣,分明是裝相呢,于是忍著笑道︰“夫人常提起,說姑娘年紀不小了,正是談婚論嫁的好時候,若有合適的人姑娘也不要害臊,不妨就告訴了奴婢們,奴婢們雖是奴才但也些用,別府的奴才們也認識幾個,幫著姑娘打聽些消息兒卻是最方便的。”

    喜鵲聽了在一旁偷著捂著嘴兒樂。小桃分明知道畫眉是在打趣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鹹不淡的搭了一句︰“省省吧你,總共伺候都是在家里,出府幾次十只手指頭都數得出來,你又認得幾家的奴才,吹牛不用稅是吧?”

    畫眉將頭一歪,笑道︰“姑娘莫要不瞧了我,別家的奴才我還真不認識,但跟著姑娘在七王爺府里住了快兩個月,認識的人可算不少。別家的我不敢說,只這七王爺府里的丫頭們我都認識大半了,那個蘭香我過幾日還想找她來咱府上聊聊呢。姑娘可有話想問她?奴婢就幫著打聽了。”

    小桃越聽越不是味兒,這話里話外敢情是暗示她想打聽那風翊宣的消息?這不明擺著取笑自己對他有意思麼?

    小桃臉一紅,悶聲道︰“都是我慣的你倆,敢拿我來取笑了。還不閉嘴養會神呢,小心我急了,把你這丫頭放到迎客來里說書唱曲兒去。”

    畫眉樂不可支,嘴里卻笑道︰“知道啦,姑娘莫急,我不說啦。”

    說罷和喜鵲相視一眼,低著頭偷偷樂去了。

    小桃把眼瞧向別處,只當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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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二章 親戚上門
   
    馬車駛到樂府大門口。小桃剛下車便一眼瞧見自己院子的粗使小丫頭豆兒在門邊站著,探頭探腦的張望。小桃心奇怪,平日里她們桃仙居的丫頭都是在後院伺候,前面的事兒自有其它奴僕負責,她今日卻怎麼跑到前頭兒來了,看樣子象是等著自己的。

    後面喜鵲和畫眉也跳下了車,豆兒已看見自家姑娘,忙跑上前來急道︰“姑娘,三少爺讓我在這兒等您,咱們家來親戚了,夫人讓您去客廳見客呢。”

    “哦,親戚?”小桃就是一愣,若是大伯一家人娘根本不用讓丫頭在這攔著她,若不是大伯一家人,她還真沒印象自家還有別的親戚?“是誰呀?”

    豆兒小臉上一片郁悶神色,嘟著嘴道︰“姑娘,這我可不知道,只知道不是大老爺他們。頭前兒三少爺到桃仙居找您,臉子卻有些不好看,似乎不大高興,聽說您出門兒了。便讓奴婢在門口等著姑娘,讓您回來便去客廳,”說到這里便壓低了聲音,小聲道︰“三少爺還說,要姑娘端著架子,不用給那些人好臉面,說他們是來打秋風佔便宜的,不是什麼正經親戚。到底怎麼回事兒,奴婢也不太清楚。”

    小桃心疑惑,想不明白三哥這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也不明白自己長了十六年,除了大伯一家怎麼會憑空冒出門子親戚來。她邊想著,邊邁步來到客廳。

    客廳的門敞開著,還沒到跟前兒,遠遠的小桃就看見母親林氏坐在上,旁邊坐著兩個年婦女,身後還站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三哥樂賢捧著杯茶坐在對面,臉上神情淡淡的,小桃一見便知三哥心情不好,樂賢冷眼瞧到了妹子來了,臉上方帶出幾分欣喜神色。

    小桃進了客廳,見了母親先行了禮,視線就轉向那兩個年婦人,林氏道︰“四妞兒,這是你大舅母和二舅母,那一個是你表弟林遠,你見見吧。”

    林氏嘴里雖這樣說著,心里卻是大不自在。神情也淡淡倦倦的。小桃豈能看不出來。聽母親一介紹,她便明白了這兩個婦人所為何來。

    她也不急著問好行禮,只淡淡的掃了兩個婦人一眼。那兩個婦人皆有四十上下年紀,皆穿著平常的棉布衣衫,見了小桃臉上都擠出笑容來,但小桃怎麼看怎麼覺得假惺惺的,那分明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硬裝出來的笑容能好看到哪兒去。她眉頭就是一皺,轉頭看向那個跟自己年紀仿佛的少年,見他面目倒還端正清秀,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青色衣衫,身形有些瘦削,見小桃向她看過來,便躬身施了一禮道︰“弟弟給姐姐問好了,姐姐安好。”

    那兩個婦人的大舅母此時也站起身來,走到小桃面前,假作親熱的扯著小桃手,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嘴里嘖嘖稱奇道︰“哎呀,小姑,這便是你家四姑娘麼?嘖嘖。真是俊俏象是個畫兒上的仙女兒似的人物,難為你怎麼調教的?咱們林家的孩子就屬你家的最出挑了。”

    林氏也不答話,只鼻里輕輕嗯了一聲。那二舅母性情似乎更內向些,此時坐在椅上臉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眼睛只慌亂的看著地面,坐得直直的。那大舅母見自己的一番恭維如泥牛入水般,別說林氏搭腔,就連眼前這個被誇的對象也是淡淡一副似笑非笑的從容神情。

    大舅母再接再厲,盯著小桃,親熱的道︰“外甥女兒,我是你大舅母,你不認得我也不稀奇,想當年家鄉大水遭了災,咱們和你們家就斷了音訊,那時還沒有你呢,怨不得你不知道。咱們前幾年和你二舅家都搬來這京城附近的鄰縣住著,也為的是讓你表弟趕考方便,哪里知道你們就住在這城里啊。也是天可憐見哪,你大舅舅前些日子拉活到京城里,在大街上遇上了你母親,看了你母親那身周正的打扮還沒敢認呢,可總歸是兄妹情深啊,他回家跟我一說,我就急了,說他真是個榆木腦袋瓜,哪有哥哥見了失散的妹妹不相認的道理啊。即使是小姑如今發達了,畢竟也是咱嫡親的妹子啊,也是姓林家的骨肉不是,妹子和妹夫定不會嫌貧愛富不認咱們的。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說完,便笑著看了看坐在那里一言不的林氏,又瞅了瞅面前仍是一派雲淡風清神色的小桃,等著她們接招。她心里想著,我今日既厚著臉皮來了,定要攀上這門好親戚,她都打聽清楚了,這小姑子家現在是很好過的,有好幾家鋪面和生意,以後自己兒子林遠即使是考不上功名,就憑著樂家的那幾家鋪子和酒樓,也少不了自家兒子的一份美差。

    小桃聽她一上來就把嫌貧愛富這頂大帽子給樂家扣了上來,心里就不由得起了厭煩。她淡淡的掃了大舅母一眼,將她手從自己手腕上輕輕拂開,轉頭對身後跟著的畫眉和喜鵲大聲道︰“你倆個怎地如此不長眼色,還不快將這位夫人扶到座位上坐好,平日都是我慣的你們,見了生人規矩都忘了麼?”

    喜鵲和畫眉心暗笑,知道自家姑娘是故意殺雞給猴看,心下明了,面上卻坐出委屈和小心的模樣,急忙上前將那大舅母攙到原位上坐了,才又將小桃扶到樂賢身邊坐下。兩人站在小桃身後準備看好戲。

    大舅母聽著小桃訓斥丫頭頗有幾分指桑罵槐的意思。卻不敢較真去問,也不敢作,只覺剛才一番話是白說了,不由得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那二舅母更是低了頭默不作聲,就連那林遠也臉上一紅,退到他母親身後去站立了。

    小桃斜睨了三哥一眼,見他借著喝茶擋住了唇邊大大的笑意,不由得好笑,又轉頭看向母親林氏,見她面色稍緩顯是剛才自己那番話起了作用,便心有了數。知道應該如何打這上門的不之客。她看了這兩個婦人,已知那個自稱大舅母的女人是個主角,那個二舅母人好象老實些,看樣子是被那個大舅母硬拖來的。

    小桃接過丫頭遞過來的茶盅,用杯蓋輕撥了撥浮在一面的茶葉,小桃慢悠悠的說道︰“兩位夫人,如何稱呼?還有這位公子,怎地叫我姐姐呢?我只有三個兄長,下面卻無弟妹,你的稱呼可不敢當。”

    那二舅母神情頗為尷尬,一言不發。那大舅母卻不讓了,忍著氣強笑道︰“外甥女兒這是何意啊?我是你大舅母,這是你二舅母,他是你表弟,咱們可是親戚啊,莫不是外甥女兒見我們貧寒,瞧不上我們?”

    小桃聽她話帶刺兒,也不生氣,只轉頭對林氏笑道︰“娘啊,女兒這就不明白了,我從小到大長了這十幾年,就從沒見過什麼舅舅舅母的面兒,這如今突然冒出了舅舅舅母還有什麼表弟來,還真讓人想不到。”

    林氏素來性情柔和,也不大會跟人拌嘴,見女兒接過了話茬兒,又知自家閨女是個頭腦嘴皮兒都夠用的伶俐人兒,自是不用擔心她吃虧,于是便放了心瞅著女兒上陣斗法,自己品著茶看戲。

    大舅母怒道︰“外甥女兒,說話可要講良心,莫非我們是假的不成?你去問你母親去,我們是親戚不是?”

    小桃接口笑道︰“這位夫人說得對極了,凡事講良心就成,那咱們今天就摸著良心來講一講好了。我外婆冠夫姓崔,叫崔章氏,可我娘卻姓林。我小時候不明白為什麼娘不姓外公的姓氏,每每問起母親她都掉眼淚,弄得我不敢再問。後來還是我長大了些,偷偷跟外婆問起才知這其因由。原來我娘是外婆抱養來的養女,八歲時父母雙亡,跟著兩個哥哥過活,但是他們卻嫌她是女兒家賠錢貨,硬生生將我娘扔在山里不讓她回家,這明擺著想讓野獸將她吃了,他們再推說她頑皮跑到山上出了意外,可真是好計策呀。”

    那二舅母聽到這里,抬起頭直愣愣的盯著林氏,眼里是不可置信的神情,那大舅母卻是坐不住了,蹦起來叫道︰“你胡說,我家男人哪有那樣狠毒?分明是你們編排了瞎話來造謠。”

    小桃冷冷地瞅她一眼,冷笑道︰“有理不在聲高,你嚷嚷什麼?我還沒講完呢,你們往下聽就是了。是不是我造謠,咱們自有分曉。”

    “我娘那時才只八歲,被兩個兄長趕出來不敢回去,就傻傻的呆在山上等著兄長來接她回家,她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被兩個哥哥懲罰,過後就會讓她回家的。可憐我娘那時小小年紀哪里曉得人心的險惡。我還真是佩服林家人,才十四五歲的兩個少年就如此心狠手辣計謀十足,可惜是對自己的嫡親妹子,或是上了戰場,用在敵人身上那才算是正經精神頭兒呢。”

    那個表弟林遠站在那里,臉色蒼白,不知是氣的還是驚嚇過度,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爹當年果真做過如此的事?看看一邊的林氏,見她已是眼淚含在眼圈里,象是已陷入了舊時回憶,神情卻不是作偽,

    林遠渾身不由自主便打了個冷顫,估計這事八成是真的了。臉色更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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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三章 唇槍舌劍

    “我娘在山里足足呆了三天。餓了就吃野果子,也沒盼來兄長接她,倒是盼來了一只狼,差點將她吃了,幸虧上山砍柴的崔大叔,也就是後來的我外公將她救了。我外公見我娘可憐,就將她送回家去,結果我那兩個所謂的‘舅舅’卻不認她,說她手腳不干淨偷了家里的銀子,又說他們自身難保養不了她,還說要將她賣給人牙子,我外公實在看不下去再加上外婆有病不能生養,很是憐異我娘,便找了林家族里的長輩說要收養我娘,結果還被那兩個兄長索要了十兩銀子去,那可是我外公家里全部家當。從此我娘便跟著外公外婆一起過活,外公人甚是憨厚,也沒逼著我娘改姓崔姓,仍是讓她姓著本姓林,我娘從那時起便再沒提起過這兩個兄長的事情。直到家鄉大水,外公去世了。外婆帶著我娘去京城投親戚,過了兩年寄人籬下的日子,後來遇上我爹,又在桃花村落了腳。這便是前因後果,我倒要問問兩位夫人,天下間有如此的親戚麼?可有賣妹妹的兄長麼?”

