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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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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黃化宇]兩漢開國中興傳志暨東漢秘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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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9 08:49:1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回下     賢臣避世勸耕織 烈女承恩繼史書

  卻說中郎將竇憲,妹為皇后。憲恃宮闈之勢,以賤直侵奪沁水公主園田。公主畏憲寵勢大,不敢計較。後帝駕出,從其園過,帝指以問憲。憲隱意而對。發覺帝大怒,召憲切責曰:「深思前過,奪主園田時,何用忿!趙高指鹿為馬,久念使人驚怖。昔永平中常令,陰黨、陰博、鄧疊三人,相糾糾,諸豪戚莫敢犯法者。而詔書切切,尤以舅氏田宅為言。今貴主尚見枉奪,何況小人哉!國家棄竇如孤雛腐鼠耳。」憲大震懼。皇後為毀服深謝,良久乃得解,使以田還公主。雖不繩其罪,然亦不授以重任。
  二月,帝東巡狩,還魯幸闕裡,以太牢告祠孔子及七十二弟子,作六代之樂。大會孔氏男子二十以上者六十三人,命儒者講《論語》。時孔僖因帝大會,乃自陳拜謝。帝曰:「今日之會,寧於卿宗有光榮乎?」值曰:臣聞明王聖主,莫不遵師貴道。今陛下親屈萬乘,辱臨敝裡,此乃崇禮先師,增輝聖道。
  至於光榮,非敢所承。」帝大笑,曰:「非聖者子孫,焉有斯言乎?」遂升僖為郎中,賜褒成侯。再賜孔氏男女錢帛,令僖還京師,東觀校書。僖叩首謝恩,即隨車駕還宮。
  卻說劉粱嘗作《破群論》,時之覽者,以為仲尼作《春秋》,亂臣知懼。今此論之,俗士豈不愧心。其文不存,乃作《辨和同之論》一篇,以著於世。論曰:天事有違而得道,有順而失義,有動而為害,有惡而為美。
  其故何乎?蓋明智之所得,暗偽之所失也。是以君子之於事也,無適無莫,必考之以義焉。得由和興,失由同起。以可濟否謂之和,好惡不殊謂之同。
  《春秋傳》曰:「和如羹焉,酸苦以劑其味。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同如水焉,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琴瑟之專一,誰能聽之?是以君子之行,周而不比,和而不同,以救過為正,以匡惡為忠。」《經》曰:「將順其美,匡救其惡,則上下和睦能相親也。」
  昔楚恭王有疾,召其大夫曰:「不谷不德,少主社稷。」
  失先君之緒,覆楚國之師,不谷之罪也。若以宗廟之靈,得保首領以歿,惟是《春秋》窀穸之事。所以從先君於祖廟者,請為靈若厲。大夫許諸,及其卒也,子囊曰:「不然。夫事君者從其善,不從其過。赫赫楚國而君臨之,撫有南海,訓及諸夏,其寵大矣。有是寵也,而知其過,可不謂恭乎?」大夫從之,此違而得道者也。及靈王驕淫,暴虐無度。羊尹田亥從王之欲,以殯於乾溪,殉二女。此順而失義者也。
  郡陵之役,晉、楚對戰。陽谷獻酒,子反以斃。此愛而喜之者也。臧武仲曰:「孟孫之惡我藥石也,季孫之愛我美疢也。
  」疢毒滋厚,石猶生我。此惡而為美者也。孔於曰:「智之難也,有臧武仲之智,而不容於魯國。」亦有由也,作而不順,施而不恕矣。蓋善其知義,譏其違道也。
  夫知而違之偽也,不知而失之暗也。暗與偽,其患一也。
  患之所在,非徒在智之不及,又在及而違之者矣!故曰「智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也。《夏書》曰:念茲在茲,庶事恕施,忠智之謂矣。」故君子之言,動則思義,不為利回,不為義誠。進退周旋,惟道是務。苟失其道,則兄弟不阿。苟失其義,雖仇讎不廢。故解狐蒙祁奚之薦,二叔被周公之害,勃鞮以逆文為成,付瑕以順厲為敗,管蘇以憎忤取進,申侯以愛從見退。考之以義也,故曰:「不在逆順,以義為斷。不在憎愛,以遭為貴。」《禮記》曰:「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考義之謂也。」昔文翁老蜀道,著巴漢唐桑瑣隸,風移喂礌。
  吾雖小宰,猶有社稷。苟赴期會理文墨,豈本志乎!
  論罷,乃作大講書舍,延聚生徒數百餘人,朝夕親往勸究講辨。而義明試殿策,儒化大行。由是,此邑至後尤稱其教。
  帝聞梁名,下詔拜為尚書郎,使與僖共校書史。梁謝恩出。是日,帝傳敕旨,令大司徒袁逢將黃榜張掛,受納天下賢士能上計者。袁逢領旨出朝,即將黃榜掛訖。
  卻說洛陽西縣一人,姓趙名壹,字元叔。體貌魁梧,身長九尺,美須良眉,望之正偉。而恃才倨傲,得罪於鄉黨,擬之以死。友人謝承力救得免。壹乃遺書謝友之恩,書曰:昔原大夫贖桑下絕氣,傳稱其仁。秦越人還虢太子結脈,世著其神。設曩之二人,不遭仁神,則絕結之氣竭矣。然而精脯出乎車軨,針石運乎手爪。今所賴者,非直車鈴之糒脯,手爪之針石也。乃收之玉鬥,極還之於司命。使乾肉復含血,枯骨復被肉,允所謂遭仁運神,直所宜傳而著之。餘畏禁不敢班班顯言。竊為《窮鳥賦》一篇,其辭曰:「有一窮烏,戢翼原野。罩網加上,機阱在下。前見蒼集,後見驅者。徼彈張石,昪子彀左。飛丸激矢,交集於我。思飛不得,欲鳴不可。舉所畏觸,搖足恐墮。內獨怖急,乍水乍火。幸賴大賢,我矜我憐。
  昔濟我南,今振我西。鳥也雖頑,猶識密恩。內以書心,外用告天,天乎祚賢,歸賢永年。且公且侯,子子孫孫。」又作《刺世疾邪賦》,以舒其怨。憤曰:「伊五帝之不同禮,三王又不同樂。數極自然,變化非是,故相反駁。德政不能救世圂亂,賞罰豈足懲時清濁。春秋時禍敗之始,戰國愈復增其荼毒。秦漢無以相逾越,乃更加其怨酷,寧計生民之命,惟利已而自足。
  於茲迄今,情偽萬方。佞詔日熾,則克消亡。舐痔結駟,正色徒行。嫗(女禹)名勢,撫拍豪強。偃蹇反俗,立至咎殃。捷懾逐物,日富月昌。渾然同惑,孰溫孰涼。邪夫顯進,直士幽藏。原斯瘼之攸興,實執政之匪賢。女謁掩其視聽,近習乘其威權。所好則鑽皮出其毛羽,所惡則洗垢求其瘢痕。雖欲竭誠而盡忠,路絕嶮而靡緣。九重既不可啟,又群吠之狺狺。安危亡於旦夕,肆嗜慾於目前。奚異涉海之失,拖積薪而待燃。營納由於閃榆,孰知辨其蚩妍。政法屈撓於勢族,恩澤不逮於單門。寧饑寒於堯舜之荒歲,不飽暖於當今之豐年。乘理雖死而非亡,違義雖生而非存。
  謝承覽其書、賦,歎曰:「趙生誠大才也,而屈掩未用,良可惜哉。」時有秦客者在承家,見壹之辭賦,乃為作詩一首以歎之。詩曰:河清不可俟,人命不可延。
  順風激靡草,富貴者稱賢。
  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
  伊優北堂上,骯髒倚門邊。
  時魯生聞此辭係,亦為作歌而歎之。曰
  勢家多所宜,咳唾自成珠。
  被褐懷金玉,蘭蕙化為芻。
  賢者雖獨悟,所因在群愚。
  且各守爾分,勿復空馳驅。
  哀哉復哀哉,此是天命與。
  卻說趙壹聞京師出榜,舉辟上計,即喚妻謂曰:「吾少力游於學,廢寢忘食,欲為親揚名顯。奈世態炎涼,輕文賤藝,所以屈志未伸,淹埋塵世。今聞朝廷出榜,招納天下英才,能上計者。吾欲往走一道,妻意若何?」妻曰:「夫子數年命運蹇薄,故淹未遇。今既然欲赴,可推時運若何。」壹曰:「然也。」即往東街巷鋪,求發課算。
  忽遇一相士,坐市談術。壹與施禮,謂曰:「吾數年淹屈于家,功名未就。敢煩先生一相,可望否乎?」相士聞言,遂令解衣。週身視罷,乃曰:「賢士休怪庸言,敢伸直道。」壹曰:「無妨,請依形斷。」相士曰:「依愚直判,賢士貴不過郡吏,職不過驛丞。」壹不聽,遂賞其錢而回。妻即出問其故,壹曰;「言今年大貴發跡。」妻喜,即別而往。
  既至,袁逢令吏悉入。時上計者數百餘人,皆拜伏庭中,莫敢仰視。壹獨長揖而已。逢望壹異,令左右責之,曰:「下計郡吏而揖三公者何也?」對曰:「昔酈食其長揖漢王,今揖三公,何遽怪哉?」逢聞其言,慌下席,執壹之手,同坐於上。
  乃問西方之事何如?壹具所答。逢大奇之,顧謂坐中曰:「此人西縣趙元叔也,朝廷莫有過之者。吾請為諸君分坐。」坐者皆屬觀之。及辭,逢親送出府外,二人揖別。
  壹遂往謁河南尹羊陟,不能得見。壹思公卿中非陟無足以托名者。次日又往。至其後衙,令人入報,陟尚臥未起。壹逕入堂上,言曰:「久仰高風,故來參謁。屢未得見,而忽然奈何命也。」因舉聲大哭其門下。眾人驚駭,皆奔入後堂。陟知壹非常人,乃起身整冠出迎。施禮畢,壹曰:「賤謁貴,故難能見。」陟赤頰而答曰:「非敢自許,奈寒疾不可以風,故慢殊甚,願勿為咎。」壹曰:「吾之不遇魯侯,天也,豈可怨乎?
  」陟大奇之,二人遂別。
  明旦,陟從車騎回謁趙壹,見諸計吏多盛飾車馬帷幕,而壹獨柴車草屏,露宿其旁。乃歎曰:「壹真賢士也。」壹知陟至,急接延坐車下。左右莫不感歎,陟與壹談至晚,極歡而去。
  乃執其手謂曰:「良璞不剖,必有泣血以相明者矣。」言罷,遂別。陟與袁逢共稱薦之。於是趙壹名動京師,士大夫想望其風彩。壹名未遂而還,道經弘農,太守皇甫觀者不令通見。壹遂遁去。門吏人見太守,具告所事。觀聞壹名大驚,乃奉書以謝之。書曰!