    這番話說完,廳里眾人臉上表情可謂精彩紛呈。林氏的臉上已是淚水漣漣,兀自用手絹擦著眼睛,而三哥樂賢則是憤慨激動的緊握著茶杯,死盯著對面的所謂的三個親戚。那二舅母早已坐立不安,神情帶著羞愧和慌亂,林遠也已沒有了方才問好時的從容不迫,眼睛盯著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有那大舅母從椅上跳起來,臉色大變尖叫道︰

    “外甥女兒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是指責你舅舅不成?你一個孩子家懂得什麼,這些話也不過是家長輩跟你說的,你可曾親眼見了?就算當日有些事情你舅舅他們做得不妥,那也沒那樣嚴重,都是別有用心的人給造的謠,你可就都信了?”

    小桃冷笑道︰“莫不成我外公、外婆還有我娘,都是你口別有用心的人了?”

    那大舅母見小桃拉下了臉子,一對眼睛冷冰冰的望著自己,不知為什麼就覺得心一虛,眼睛就不敢與她直視,只轉頭望向林氏埋怨道︰“小姑,你倒是說句話啊?咱先不說那陳年往事,這親戚可是實在親戚。姑舅親姑舅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好歹小姑你現在還姓林不是?還是林家人不是?我們這姑嫂還是第一次見面,你不認我們也就算了,可我這孩子林遠可是林家正枝正派的子孫,是你大哥的嫡親的獨生兒子,你可不能不認吧?”

    小桃心里暗笑,哼,老子我們都不認,還想讓我們認兒子?做夢!林氏也不理那大舅母,只低頭喝著茶,看了眼女兒沒有說話。小桃接到娘親的眼神暗示,自是心下明白,當下對伺候在一邊的丫頭道︰“快,去給這位夫人再上杯好茶來,好好潤潤嗓子,別累著了。”

    那小丫頭抿嘴兒一笑,快步去了。小桃瞧了瞧一旁臉色漲得通紅的林遠,見他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受窘模樣,心里有些不忍,但事到如今不打了他們卻是不行。又想想當年自己娘親受的苦處,心腸便硬了硬,臉上帶著幾分半笑不笑的神情,走到那大舅母跟前,笑道︰

    “這位夫人恐怕不知道吧?我娘身子不好,不想操那些閑心,三位兄長都各忙各的,顧不上別的,所以這如今樂府上上下下都是由我管家,一草一木吃喝用度俱是由我說了算。我這人心胸狹窄,又愛忘事兒,何況還是從沒見過面兒的人呢?”

    說到這里瞧了一眼氣得梗梗的大舅母,笑道︰“想必這位夫人今日到我們樂家來,也沒少提前打聽我們家的事情,想來你們也知道我們樂家有幾間鋪子產業都是由我掌管,那是我名下私產姓樂不姓林。不怕告訴你們,這如今樂府上下所有的費用都是我鋪子里出的,我們兄妹四人養活著爹和娘呢,他們二老只管享清福就好,鋪子里的事兒根本就不插手,我這人向來霸道,別人插手也沒用,大事小情全是由我一人說了算。若是有人以為攀上了我母親便萬事無憂,那可是大錯特錯了。”

    大舅母登時便是一滯,她來之前倒是打聽了樂家的產業,卻不知道這產業竟然全是這年紀不大的未出閣的姑娘支撐起來的,又聽小桃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怕是知道了她想攀附的想法,才拿話將她堵了回去。她說不出別的來,又覺得心有不甘,暗恨自家男人當初做事沒有留些余地,若當年沒那樣狠絕,說不定現在林遠就攀上了這有錢的姑母了。

    她畢竟還是不死心,硬是忍著氣兒憋紅了眼圈,倒頗有那麼幾分委委屈屈的味道,不知人懷里還是袖口里掏出塊皺巴巴的帕子,便擦眼睛道︰

    “小姑,你聽聽這外甥女兒說的是什麼?咱們是來認親的,外甥女兒的意思倒象咱們是來打秋風似的,雖說你大哥和二哥如今日子不好過,但那口粗茶淡飯倒還能吃得飽。今日我們妯娌兩個來找小姑,無非是想林家就你們兄妹三人,也沒別的長輩親人,合該一家子骨肉相認哪。外甥女兒說的當年的那些事兒,我們妯娌兩個卻是不知道的,且不論是真是假,畢竟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兒了,誰是誰非的我也說不清,只是我們既知道了你們住在這京城里,離我們也不遠,倒是時常記掛著。二叔他膝下也只有一女,我也只林遠這一個兒子,林家人丁卻是單薄的,還是你有福氣,生了四個孩兒,這外甥和外甥女兒還都是出人頭地的好模樣,想著他們兄弟姐妹們相認,不也多了幾個親人走動不是?”

    林氏此時想起以往舊事,又傷又痛,又聽那大舅母提起畢竟是三十幾年前的往事了,想想如今那兩位狠心的兄長也已是四十多歲快五十的人了。自己也是兒女滿堂的快四十的人了,那些事情想想便象是很久遠了,想到這里心卻覺得有些亂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眼女兒。

    小桃看到母親的目光就知道娘親又心軟了,她心里嘆口氣,暗暗向母親搖搖頭,示意她別插手也別說話。她可不象母親那樣好騙,幾句話就能將黑的說成白的,她承認她小心眼兒,眼里心里只能看得到自家人,也只對自家人好,那些傷害過她家人的人,她可沒有那樣高尚,說一句血濃于水就什麼事都漂白了。

    她知道若是自己和三個兄長遇上當年娘親遇到的事情,三個兄長就算要飯也不會將她舍棄了的,更別說還將親妹妹扔在深山里讓她自生自滅。她想起來便覺得一陣心寒,心里很難原諒他們當年的所作所為。看看一旁的三哥,從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他的想法和她一樣。

    二舅母似乎有些坐不住了,伸手輕扯了扯大舅母的衣服,低聲道︰“大嫂,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大舅母現下最聽不得這話,一聽之下大雷霆,她本就一肚子氣不出來,這會兒得了這機會還不趁機作,就見她一甩袖子,怒道︰

    “你胡說個什麼?什麼回去?咱們又不是來討飯的,是來認親的。來前兒你不也說,你家小娟子沒有個好姐妹說的貼心話,孤零得很麼?這如今她的親姑母和表妹表弟就在眼前兒,你倒是說話呀。我說讓你把小娟子也帶來,你就不聽,說不定姐姐妹妹一見面,就親近了呢。”

    小桃心里愈好笑起來,喝口茶冷冷的道︰“我處得來的好姐妹倒是不少,只是沒聽說有姓林的。”

    大舅母就象被蜜蜂扎了屁股似的,一個高兒從椅上蹦起來跳腳道︰“外甥女兒,你可別人大心大。眼里沒有了人了。我好歹是你大舅母,你就這樣跟我說話兒的,你母親你爹就是這樣教你的?”

    小桃冷眼一瞥她,轉頭對身後的喜鵲道︰“喜鵲,咱們現在是在哪里啊?”

    喜鵲正色大聲道︰“回小姐的話,咱們是在咱們樂府的客廳里啊。”

    “哦,原來是在我自個兒家里啊,”小桃板了臉沖那大舅母朗聲道︰“我剛才還以為咱們是在林府呢,我自個兒好生呆在家里,偏有人管孩子管到我頭上來了,我好不好自有我爹娘兄長管得,什麼時候又輪到那些個從沒見過面兒的,比天還大的長輩來管了,我倒是沒聽過這個理兒。畫眉,去把門房守門兒的給我叫了來。”

    畫眉答應一聲去了。大舅母心下便有些虛,這莫不是要找下人動武將她們趕出去,她心一動,也好,若是他們敢動她一指頭,她就躺在地上賴上了樂家,就不信拿不下樂家這位四姑娘。

    小桃哪里不知道對方的打算,只在心里冷哼著也不言語,只等那門房來。

    那看門的門房李歪跟著畫眉進來,他剛才已聽畫眉丫頭跟他暗示了幾句,知道自家姑娘不是針對自己,而是要拿他做筏子給那幾個不入流的親戚看的。說白了就是要演一場指著和尚罵賊禿的戲碼兒來。心里早吃了定心丸,想著演完了戲說不定自家姑娘還有賞錢,面上裝著苦哈哈,心里卻是暗喜。

    于是李歪進了客廳裝做沒事兒人似的道︰“李歪給夫人、三少爺、小姐請安。”

    小桃瞅他一眼,將臉一板,手里茶杯往地上一摔,登時砸了個四分五裂,嘴里罵道︰

    “李歪,你好大的膽子,還不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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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4 17:47:26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殺雞儆猴
   
    那李歪進門兒時早就心存了一本帳兒了。知道現下自己是這出戲兒的配角,主角便是自家姑娘,早已打定了主意定要配合自家姑娘將戲唱得熱鬧非凡,他飛快的在那幾個送上門的親戚身上一掃,再加上剛才畫眉話里話外的意思,眼下情勢他就已明白了大半。

    所以小桃話音未落,他兩腿一軟,面條兒似的便早已跪倒了,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嘴里只道︰“姑娘息怒,小的犯了什麼事兒,請姑娘明示。”

    小桃見他跪得無比嫻熟,倒象是事先演練好了似的,忍不住就想笑,趕緊咬了咬嘴唇硬將那笑意憋了回去,冷著臉道︰“好你個李歪,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是麼?前幾日我罰了你一月的工錢和米糧,你可是忘了?原來你竟是這樣不長記性的?”

    李歪一聽,得咧,這就該他上場兒了,咽了口吐沫眼珠一轉。苦著張臉道︰“姑娘,前幾日小的確是不知道那幾個人是騙子啊,他們耀武揚威的來了說是老爺的遠房親戚,我尋思既是親戚小的哪里敢攔著,就將他們放進來了,誰知道那起子沒臉的是老爺八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以前連面兒都沒見過,這不知是哪里聽著了咱們家如今好過了,仗著是一個姓兒的,便上門來攀親打秋風,小的若是早知道,早一頓大掃帚給趕了出去。姑娘別氣,這事兒是小的的疏忽,您不是也罰了小的嘛。”

    小桃俏臉一板,冷笑道︰“你說得怪好聽的,你倒是改了麼?我看還是老樣子,看來罰你銀晌是太輕了,真該大板子炖肉好好教訓你一遭,你才記得牢靠。”

    李歪急得大叫︰“姑娘,小的已改了,並沒再犯錯啊。”

    小桃眼光淡淡的掃了旁邊臉色難看的眾‘親戚’一眼,冷笑道︰

    “怎麼,小姐我還冤枉你了?如今這樂府成了花園子了,什麼人都敢闖進來,認親戚的打秋風的,姓了一個姓便是親戚了,這樣倒好。小姐我什麼也不用做了,鋪子也不要管了,專在家里應付這些不知打哪冒出來的親戚就忙不完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看門的奴才收了人家的幾個錢的禮,屁顛屁顛的便什麼人都往家里放,今日我就要治治你們這些眼里沒主子的怪毛病!”

    說到這里,大喝一聲︰“喜鵲,去叫周管家帶兩個人來,把李歪拖後院去給我打二十板子!”

    喜鵲憋著笑轉頭去了,片刻便帶著五十多歲一個管家和兩個高壯的小廝進來,話也不說,凶神惡煞拖著李歪便走。那李歪滿嘴里大聲求饒,作勢掙扎了兩下,便由著周管家等人將他拖下去了。

    小桃道︰“喜鵲,你去看著,少打了一板子回頭找你算帳。”

    喜鵲答應一聲便飛跑著跟著去作監斬官了,其實她知道這是自家姑娘讓她去護住李歪的。

    那位大舅母再也坐不住,蹭的一聲就跳了起來,氣得指著小桃罵道︰“外甥女兒,你這也太欺人了,你這哪里是打的奴才。分明是指桑罵槐,殺雞給猴兒看。我們是你正經長輩,你卻如此作踐我們,是何道理?”

    那個二舅母伸手去拉大舅母衣袖,卻被她一把甩開,對眼前的狀況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那林遠此時也是一臉激憤,臉色蒼白。他好歹讀了幾年書,雖未有功名但這腦瓜卻不是笨的,誰都可以看出剛才那一出是樂小桃故意羞臊人的,說他不生氣那是騙人的,但他更多的是感到羞愧。

    其實今日林遠是不想來的,他從小到大就沒聽爹娘提起過有這麼位姑母,還是最近他爹林繼祖回來說在京城里好象瞧見了失散多年的妹子,還瞧見人家穿著打扮甚是體面,身邊居然還跟著丫頭,進了一家鋪子。偷偷跟對面店鋪打聽之下,知道竟然是鋪子的東家。林繼祖回來跟妻子姜氏一說,姜氏便說定是這位小姑子如今了財,便要上門認親。林繼祖當時的臉色甚是怪異,吞吞吐吐的象是想說什麼又羞于啟齒似的,只說沒看準不敢確實到底是不是。但姜氏卻不肯放過了這個能讓自己家攀上門好親戚的難得機會,竟然就自個兒跑到了城里打聽了鋪子的所在奔了來,裝做買東西跟伙計閑聊打聽到了不少消息,得知原來這鋪子的東家是樂家的四姑娘,東家娘也確實姓林。姜氏還了解到樂家不光這一家鋪子,而是好幾下鋪子並一個大酒樓。這下姜氏覺得天下掉了個大餡餅在她頭上,她不吃才是傻子。

    回家便去了林家老林繼業家,慫恿二弟媳盧氏跟自己一起去京城認這富貴了的小姑子去。林繼業聽說妹子達了,那表情也跟林繼祖一樣青一陣白一陣的。說不出的奇怪。姜氏只當是他們怕妹子嫌棄他們不肯認,也就沒有在意。盧氏素來是個沒主見的軟弱人,本不想招惹這事非,無奈跟姜氏做了這麼些年的妯娌被欺壓慣了,被硬拖著也就來了。

    姜氏來認親還有一半是為了自家兒子林遠,她因打聽著樂家兩個少爺如今一個在官府里當書,一個是捕快,雖不是什麼官兒,但畢竟也是吃皇糧的,比他們這平頭百姓強著許多,巴望著認了這門親自家兒子也算有了靠山,這表姐表哥們還能不看在親戚的份兒上照應著點兒?她卻不知道林繼祖和林繼業當年拋棄親妹子的丑事兒,那哥倆兒也知道當年的事情做得不地道,是讓人背地里戳脊梁骨的臭事兒,如今他們的一子一女都已長大成人的年紀了,自是不好意思提當年這件喪良心的缺德事兒。

    姜氏要到城里和林氏認親,他哥倆是攔也攔不住的,心里卻也存了些僥幸,想著也許妹子當年年紀小不怎麼懂事,對他們拋棄了她的事記憶大概沒那樣深刻,便尋思讓姜氏去探探路也好,說不定人家對那件事兒早就忘了呢。于是姜氏便帶著寶貝兒子林遠來城里高高興興的認親來了。

    林遠來之前聽說自己還有位姑母,如今還有三個表哥一個表姐。且都是些能人兒。兩個表哥都在官府里當差,還有個表姐更是厲害,樂家的五家鋪子並一個酒樓都是她經營起來的,當時就覺得這個表姐不是個普通女子,畢竟他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心下就生了好奇心,便想真的見見這位年紀輕輕卻如此本事的表姐。他哪里知道父輩間的那些陳年舊事,一心懷著憧憬羨慕的心情就來了。他想的倒和姜氏不是一路,當真是想見見從未謀面的表哥表姐。

    哪想到人是見著了,卻不是當時自己想象的其樂融融,歡喜相逢的情景。竟是被人家當做打秋風的諷刺和無視。表哥和表姐他倒也是見著了,只不過人家根本不認他,連正眼也沒瞧他一眼。尤其那位小桃表姐,說起話來夾槍帶棒,暗含譏諷,偏就讓你從明面兒上挑不出理兒來,著實令人郁悶。

    林遠起初也是十分不滿,他覺得樂家人實在是有些嫌貧愛富,只因他們家窮便不認親戚了。後來聽那位表姐一番話語娓娓道來,這才知道原來其還有內情,竟是當年父親和二叔拋下了年幼的嫡親妹子,還將被人收養的妹子賣了十兩銀子。如此這般,今日才有樂家不願認親的一幕。

    林遠讀了不少聖賢書,自覺禮義廉恥裝了滿腹,誓要做個謙謙君子,哪里想到自家父親和二叔當年竟會有如此行為,實是意想不到。這若換了旁人,他早上前諷刺激罵一番,偏偏對方是他的至親,他做兒子的無法說老子的不是。初時他還有些半信半疑,待到看了姑母林氏的神色,再想到在家時父親提起姑母時那古怪的神情,就知事情的確不假了。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來丟這份兒人。

    剛才樂小桃殺雞儆猴的一幕他不是沒看明白,只是他娘是鐵了心想認這門親戚,竟顧不上臉面,難道還真要人家將他們掃地出門才算麼?

    林遠輕扯了姜氏一把,輕聲道︰“娘,咱們還是回家去吧。”

    姜氏一把將他甩開,怒道︰“老娘偏不回去,她一個丫頭片子,還是我的晚輩,竟然如此待我,我要讓街坊鄰居瞧瞧你們樂家的規矩,也好給你們揚揚名。”

    “喲,還威脅上了,”小桃冷笑。“好啊,別說讓鄰居們評理,便是鬧上官府我也是奉陪的,畫眉,你叫人去衙門把二哥找來,讓他順便叫上幾個當班的差官,將我們這些人一並鎖拿了到大堂上去,咱們當著青天大老爺的面兒,分辯分辯這親戚事非。”說著朝畫眉使了個眼色。

    畫眉心領神會,應了一聲轉身便走。姜氏和盧氏面色慘白,姜氏張嘴剛想說什麼,就聽後院傳過來一聲聲慘叫聲,正是剛才拖下去的李歪的聲音︰

    “哎呀,疼死我了。。。”

    “啊。。。四姑娘饒命啊。。。。”

    “哎呀。。。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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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4 17:49:10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當日因今日果

    小桃差點憋不住樂了。這李歪真是個人才,叫喚得還真象那麼回事兒。

    這邊樂府後院里,李歪斜坐在井台邊兒上,翹著二郎腿兒,手里端著碗家小廝剛從後廚房里倒來的涼茶,喝上幾口便扯著嗓子嚎上那麼幾聲,也別說,就是真個挨打的喊得也沒他那樣好聽,倒真象是聲嘶力竭一般。

    旁邊吸引了一群來看熱鬧的樂府下人。周管家和喜鵲還有剛才拖人的那兩個小廝早已捂嘴笑得前仰後合,那幫子瞧熱鬧的僕人們也壓低聲音笑個不住。

    一個小廝笑道︰“歪子哥,你哪里學來的這手兒好本事,不知道的聽了你這叫喚,還尋思你受了多大酷刑呢。”

    喜鵲也笑道︰“可是呢,難得的是歪子哥那呼痛聲學得甚像,倒象是真挨了板子似的。”

    李歪得意的搖頭晃腦,嘬了一口茶水,道︰“那是,沒點本事我以前敢在賭坊混。”

    說著,又拔高嗓門兒‘哎喲哎喲’痛嚎了兩聲,這次還是帶著顫音兒的,直把眾人笑得直不起腰來。連一向嚴肅的周管家也掌不住樂了,指著李歪笑罵道︰

    “你還敢提賭坊二字,要不是當日二少爺當班正巧踫上救了你,又偏巧遇上李牙儈,這才知道你是他家遠房親戚,不然才懶得管你,哪會再你回咱府上。李牙儈求了咱姑娘給你份差事做,還保證你不會再賭,姑娘這才給你還了二十兩銀子的賭債,那是瞧在李牙儈和咱府上相熟的面子上,又讓你簽了死契留在府上做門房,也是想約束你別沾那賭字兒,你如今又將賭坊二字提出來,小心真惹毛了姑娘,讓你這假板子變成真板子。”

    李歪笑嘻嘻的道︰“管家,我這不就是嘴兒上說說嘛,咱家姑娘自收了我,我可就真戒了賭,一回也再沒去過那地方,不信您去查驗。”

    周管家笑道︰“這個我自然知道,否則你早被趕出府去了,還能留到今日。再說還用得著我查驗,你不知道吧,四姑娘早讓二少爺跟城各家賭坊掌櫃的通了氣兒,若是你敢在賭坊露個頭兒,就有人來報信兒給四姑娘,若坐實了你的罪名。那報信兒的人還有賞呢,你也就該滾蛋了。”

    周圍人一陣哄笑。李歪撓了撓頭道,笑道︰“四姑娘咋那麼多花花腸子呢,虧了我沒去那里,果真去了怕是現在還在大街上要飯呢。”

    喜鵲笑道︰“歪子哥知道就好。你看咱姑娘平日里和和氣氣的不假,對咱們下人也是極好的,只是她最討厭賭錢嫖妓打老婆,當年我爹便是欠下了賭債要將我賣入那下作地方,才被咱們姑娘救了的,所以她最容不得這三樣事兒。”

    李歪笑道︰“我曉得的。”

    說罷,扯了嗓子又要叫喊,周管家一把扯住他笑道︰“喊兩嗓子得了,沒見被打二十板子的人還能從頭喊到尾的,再喊就假了。”

    說得眾人又都笑了。

    且不說眾下人在這里說笑,只說在正廳里,畫眉聽了小桃吩咐去請二少爺樂武去了。那姜氏和盧氏並一個林遠卻如坐針氈般。滿廳里林氏只低著頭喝茶,一聲不言語也不搭理他們,小桃和樂賢只管把兩個頭湊在一起小聲不知說些什麼體己話,全然便似沒看到他們三人似的。

    姜氏只氣得頭暈腦脹的,只覺得滿屋子里就連站在下伺候的丫頭們也是瞧不起她們林家人兒的。這杯里的茶都喝干了,也沒個人上來給換一杯。可見樂府就連丫頭都是刁鑽的,個個會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把戲。她卻沒有尋思尋思,人家丫頭的主人是樂家人,拿的是樂家的工錢,自然是為主人家馬是瞻。便是那些奉茶的丫頭們也是懂眉眼高低的,見夫人少爺和小姐沒一個正眼瞧這仨人的,也就不上前獻殷勤。

    林遠是再也呆不住了,陰了臉對姜氏道︰“娘若想留下只管呆著,兒子卻要走了。”

    說罷,轉身便走。那姜氏急得一把拉住,急道︰“你個催命鬼,走什麼?你姑母還沒認了你呢。”

    林遠如今肚子里一半兒是氣,一半兒是愧,氣得是自己母親是個渾不吝的主兒,不顧臉面在這丟人,愧的是當年自家父親和二叔果真做出那拋妹賣妹的丑事,自己現在哪有臉站在這里認親?設身處地想想,若是自家攤上這樣事情,早一頓棍棒給對方攆了出去了。

    他想到這里,也不理會姜氏,甩開了她手,徑直走到林氏跟前深施了一禮道︰“姑母,當年您和我父親二叔的事兒小姪實是不知,今日確是我的不對,上門打擾了,請姑母原諒。”

    林氏不想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抬眼見林遠面色誠懇,一張清秀的臉上早羞成塊大紅布了,心雖恨兩個哥哥當年心狠。但畢竟這跟這孩子卻是無關,見他如此窘迫羞愧的樣子倒有幾分心軟,看他的目光便柔和了些。

    林遠又走到小桃和樂賢跟前,也是施了一禮,道︰“三表哥和四表姐請莫要和我娘生氣,我是小輩沒的我說爹娘的不是的道理,我娘她沒有惡意。今日我們太莽撞了,請表哥和表姐勿怪,林遠這就告辭了。”

    小桃見他這樣,倒是一愣,對他的印象倒好了幾分,覺得這林遠不似胡攪蠻纏的人,只可惜攤上如此父母,便淡淡的道︰

    “林公子不必多禮,我們也不敢受你的禮,你也別怪我不通人情,我見你也是讀書明理的人,有句話相送,你只回家好好想想便明白了,‘沒有當日因,哪來今日果’,慢走,不送了。”