  蹉跌不回,企德懷風。虛心委質,為日久矣。側聞仁者美譽,區區冀承清誨,以釋遠懷。今旦外白有一尉兩計吏,不道屈尊門下更啟,乃知已去。如印綬可投,夜豈待旦。惟君明睿,平其夙心。寧當慢傲加於所天,事在悖惑。不足具責,倘有原察,追修前好,則何福如之。謹遣主薄,奉書下筆,氣結汁流竟趾。壹覽書,即修一封與其主簿回報。書曰:君學成師範,縉神歸慕。仰高風驥,歷年滋多。旋轅兼道,渴於言侍。沐浴晨興,昧旦守門。實望仁兄昭其懸遲,以貴下賤,握髮垂接。高可敷玩墳典,起發聖心。下則抗論當世,消弭時災。豈悟君子,自生怠倦。失恂恂善友之德,同亡國驕惰之志。蓋見機而作,不俟終日。是以夙退自引,畏使君勞。昔人或歷說而不遇,或思士而無從。皆歸之於天,不猶於物。今壹自譴而已,豈敢有猜仁君。忽一匹夫,於德何損。而遠辱手筆,追路相尋,誠足愧也。壹之區區,曷雲量已。其嗟可去,謝也可食。誠則頑薄,實識其趣。但闕節灰動,膝灸壞潰,請俟他日,乃奉其情。輒誦來既,永以自慰。
  皇甫觀覽書,歎曰:「趙生誠賢士也,奈何命乎?」於是,州郡爭致禮迎。皆不就,遂遁去。後以壽終于家。由是觀之,果如相士之言。
  戊子正月,帝崩,年三十一。皇太子肇即位,年十歲。六月,和帝登位。文武拜畢,忽一臣趨殿奏曰:「北匈奴饑亂,寇入邊界擾掠生民,陛下將如何治之?」帝聞大驚,急召文武商議。眾臣默然無計可設。時竇太后聞知,親自臨朝。和帝急下迎接,問曰:「娘娘何意?」太后曰:「吾聞匈奴入界,汝等眾臣無所治決,故來共定計破。」帝欣然問曰:「娘娘何計?
  」太后曰:「自古匈奴難與善治,若不以威加之,乘間擾害,可令竇憲領軍往伐,以絕將來。」帝曰:「娘娘言者甚當。」
  即以竇憲為車騎將軍,耿秉為先鋒,班固為未將,與精兵三萬,北伐匈奴。三將領旨,即日引兵上馬而往,逕望北夷進發。
  數日方至,憲謂秉曰:「匈奴勢敗,必望稽落山走。汝可分兵一萬,往彼埋伏。再令班固領軍一千,於稽落高處探望,見與單于搦戰,待其敗至,班固舉旗為號,耿秉伏兵齊起,截住去路。吾兵追襲,首尾相擊,必可破矣。」眾將皆曰:「此計甚妙。」遂各分兵去訖。
  卻說匈奴單于知漢兵至,即起大軍三十餘萬,分作兩道並出。至燕然山下,兩軍相遇。單于出馬,頭頂沖天冠,身穿青鎧甲,手執丈八神槍,坐下烏龍馬,立於陣前,大呼漢軍搦戰。
  竇憲聞言,急披掛上馬,躍出陣前。不與打話,令卒擂鼓。二將交鋒,約戰十合。單于抵敵不住,敗陣回走。竇憲趕上,溫禺王急出當頭截祝二馬相交,戰不三合,被竇憲一刀,連人帶馬削為兩段。單于見勢不利,引軍急走。竇憲躍馬趕上。
  至稽落山下,班固將旗展開,耿秉伏兵齊出,截住去路。
  屍逐王當頭衝陣,被耿秉大喝一聲,砍於馬下。單于勒馬復回。
  竇憲追至,前後夾攻,虜眾大潰。單于拼死殺開血路,遁走而去。竇憲率兵追擊諸部。趕至私渠北凝,大破之。斬其各王以下一萬三千餘級,獲牲口馬、羊、豬、牛、橐駝數萬餘頭。於是,溫犢、須日、逐溫、吾夫、渠王、柳提等八十一部,率眾降者八十餘萬。憲、秉遂登燕然山,去寨三千餘里,刻石勒功,紀漢威德。令班固作銘,曰:維永元元年秋七月,大漢元舅,車騎將軍竇憲,寅亮聖明,登翼王室,納於大麓。惟清緝熙,乃與執金吾先鋒耿秉,述職巡御。理兵於朔方,英楊之交,螭虎之士,爰該六師。洎南單于、東烏桓、西戎羌侯王君長之群,驍騎三萬,元戎輕武,長轂四方。雲輜蔽路,萬有三千餘乘。勒以入陣,蒞以神威。玄甲耀日,朱旗絳天。遂陵高闕,下雞鹿經。績鹵絕火漠,斬溫禺以釁鼓。血屍逐以染鍔,然後四校橫俎。星流慧掃,蕭條萬里,野無遺寇。於是域滅區單,反旆而旋。顯傳驗圖,窮覽其山川。遂逾涿郡,跨安侯,秉燕然,攝冒頓之區落,焚老上之龍庭。上以據高文之宿憤,光祖宗之玄靈。下以安固後嗣,恢招境宇,振大漢之天聲。茲所謂一勞而久逸,暫費而永寧者也。
  又封山刊石,昭銘上德。辭曰:
  鑠玉師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截海外。直其邈兮互地界,封神丘兮建隆碣。熙帝載兮振萬世。
  是日,憲等振旅還京,入朝見帝,具奏所事。帝大喜,令開府庫,賞勞軍士。其所將諸部,每二千石。子弟從征者,悉除太子舍人。封憲為冠軍侯,食邑二萬戶。篤為郾侯,景為汝陽侯,壤為夏陽侯,各食六千戶。悉叩首謝恩。惟憲不受封,辭帝引兵出鎮涼州。憲以北虜微弱,思欲滅之。
  二年正月,憲大會諸將,謂曰:「北虜雖服,心無傾向。
  倘其威盛,即動驕邊。莫若乘其勢弱,淨掃除之,以杜漢朝之患。諸公若何?」眾將皆曰:「此言極當。」憲大喜。是日宴罷,即遣右校尉耿夔與司馬任尚及末將趙博等,中分麾下精兵三萬,北擊匈奴。夔等遵命,上馬引兵而去。既至,屯下營寨,來日決戰。
  卻說北虜單于,正會匈奴飲宴。忽小軍報曰:「漢帝又遣校尉耿夔,引兵復來,侵害吾國,陛下將何治耶?」單于聞言,大怒,罵曰:「頗奈小將,不時加害。今若不除此賊,誓不回兵!」言罷,披掛上馬,勒領匈奴大軍五萬餘騎,出寨迎敵。
  行至金微山下,兩軍相遇。單于出馬,大叫曰:「漢將不怕死者出陣。」耿夔大怒,急奔上馬。任尚高聲言曰:「將軍休出,等小將先斬單于,提首來獻。」言罷,提槍上馬,飛出陣前,擺勢搦戰。單于謂曰:「汝主何是不仁,吾肯體納貢,庶擾黎民。今又故來犯界,欺人太甚!小寇早下拜降,保留殘命。倘若拒抗,碎首分屍。」尚大罵曰:「(羊喿)靼賊奴,不思皇天厚賦,一統劉君,豈容胡虜混世!」言罷,二人交馬,戰上二十餘合,不分勝敗。耿夔、趙博雙出夾擊。金鼓齊鳴,喊聲震地,虜軍大敗。東投西竄,無路可逃。斬將殺軍,屍填坑滿。單于撞出逃走,不知所在。餘虜皆散。夔逐收軍而還。
  回至涼州,入見竇,具言獲勝之事。竇憲大喜,急令排宴賞勞諸軍。次日,班師回朝見帝,具奏所事。帝大喜,重賜金帛珍寶。憲謝恩出朝。於是,憲平北虜之後,威名益盛。以耿夔、任尚為爪牙,鄧疊、郭璞為心腹。班固、傅毅之徒,皆置幕府,以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門。尚書僕射郅壽、樂恢,並以忤意,相繼自殺。朝臣莫不震懼,望風承旨。而駕進位,特進得舉吏,見禮依三公。景為執金吾,環為光祿勛。權貴顯赫,傾動京都。雖俱驕縱,而景為尤甚。奴客緹騎,依倚形勢,侵陵小人,強奪財貨。逼取罪人之妻,虜掠良家之女。商賈閉塞,如避寇仇。有司畏懼,莫敢舉奏。太后聞知,即傳旨減景之爵,使無橫為。獨瓖少好經書,節約目修,太后愛之,出為魏郡,遷造州太守。時竇氏父子及弟並居列位,充滿朝廷。叔父霸為城門校尉。霸弟褒為將作大匠。褒弟嘉為少府。其侍中將大夫郎吏十餘人,皆屑竇氏。憲負重勞,陵肆日甚。四年,封郭疊為獲侯。疊與其弟步兵校尉郭磊,及射聲校尉郭舉,舉父長樂少府璜,皆相交結。舉出入禁中,得寵太后,遂共圖為殺害。
  帝陰知其謀,大恐,急召中常侍鄭眾定計誅之。眾曰:「陛下既欲是行,可先令執金吾校尉勒兵屯於衛南北宮,閉四城門,下詔收憲大將軍印綬,權封冠軍侯,使無疑意。陛下再行親出北宮,收捕疊、磊、璜、舉,然後召憲等入帳,不與言談講論,即令擒下,綁縛就國誅之,易如反掌,何難之有。」帝依眾計,密詔校尉勒兵屯伏。
  車駕即至北宮,先捕疊、磊、璜、舉四人,皆係於獄。令執金吾任尚誅戳家屬。詔下,追憲印綬,封為冠軍侯,令武士擒下。憲等大聲叫曰:「小臣建立大功,蕩除邪穢。今無罪,陛下何得負心?」帝曰:「天無負汝之意,汝何結黨陰謀,欲叛朕乎?」憲曰:「臣無是意,陛下何誣人邪!」帝不聽,令將陷入囚車,押還宮斬。
  車駕至殿,帝以太后之戚,故不欲明誅憲等。乃召辯士鄭眾,逼令自殺。眾領敕,令卒推出前宮,謂曰:「聖旨著汝速殺,免受刑迫。」憲曰:「聖上何是忘恩!匈奴入界,滿朝文武默然,無一人敢死出敵。憲獨監軍蕩滅毒□不生。今國享優游,而賢臣受戳,天何存乎?」眾曰:「雖汝建立大功,然恃勢驕橫,侵刻小民,不思漢王重爵位,品公侯,反交內外黨戚,陰謀欲叛。今罪應宜速處死,尚且飾非揜佞,而懷恨君王耶。
  」憲聞其言,低首無語。遂自縊而死。眾即入殿,奏聞所事。帝傳旨竇氏宗族賓客人等,以憲手為官者,皆罷歸本郡。惟瓖自修,不被逼迫,詔封羅侯。
  卻說班固以竇氏賓,為憲橫為,捕固擊係而死。有妹名昭,字惠姬,與同郡曹壽為妻。壽早卒,而昭新居寡。博學高才,撫養子成。固嘗著《漢書》,其八表及天文志未竟。帝聞昭才,乃下詔征人,令就東觀藏書閣,踵而成之。後帝常召入宮,令皇后諸貴人親尊為師,號昭曰「大家」。每有遠方貢獻異物,輒詔作賦頌。
  九月,皇太后竇氏崩,帝遂追母梁氏貴人為皇后。以梁竦三子俱封為侯。梁氏自此盛矣。十二月,帝崩。少子隆始生百餘日,即皇帝位。八月,帝崩,太后臨朝,召眾臣議曰:「帝今已崩,無子嗣位,且國家不可一日無主。朕欲迎清河王劉慶之子劉祐繼君,卿意若何?」眾臣答曰:「娘娘所言極當。」
  太后大喜,遂遣使安車往迎。
  使者拜別上馬前行,數日方至,令人報知。王令召入,參見禮畢。王問曰:「使為何而來?」答曰:「為孝殤皇帝崩世,無子嗣位,太后娘娘特遣小臣車來,迎大王幼君祐殿下,繼統山河。願大王早發赴京,以慰娘娘之望。」王大喜,令宴使者。
  次日天曉,王召劉祐至殿,囑曰:「今聖上崩後無嗣位,太后令安車迎汝繼統,務欲清政約刑,蘇活四海。謹先王之法則,立萬世之綱常。無使驕淫縱佚,國政荒亡,惕惕於心,歷精求治,身致太平,永安社稷。」祐曰:「父王嚴命,豈敢違背。
  但子庸弱,難當是位,願父王明以教導。」言訖,結合拜別登車。王親送出郭外,父子分首。文武群臣遮道簇擁,護駕前行。
  州縣官吏紛紛迎接。祐傳令旨,與來使先回京報。
  使者領命,飛奔入朝,奏知太后。太后大喜,即傳令文武安排香花,出城遠接。眾臣遵旨,整笏上馬,迎至安陽縣界。遙望旌旗簇擁,護駕而來。眾各跪伏道旁,呼迎萬歲。祐曰:「來者何臣?」答曰:「臣乃鄭眾、梁竦等,奉鄧太后娘娘救命,遠勞車駕,迎接慢遲,乞陛下姑宥!」祐聞大喜,令各前導。
  車駕至朝,太后迎入後宮,令司天監擇日登位。是日,安帝登殿,太后親臨攝政。群臣朝罷,加封鄧騭為上蔡侯,悝為葉侯,弘為西平候,閶為西華侯。各食邑萬戶。騭為定策高功,增邑三千戶。文武各封贈訖。騭等趨上辭曰:「臣等兄弟,愧無大功,何應是爵,願陛下別賜為榮。」太后不許。騭等遂退。
  次日,復上疏於長樂宮自陳。疏曰:
  臣兄弟污穢,無分可採。遇以外戚,遭值時明。托日月之未光,被雲雨之渥澤。並卿列位,光昭當世。不能宣贊風美,補助清化,誠慚誠懼,無以處心。陛下躬天然之姿,體仁聖之德,遭國不造,仍罹大憂。開日月之明,運獨斷之慮,援立皇統,奉承太宗。聖策定於神心,勛列垂於不朽,本非臣等所能萬一。而猥推嘉美,並享大封。伏聞詔書,驚惶慚怖。
  追想前世傾覆之時,退自惟念,不寒而慄。臣等雖逮及遠見之慮,猶有庶幾戒懼之情。常母子兄弟內相敕厲,冀以端慤畏懼,一心奉戴。上全天恩,下保性命。刻骨定分,有死無二。
  終不敢橫受爵土,以增罪累。惟窘征營,昧死陳乞。
  太后覽表,傳旨飛下,不容再奏。是日,安帝設朝,文武拜畢,忽粱竦越班奏曰:「臣聞羌胡作叛,已入中土。搖蕩西州,人民塗炭,士馬遭殘。陛下急將何治?」帝聞奏,大驚,急問眾臣計將安出?滿朝公卿各皆恐懼,無以對答。帝即罷朝,入宮告問太后。太后曰:「此事無妨。」遂下詔令鄧騭監領左右羽林北軍五校及請部將兵擊之。鄧騭領軍,即日勒兵前往。
  車駕幸平樂觀,親自把酒錢騭酉行。飲罷,君臣分別。騭至漢陽屯下。
  次日天曉,召征西校尉任尚,謂曰:「今日進兵,與羌決戰。彼敗必望前岡奔走,汝可分兵五萬往其坡下埋伏。吾與從事中郎司馬鈞,夾襲羌胡。待其敗至,汝急令卒展旗,招起伏兵。首尾相擊,必可破也。」言罷,各遵去訖。
  卻說羌胡聞漢兵至,急引眾將披掛上馬,出寨迎敵。兩軍相遇,鄧騭出馬。不與打話,令卒擂鼓。二將交,約戰十合,羌胡抵敵不住,撥馬回走。司馬鉤見胡敗陣,張弓趕上,望其首將一箭,射落馬下。羌主力戰不利,急望前山岡走。騭等催軍後襲。任尚見其將至,令卒展開旌旗,坡下伏兵齊起。任尚挺戈當頭截祝二人交馬,戰不數合,被任尚大喝一聲,斬羌王於馬下。隨後鄧騭趕上,首尾相擊,羌胡大敗。殺得屍橫山積,血漲河流,溝塹坑渠,堆填墮滿。餘羌卸甲各奔逃散。騭等獲其輜重馬牛,不可勝數。遂令鳴金收軍,入城安歇。即設大宴,賞勞三軍。有詩為證:威武桓桓算妙謨,提兵一戰破羌胡。
  旌旗指日回中土,千古人瞻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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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鄧騭托親辭避辱 班昭誡女欲全倫

  卻說鄧騭班師振旅還京。帝以太后外戚,故遣五宮中郎將迎拜騭為大將軍。軍至河南,帝使大鴻臚親迎。以中常侍齎牛酒郊勞。王侯以下,候望於道。既至,帝宴,大會群臣,重賜鄧騭束帛乘馬。騭謝恩出。於是寵靈顯赫,光震都鄙。
  騭以母憂,乃上書長樂富,乞身歸養。時大家班昭在宮,謹禮嚴憚。太后臨朝,每與聞治政事,以昭出入之勤,特封其子成為關內候。太后得見請辭之書,不欲許之,顧問於昭。昭乃上疏以陳之。其疏曰:伏惟皇太后陛下,躬盛德之美,隆唐虞之政。闢四門而開四聰,彩狂夫之瞽言,納芻蕘之謀慮。妾昭得以愚朽,身際盛明,敢不披露肝膽,以效萬一。妾聞謙讓之風,德莫大焉。故典墳述美,神祗降福。昔夷、齊去國,天下服其廉高。泰伯違邠,孔子稱為三讓。此皆以光昭令德,揚名於後者也。《論語》曰:「能以禮讓為國,於從政乎何有?」由是言之,推讓之誠,其致遠矣。今元舅深執忠孝,引身自退。而以方陲未靜,拒而不許。如後有毫毛加於今日,誠恐推讓之名,不可再得。緣見逮及,故敢昧死,竭其愚情。自知言不足彩,以示蟲蟻之赤心。太后覽昭之疏,深服從之。遂下詔書,令騭等各還裡宅第。
  由是,益嘉昭譽。昭疾,乃作《女誡內助》之訓七篇,以示諸女。辭曰: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餘寵,賴母師之訓典。年方十四,執箕掃於曹氏,於今四十餘載矣。戰戰兢兢,常懼黜辱,以增父母之羞,以益中外之累。夙夜敂心,勤不告勞。而今而後,乃在免耳。吾性疏頑,教導無素。恒恐子谷負辱清朝,聖恩橫加猥賜金紫,實非鄙人庶幾所望也。男能自謀矣,吾不復為憂也。但傷諸女,方當適人。而不漸訓,不聞婦禮。懼失容他門,取恥宗族。吾今疾沉滯,性命無常。念汝曹如此,每用惆悵。因作《女誡》七章,願諸女各寫一通。庶有補益,稗助汝身矣,其勖勉之。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臥之牀下,弄之瓦磚,而齋示告焉。臥之牀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磚,明其習勞主執勤也。齋告先君,明其當敬主繼祭祀也。三者蓋女之常道,禮法之典教矣。謙讓恭敬,先人後己,有善莫名,有惡莫辭。
  忍辱含垢,常若畏懼。是謂卑弱下人也。晚寢早作,勿憚夙夜。
  執務私事,不辭劇易。所作必成,手跡整理,是謂執勤也。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靜自守,無好戲笑。潔齊酒食,以供祖宗,是謂繼祭祀也。三者苟失之,何名稱之可聞,黜辱之可遠哉。
  夫婦第二:夫婦之道,參配陰陽,通達神明。信天地之私義,人倫之大節也。是以禮貴男女之際,詩著關睢之義。由斯言之,不可不重也。夫不賢,則無以御婦。婦不賢,則無以事夫。夫不御婦,則威儀失缺。婦不事夫。則義理墮廢。方斯二者,其用一也。察今之君子,徒知妻婦之不可不御,威義之不可不整,故訓其男檢以傳書。殊不知,夫主之不可不事,禮義之不可不存也。但教男而不教女,不亦蔽於彼此之數乎!獨瘛罰骸鞍慫曄冀討■椋■■宥■劣諮■!迸■啦豢梢來艘暈■蛟鍘?