    林遠一愣。也沒說什麼,轉身便大步走了。

    姜氏看兒子頭也不回的離去,又氣又急,也管不了許多,狠狠的跺了一跺腳,狠瞪了林氏和小桃一眼,起身跑著追了出去。盧氏忙也慌慌亂亂的跟了出去。

    一場認親的鬧劇宣告結束,林氏這才覺得舒出一口氣,長長嘆息了一聲。

    “哎,真是造孽,三十多年沒見了。偏就這會兒子又在這里踫上了,惹來這麼場氣生。”

    樂賢皺眉道︰“娘也不必煩惱,理她們作甚,左不過是見咱們如今日子好過了,想攀上親戚討些便宜好處罷了。只是若沒當年那事,親戚間關照著些本是無可厚非,別說還是親娘舅,但當年他們事情做得也太狠絕了些,可怪不得我們不認他們。”

    小桃剛要說話,卻見廳門口人影一閃,是畫眉進來了。小桃失笑道︰“我還以為你當真去衙門去尋二哥去了。”

    畫眉走上前來笑道︰“奴婢哪有那樣笨,就知道姑娘不過那樣一說,震嚇她們一下就是了,我若真將二少爺找了來,可就真熱鬧了。”

    樂賢聞言也笑道︰“你這丫頭倒是了解二哥的脾氣,他那火爆性子若是上來了,能大腳丫一伸將她們踹出府去。”

    小桃接口道︰“那可就正了她們下懷了。我瞧那位大舅母的模樣,是巴不得咱們動了粗好借機賴上咱們,我偏就不上那個當。”

    林氏此時心里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幼年時經歷的事情仿佛一下子都攤在眼前似的,讓她心亂如麻,也沒心思坐在這里聽他們兄妹二人說話,便說要回房歇歇,讓個丫環給攙回房里去了。

    小桃眼瞧著娘親心事重重的去了,知道她今日受了這刺激,心情肯定煩亂。就吩咐丫頭讓廚房做些清淡的飯食晚上送到林氏屋里去,又瞧了瞧樂賢道︰

    “小哥,我瞧這事兒娘是記在心里了,恐怕這事情還沒完。”

    樂賢眼睛瞪得溜圓,道︰“怎地還沒完?人都走了。告訴門房李歪,再踫上這樣的,死活不放進來就是了,他們還能反了天了不成?”

    “話可不是這樣說,我看娘似乎有些憐惜那個林遠。”她靜靜的分析道︰“按說林家如今到這一輩上,好象只有林遠一根獨苗,那個二舅母家的是個女孩兒,他們兩房只有這一個男丁。”

    樂賢怒道︰“我看就是報應。那兩個人年紀比娘大著七八歲呢。如今也是四十歲的人了,誰能想兩房里人丁那樣單薄,加起來才兩個孩子,咱們家這都兄妹四個了,可見他們當日壞事做的狠了,分明是報應。”

    小桃笑道︰“三哥也犯不著生氣了,畢竟那麼多年前的事情了,娘也只是一時想起了傷心事,心緒傷感罷了,過兩日便好了,你也不必擔心。”

    樂賢喝了口茶,壓了壓火氣道︰“我倒不擔心林家那幾個,今日妳也瞧見了,那個什麼姜氏就是個渾不吝,那個盧氏倒是個悶葫蘆,只可惜了那個林遠,我看了倒不象他那個娘似的,還有幾分明理。”

    小桃也道︰“小哥說的是,那個林遠倒不是很討厭,只是攤上那樣一個娘,他爹當年又做出那樣難以原諒的事來,不然有那樣一個表弟倒也不錯,只可惜他錯生在林家,運也命也啊。”

    畫眉見他兄妹兩人話題沉悶,在旁悄聲笑著插口道︰“三少爺,姑娘,方才我裝樣子去找二少爺,卻是去後院轉了一遭,看見歪子哥在那里,方才他裝相鬼哭狼嚎了一陣引了大半家人都在那里看熱鬧呢,主子們不去湊個熱鬧?”

    一句話將兄妹二人逗得笑了,樂賢一拍大腿站起來笑道︰“說的是,去瞧瞧這李歪哪里學的本事,叫喚得跟真打了他似的,我去看個熱鬧。”

    小桃也笑著起身,帶著畫眉跟著他往後院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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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4 17:49:30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再生一計
   
    林遠氣沖沖的出了樂府。就往他和姜氏盧氏投宿的那家小客棧趕,也不理母親姜氏在自己身後大呼小叫。他此時生氣倒不是因為沒認成親,卻是因為知道了人家不認這門親的理由。

    他奇怪母親既然知曉了當年父親和二叔對不起姑母的事情,怎麼還能厚著臉皮站在人家家里非要人家認親不可,自己若是早知前情,是壓根兒不會送上門來讓人家羞辱的。可這羞辱的由頭是來自他自己的親爹,他罵不得也打不得,只得暗自憋著氣兒,在路上走得飛快。

    姜氏一雙大腳緊忙活的追了一陣,總算跟上了兒子,一把扯住他衣裳,罵道︰“你個不爭氣的,想累死你母親麼?你爹娘還沒死呢,你走這麼快趕著去吊喪麼?”

    盧氏也跟在姜氏後面急急的跑了來,見了他娘倆個大眼瞪小眼,顯見是要吵起來,便一聲不吭的站到一邊看著。大房母子倆吵架,她可不敢管,也管不得,她若插手,弄不好大嫂的火氣就會全盤在她身上。她當出氣筒也不是一兩回了。只是這回她可不想再當出氣筒了。

    今日來認親的事兒,她本心是不抱有什麼希望的。她從嫁給林繼業那天起,就從來沒聽丈夫提起過有個妹妹,這都三十多年了忽然聽大伯來找自家男人說遇著妹子了,她倒覺著奇怪。更奇怪的是那哥倆兒的對話她聽著了幾句,還是借著酒勁兒說的,兩人說什麼當年做了對不起妹子的事,又是什麼妹子可能早就不認林家人了,諸如此類的。

    盧氏雖一向性格軟弱和善,心眼兒卻不笨,聽了那話便知道這里面有很多不為外人道的旁枝末節,但男人沒說,她也沒敢問。所以當姜氏興沖沖的邀她帶上閨女林娟一起進城認親時,她心里是不願去的。她想若不是有什麼解說不開的大事,哪有哥哥不敢見妹子面兒的?可見這里面事情不小。她本想一口拒絕了,但姜氏卻拿出林遠和林娟做筏子,說為了林遠將來的前程也該認這個如今達了的姑母,再說林娟過兩年也是該說親嫁人的年紀了,若是有了這富貴的親戚,說不準能介紹個她們平日里攀不上的好人家呢。

    這番話打動了盧氏,她一輩子都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來了,也不求什麼富貴,但是女兒若能嫁戶好人家,倒是能省去她不少心思。因此她才答應和姜氏去城里那從未謀面的小姑子家里探探路,但她卻沒有帶上林娟,是怕萬一人家翻臉不認她們,也省得女兒臉上不好看。

    方才在樂府上的事情。讓盧氏心里有了底。怪不得自己男人和大伯沒臉來認妹子,原來是做過那等讓人背後戳脊梁骨的事啊?看來這門親可不是那樣好認的,她倒沒怎樣,但瞧大嫂那樣子,怕是不想就這樣算了的。

    姜氏見了林遠皺眉帶氣的樣子,無名火頓時就竄起了三丈高,將林遠扯到街邊柳樹下,一指頭戳向他腦袋,罵道︰“你個不成氣候的東西,我受了這一肚子窩囊氣還不是為了你,你倒給我臉子瞧?我問你,你走個什麼?你又怕個什麼?”

    林遠憋著氣道︰“行了,娘,你就消停些吧。你也看見了,也聽見了,因著當年爹和二叔做的那事兒,人家根本就不認這門親,咱還是回家吧,別去丟人現眼了。”

    姜氏把臉一沉,怒道︰“虧你也是林家的獨苗兒,你說的這叫什麼話?你爹再不好那也是你爹。沒有你說的份兒,再說也沒把他妹子賣窯子里不是?就那樣大的仇恨?別的且不說,你是林家唯一的香火,她樂林氏就你這一個姪子,她就兩手一推不管了?”

    林遠見他母親如此不講道理,也懶得跟她辯駁,轉身就走,口里道︰“我又沒死了爹娘,好好的干麼要人家管我?好在我沒有兄弟姐妹的,否則也攤上兩個哥哥,說不定如今也被送到深山老林里等死呢,也不知有沒有運氣活到現在?”

    姜氏被他幾句話噎愣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索性伸手便照林遠身上便打,大聲哭罵道︰“我打死你這個不孝的東西,如今你人大心大竟敢編排起你爹來了,他就是犯了砍頭的罪過,也沒你當兒子說他的份兒。我讓你說,我說你說。”

    邊說邊在林遠背上捶又打,引了不少路人圍觀。盧氏忙上來攔住,扯著姜氏的手勸道︰“嫂子打他一個孩子做甚?瞧讓人家看笑話。”

    姜氏雖生氣,但哪里舍得真下死手打兒子,不過是氣極了拍打兩下出出氣罷了,這盧氏一勸解,她便順勢丟開手,一屁股坐在樹下青石台階上,兀自氣鼓鼓的瞪了盧氏一眼,忿忿地道︰

    “你這會兒倒會說?剛才在那樂府里,你怎麼倒象個鋸了嘴兒的葫蘆似的。只看著我在那里和她們爭辯?”

    盧氏看了看姜氏,眼光盯著地面,半晌才道︰“嫂子也莫要生氣,咱們來之前並不知道當年有那麼一檔子事兒,如今看來這親戚卻是不好認的,不行就算了吧。”

    姜氏狠狠瞪了她一眼,一擰頭冷笑道︰“算什麼算?咱們從鄰縣過來,一路吃喝還加上住店坐馬車,行了三四日才來到這里,難道這花費還白瞎了不成?我也不管當年的事兒,那和我全無關,我只想問問他們我們家遠兒究竟是不是他們林家人?她當姑母的不認姪兒就是不對。”

    林遠在一邊輕蔑的撇了撇嘴,但是卻沒敢出聲兒。姜氏看到他撇嘴的動作,又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盧氏嘆口氣道︰“罷喲,什麼對不對的,現下也說不清楚。她姑母認不認先不說,你只瞧那個四外甥女兒,雖長得好模樣看起來也和善,但說起話來象軟刀子似的,滴水不漏,怕是她那一關最難過。”

    姜氏想了一想,忍著氣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那丫頭年歲不大,氣派倒不小。全然沒把咱們一家子放在眼睛里,正眼都不瞧上一瞧。我看那家里倒象是她說得算呢。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有幾個臭錢兒罷了,管著幾家鋪子酒樓,便象是天王老子似的,我偏看不上那狂樣兒。”

    林遠皺了眉頭不滿地道︰“我看那個四表姐倒是個能人兒,她一個女子能掌管著好幾家產業,這非一般人能及的。娘你不要那樣說話。”

    姜氏挨了兒子幾句搶白,撂下臉子冷哼道︰“這還沒認上親呢,你倒姐姐妹妹回護得緊,可惜人家根本瞧不上你這白丁表弟。好話兒也沒說一句,正眼也沒瞧一眼呢。

    林遠看了姜氏一眼,也沒說話,眼睛看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路人,也不知想些什麼。姜氏在地上坐了半晌,胸氣卻消了一半,但要她放手回家去,她卻是有些不甘心。眼珠一轉,便想起一事,站起身來,瞧了瞧盧氏︰

    “咱們那天上那家點心鋪子里打聽,他們伙計說那家酒樓叫什麼來著?”

    盧氏一愣,道︰“好象叫個‘迎客來’。”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兒,”姜氏上下拍打一下衣裙上的塵土,笑嘻嘻的看著盧氏道︰“這就是咱那四外甥女兒開得大酒樓,咱們不能白來,這就去開開眼去,怎樣?”

    盧氏臉色一紅,低聲道︰“嫂子,聽說酒樓里的東西貴得很,咱們帶的這幾兩銀子怕是不夠,要不咱別去了成不?”