  敬慎第三:陰陽殊性,男女異行。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故鄙諺有云「生男如狼,猶恐其尩。生女如鼠,猶恐其虎。」然則修身莫若敬,避強莫若順。
  故曰「敬順之道,婦之大禮也」。夫敬非他,持久之謂也。夫順非他,寬裕之謂也。持久者,知止足也。寬裕者,尚恭下也。
  夫婦之好,終身不離。房室周旋,遂生媟黷。媟黷既生,語言過矣。語言既過,縱恣必作。縱恣既作,則侮夫之心生矣。此由於不知止足者也。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爭,曲者不敢不訟。爭訟既施,則有忿怒之事矣。此由於不尚恭下者也。侮夫不節,譴呵從之。忿怒不止,楚撻從之。夫為夫婦者,義以和親,恩以好合。楚撻既行,何義之存?譴呵既宣,何恩之有?恩義既廢,夫婦離矣。
  婦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夫雲婦德,不必才明絕異也。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婦容,不必顏色美麗也。婦功,不必工巧過人也。清閒貞靜,守節整齊。行已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擇賢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後言,不厭於人,是謂婦言。興浣塵穢,服飾鮮潔。沐浴以時,身不垢辱,是謂婦客。專心紡織,不好戲笑。
  潔齊酒食,以待賓客,是謂婦功。此四者,女人之大德,而不可乏之者也。然為之甚易,惟在以心耳。古人有言:「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此之謂也。
  專心第五:《禮》: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離。行違神祗,天則罰之。禮義有愆,夫則薄之。故《女憲》曰「得意一人,是謂永畢。失意一人,是謂永訖。」由斯言之,夫不可不求其心。然所求者,亦非謂佞媚苟親也。固莫若專心正色,禮義居潔。耳無涂聽,目無邪視。出無冶容,入無廢飾。無聚會群輩,無看視門戶。此則謂專心正色矣。若夫動靜輕脫,視聽狹輸。入則亂發壞形,出則窈窕作態。說所不當道,觀所不當視,此謂不能專心正色矣。
  曲從第六:夫得意一人,是謂永畢。失意一人,是謂水訖,欲人定志專心之言也。舅姑之心,豈當可失哉!物有以恩自離者,亦有以義自破者也。夫雖雲愛,舅姑雲非。此所謂以義自破者也。然則舅姑之心奈何?固莫尚於曲從。姑雲不爾,而足固宜從令。姑云爾而非,猶宜順命,勿得違戾是非,爭分曲直。
  此所謂曲從矣。故《女憲》曰「婦如影響焉,不可傷和。」
  叔妹第七:婦人之得意於夫,舅姑之愛已也。舅姑之愛已,由叔妹之譽已也。由此言之,我臧否譽毀,一由叔妹,叔妹復不可失也。皆莫知叔妹之不可失,而不能和之以求親其蔽也哉。
  自非聖人,鮮能無過,故顏子貴於能改,仲尼嘉其不貳,而況婦人者也。雖賢女之行,聰哲之性,其能備乎?故室人和則謗掩,內外離則惡揚,此必然之形勢。《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此之謂也。夫嫂妹者,體敵而尊,恩疏而義親。若淑媛謙順之人,則能依義以篤好,崇恩以結援。使微美顯變而瑕過隱塞,舅姑矜喜,而夫主嘉主。
  聲譽耀於邑鄰,勿乖義驕盈。驕盈既施,何和之有。恩義既乖,何譽之臻。是以美隱而過宣,姑忿而夫慍。毀譽布於中外,恥辱集於厥身。進增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斯乃榮辱之本,而顯否之基也。可不慎哉!然則求叔妹之心,固莫尚於謙順矣。
  謙則德之柄,順則婦之謂也。著罷,令諸女近侍習讀,昭為逐一分解,甚是明白。馬融聞而喜之,亦令妻女從習。
  四年春月,昭卒,壽年七十。太后親被素服,舉哀甚切。
  即使北軍五校,載喪出葬。傳旨為立祠堂,永享春秋祭祀。後傳稱昭為烈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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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詡出朝歌民政治 閻臨攝職國臣荒

  卻說朝歌群賊寧季等數千餘人,並起擾掠,劫害良民,攻殺長吏,屯聚連年,州縣不能禁捕。時河南諸郡太守各使詣京上章,請發兵拒。帝聞大驚,急問太后曰:「今朝歌賊叛,搖動郡州。奈我將寡兵衰,不能上陣禦敵,將如之何?」太后曰:「既然如此,宜速出兵,莫使民遭塗炭。可復征鄧騭為師,監軍往伐,方可破之。」帝遂下詔,遣使復征鄧騭。
  使領敕勒騎,逕至其門,下馬令人報知。騭出迎接,邀入禮坐,令設宴相待。騭於席間問曰:「使者何事?」答曰:「為朝歌賊反,無人堪任,太后娘娘特徵大人往收復之,願大人急赴無拒。」騭聞言,暗思:「虞詡原相觸忤,惡無可奈,遂乘隙以譖陷之。」即日同使入朝見太后,奏曰:「臣舉一將,可鎮服之。」太后曰:「何將?」騭曰:「見任中郎虞詡,文武兼備,有牧民御眾之才。非此臣,莫可任也。願陛下詳察。
  」太后准奏,遂傳旨封詡為朝歌長,與兵三萬,出鎮群賊。
  虞詡領敕將行,故舊親戚皆送弔之。詡笑曰:「事不避難,臣之職也。不遇盤根錯節,無以別利器,此乃吾立功之時,何懼之有?」言訖,遂別上馬。前行數日,至縣升堂而坐。召諸將入廳吩咐,令設三科,以募求壯士。有能攻劫者為上,傷人偷盜者次之,不事家業者為下。眾各遵命去訖。是日,收納百數餘人。詡令設宴饗會,悉赦其罪。詡謂眾曰:「汝等投入賊中,詐降順服,至夜放火燒劫其寨。吾伏兵外應,破除此賊,保封重用。」眾皆遵諾而去。
  卻說寧季等正聚群賊議論進攻之事,忽人報曰:「寨外有投軍者,久立伺候,未敢擅入,乞大王發令。」季令召至。眾皆隨入,跪伏帳下。季問曰:「汝等何方軍人?答報名姓。」
  答曰:「吾等本省人也。小人姓李名丹鳳,餘各載冊,乞大王姑納為用。」季令俱為帳外步卒,巡哨轅門。鳳等應諾而出。
  與眾議曰:「準備今晚接應。」至夜二更,詡領眾軍披掛上馬,出至其寨,分兵圍祝鳳等知至,即入寧季及諸軍帳外,舉營放火。炮響一聲,詡軍齊殺入寨,驚起群賊,各各奔竄,不識東西。詡等攪撞混殺,金鼓連天。寧季急望東出,逢詡當頭截祝約戰五合,季敗回急走,引眾軍拼死撞出。虞詡卒兵趕上,大殺一陣,斬首數百級,獲其輜重,不可勝數。詡遂收軍入城安歇。窗士有詩攢曰:將軍威武振朝歌,猶勝征南馬伏波。
  殺氣寒雲昏戰地,丹心烈日照山河。
  馬前不有書生諫,月下應知賊虜摩。
  可笑當時權鄧鴛,空謀虛望白雲過。
  卻說寧季走至鳳凰岡上,豎起高旗,招聚眾兵,復相擾害。
  日間交替入城,窺聽消息。夜間聚屯結寨,劫掠良民。詡知,乃召貧民能縫衣者至,謂曰:「汝等潛往賊內,傭作衣裳,以紅彩之線縫其據下為號,後重賞賜。」縫者領命,即往賊內叫作衣裳。賊聽,皆爭為服。縫者遂依詡計,悉為攣彩於下。次日,回縣報知所事。詡大喜,賞其白銀十兩,縫者拜謝而出。詡遂令軍遍街巡察,凡賊人市者,悉認擒之。由是,賊皆駭散,咸稱其明,朝歌縣界悉收平服。
  太后聞知,歎曰:「詡誠有將帥之才,安民之略。」遂遣使持節,升為武都太守。
  使者至,令人報知。詡急整衣接詔。宣罷,著使回朝。次日,領軍之任。行至陳倉崤谷,忽聽坡後炮響一聲,羌虜數千踴出,當頭截祝寧季衝過。詡即停軍不進,而令卒宣言上書,請取救兵,待到則發。羌虜聞言,即退兵散旁縣而去。詡因其兵散,催軍偷進。日夜兼行數百餘里,令吏士各作兩灶,日增倍之。使羌聞之,不敢追逼。
  或問曰:「昔孫臏減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過三十里,以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餘里,何也?」詡曰:「羌虜眾多,吾兵寡少。徐行則易為所及,速進則彼所不測。虜見吾灶日增,必謂郡兵來迎眾多,行速必憚追我。孫臏見弱,吾今示強,勢有不可同也。何是言哉!」於是虜皆震恐,莫敢加兵近迫。數日,詡至武都,州縣官吏各持羊酒迎賀。詡俱不受,滿城百姓咸稱其清。次日,遣使至京,上表奏聞捷略。表曰:覆載之間,生民總總。有君則安,無主則亂,天命有德,歷世相傳。而順天者存,逆天者亡。所以運有長短,國有興衰,此古今之明鑒也。欽惟皇太后陛下,天錫神智,德合乾坤。四海沾恩,萬方蒙化。故能豫制於萬全,是以功成於莫測。近日朝歌遺孽崛起騷州,不肯歸德。陛下僱命臣率馬步兵卒追討,臣竭力平服。境界既清,人門共樂,復加職武都。臣即就任緣道,經崤谷而路阻羌胡。臣故宣言請救,虜騎聞氣膽寒。增灶厲兵,威揚萬里。日夜兼行數百,以避不虞。晨昏運策示強,用喪羌胡之魄,遂致身寧,撫綏黎庶。是皆陛下聖德神威,恩沾四表,不費寸兵之勞,卒收其效聞。臣本無禦侮之才,過受閫外之寄,仰奉神算,幸底成功。尚祈宣佈皇仁,輯安於眾,邊庭無警,萬方仰中國之遵,華夏奠安,兆庶享承平之福。
  太后覽表,深納嘉之。顧謂群臣曰:「羌胡之禍中國,其來久矣。歷觀前代,受其疲敝,道其困辱,深有可恥。今群虜一定,豈獨國家無夷狄之憂,實天下生民之福也!」眾臣皆頓首稱賀。遂令光祿寺大開宴會群臣。次日,悉入朝謝恩。八月,皇太后鄧氏崩,壽六十二,葬於慎陵山。