    姜氏就是瞧不上盧氏溫溫吞吞的脾氣,聞言白眼一翻冷笑道︰“不是我整日家說你,你就不能端架子來,咱們是林家的親戚,難道上他們館子里吃頓飯他們還要收錢不成?”

    林遠一聽,這不是要存心去吃白食嗎?忙道︰“使不得,我可不去,沒的讓人家當吃白食的胖揍一通,挨了打還得丟人,要去你們去,我是一定不去的。”

    姜氏聞言指著他罵道︰“沒出息的貨,和你老子一個樣兒。那丫頭既開得起酒樓,就不怕人來吃,我是她嫡親的舅母,吃她一餐飯她能把我怎樣?她若不怕丟人鬧開了更好。我在酒樓里倒要找大家評評理兒,有沒有這樣得了勢就不認長輩的?”

    盧氏和林遠見她耍起了渾,又氣又急,勸她又不聽,姜氏當時便抓住了一個過路的打聽迎客來的方位,扭頭便走。慌得林遠忙上前拉住,姜氏見兒子急得一頭大汗,便有些心疼,假意道︰

    “行啦,你別死拽著你老娘了,我不過是說說氣話而已,真去吃白食不成?放心吧,咱們給銀子還不成麼,快松手。”

    林遠卻是不信,用懷疑的眼神望著她,道︰“真的?那為啥非要到迎客來吃,那里東西可不便宜?”

    姜氏瞅他一眼道︰“我跟著你爹辛苦了半輩子,好布沒穿過一絲,好飯沒吃過一碗,如今趁著這個空兒好不容易來京城一趟,還不興我見見世面哪?那酒樓雖大,但我就是要碗茶水饅頭,諒他們也不能趕咱們出來不是?我就是想瞧瞧那大酒樓的排場是個啥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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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七章 大獎五百兩
  
    天子腳下的繁華都城。向來是熙來攘往車水馬龍,熱鬧非凡。雖然比不上現代大都市的喧囂紛繁,卻帶著一股厚重的古韻與繁華。

    姜氏和盧氏還是頭一次來京城,瞅著什麼都新鮮,腦袋轉的跟撥浪鼓似的,對著繁華商業街兩旁的琳瑯的店鋪瞧得眼兒都直了。

    之前姜氏打聽到樂家小鋪時,聽說樂家有幾家這樣的鋪子,就已經夠她吃驚的了,又聽伙計說東家還有間酒樓,她還只道是那伙計替主人家吹牛皮,以為不過是個飯鋪子之類的小酒館罷了,如今站到迎客來酒樓門前,看著那分為上下兩層,裝潢富麗大氣的建築時,直呆的說不出話來。

    姜氏和盧氏只對著華美的酒樓呆,而林遠卻對著迎客來大門口豎著的一塊一人來高的告示牌發呆。只見上面有字有圖畫,寫著︰

    ‘本酒樓酬賓活動‘謎題猜猜看’第二季決賽明晚舉行,明晚任何到迎客來用餐的客官都可以參加比賽,連續猜五題者獎小禮品一份,十題者贈食券兩張,二十題全者為冠。獎品是五百兩銀子大獎和全年所有菜品八折優惠的美食卡一張。。。。。。’

    字下面的空白處還畫著一個很可愛的財神抱著一個金燦燦的大元寶,朝路人滿臉喜氣的笑著。林遠從未見過將財神爺的畫像畫成那種縮小成圓圓胖胖的版本,雖覺古怪,但卻覺得有種很討喜的美感,一時間愣住了。

    酒樓門口迎客的店小二見有不少客人圍著看廣告牌,便上前笑呵呵的跟大伙笑著宣傳道︰

    “各位貴客們,看了這牌子上寫的了吧,我們家東家說了,只要諸位有本事,能過五關斬六將,猜全部謎題,這五百兩銀子當場就可以拿走,別怕有人惦記,我們東家派人護送銀子和人回家,保證萬無一失,各位老少爺們兒,姑娘大嫂們,只要猜謎猜得好的,就盡管來試試啊。”

    他這一吆喝,頓時又圍上了一大圈兒人,眾人七嘴八舌的問什麼的都有。

    “小二,可不是蒙人的吧,猜了真給五百兩銀子?”

    “客官瞧您說的,這白紙黑字的都貼出來放在大門口了還能有假,”店小二笑呵呵的打著包票︰“我們做買賣的就講究個誠信二字,若是說話不算話豈不砸了招牌,咱們這酒樓猜謎得獎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客官是不常來吧,若是老客都是知道的。”

    人群里一個四十多歲年人笑道︰“這小二倒沒撒謊,上月我們幾個同窗好友來這家吃飯,正趕上它家月底猜謎會,我們幾個人統共贏了三個點心匣子,兩張食券,結帳時掌櫃的還給打了折,省了二兩銀子,那點心味道還真不錯。”

    旁邊一個青年秀才打扮的笑道︰“話是不假,可這平日里的謎面不過幾個而已,這二十個全猜可是不易。”

    人群里有人插話笑道︰“那當然是啦,這回獎品可是五百兩銀子,普通人家一輩子也攢不下那些錢,哪有那樣容易就讓人拿走的。”

    那年人道︰“是啊,那五百兩雖好可是燙手的,沒個真材實料哪里就得來了?”

    “哎,咱自認沒那本事,可就算能猜五個不也有獎麼,那大元寶咱是不敢想了,能得個點心盒子回家也不錯了。”

    圍觀的眾人有的就暗暗記下了,決定明日來踫踫運氣。有的打定主意來看熱鬧,想瞧瞧誰能拿走這一筆巨銀。姜氏和盧氏也擠在人群里暗暗咂舌,姜氏想到樂家的丫頭能拿出五百兩給外人贏去,卻一錢也不給自家親戚,更是氣悶。

    姜氏見林遠在一旁暗自點頭,又見他指著那捧著元寶的財神爺的Q版畫像問那伙計道︰“小二哥,這畫的技法甚是稀奇,怎麼從未見過?”

    那小二見他來問,臉有得意之色,將胸脯一挺,仿佛那畫是他所畫一般︰“這位客官好眼力,這種畫法滿京城里你再找不出第二家,原是我們家東家畫的,莫怪你不認得,這是東家想出來的技法,叫做‘漫畫’。”

    林遠連連點頭,心對那位表姐更佩服了。姜氏哪里管他們什麼畫不畫的,扯住那小二問道︰“這位小哥,若是真猜了,果真給五百兩銀子麼?”

    “自然是的,我們酒樓童叟無欺,這位嬸子盡管放心,若您也擅長這個猜謎,不妨明日也來試試,就算得不到大彩頭,得個小彩頭也好不是?”

    姜氏笑道︰“喲,這位小哥兒說笑了,我一個婦道人家可沒有那個本事。”

    她眼珠一轉,拉著林遠走到一邊。笑嘻嘻地道︰“遠兒,咱們今兒個不進去了,明晚再來,你也試試看贏那五百兩銀子。”

    林遠好笑道︰“娘,那銀子豈是那樣好得的?何況,明日猜謎是在酒樓里,不進去吃飯哪里能參加呢?”

    姜氏心里對那五百兩銀子甚是眼饞,打定了主意想要讓兒子一博,聞言也不在意,“你只管養足了精神想想明日如何贏那彩頭,我手里還有二兩多銀子,本想著扯幾塊好布料年下做衣裳,明晚咱們就用它上這里吃一頓,照那便宜的點上兩三樣,估量著也夠了。”

    盧氏小聲在一旁說道︰“大嫂,若是猜不,咱們豈不是連回去的路費也沒有了?”

    姜氏不悅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家遠兒的才學連先生都贊他,說他今年這一科必,幾個小小的謎語又怎能難得了他?你以為他是你家林娟啊,連個花兒也繡不好。繡條手帕子也弄得歪歪扭扭的。”

    林遠皺眉道︰“娘,你怎樣這樣說娟妹,她若不是小時候手受過傷,哪里會如此?”

    姜氏不耐煩的揮揮手︰“好了好了。別說了,趕快回客店吧。遠兒,回去你好生歇息,明日咱們就來湊湊這熱鬧。”

    哼,樂家那丫頭不是不認親麼?那她就趁著明晚賓客滿棚時,要她好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倒要看看,那丫頭怕不怕名聲受損?

    拿起放在條案上剛剛寫好的花箋,小桃將它折疊好,放入一個信封內,交給旁邊的小廝。吩咐道︰“你將這個送去南大街的的聶府,交給聶忠管家,讓他轉交給聶老伯,就說明晚我要在迎客來請他赴宴,再告訴他我還請了別人,他看了信自然明白。”

    那小廝應下了,轉身出去。門簾一挑,畫眉滿頭是汗的進屋,喘著氣道︰“姑娘,我將信兒帶給紫煙姑娘了,她答應明晚在迎客來門口等您呢,程嬤嬤也說要去呢。”

    小桃讓小丫頭將酸梅湯倒了一碗給畫眉解渴,聽說程嬤嬤也要去,喜道︰“哦,她怎麼說來?”

    畫眉一氣兒將酸梅湯灌下去一半兒,用帕子擦了擦嘴道︰“我去給姑娘送信時,可巧程嬤嬤也在一邊看繡樣子呢,聽我說起明日咱們有猜謎擂,程嬤嬤似乎很有興趣呢,紫煙小姐便勸說她一起去湊個熱鬧,又說程嬤嬤整日呆在繡坊里都憋悶壞了,紫煙小姐還搖著程嬤嬤的手撒嬌呢,程嬤嬤便答應啦。”

    小桃心半喜半憂,喜的是明日她暗地里安排了聶川和紫煙父女見面,要探探紫煙知不知情,如今程嬤嬤要來,對聶川老伯來說倒是份意外的驚喜,這憂的是程嬤嬤視聶川為天敵,看來將他倆安排在一桌上是不太可能,而且怕是硬湊在一起要出大亂子,況且明日自己還要專心對付那個李正的賭約,又聽說七王爺風翊宣要來,簡直是一大堆人趕在一起了,倒有些忙不過來。

    她想了想,便吩咐喜鵲叫個家人去迎客樓,告訴掌櫃讓他將二樓的一間特大的包廂用屏風在間隔開,分成兩個。她明晚要用。

    正在這時,門簾外小丫頭豆兒回報道︰“姑娘,咱們外頭瓜子兒鋪子里的伙計剛送來了幾樣東西,說是按您前兩日的吩咐,將那幾樣糖點做出來了。讓您試吃呢,他就在二門外等著您叫他回話兒呢。”

    小桃一聽,便知是前兩日新收入麾下的那個干果師父陳七將糖和干果制出來了,心里就是一喜。喜鵲忙出去接過了豆兒手里的口袋,進屋將里面用桑皮紙包的幾個紙包掏出來擱在桌上。

    打了開來,只見里面有四樣糖果和四樣炒的干果。四樣糖果分別是米花糖、松仁糖、地瓜糖和糖蓮子,那四樣干果分別是香炒松仁兒、炒板栗、五香脆花生和炒杏仁兒。

    小桃一樣拈了一點來嘗了,覺得味道很是不錯,又讓喜鵲和畫眉也拈了些嘗嘗,畫眉笑道︰“姑娘好眼力,這陳七的手藝確實好,這杏仁兒炒得真香,咱們舊日里在街上買的,不是炒得生了就是火大了,吃到嘴里澀,哪里有這個好吃,姑娘真是找對人兒了。”

    小桃拈了塊地瓜糖含在嘴里,不住的點頭,喜鵲笑問︰“姑娘,咱瓜果鋪子里可是要添上這幾樣?”