  卻說安少辨聰明,故鄧太后立之。及長,多不相得。而乳母王聖見太后久不歸政,慮有廢置,常與中黃門鄧慆慆伺候。
  其左右宮女,先有受罰者,心懷忿怒。今見鄧後崩世,乃於帝前誣言告曰:「鄧後娘娘在日,暗與鄧悝、鄧弘、鄧慆及尚書鄧訪,欲謀害陛下,復立平原王德為君。臣等欲告陛下,奈其貴寵,禁不敢言。願陛下聖明詳察,遠斥奸臣,以為後世法。
  」
  帝聞大怒,急令有司上奏,言悝等大逆不道,傳旨廢隴西平候廣宗、葉侯廣德、西華侯忠陽、安侯珍都、鄉侯甫德皆為庶人。以鄧騭未與通謀,但免特進,遣令就國。宗族人等,皆免官罷職歸鄉。騭等資財田宅,悉追收之。徙鄧訪及家屬流於遠郡。令郡縣官吏逼迫廣宗及忠等皆自殺死。又徙封騭為羅侯。
  於是,騭與子鳳並不食而死。騭從弟豹為河南尹,遵為度遼將軍舞陽侯,暢為將作大匠。知騭等廢罷而死,亦皆自殺。惟廣德兄弟,以母閻氏為後,得留京師。時大司農朱寵,痛騭無罪遇禍,乃為肉袒輿櫬,上疏追訟。疏曰:伏維和熹皇后,聖善之德,為漢文母。兄弟忠孝,同心憂國。宗廟有主,王室是賴。功成身退,護國遜位。歷世外戚,無與為比。當賜福善履謙之祐,而橫為宮人單辭所陷。利口傾險,反亂國家。罪無申證,獄不訊鞫。致鄧騭等罹此酷濫,一門七人並不以命。屍骸流離,怨魄不返。逆天感人,士卒喪氣。
  陛下宜收還家次,寵樹遺孤,奉承血祀,以謝亡靈。臣寵冒犯,戰慄天庭。
  由是,眾士大夫俱為騭稱枉罪。帝意頗悟,乃發州郡護騭之屍,還葬洛陽北芒舊塋。滿朝公卿,會其喪者,莫不為之悲泣。詔遣使者為立祠廟,以太牢告祀。令其諸從昆弟,皆歸京師。乙丑三月,帝崩,壽三十二。
  卻說閻氏太后,久欲專奪國政,而貪立幼主。安帝崩後,親攝臨朝,召弟閻顯入宮,議曰:「國家大事,不可久荒無主。
  奈太子庸弱,難當國政。吾欲迎立濟北惠王之子、北鄉侯懿為嗣,可繼否乎?」顯曰:「娘娘所言,正合臣意。然國家傳位,所嗣得宜。苟非其人,則政亂易矣,豈庸常哉!今娘娘獨能深謀遠慮,是為萬世之法。」太后大喜,遂遣使者往北相迎。
  使者至,懿即赴京。太后急令安排筵宴,迎接入殿。乙醜八月,懿即皇帝位。冬十月而薨。十一月,中常侍孫程、王康等一十九人,聚於德陽殿,謀議立君之事。孫程謂曰:「太后同顯攝朝,迎立北鄉侯懿,未滿百日而薨。乃其天數然也,非人致之。且上古國家,流傳正葉,若先帝無子,庶幾可嗣。況太子寧致為王而立他人以失禮乎。且太子深明善政,誠為有德,吾欲迎而立之。諸公若何?」眾皆然諾。遂令使者往迎濟陰王保立嗣為君。
  數日,車駕臨京,文武香花接人,扶上龍牀,即皇帝位。群臣舞蹈,山呼禮畢,遂封孫程、王康等一十九人,皆為列侯。
  詔下收捕閻顯、王岳,當殿處斬。徙遷太后閻氏於離宮,不聞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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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強乘入朝辭懦主 埋輪當道劾奸臣

  卻說楊倫為安帝崩世,奔喪號泣闕下,不絕悲聲。閻太后聞而怒之,以其專權擅政,故抵罪於獄。順帝即位,知倫被陷,詔下免刑,留行喪事於恭陵,服闋征拜侍中郎。時邵陵縣尹任嘉,在職貪穢,因遷武威太守。有人上章奏嘉,贓罪千萬。帝怒,征還考核。凡所牽染將相大臣百有餘人。倫乃上書為其追訟,疏曰:臣聞《春秋》「誅惡及本,本誅則惡消。振裘持領,領正則毛理。」今任嘉所坐狼藉,未受事戮,狠以垢臭,改典大郡,自非案坐舉者,無以禁絕奸萌。往者湖陸令張疊、蕭令駟賢、徐州刺史劉禍等,釁機既彰,咸伏其誅。而豺狼之吏,至今不絕,豈非本舉之主,不加之罪乎!昔齊威之霸,殺奸臣五人,並及舉者,以弭謗讟。當斷不斷,黃石所戒。夫聖主所以聽庸夫匹婦之言者,猶塵加高岱,霧集淮海。雖未有益,不為損也。
  惟陛下留神省察,納直庸言。
  遇有司以倫言切直,辭不遜順。下之尚書入殿宣奏,言倫探知其事,不宜坐罪,並訟書呈上於帝。帝覽書,詔下,以倫數進忠言,特原之,免嘉刑罪,罷歸田裡。由是朝廷莫不稱倫之善。一日,帝思南陽逸士樊英,遣使齎策書征之。時樊英少受業三輔,習京氏《易圖》,兼明五經之義,名著海內,隱於壺山之陽。受業者四方而至,州郡前後禮請不應。公卿舉賢良方正有道,皆不行。初,安帝聞其賢名,征之不就。嘗有暴風從西方起,英謂學者曰:「成都市上火起甚盛。」言罷,含水一口,向西方而噴,曰:「以此救之。」眾乃寫下日時,記其果否。後數日,有從蜀都來者,皆曰是日大火,忽有黑雲從東而起,須臾大雨降下,火遂得滅。於是天下咸稱其神。
  一日,正與諸儒講議經略,忽人報曰:「朝廷遣使來至。
  」英遂出案交拜。禮畢,延坐於上,問曰:「大人此來何意?
  」使者即將策書度與英接覽畢,謂曰:「聖上錯矣!求士安邦,必須雄才明智之士。吾乃一村庸耳,豈足是責?」使者答曰:「主思賢士高名,先帝未能屈下,心懷繾綣,不能自已。故遣小使來迎,匡扶國政,願賢士早赴無拒。」英固辭不下,乃托疾篤以拒之。
  使者遂回入朝見帝,具奏所事。帝乃下詔州郡,令切責之。
  英不得已而赴。及到京,稱病不起。故強乘輿入殿見帝,猶不肯屈。帝怒,謂英曰:「朕能生君,能殺君,能貴君,能賤君,能富君,能貧君。何以慢朕命之甚耶?」英曰:「臣受命於天,生盡其命,天也。死不得其命,亦天也。陛下焉能生臣?焉能殺臣?臣見暴君如見仇仇,立其朝猶不肯,何得而貴乎?雖在布衣之列,環堵之中,晏然自得,不易萬乘之尊,又何得而賤乎?陛下焉能貴臣?焉能賤臣?臣非禮之祿,雖萬鐘不受。若申其志,雖簞食不厭。陛下焉能富臣?焉能貧臣?」帝曰:「季齊朕終不能下汝耶。」遂敬其名而使出就太醫,養疾,月致羊酒以待。數日,帝令設壇席,使尚書奉引賜幾杖,待以師傅之禮,延問得失。英不敢辭,遂拜五宮中郎。
  英初被詔命,眾皆以為必不降志。南郡王逸素與英善,因與其書,多引古譬喻,勸使就聘。及後應對,又無奇策,談者以為失望。時河南張楷與英俱征,既就而謂英曰:「天下有二道,出與處也。吾前以子之出,能輔是君也,濟斯民也。而子始以不貲之身,怒萬乘之主。及其享受爵祿,又不聞匡救之術,則進退無所據矣。」英不答。朝廷以其善術,每有災異,帝輒召問變復之效。英所對言,多有效驗。由是,益深愛之。
  帝又聞廣漢楊厚、江夏黃瓊之賢,亦下詔征。厚即隨使至京,入朝見帝。札畢,厚預陳漢三百五十年之厄,有以為戒。
  帝善,即拜厚為議郎,厚謝恩出。
  黃瓊將至,時翰林博士李邰之子李固,少辯好學,常改易姓名,杖策驅驢,負芨從師。不遠千里,究竟墳籍,為世大儒。
  每到太學,密入公府,定省父母,不令同業諸生知其為邰子也。
  原與黃瓊相善,知瓊就聘,乃作書以遺之。書曰:君子謂伯夷隘,柳下惠不恭。不夷不惠,可否之間,聖賢居身之所珍也。誠欲遂枕山棲谷,擬跡巢由,斯亦可矣。若當輔政濟民,今其時也。自生民以來,善政少而亂俗多,必待堯舜之君。此為士行其志,終無時矣。嘗聞《語》曰「嶢嶢者易缺,皎皎者易污。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近樊英被征,初至朝廷,設壇席猶待神明。雖大異,而言行所守,亦無所缺而毀謗布流。應時折減者,豈非觀聽望深,聲名大盛乎?是故,俗論皆言處士,純盜虛聲,願先生弘此遠謨,令眾人仰服,一雪此言爾。
  瓊覽書,微微而笑,乃藏入於袖,同使入朝見帝。拜畢,亦授議郎之職。後復遷為尚書僕射。次日,順帝設朝,文武拜畢,瓊出班奏曰:「陛下即位已數年矣,不可久曠內事。可選有德者立為皇后,以正諸姬。」帝准奏,下詔以貴人梁氏為皇后。忽尚書左雄上疏,奏言吏治,曰:昔宣帝以為吏數變易,則下不安業。久於其事,則民服教化,其有政治者,輒以璽書封勉厲,增秩賜金。公卿缺則以次用之,是以吏稱其職,民安其業。漢世良吏,於茲為盛。今典城百里,轉動無常。各懷一切,莫慮長久。臣愚以為,守相長吏惠和有顯效者,可就增秩,勿移徙。
  帝感其言,復申無故去官之禁。而宦官不便,終不能行。
  雄又上言:
  孔子曰:「四十而不惑,禮稱強仕。」請自今孝廉年不滿四十,不得察舉。陛下不可以此而論。若有茂才異行,如顏淵、子奇者,不荊年齒,而可舉之。
  帝聞奏,深納其言。
  時廣陵太守所舉孝廉徐淑,年未四十。有台郎官以雄之言詰之。淑曰:「詔書言『有如顏淵、子奇者,不拘年齒』。是故本郡以吾充垂,即不能屈。」左雄詰之曰:「昔顏回聞一知十,爾能知幾耶?」淑無以對。雄遂上殿,具奏所事。帝傳旨罷淑不用,以雄公直精明,能審竅真偽,決志行之。以胡廣出為濟陰太守,與諸郡十數餘人,皆坐「謬舉勉黜」。惟考實汝南陳蕃、穎川季膺、下邳陳球等三十餘人,得拜郎中,餘下悉無可齲自是,郡守皆畏栗,莫敢輕舉人才。次日,帝引公卿所舉敦樸之士,於洛陽宣德亭,使之對策。
  李固出班對曰:「陛下之有尚書,猶天之有北斗也。鬥為天之喉舌,尚書亦為陛下喉舌。北斗斟酌元氣,運乎四時。尚書出納王命,賦平四海。所以權尊事重,責之所歸。宜審擇其人,以毗聖政。」帝甚然之,即罷還朝,擢升固為泰山太守,梁商為大將軍。各謝恩出。數月,梁商,以梁冀為大將軍。
  八月,帝遣杜翌、周舉、周翌、馮美、欒巴、張綱、郭遵、劉班分行州郡。入使受命,各出之任。惟張綱行至洛陽都亭,思念國家權任俱入梁氏之手,貪暴恣虐,疾侮賢能。忽然恨起,乃將所乘車輪令卒埋於亭下,歎曰:「豺狼當道,安問狐狸!
  」言罷,即行。
  至任數日,遣人劾奏大將軍梁冀及河南尹不疑,以主外戚,蒙恩貴顯,勢壓朝廷,而轉貪饕,縱恣無極,疾害忠良,謹條其欺君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齒者也。書御京師,公卿莫不震薨,咸羨綱直。時梁氏皇后貴寵方盛,諸梁姻族,佈滿朝廷。帝雖知綱直言,而亦不能用也。
  卻說廣陵群賊張嬰等,聚黨相叛,寇亂州郡,擾掠民財。
  楊徐間積十餘年,二千石不能制服。帝聞,急詔梁冀商議。時冀恨張綱無由計害,因奏帝曰:「廣陵賊勢盛大,非其人難以服之。臣舉一將,立便成功。」帝曰:「卿舉何將?」冀曰:「見任曹州郡守張綱是也。有鬼神不測之機,萬夫不敢近之勢。
  非此將,莫能使也。陛下可遷張綱為廣陵太守,鎮納賊兵。庶使百姓安寧,國家優樂。願陛下聖鑒。」帝聞奏,大喜,曰:「卿言正合朕意。」遂遣使往征綱還。使者領敕上馬而去。
  卻說張綱正在公堂理事,忽小軍報曰:「朝廷遣使來至,久待府外,未敢擅入。請太守傳令。」綱聞,忽整冠帶出府迎接。邀入後堂禮坐,問曰:「愚無分善可悉,何郡公屈駕降而顧寒乎?」使曰:「聖上念君賢德,久未高遷,故遣小使召駕還朝,同匡國政。願君早赴無拒。」綱大喜,設宴相待。次日天曉,眾卒擺道,二人上馬還朝。
  數日而至,入殿見帝。山呼禮畢,帝謂綱曰:「朕聞廣陵賊叛,無將可行,故特召卿往伐,以絕黎庶之災。願勿憚勞,早安朕望。」綱曰:「臣食君祿,須盡死忠。但無孫、呂之謀,蕭、韓之策。今國既遇難,豈敢自逸而憚勞哉?臣即願往。」
  帝大喜,遂與精兵五萬,親送上馬出行。綱曰:「臣聞柔能勝剛,弱能勝強。《孟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臣雖無識,亦可濟時。可令是眾而騷動民哉!今願單車而往。」
  帝歎曰:「前有太守出師者,多請騎兵。今綱獨幾於勝,真丈夫也!」遂親送於午門之外,分別而去。帝亦還宮。
  卻說張綱自引數十吏士,趲步前行,數日方至。身無寸刃,逕詣嬰壁壘門。嬰聞大驚,急走閉壘。綱於門外罷遣吏兵,獨留所親者數十餘人,以書喻嬰,請與相見。嬰見綱書至,誠無偽,乃出拜謁,邀入帳下。延至上坐,綱譬之曰:「前後二千石,多肆貪暴,故致公等懷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為之者一人,非義也。今主上仁聖,欲以文德服叛,故遣區區以爵祿相榮,不顯以刑罰相加。今誠轉禍為福之時也。」嬰聞而泣曰:「荒裔愚民,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復相聚偷生。
  若魚游釜中,則不可久,且以喘息須臾間耳!今聞明府之詞,乃嬰等更生之辰也。」遂分別還營。
  次日,嬰召諸將謂曰:「今漢主敕遣張綱,以德歸吾,並未以兵加迫。真所謂仁聖之君也。吾等莫若早順,享受封榮,免黎民之塗炭,士卒之苦勞。汝等若何?」眾將聞言,皆願誠服。嬰大喜,遂與所部萬有餘人,造詣綱門請降。綱大喜,急下迎入。令卒大開筵會,宴勞其軍。後人有詩以贊綱曰:玉驄單轡出神京,不用貔貅百萬兵。
  到處重宣勤恤意,坐令民庶樂昇平。
  是日宴罷,綱即遣使回京,具奏所事。帝大喜,即令來使持節回郡,拜授綱為大將軍之職,並賞軍銀二百餘兩。八月,帝崩於後宮。太子炳即皇帝位,年二歲。梁太后抱之臨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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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埋金貴德傾京市 切齒忠言喪佞臣

  八月帝崩,無嗣,太后遣使征渤海孝王鴻之子纘,即皇帝位。
  時廣漢新都一人,姓郭名肫,字少林。嘗詣京師,於空舍中見一書生疾困,愍而視之,謂腕曰:「我當到洛陽,而被此病,命在須臾。腰下帶有黃金十斤,願贈與君。吾死後,乞與埋葬骸骨。」腕未及問其姓名,遂絕而死。腕即賣金一斤,買棺為葬。餘金悉置於棺下,不使人知。
  復歸數年,縣宰見腕大度,以為亭長。腕初到日,忽有大馬一匹走入亭中而止。須臾大風,又飄繡被一條,復墮肫前。
  肫即言之於縣,縣以賜肫。後乘馬到雒陽縣,馬遂奔走,引肫入至他家。主人見之,喜曰:「今盜獸出矣。」僱問訖馬所由。
  肫具訴說其狀,並得繡被之事。主人聽罷,悵然良久,乃曰:「馬與繡被,大風飄攝,吾謂亡矣。君何陰德,而致此二物耶?
  」肫曰:「吾因往京,路逢空舍,中有一書生病困於內,聲號慘切。吾遂近視問之,其書生即將黃金十斤出度於吾,言彼死後,代為安葬。未問姓名而死。吾只賣金一斤,買棺為葬。餘金悉藏棺下,未動分毫。」主人曰:「書生何如面貌?」肫言如此形像。主人大驚,泣曰:「是我子也,姓金名彥,前往京師,不知所在。何勞君力葬之?大恩久未得報,故天以此彰君之德耳,豈庸常哉!」肫聽所言,悉以馬、被還之。彥父不齲又厚以金帛酬謝,肫辭讓而去。後彥父為州從事,因告新都縣令,假肫休息數日,與俱取彥之喪。縣令許之,彥父遂同肫往遷取彥喪。餘金果悉存下。由是肫名傾動京師。
  李固聞其賢德,遂舉薦之。次日入朝,奏知太后。太后准奏,詔除肫為郡縣令。腕被詔命,即馳登任。道經嫠亭,天晚入宿。亭長告曰:「亭內常有妖鬼出現,數殺過客,大人不可宿也。」肫曰:「妖勝凶邪,德除不祥,何鬼之避。」即止入宿。吩咐卒吏各退就宿,肫獨一人坐於正亭,明燭觀書。
  至夜二更,聞有女子稱冤之聲。肫厲言曰:「有何枉狀?
  當前理訴。」女子曰:「身無衣蔽,不敢進言。」肫即投衣與之穿上。女子跪前訴曰:「妾夫為涪令之官,過宿此亭,被亭長無狀謀殺妾家十數餘口,埋於樵樓之側,悉盜妾家財貨,冤屈無伸。今幸青天下降,明燭萬方。願大人恩濟矜憐,照臨覆蔽。妾雖泉下,當結草以相酬矣。」肫曰:「亭長何姓名也?