    “那是當然,否則我干嘛收了陳七,”小桃讓豆兒進來,拈了兩塊米花糖給她吃,笑道︰“你去二門外跟那個鋪子里的伙計說,就說我的話,讓他告訴掌櫃的和帳戶,今日送來這幾樣東西從明日開始賣,大批量的做,一半在鋪子里賣另一半每日送到迎客來去。讓他再去趟酒樓,告訴掌櫃的明日的彩頭點心換成今日的這幾樣,讓他照量著搭配就是了。”

    豆兒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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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八章 消暑閑話

    小桃見畫眉兀自用帕子擦臉。仍是熱得紅頭脹臉的,汗珠直從額角淌下來,把臉上薄薄撲的一層粉都給染花了,不由得笑道︰“浪丫頭,都告訴你了這大熱天的別擦胭脂抹粉,汗一出妝便花了,更難看,還不如清清爽爽的好。”

    畫眉趕忙跑到梳妝台前一照,果然汗都沖花了粉,連忙將絲帕放到水盆里打濕,重新將臉洗了一把,嘴里道︰“我這還只是跑了一趟腿,就汗成這樣,姑娘這幾日白天可千萬別出門兒,這幾日熱得邪興,大日頭象是下火似的,若是了暑可就真糟糕了。”

    喜鵲笑道︰“還用得著你說,你沒看姑娘整日呆在屋子里,連鋪子這兩日都沒去瞧,就是怕了暑。”

    小桃笑道︰“那倒不是,我身體還不至于那樣虛弱。實話告訴你們,我是怕曬黑了是真的。若是這大夏天的曬黑曬傷了,怕是不好回復過來呢。你們出門兒前也戴上頂紗笠遮遮陽,別頂著大日頭出門。以後傳話辦事傍晚了再去,省得一個個變成黑烏鴉似的。”

    這里又沒有防曬霜,也沒有隔離美白,這大夏天的太陽又毒,她這世里好不容易得來的白嫩皮膚可不能曬黑了,只好呆在家里閉門不出了。

    畫眉洗過臉,方覺得清爽了些,聽了小桃的話笑著接口道︰“姑娘別擔心,有事盡管吩咐我們去做,以前三伏天里頂著大日頭做活也不是沒有過,那個紗笠我戴不慣,總覺得罩在頭上怪悶人的。”

    三人正說著話,院里一個粗使小丫頭來回說,廚房里的小珍姐姐送飯來了。喜鵲忙掀開簾子將她讓進來。就見小珍穿著一身淡綠的夏衣,手里捧著個大托盤,腳步輕快的走進來將托盤放在飯桌上,又給小桃行禮。

    小桃笑道︰“別行禮了,大熱天的,哪那麼些規矩?平日里不都是廚房的婆子送飯嗎,怎麼今日指使你來了?”

    小珍微笑著道︰“回姑娘話,原是那婆子了暑氣今日躺在炕上起不來了,便由我來給姑娘送飯了。”

    畫眉拍掌笑道︰“真巧,剛才我們才說這幾日天熱,別了暑氣。偏就廚房里的人先倒下了。”

    小桃聽了小珍的話,略沉吟了片刻道︰“也怪我這幾日光忙活外頭的事兒,有些疏忽了。可是呢,這大熱天就是靜靜的呆著還冒一身汗呢,何況廚房里依舊煙燻火燎的每日里生火做飯呢,溫度生生比外面還高上好些,難怪有人暑了。喜鵲,去取五吊錢來,讓小珍拿回廚房給眾人分了吧,大家也怪辛苦的。”

    小桃接過那用紅繩拴著的沉甸甸的五吊錢,忙高高興興的謝了賞。她見小桃看向托盤便笑吟吟的道︰“姑娘,廚房里今日給夫人做的三鮮灌湯包,因昨晚夫人說起想吃包子今日廚房里便做了這個,夫人讓留兩籠給姑娘送來,那兩盤是姑娘讓做的杏仁兒豆腐和什錦冰盤,那兩個小碟里是拌的蒜泥紅根菠菜和清炒的藕片。這幾樣小菜倒不油膩,姑娘慢慢用。”

    說著,便告退出去了。

    這里小桃用筷子撥弄了兩下盤的湯包,只見一個個豐滿肥碩的、攤平了倒像個大餅似的湯包皮子薄而透亮,熱氣騰騰,可以看到里面是明黃色的誘人湯汁。而內餡則是用雞丁、肉丁、筍丁制成的糯嫩爽口的三丁,旁邊是一小碟薑醋佐料。

    她苦笑道︰“大熱天的,我可吃不下這個,我就吃那涼快點的小菜就行了。”轉頭對畫眉和喜鵲說道,“你兩個上次不還說付嬸子手藝好,包的湯包美味無比,今兒就便宜你們了,也算你們走運跟我娘沾上了光,這兩籠湯包你兩個分著吃了吧,這杏仁豆腐和冰盤也撥些你們吃,我一個人吃不了這些。”

    喜鵲和畫眉素來知道小桃不太喜歡吃餡食,聽她了話,便歡天喜地的又搬來一個小桌,拿來兩個小馬扎,坐在一邊吃起來。畫眉惦記這三丁湯包不是一兩日了,上次也是廚房的付嬸子包了幾屜,被幾位少爺分完了,小姐留了幾個與她,那里她吃的湯包有些冷了,味兒雖好但卻不如剛蒸出來的新鮮,便一筷夾起一個,一口便咬下去。

    小桃看得真切,剛想提醒她湯包太燙,卻是晚了,只聽畫眉一聲呼痛,咧著嘴直用手往嘴里扇風,可見是燙得不輕。喜鵲忙端來杯涼茶給她含著,直灌了一杯才覺得舌頭好些,舌頭都燙麻了。

    小桃皺眉笑道︰“瞧你那魯莽樣子。又沒人跟你搶,那湯包可不是平常包子,里面都是滾燙的湯汁兒,象你那樣吃法,舌頭都給你燙掉了。心急吃不了熱湯包,你看我的,學著些。”

    說著,彎下身子在盤子里輕輕夾起一個湯包來放在白瓷小碟里,口里說道︰

    “要像這樣,必須要‘輕輕提,慢慢移,先開窗,後吸湯’,就是說吃這種灌有湯汁的湯包必須得先在湯包皮上咬一口,等熱氣散少許,再慢慢吮吸鹵汁,這樣子一則入味,二來可以防止鹵汁四濺,吃的滿身都是,懂了吧?吸幾口湯,然後再趁熱全部吃掉。喜歡的話還可以再佐點薑醋,不僅滋味更美,還可解油膩。懂了麼?”

    她一邊解說一邊演示。話音落了一個湯包也消滅掉了。畫眉學著她的樣子,慢慢提起一個湯包來按步驟吃了,這才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小桃見那盤什錦冰盤有鮮藕、菱角、雞頭米、蓮子,還加了幾樣時鮮果品,有杏仁、鮮核桃仁、甜瓜、蜜桃。這些東西都切成薄片,以下墊著冰塊,倒有幾絲涼意。

    就這幾枚冰塊,還是廚里人特地到城里的冰酪店買了來做的冰盤,這時代沒有冰箱一說,冬天要冰容易,夏天就只有皇室貴族家挖有存冰用的冰窖。再有就是會制冰的匠人制了夏冰和各種水果做成類似現代冰激凌樣的冷飲,叫做冰酪。只不過形式單一,口味也只有翻來覆去那麼幾種罷了。

    本來她也想借著盛夏弄個冷飲店來賺錢,但是想起制冰是項很費功夫的活兒,成本也高,一般百姓也消費不起,而且也只是賣那麼一季,就打消了開冷飲店的念頭。

    她吃了幾塊什錦冰盤里的水果,覺得心下清爽了些,便轉頭問兩個丫頭道︰“對了,我前兩日給你們設計的那吊帶衫,你們做出來沒有?”

    兩人臉就是一紅,喜鵲小聲道︰“姑娘,那種衣裳哪里能穿?露著。。。露著大腿和肩膀。。。還有。。。還有胸口,還不如尋常肚兜還遮得多些。”

    畫眉也是漲紅了臉,但卻沒有說話。

    小桃見喜鵲羞紅了臉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說道︰“當然露著胳膊腿的才涼快,否則不成了棉襖了?有什麼好害臊的,又不是讓你穿在外面,是讓你們晚上睡覺時穿的,很涼快的。我讓你給我做的那件,我每晚睡覺都穿呢。”

    喜鵲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姑娘,你自然與我們不一樣,那樣的衣服就算是睡覺穿著我也覺得太露了,萬一讓人家看見,多丟人哪。”

    小桃心底長嘆一聲,哎,多純潔無暇的女孩子啊。要是畫個…式的內衣讓她去做,她豈不是要羞得昏倒了,為了小姑娘的脆弱心靈,她還是打消讓喜鵲幫自己做內衣的想法吧。

    畫眉一邊吃著湯包,一邊小聲對喜鵲道︰“我那件倒是做出來了,昨晚偷著換上試了試,倒是真挺涼快的,雖然那衣裳露肉多。但是橫豎只有你我兩人睡一間房,怕個什麼,又沒人能看到。這兩日實在太悶熱,我可顧不得了,今兒晚上我就穿那個睡覺。”

    小桃拍手哈哈大笑︰“好畫眉,還是你大方些,孺子可教也。喜鵲你看,畫眉都能穿,你怎麼就穿不得,不行,晚上你們都穿上,我要看看。”

    三人正在說笑,只見二哥樂武穿著捕快服,進了屋子。

    “哎喲,好香的包子味兒,你們這幾個倒會享受,大熱天躲在房里吃包子,吃冰盤,難為我還得冒著大太陽辦差事。”

    喜鵲和畫眉兩個連忙起身,給他倒茶的倒茶,倒酸梅湯的倒酸梅湯。小桃見這個時辰正是午衙門吃飯的時辰,便上前笑道︰“二哥,你這從哪兒來啊?是得了空回家來吃飯的麼?”

    樂武灌進去一杯酸梅湯,又喝了幾口涼茶,才接過畫眉遞過來的濕手巾,擦了把額頭的汗道︰“我在衙門吃過了,是回來找你有事兒的。”

    小桃倒是一愣,道︰“你們衙門找我有什麼事兒?說來聽聽。”

    樂武拿過小桃擱在一旁的折扇呼呼扇風,說道︰“今兒早上,平遙王府七王爺的貼身侍衛陸大人找到我們大人,說是傳王爺的話。他明晚要在你們迎客來宴請一位貴賓,讓我們大人派些捕快穿上尋常衣服混在酒樓里暗地里保護,這里面還有我一個呢。我們大人想讓你在一樓大廳里留些散座,好讓我們這些弟兄們安插下來。你也不必害怕,生意照常做就是,銀子我們照付。”

    小桃奇道︰“那位七王爺請的人自然是貴客,只是還要勞動官府派捕快保護,可見這人身份肯定不一般,難不成會是皇親國戚,再不就是他自家皇室里的兄弟不成?”

    “這個我真不知道,別說我了,連我們大人也不知這位貴客的身份。那位陸大人也未明說那人身份,只說要派精明些的捕快,但他也說了,不過是做個樣子防範一下,不會有什麼事的。”

    小桃也不再問,答應他道︰“那我明兒在大廳里給你們留四張桌子,你們二十人五人坐一桌也足夠了,上面二樓的包廂卻是不成了,全都預訂出去了。”

    樂武道︰“包廂卻是不用,坐在包廂里看不到外面情景,更不方便。”他頓了一頓,方又說道︰“我方才踫到三弟,聽他說有人來咱們家認親?”

    小桃冷笑道︰“那小哥也跟你說了她們是誰吧?這樣的親戚我可沒有,偏就她們以為娘如今日子好過了,想硬攀上,也不想想當年那兩人是怎樣對咱娘的?”