  」女子曰:「即今門下游徼是也。」肫曰:「既然如是,汝又何故數殺過客?」女子曰:「妾因不得白日自訴,每夜入此陳客。客輒眠不聽分解,妾故憤恨殺之也。」肫曰:「吾當為汝理冤,再勿復害良善,而增怨惡。」女子聽言,叩頭謝恩,解衣於地,忽然不見。
  次日天曉,肫召游徼詰問。徼具服罪,肫即收徼,及同謀十數餘人悉係下獄。遣吏發其屍骸,送歸鄉里。於是亭遂清安,而民稱其德。
  三月,質帝登位,聞肫異政,遂遣使持節,拜為廣陵太守。
  使者即往而去。是時四月,帝令郡國舉明經者,俱詣太學講釋精義。是日旨下,文武悉赴。
  時涿郡安平一人,姓崔名琦,字子瑋。文章博覽,貫徹古今。初舉孝廉,為河南尹。後遷議郎之職。在學與眾講辯,甚是明決,諸儒莫能及。自是遊學日益增盛,至二萬餘人。皇舅大將軍梁冀,聞琦善才,請與結交。琦至府,參見禮畢。冀即延於書館,每日與談經義。冀素行多不依軌。琦數引古今成敗之事,以戒之。冀不能受,琦乃作外戚之辭以箴之。遠稽唐虞三代興衰之由,近述列國喪亡之故,辭極詳明剴切。第逆耳之言,冀終不能受也。辭曰:赫赫外戚,華寵煌煌。昔在帝舜,德降英皇。周興三母,有莘崇湯。宣王晏起,姜後脫簪。齊桓好樂,衛姬不音。皆輔主以禮,扶君以仁。達才進善,以義濟身。爰暨末葉,漸至頹虧。貫魚不敘,九御差池。晉國之難,禍起於驪。惟家之索,牝雞之展。專權擅愛,顯已蔽人。陵長間舊,把剝至親。並後匹嫡,淫女斃陳。匪賢是尚,番為司徒。荷爵負乘,彩名都向。
  詩人是刺,得用不忱。暴辛惑婦,拒諫自孤。蝠蛇其心,縱毒不辜。諸父是殺,孕子是刳。天怒地忿,人謀鬼圖。甲予昧爽,身首分離。初為天子,後為人螭。非但耽色,母后尤然。不相率以禮,而竟獎以權。先笑後號,卒辱以殘。家國泯絕,宗廟燒燔。妹嬉喪夏,褒姒斃周。妲已亡殷,趙靈沙丘。戚姬人豕,呂宗以敗。陳后作巫,卒死於外。霍欲鴆子,身乃罹廢。故曰:無謂我貴,大將爾擢。無恃常好,色有歇微。無怙常幸,愛有陵遲。無曰我能,天人爾違。患生不德,福有順機。日不常中,月盈有虧。履道者固,優勢者危。微臣司戚,敢告在斯。
  梁冀見之,呼琦問曰:「百官於內,各有司存。天下云云,豈獨吾人之尤,君激刺之過乎?」琦曰:「昔管仲相齊,樂聞譏諫之言;蕭何佐漢,乃設書過之吏。今將軍累世台輔,任齊伊公,而德政未聞。黎民塗炭,不能結納貞良,以救禍敗。反欲鉗塞士口,杜蔽主聽。將使玄黃改色,馬鹿易形乎?」冀怒,無所言對,即遣琦出,除為臨濟長。琦懼不敢之任,乃解下印綬,辭歸而去。後人有詩曰:忠言誠切齒,觸動虎狼威。
  不敢沾榮顯,逡巡解印歸。
  卻說梁冀見琦切齒之言,心懷忿恨。一日,升堂悶坐,思欲害之。乃召帳下小軍王班,至廳謂曰:「吾有事託汝乾之,汝意若何?」班曰:「將軍有何使令?小人效死願往。」冀曰:「為崔琦無知,欺侮上意,辭官歸裡,宴享高歌。特令汝為刺客,陰害其命。倘獲成功,保加重用。」班曰:「久蒙將軍厚恩,未能得報。今欲殺崔琦,雖死前行。」冀聞大喜,遂親把酒,送出郭外分別。班即扮裝一客,腰藏短劍,趨步前行。數日方至。見琦耕於陌上,懷書一卷,息輒偃而詠讀。班哀其志,乃以實告琦曰:「梁冀將軍恨君激切之言,遣吾暗行殺害。今見君賢智,情懷不忍。君可急自逃避,吾亦以此亡矣。」言訖,拔劍自刎而死。琦見大驚,長聲歎曰:「此真烈丈夫也!」忽思恐冀再害,遂遁而去。冀後令人竟捕殺之。
  卻說質帝聰明辨慧,能察姦非。知冀素行不律,疾害賢能,陰捕崔琦刺殺。一日,朝會文武拜畢,帝目視冀曰:「此跋扈將軍也。」朝罷,眾臣各退。梁冀歸府獨坐,忿恨帝言己惡,甚痛惡之。遂令左右置毒煮於餅中。次日早朝,冀獨上殿,跪而進之。帝食未將半時,不能言。時眾公卿李固等知冀毒害,欲以水進救之。梁冀斬之不與。帝苦煩甚,遂絕而崩。滿朝文武莫不矜歎。俱在冀之勢下,畏不敢言。冀遂出迎蠡吾侯志即皇帝位,時年十五歲。太后亦自臨朝攝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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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忠言觸佞含冤獄 德政清群致治平

  六月,帝以光祿勛杜喬忠直,復升為太尉。時朝自李固之廢,內外喪氣,群臣側足而立,莫敢為敵。惟喬正色無所回撓。
  由是,朝野皆倚望焉。九月,京師地震,帝召太尉杜喬至殿,問曰:「此何異也?」對曰:「地震者,蓋為朝廷失政,天怒忿生,以降災異。我主可備香燭,追悔前過,祈降新祥。使百姓咸安,國家永固。」帝准奏,令有司整集香花,列於午門之外。自引百官臨壇親祭。帝祝曰:「大漢皇孫劉志,負天重賦,繼嗣皇帝,自新即位以來,未經善治,不知何過所及?致使地震京師,人民懼恐。願天早賜太平,撫安黎庶。」祝罷,北向而拜。須臾,南上一陣風過,地震即止。帝曰:「果爾神明不可欺也。」遂罷還宮而去。
  卻說梁冀正在府中,自歎身名顯貴,勢壓朝綱,文武公卿,莫敢與抗。惟杜喬、李固二人輒責其過,思欲誣害,以絕身尤。
  次日入朝,見粱皇太后奏曰:「國家雖正,二害尚在。若不早除,恐後悔無及。」太后問:「何二害也?」冀曰:「議郎李固,太尉杜喬,今與妖賊劉鮪交通,暗藏兵器於庫,欲叛朝廷,奪謀社稷,乞陛下聖鑒。」太后素知喬、固之忠,不從非諛之謗,遂面叱梁冀,拂袖還宮。冀見太后忽拒,大慚而退。回府悶坐,妻問不答。乃自思曰:「是吾錯矣!國家權柄俱係吾掌,又且帝庸弱,群臣英敢聲言。生死由於我手,何待詔乎?」遂傳令收固下獄,逼係而死。後人讀史歎曰:讀罷遺編恨未伸,奸臣自古害忠臣。
  九重日月朝昏霧,萬里江山晝掩塵。
  黃葉空祠棲息鳥,青山高塚臥麒麟。
  夕陽西下猿啼處,花落寒塘野寺春。
  次日,冀使人脅逼杜喬,曰:「早從自死,妻、子可全。
  若有拒辭,誅夷九族。」喬聞,大罵:「欺天逆賊,不思食漢重爵,貴顯朝廷,返毒弒君,而擅專權柄。今尚貪未足,欲侵劉氏江山,誣害忠良,欲專行事。恨不能斬除此賊,以絕漢世之患。雖泉下,亦矚目矣。」冀聞大怒,急令猛將擒喬下獄,逼係而死。後人有詩感歎:報國捐軀分所當,中興社稷漸銷亡。
  精靈充塞乾坤老,名姓傳留翰簡香。
  冤獄含愁春草碧,荒碑無字雨苔蒼。
  至今遺像丹青在,古木寒鴉送夕陽。
  帝知梁冀殘害喬、固二賢,情懷不忍,以其太后貴戚,勢滿朝廷,不敢聲言,悶坐宮中,吁嗟不已。十一月,桓帝登殿,文武拜畢,帝下詔百官,令舉獨行之才,輔參國政。尚書李膺被詔,遂將黃榜張掛各州,招納天下賢士。
  時涿郡太守舉薦本府一人,姓崔名實,有安邦濟世之才,扶危治亂之策。及合郡舉者,悉赴京師應對。惟實知君庸弱,信任權臣,犯者不誅,有罪者不坐,故欲避名遠辱,稱病不對。退居閒暇,歎論世情,乃作衰世之論一篇,名曰《正論》,辭曰:凡天下所以不治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久,俗漸敞而不悟,政治衰而不知。為天下者,自非上德,嚴之則治,寬之則亂,何以見其然也?近孝宣呈帝,簡於君人之道,審於為政之理。
  故嚴刑峻法,破奸軌之膽,天下晏如,海內清肅。算計見效,優於孝文。及元帝即位,多行寬政,卒以墮損,威權始奪,遂為漢室基墜之主。政道得失,於斯可鑒。
  昔孔子作《春秋》,褒齊桓、管仲之功。夫豈不美文武之道哉?誡達權救敝之理也。故聖人能與世推移,而俗世苦不知變。以結繩之約,復可治亂秦之緒。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圍。夫熊經鳥伸,雖延歷之術,非傷寒之理。呼吸吐納,雖度紀之道,非續骨之膏。蓋為國之法,有似治身。平則致養,疾則攻焉。夫刑罰者,治亂之藥石也。德教者,興平之梁肉也。
  夫以德教除殘,是以梁肉治疾也。以刑罰治平,是以藥石供養也。
  方今承百正之敝,值屈道之會。自數世以來,政多恩貸,馭委其轡。馬駘其御,四牡橫奔。皇路險傾,方將鉗勒鞬輈以救之。豈暇鳴和鸞,清節奏哉!昔文帝雖除肉刑,常斬右趾棄市,笞者往往致死。是文帝以嚴致平,非以寬致平也。
  論罷,遂歸隱逸,教授生徒。
  時山陽申長統嘗見其書,歎曰:「凡為人主,宜寫一通,置之坐側。」是日,帝納群臣所舉者,凡三十餘人,各授爵位。
  各皆謝恩而退。
  忽尚書李膺趨殿奏曰:「臣聞泰山瑯玡郡賊公孫舉等作叛,聚眾三萬餘人,侵州擾縣,劫庫划財。郡守軍兵連年討之不克,願陛下早發大兵,救萬民之塗炭,解士卒之倒懸。」帝准奏,詔下令李膺選擇能治劇者,監軍出伐。膺領旨,即召司徒韓韶至府。交拜禮畢,韶曰:「大人有何事見召?」膺曰:「瑯玡賊叛,騷動邊城。郡守討之數年,未能克服。聖上詔吾選舉雄才捷見者,往收滅之。吾以君韜略閒熟,智識超人,故托往羸鎮撫,君幸無拒。」韶曰:「為人臣子,當竭死忠。雖銳鋒之刺,熱鼎烹之,而不知身之有也。況小敵何可懼哉!愚但庸弱無才,今蒙聖上之命,大人之舉,敢效寸節,以表微誠,韶之願也。」膺大喜,遂與精兵三萬,出為羸縣之長。送出郭外,分別而去。
  卻說叛賊公孫舉知韶兵至,乃謂眾曰:「吾聞韓韶素行賢德,今漢為贏縣之長,撫恤良民。若再加兵攻劫,是吾不識人也。」遂戒眾軍,不許妄入贏境。
  韶至,乃令開倉以賑濟之。鬥級跪進告曰:「倉中積粟,以待本縣饑者。此乃郡流民,大人何賑之乎?」韶曰:「長活溝壑之人,而以此獲罪,使其含笑入地矣,何為不可?」眾皆稱服而退。時泰山太守素知韶名,竟無所坐。韶與同郡荀淑、鐘皓、誠實,皆嘗為縣長,所至以德政服人,時謂之穎川四長。
  贏縣自韶至後,純用德政教化。所以民歌樂業,獄無訟聲。韶之令德著聞於天下矣。後人詩贊曰:銅章墨綬映朱輪,百里花村政化明。
  民俗安和無外事,一簾香霧韻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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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貴盛一門貪愈恣 張奂風威寒虜膽

  是日,桓帝登殿,文武拜畢,李膺趨上奏曰:「臣領陛下敕命,選舉司徒韓韶,出為羸縣之長。盜賊聞其盛德,俱感罷歸。乞陛下傳旨獎敕,使後凡為臣者,竭力於公。」帝准奏,傳旨遣使賞封璽書,拜韶為大將軍之職。賜金百兩,緞匹五十。
  使者即往而去。
  卻說梁冀為帝外戚,一門前後七侯、三皇后、六貴人、二大將軍,大夫女食邑稱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餘卿、將、尹、校五十七人。惟梁冀擅專國柄,凶恣日積。秉政幾二十年,威行內外。天子拱手聽言,不得有所親與。
  時議郎邴尊,嘗以直言劾冀,冀甚懷恨。一日,召小軍黃章謂曰:「吾有一事,欲令汝乾。能建奇功,當加重用。」章曰:「將軍何事?」冀曰:「頗奈邴尊無理,謗毀上官,吾久欲絕之,恨無是人。今使汝為刺客,陰謀殺害,以復深仇。」
  章曰:「將軍既是欲行,小人願死當往。」冀大喜,密言囑托。
  章遂拜別出外。腰藏短劍,直往邴尊府去。
  至其門首,門吏問曰:「汝來何干?」章曰:「梁冀將軍差來謁見。」邴府吏曰:「邴府退公歇息,可俟升堂,入稟告謁。」章曰:「吾領機密急事,入後報說,何得阻慢上耶?」
  吏遂放入。章至後堂,潛躲於案下。至夜二更,尊獨秉燭危坐,玩取黃公三略之法。見其預料之機,條條有序,深加感愴,,不自止息。章待良久,見無人侍,遂扯藏身鋒刃,潛至其後,望尊肋下一刺。叫聲而絕。尊妻驚覺,大喊有賊。令軍急關門,遍衙搜捉。黃章見勢迫急,忙向後牆爬走。又被巡軍邏住,拖著其足,綁押送到廳跪下。
  尊妻問曰:「汝何奸賊?!素與無仇,安敢夜潛相府,刺我尊公?早依直供出,免受重刑。」章曰:「小人姓黃名章,為大將軍梁冀怨恨尊公直切奏劾其非,故使小人為刺,絕彼禍根。
  此非小人之事,乞夫人大恩,姑留殘命。」尊妻聞言,大怒,罵曰:「奸讒冀賊,欺主戕忠。吾夫素與無仇,何得行此毒害?