    樂武恨恨的悶聲道︰“老三都跟我說了,你做的對,若換了我在家里,說不定一頓棍棒給趕了出去,只是她們今日離了這里,保不準下次會不會再來,若是她們再來煩勞娘,你就派人直接到衙門里找我,我帶上幾個弟兄,將這鬧得人家宅不寧的捆走。”

    小桃瞧見喜鵲和畫眉二人都已出了屋子,站在院里樹蔭下說話,想是故意避開讓他兄妹兩人說話方便,便壓低聲音道︰

    “我瞧那盧氏和林遠還不是纏人的,只那姜氏一看便知不是個省油的燈,我估量著她們既來了,也沒那樣輕易就走,想是在想辦法鬧蛾子呢。我聽那姜氏說話的口氣似乎是知道咱家的情況,估摸著她來之前打去打聽了咱家鋪子,我想著她那種人一計不成定會再生一計,別的倒不怕,倒是怕她打聽到了迎客來去鬧事,若在平日里倒還罷了,你方才說明日七王爺還有貴客宴請,怕的是萬一打聽到了迎客來,去生事擾了場子,弄得亂哄哄的反倒不美,不如二哥長個心眼兒,下午去各家小客店查查,有沒有這樣三個人投宿,若有便找個相熟的捕快大哥盯著些,她們做其它的咱們也就不管了,若是要到酒樓里去,便半路找個由頭截住他們,也省得真鬧出亂子來你不好跟大人交待。”

    樂武聽她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想想大人今天嚴肅的神情,還真怕這不知深淺的攪事精當真尋去了酒樓,鬧出笑話來,便道︰“我曉得了,橫豎我下晌無事,就去辦這件事兒吧。只是這事可得瞞著娘,她那人心軟,若是知道了八成攔著倒做不成事了。”

    小桃笑道︰“這個自然,豈有讓娘煩惱的道理。其實說真的,若讓她們三五不時的這麼上門來軟磨硬泡的磨著,以娘那性情說不定早晚有一天給說動了,如了那姜氏的意。好在我是個母老虎,硬生生將事攬了來,要不如今咱們可多了門子親戚呢。”

    樂武伸手在妹子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你這臭丫頭從小便是個鬼靈精,滿肚子的彎彎繞,當真是個難纏鬼。”

    小桃不依的撅嘴道︰“二哥,你怎麼這樣說我,你妹子仙女一般的人物,怎能跟難纏鬼相提並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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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九章 謎題大會序曲
   
    樂武被她逗的笑了。伸手不客氣的在她腦袋上就是一個爆栗,笑道︰“越大臉皮越厚了,還自稱仙女,你看到有哪個仙女整日捧著算盤帳本,老愛往外跑的。”

    小桃揉揉被打的後腦勺,拉著二哥開始撒嬌︰“二哥,你淨會欺負我,我待會告訴娘去。讓她給你快定下一門親事,拴住你,看你還欺負妹子不?娘前兩日還說了,要找個媒婆給你和大哥跑跑腿,探探路呢。”

    樂武一驚,看小桃的臉色不似作偽,急道︰“我可不成親,好不容易弄到這個喜歡的差事,若是被媳婦綁住了手腳,整日絮絮叨叨的,煩都煩死了。”又軟下聲音來誘哄妹子道︰“好妹子,二哥從小最疼你了,你一定不忍心看二哥吃苦是不是?你不會跟娘提二哥的閑事的,對不對?”

    小桃見樂武五大三粗的樣子倒跟自己軟聲求饒。不禁有些好笑,撲哧一聲樂了出來,笑道︰“我也不知你跟大哥是怎樣想的,二哥你都十九歲了,大哥都二十歲了,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定門親事也好,將來兩個嫂子進了門兒,家里也熱鬧些不是?娘也不用整日里喊悶了。”

    樂武愁眉苦臉的道︰“你就別拿二哥打趣了,這家里還不夠熱鬧啊,有的是人陪著咱娘說話解悶,爹閑時就去找大伯下棋聊天,大伯娘沒事就往家里來,哪里能悶到娘?你又整日里忙活鋪子里的事情,大哥雖是名書小吏但也公事繁忙,你三哥還幫著你打理著鋪子里的生意,我更是東一頭西一頭的,哪有那閑功夫相媳婦?”

    小桃一笑,就知道他會這麼說。“說的好聽,壓根兒是你跟大哥兩個怕麻煩,如今娘難為不了你們,卻想把這難題做到我身上來,你們就瞧著辦吧。”

    大哥和二哥現下沒有娶媳婦的意思,在她來看再正常不過,他們也不過二十不到的年紀,在現代里還只是剛剛領了身份證的歲數,好多還在大學里念書。根本就是孩子一枚,著啥急,成得哪門子親啊?只是這古代里二十歲就已經可以成家立業,有好多人都已經有了兒女了呢?她娘如今日子過得舒服,不用擔心衣食吃穿,得閑了卻把心思放到了抱孫子上,三五不時的提著便念叨上一大通,大哥和二哥那是虛心接受堅決不改,每次都是左耳聽了右耳冒了,直氣得娘親罵他們不孝。

    說歸說罵歸罵,娘親到底奈何不了兩個無心娶親的兒子。小桃在大哥二哥的雙重賄賂下,曾做為兄方間諜在娘親耳邊吹起枕邊風,無非是說兩個哥哥年紀不大以事業為先,再來就是他們這麼大人了心自有主見,若是踫上自己相的姑娘自由戀愛,豈不更好?這閨女畢竟是貼心的小棉襖,幾遍小風兒吹下來,雖剛開始難免覺得驚世駭俗,但架不住常在耳邊念叨,時間久了也就習以為常了,娘親便也睜只眼閉只眼將這事兒混過去了。

    初時小桃以為自己的策反工作見了成效。哪知後來才慢慢現竟是娘親大人轉移了目標,將對大哥二哥的心操在了自己身上。都說嫁女嫁高,娶媳娶低,娘親這會子不擔心兒媳婦的人選,倒是暗地里想給她尋上一門好人家。小桃知道娘親的心思,只裝糊塗扮傻罷了,後來有幾家媒婆上門提親,被娘親以女兒還小再多留兩年為借口給推拒了,其實是嫌那幾家人家配不上自家女兒,其也有兩家家世也頗好,但卻被小桃給言辭拒絕了。

    要知道,她一向奉行的便是,她的地盤她做主,她的婚事她做主!誰也奈何不了她。

    樂武笑道︰“好妹子,你也十六歲了,也是該嫁人的年紀了,娘操心你也是正理兒。你若是有意的,只管背地里偷偷告訴二哥,二哥幫你暗地里去打聽對方的底細,包準連他的祖宗八輩都給你明明白白的查了出來。可好?”

    一記白眼對著樂武飄過去,“二哥,這又不是查案,也不是讓你抓人,看你說的。再說你們三位哥哥還未成親,我當妹子的哪能越過哥哥的次序去。”

    “那可不一樣,”樂武當了真,一臉認真的表情道︰“你一個姑娘家哪能跟我們男人相比?你如今正是一朵花似的年紀,若過兩年還沒出嫁,便成了老姑娘了。”

    小桃滿頭黑線。這時的女孩十八歲還沒嫁出去便是老姑娘了,真是沒天理。俗語都說十八的姑娘一朵花,怎麼到了這里十八的姑娘倒成了豆腐渣了?郁悶。

    “那要是我真嫁不出去,哥哥們便不養我了不成?”她低下頭裝可憐。

    樂武急了,趕忙表明立場︰“誰說的?你是我妹子,你便是一輩子不嫁人,哥哥養你便是。”

    小桃見他當真了,展顏一笑︰“好二哥,我跟你說笑話呢,你還當真了。”

    樂武這才放了心。轉頭向窗外看了眼天色,站起身來道︰“我要回去衙門了,下午便去各家客棧尋尋去,你跟我說說那三人的模樣?”

    小桃跟他粗略講述了一遍姜氏盧氏和林遠的模樣,又將桌上方才送來的陳七新做的糖塊干果包好,塞到樂武手里,讓他拿去給衙門的伙計們分分,也是份人情兒。

    見樂武出去了,喜鵲和畫眉才進來接著吃飯。

    畫眉塞了個湯包在嘴里,只因剛才樂武與小桃說話,這回湯包放溫了也不燙嘴,只聽畫眉嘴里含著包子,含糊不清的道︰“姑娘,你說明晚那李公子真能請來高人。贏了這謎題會麼?”

    小桃道︰“請高人是一定的,張景說了要出二十道謎題,里面還會有聯句的謎面兒,豈是誰都能大包大攬輕易能拿下的?我看他就算請來高人,也不定能贏了這一場。我五百兩銀子橫豎是那李正出的,讓誰贏去我也不心疼,只是千萬不要是他就好了。”

    喜鵲點頭道︰“是啊,若是他真贏了,怕是整日里出入酒樓里纏著姑娘了,咱們還不好說什麼?”

    畫眉眉梢一挑,不忿道︰“哼。聽他的呢,什麼做朋友,咱家姑娘冰清玉潔的好人家女兒,豈能和他那樣整日里出入行院的男人來往,沒的損了姑娘的清白名聲。就算他真的交了狗運贏了,也不怕他的。親戚有長短,朋友還有遠近呢,若是他不識相糾纏姑娘,姑娘只少去那迎客來也就是了,他瞧不到人時間長了那興頭兒自然就淡了。”

    小桃淡淡笑道︰“那豈不成了說話不算話了?你們休要為我擔心,我既敢跟他打賭,就有膽子承擔後果,我瞧那個李正不過是從小嬌生慣養,有一身紈褲子弟的通病罷了,人倒是沒有大奸大惡,雖聽說這人常出入花街柳巷,不過與他糾纏的都是些青樓女子,倒沒聽說他調戲騷擾哪個良家女子的,想來他本質也不是十分惡劣,量他也做不出過分的事情。”

    畫眉想了想道︰“反正姑娘小心些就是了,我瞧他看姑娘的眼神,就象瞧見個活寶貝似的,沒的讓我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了一層。”

    小桃見她說的好笑,逗她道︰“嗯,那你可要今後好生聽我的話,否則我便做主將你送與那個李正做小老婆,讓你整日的起雞皮疙瘩。”

    喜鵲剛喝的一口茶水撲的一聲全噴了出來,畫眉也差點讓湯包噎死,捶著胸口拍了半天才好,紅著張臉半怒半羞的扯著小桃袖口不依的扭著身子道︰“姑娘,你不帶這麼戲弄人的,我不依。”

    小桃笑得肚子都疼了,原來這李正還有這用途啊?可以當作掃面教材來嚇小丫頭?

    傍晚。迎客來酒樓。

    三月一次的謎題猜猜看活動今晚就要正式在迎客來酒樓展開。因此這晚上門光顧的客人特別多,足足比平日里多了三倍不止,這其有三分之一是來吃飯的,還有三分之一是來瞧熱鬧的,剩下的三分之一是奔著那五百兩的大獎來的。對這些食客來說。五百兩銀子的大獎無疑是天降橫財,能不能拿到就看有沒有那本事了。

    因為客人猛的增多,店里臨時搬出了許多桌椅見縫插針的擺在大廳里,即使這樣,還是有好些食客還在拿號等座位。有的客人擠到店里,嚷嚷著就是為了得那五百兩大獎而來,但卻是沒有錢吃這迎客樓的酒菜,掌櫃的對這些人也不好統統趕出去,只好先在門口找小二安頓他們一會兒,等著老板小桃和蕭十一來解決這個問題。

    小桃因今日還要在酒樓內宴請聶川和風翊宣等人,不好穿得太隨便失了禮數。便在家里讓喜鵲和畫眉給她細細梳妝打扮了一番。

    因畫眉聽說廚房的小珍頭梳得甚好,便著人將她叫了來。小珍難得有這樣機會在小桃面前獻殷勤,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頭兒,將小桃黑梳了一個簡潔但大方可愛的雙花髻,一邊插了一個赤金打造的薄翅蝴蝶雙釵,那蝴蝶釵的翅膀上瓖著紅寶石顆粒,很是靈動可愛,小珍還在她腦後扣了一個由小粒珍珠串成的倒三角形的步搖。人一動作,那步搖上的流甦便跟著顫顫巍巍的,很是好看。小桃也覺得這小珍梳頭的技術甚好,因她不喜歡桂花油那油膩膩的感覺,小珍便只用水便將她頭梳好,一樣的干淨利落。

    平日里都是以自然簡潔為主的小桃,因這淡妝濃抹更增添了幾分美麗,瞧得一旁的三個丫環連聲叫好。喜鵲和畫眉又挑了衣服和佩飾,整整忙活了快一個時辰才坐著馬車到了酒樓。

    剛下車便瞧見紫煙和程嬤嬤也剛從一輛馬車上下來,小桃忙迎上去,笑道︰“真是巧,嬤嬤和紫煙姐姐若是早來一刻,怕是還要等我呢。”

    程嬤嬤也是被紫煙說動,來看熱鬧的,站在這門口還沒進門便見酒樓里高朋滿座,便笑道︰“桃丫頭,你這酒樓生意不錯啊,這里面都坐滿了。”

    小桃上前挎住程嬤嬤胳膊,和紫煙一人一邊攙著她往酒樓里走,笑著道︰“饒是它再怎麼人多,也不缺嬤嬤和紫煙姐姐的位子,我早在二樓包廂里留了房間,咱們這就去吧。”

    她們幾人剛走到門口,一旁的店伙計眼尖看到了自家老板的身影,擠過來滿臉是笑的對小桃道︰“姑娘,這蕭公子人還沒來,有點事兒還得您拿個主意呢。”

    紫煙見她有事兒要料理,便笑道︰“我們先去坐著等你,你今日事兒多先慢慢料理,等會兒自上去找我們便是。”

    小桃見今日客人甚多,估計事情也多,便答應了,讓個伙計帶著程嬤嬤和紫煙二人先到了樓上的雅間歇著,告訴伙計上果品點心好生伺候著,見她二人去了,便跟剛才說話那伙計走到一邊,問他有什麼事兒?

    那店伙計苦笑道︰“姑娘,您也瞧見了今日食客確實是多,里面位子坐不下了,還有好多人拿著號牌在等座位。還有些是專程為了咱們那五百兩的大獎來的,有人說吃不起咱家的飯菜但是想參加猜謎,都在門口這擠成一團吵嚷,小的正不知該怎麼辦呢?”

    小桃早就想到能出現此種問題,此時聽伙計提出來,倒沒有吃驚,反倒平靜的道︰“這個好辦,你去跟那等座的食客們還有那些想猜謎的說一聲,每人收銀一兩,給他們寫份收條,若是等會吃飯的,算飯帳時拿收條將一兩銀退回,若是想不吃飯只猜謎的,咱們也歡迎,大家圖個熱鬧,但是一兩銀子恕不退還,那便算是門票了,願意的就放他們進來,將長條凳子搬出來沿著四角牆邊讓他們坐了,也給他們上些茶水瓜子也就是了。”

    那伙計一拍大腿笑道︰“還是姑娘的辦法好,我這就去說。”

    說著轉身跑回酒樓門口人堆里大聲講說起來,人群真有人掏銀子的,也有人只是想免費貪這便宜,見如今要收一兩銀子,便嚇退了一些人。這下酒樓門口才算安靜了些。

    小桃笑笑剛要轉身邁進酒樓,就覺身後一陣濃郁的檀香味道撲鼻而來,她眉頭一皺,就知後頭是誰了,只聽身後李正的聲音笑道︰“樂姑娘,我來赴約了。”

    小桃無奈的在心嘆氣,轉回身想提醒一下李大公子,大熱天的最好別用如此刺鼻的香氣,容易引人嘔吐。

    話還沒說出口呢,人就愣在當場了,連身邊兩個丫頭喜鵲和畫眉也愣住了,見了鬼似的盯著李正身邊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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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4 17:51:01
正文 第九十章 竟是他們?
   
    只見李正身邊站著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那男的二十多歲年紀,高大俊朗,穿著一身暗青色衣衫;那女的只有十六七歲年紀,一身火紅的衫裙,俊眉鳳目,容貌秀麗卻帶著幾分英氣,也正目露驚訝的往這邊看來,嘴巴張大著能塞進一顆雞蛋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前些日在廟會市集上搶奪絹花跟小桃起沖突的那紅衣女子。而那青衣男子正是她的兄長。

    小桃極力忍住要撫額頓足向天長嘯的沖動,怎麼世界真的如此小麼?原來李正口的高人就是這兄妹兩人?天哪,真是冤家路窄,躲都躲不過。那紅衣女子的脾氣她是見識過的,不知她今日有沒有在身上帶著馬鞭前來,若是等下一言不和再鬧了起來,可算是砸了她的生意了。

    想到此處她狠狠瞪了李正一眼,恨他燕城如此之大,怎麼他就偏偏認得這對兄妹,還將他們請了來助拳,真是造孽啊!

    李正好端端的挨了小桃一記白眼,正感奇怪,又接二連三看到她身後兩個丫頭也向自己白眼連連。更覺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剛想開口詢問,身邊那個紅衣女子先開口道︰

    “喂,你們怎麼也在這里?”

    小桃暗嘆口氣,也不理她,徑直對李正道︰“李公子,這兩位便是你請來的高人麼?”

    李正還是第一次見小桃主動跟他搭話,激動不已,忙給雙方介紹︰“樂小姐,這兩位是在下的朋友,這位仁兄是南宮離,這位姑娘是離兄的妹妹南宮艷。你們認識?”

    哼,認識他們才倒八輩子大霉呢,“哦,有過一面之緣而已。”她淡淡的應道,緣于上次的事件,她對這兩兄妹實在是熱情不起來。

    南宮離似是看出了小桃不待見他們,也不生氣,上前一步拱了拱手笑道︰“樂姑娘,上次小妹多有得罪,還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才是。”

    南宮艷眉頭一皺,嘴就撅了起來,剛想要說什麼,被南宮離眼睛一瞪,登時便老實了,低下頭去。不敢再用眼光挑釁。

    小桃見人家大大方方的開了口道歉,再拿捏著端架子倒顯得自己小氣了,還是就坡下驢算了。

    “南宮公子客氣了,那件事我早就忘了,你若不提我都想不起了。既然南宮公子是李公子請來的貴客,那就里邊請,李公子訂的雅間已經準備好了。”

    她雖嘴里說的客氣,神情卻是淡淡的,李正和南宮離兩個怎能感覺不到,由著小二上前來帶著他們上了二樓的雅間去了。南宮艷走在三人最後面,偷偷回頭瞧了小桃一眼,還比著拳頭揮舞了一下子,這個動作倒把小桃逗樂了。

    看來這個刁蠻的南宮艷沒有什麼心眼兒,屬于大咧咧明刀明槍那種類型。她的任性刁蠻許是家嬌慣從小形成的,他們兄妹倆個又姓南宮,這讓小桃想起了自己受傷那晚在酒樓吃飯,救助的那個據稱是南宮家的小少爺的人,還有那個劉氏還給自己留下一塊邊城南宮家所有的赤銅飛魚令。難道這兄妹兩個就是那個南宮家的人?若那樣說來,那個南宮艷氣焰囂張也不足為奇了,那個南宮家據說不是很有勢力麼?

    身邊的畫眉小聲道︰“姑娘,怎地她也來了?那不是上次在街上騎馬要踩你的那個凶女人麼?李公子怎麼會認識她的?”

    “咱們不需要知道這個。人家既是李公子請來的幫手,咱們也不能趕人家走,生意還是要做的。今晚若是那個南宮艷挑事拔尖,你們莫要管她也不要跟她斗口,記住了?”

    兩個丫頭也知道今晚酒樓食客眾多,姑娘是怕惹出亂子來不好收場,便齊齊點頭答應了。

    小桃抬眼一瞧,卻見二哥樂武穿著普通的家常衣衫,和幾個換了便裝的衙門里的捕快已進了酒樓。忙迎上去叫人。那幾個捕快平日里和樂武關系不錯,又加上小桃時常讓樂武帶些鋪子里的小點心給他們嘗鮮,有時在街巡邏時還會踫到小桃在鋪子里巡查,便有幾分相熟,此時見了她便都臉帶笑意互相問好打招呼。

    小桃悄聲問道︰“二哥,那七王爺的貴客可來了麼?”

    樂武道︰“還沒呢。大人派我們哥幾個先來這里,待會我們大人也要帶著家眷和剩下的兄弟們來這里,我看這里人都滿了,你等會添張桌子給我們大人留個座位。”說到這里,壓低了聲音附在她耳邊悄聲道︰“那三個‘親戚’我尋了,沒有尋著,想是回家去了吧。”

    小桃點了點頭,又看看四周大廳里已經安插了不少臨時桌椅,怕是再放上幾張,連走路的空地都沒有了。想了想道︰“二哥,空座位是安插不下了,要不待會兒大人來了,你直接帶他們去二樓的會客室好了,那是我平日里沒事呆的地方,在那里放上張桌子也就是了,那里視角也好。窗戶望下來直接可以看到戲台,豈不方便?”

    樂武覺得此辦法甚好,小桃便叫來小二讓他上去將會客室收拾出來,樂武便和那幾個先到的捕快在小桃預留的散座上坐了。

    這時帳房先生不知從哪冒出來,走到小桃身邊低語幾句,小桃便跟他來到帳房,只見里面除了張景之外還有一人,二十多歲的一個男子,個子不高,滿臉的機靈聰明神色。

    那張景見了小桃,忙上前問好又拖著那陌生男子道︰“樂姑娘,這是我請來主持今晚猜謎會的幫手。”

    小桃明白了,這就是古代的司儀,相當于現代的主持人了,便上下打量著看了他一番。

    那男子早聽張景說了,這酒樓的老板是個年輕女子,所以見了小桃便忙上前見禮,道︰“東家,我是王六,今兒就替您幫襯這猜謎會,您等會兒若是覺得我這嘴皮子腦袋瓜兒還利索,還望您賞我口飯吃。”

    原來這王六是想常年在她這里打工啊,這倒不是不行。反正她也決定把酒樓的活動弄得密集些熱鬧些,有個伶牙俐齒聰明機靈的司儀倒是個不錯的想法。

    小桃微笑道︰“你的請求我可以考慮,這事兒倒不是全不可能,只看你今晚的表現如何,若是大家都滿意,萬事好商量。”

    王六見這事兒有門,一陣驚喜,謝了小桃站到一邊去了。張景上前來道︰“姑娘,今晚咱們共有二十道謎面兒,十道普通的猜謎題,十道聯句。”

    “哦。聯句,就是對句子吧?”小桃見張景點了頭,略沉吟了片刻道︰“這對句子普通人可不擅長,多是讀過書的人才行,客人們不會說我們故意刁難吧?”

    張景還未說話,那旁邊的帳房先生先就說道︰“姑娘,你可別忘了你打的那賭。咱們不是來為難客人們,是來為難那個李公子。他既請了高人,必不是平常人,定是有些才學的。再者,咱們這酒樓里人墨客甚多,以前那些有些肚內有些詩書的就說咱們的題目太俗了些,讓出些雅的做詩做畫什麼的,咱們今日就弄些聯句的對子,也不算為難他們。若是姑娘覺得過意不去,頂多這次贏了那李公子後,咱們便再弄些容易的謎面兒也就是了。”

    “嗯,這倒可行,只是這聯句若是大家都聯得上來,可怎樣判斷輸贏呢?”

    張景笑道︰“姑娘這就不知了。這聯句雖人人聯的不同,但總有一個是比他人的出挑些,咱們到時只把各人聯的都念出來,讓大家評判就是。我讓人做了些紅紙條,到時分給食客們,讓他們投紙條給好的那位就是。總能論出高低來的。”

    小桃差點拍手跳起來,這不就是現代的不計名投票麼?沒想到這張景一個古人,思想還挺靈活的。嗯,看來自己這人是請對了。

    小桃喜道︰“張先生這辦法甚好,你做主便是了,一會兒我只吃東西看熱鬧就是,那猜謎會我只交給你便是。”

    張景笑著點頭。小桃又瞧見桌上放著許多筆墨紙硯,便笑道︰“你可是等會兒要將這些分給每桌上的食客,讓他們答題時所用?”

    “姑娘說對了,正是如此,咱們每出一問題便讓客人們將答案寫在紙上,再寫上桌上號碼就是了。”

    小桃誇道︰“張先生真是細心之人,將來若是想到什麼對酒樓有益的招術。盡管來找我提,這酒樓是大家吃飯的根本,做好了大家都有益處。”

    正說著,就見一個小二跑來,道︰“姑娘,樓下有個姓聶的客官找您,說是您邀來的。”

    聶川來了。小桃連忙起身下樓,正見聶川站在櫃台前四處打量。

    “聶老伯,您來了。”

    聶川見了小桃,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壓低了聲音道︰“樂姑娘,紫煙可來了?”

    小桃笑了笑,道︰“不只紫煙姐姐,連程嬤嬤今日也來了。”

    聶川渾身就是一震,整個人都呆了,愣愣的說不出話來。過了好半晌,才顫著聲音道︰“你。。。你如何把她也叫來的?”

    “程嬤嬤今日來可不是我的功勞,卻是紫煙姐姐說今晚有猜謎會,硬拉著嬤嬤來湊這熱鬧,怎麼,您不願見她麼?”

    聶川灰白的胡子都有些抖動,“是她不願見我,我怕若是被她踫到我,又該。。。鬧出事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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