  雖臨泉下,與汝難休!』,言罷,放聲大哭,幾悶絕地。喝令門吏將章重責四十棍,監候對證。
  次早天曉,尊妻入朝見帝,具奏前冤。帝聞,大怒,罵曰:「欺天讒賊,不念朕以汝為外戚,官高顯貴,勢滿朝廷,專意貪殘橫肆,暗害忠良,毒弒先帝,而欺朕弱,情實難容。」遂召中常侍單超、徐璜,門令貝援,小黃門史左綰、唐衡等,至殿定計誅之。冀及妻壽聞事露發,滿朝文武悉被其害,自知不能逃過,歎曰:「天亡我也!」即日與妻皆係而死。帝降旨,令單超、徐璜等取冀錢貨及其田宅,俱追人官。超、璜等遂點百數餘人,往冀府內收檢。凡得金銀三十餘萬,獻入朝廷。帝令分錢一萬,以充王府應用。餘者悉令縣官分濟小民。及其田園以業貧者,減天下租稅之半。詔下。眾遵去訖。
  次日,超等至殿復命。帝即下詔,加封單超、徐璜、貝援、左綰、唐衡五人為縣侯,各謝恩出。稱超等謂之五侯。又封大司農黃瓊為太尉。是時新誅梁冀,天下想望異政。迨瓊首居公位,乃舉動州郡,素行貪污,至死徙者十餘人。由是,海內翕然,稱其善德。汝南范滂,少厲清節,博學雄辯。黃瓊舉為侍中。帝以其清,詔使按察冀州。帝親送出午門之外。滂登車攬轡,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帝歎曰:「范生,真賢士也!」遂別而去。滂傳令跟護吏卒,「前途不許騷擾需索民財。如違令者,即斬!
  」眾皆應諾而起。於是,凜然震肅,聲動山川。有詩為證:玉驄金轡出華京,繡豸峨冠體寵榮。
  一道風霜行處肅,動搖山嶽鬼神驚。
  數日,按臨冀州。滂考察官吏,黜賢陟否,並遣放囚徒,皆無不當。凡所至州郡,太守、邑宰有貪贓污暴者,聞其清名。
  皆望風解印,辭歸而去。於是,州縣咸稱令德,各持羊酒迎勞。
  滂視毫物不受。按遍諸州,還京復命。
  卻說尚書令陳蕃,上疏薦五處士:豫章徐稚、彭城姜肱、汝南袁閎、京兆韋著、潁川李曇等為仕。帝准奏,傳旨令使安車玄纁備禮徵聘。使者領旨,即與十數吏兵上馬而往。
  先至豫章,令人報知徐稚。急出迎接,邀入草堂禮坐。使者見稚動止奇異,言語非常,乃曰:「久聞賢士令名,果無虛譽。今愚荊會,勝撥霧看睹天,倘沐奇緣,尚容清誨。」稚曰:「吾乃山野村夫,但以耕農為志,無一識之可稱,分善之可採。
  大人何譽之過耶?今幸大人不棄微賤,屈降寒廬,使予暗室生輝,蓬門頓彩。是予正意外之幸也,豈尋常哉!但不知大人此來,有何貴諭?」使曰:「尚書陳蕃,與君素善,故知君才大德,特舉薦聖上。令予備禮,安車迎接。願君早期嘉會,無負蕃心。」稚曰:「蕃見錯矣。所舉者,要在得宜。則上不負朝廷之望,下可以慰生民之托。今愚一村庸耳,豈當是任!」竟辭不就。使者見其堅不就聘,遂辭拜畢,別往彭城而去。稚後隱居避名,不見於世。
  卻說姜肱,一日獨耕於隴上。輒怠時懷書坐於草坡詠讀。
  忽見前山一位官長,擺道而來。行將至近,肱急躲開一旁,候其車過。官長見肱手持經書,即下車騎施禮。肱曰:「敢問大人何處官長?」答曰:「吾乃朝廷欽使,欲訪姜肱一會。敢托賢君指示其宅何方?」肱曰:「前面竹林莊下,草房便是。」
  官長遂謝而去。肱見其使訪己,慌忙潛往家中,整飾衣冠出接。
  使者望見,笑曰:「君何詐乎?」肱曰:「田中踝跣,豈見長之儀。」二人大喜,攜手並入,直履草堂。施禮延之上坐,肱曰:「寒微野士,何幸屈降龍輿,增輝茅室。」使曰:「尚書陳蕃,聞君高人,故上疏天廷,舉君護國。詔令愚下卑禮相迎,乞早登車騎,以慰主上求賢之意。」肱曰:「國家梁棟,須宣盛德者為之。吾乃一山農野士,豈有安天下之志哉!」固辭不就。使者見不能下,歎息而起。肱遂送出莊前,二人拜別。使者登騎,逕往河南進發。
  前行數日,將近其地,沿途詢問袁閡之家。得牧童指引,幸至其門。閎知,托稱疾篤不起,使妻出問。使者具說所事。
  妻一一對答。是日天晚,留使歇息,置酒款待,俱以貧薄之風。
  次早,使者遂別,復往之京兆。
  卻說韋著,一日於館中間坐,乃作《夜窗吟》一律,以自舒豁。辭曰:更深坐久燭光短,人靜紅爐火初暖。朔風吹得簧篁寒,碎點霜華上銀管。攬衣拭目雁行細,梅梢月到鬆梢霽。敲冰化水澆醉腸,寫向吟窗敵寒氣。鼓鼙凍損聲不動,別院人添翠衾重。
  筆興欲挽陽和回,蝴蝶無情入春夢。朝來閒倚欄杆立,忽聽林鴉腈睛日。慇懃細讀中夜詩,一笑雲邊亂山出。歌罷,復吟詩一首:幽居瀟灑絕麈侵,獨坐庭前得趣深。
  且喜往來無俗客,一襟清思付閒吟。
  吟罷,忽人報曰:「朝廷欽使來至。」著遂整冠出接。邀入草堂施禮,尊於上坐,謂曰:「貧居俗士,何幸屈駕而增輝乎!」使曰:「朝廷不幸,佞疾釁生。自梁冀擅政以來,國綱日息,忠臣遭其毒妒,良善屈其非戕。今冀奸雖滅,而善政未陳,故此招求賢士,續挽仁風。尚書陳蕃,知公令德,上疏朝廷,舉公振治。願即隨行,慰君之望。」著曰:「吾聞古之君子,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隱非君子之所欲也。人莫己知,而道不得行。群邪共處,而害將及己。今梁冀雖滅罷除,宦貴奸貪猶盛。國領權綱,大勢已去。雖有經天緯地之才,亦莫能振之也,況愚一俗子哉!」使曰:「賢公差矣。豈不聞古人云:『治亦進,亂亦進。』今公抱經濟之才,而不能見用於世,亦枉然也。何固執之若此耶?」著曰:「唐虞治世,尚有巢由。
  今愚不仕非爵,各有所志。大人何至迫耶?」使者歎息而起。
  著送出外,二人拜別。再往穎川而去。
  卻說李曇知使將至,亦托疾篤不起。使母出對。交拜禮畢,延於上坐,問曰:「貧野孤村,何幸大人屈顧。」使者具說所事。其母答曰:「蒙恩敕聘,萬幸之至。但小兒疾篤未可知,有負大人之勞,將何如耶?」使曰:「令郎既疾,天數然也。
  何是說乎?」遂拜辭別,上馬回京。暗思:「五賢之志,無一於私。」不勝稱美。
  次日至京,入朝見帝,具奏不就之事。帝默然吁歎。又聞安陽魏桓之賢,亦遣使備禮征之。使者即往,將至,桓知不出。
  其鄉族之人皆勸之行。桓曰:「夫干祿以求進,以行其志也。
  今後宮數千,其可損乎?廄馬萬匹,其可減乎?左右權豪,其可去乎?」眾皆對曰:「不可。」桓慨然歎曰:「何桓生行死歸於諸子何哉!」遂隱遁而去。使者見其遁隱不出,即日回京復命。卻說朝廷自誅梁冀之後,權勢專歸宦官單超、徐璜、貝瑷、左綰、唐衡五侯,尤貪縱恣,傾動內外。一日,帝臨朝會,從容問於待中愛延曰:「朕何如主也?」對曰:「陛下為漢中主。
  」帝曰:「何以言之?」對曰:「尚書令陳蕃,任事則治。中常侍黃門,與政則亂。是以知陛卞可與為善,可與為非。」帝曰:「昔朱雲廷折欄檻,今侍中而稱朕過,敬聞闕矣。」遂拜為五宮中郎將。
  卻說會稽太守劉寵,為官清白,簡除煩苛,禁察良法。於是郡中大治。帝聞,征為郎將作大匠。時本郡山陰縣五、六老叟,自若耶山谷間出。聞寵遷官,敬齎百錢送寵,曰:「山谷鄙生,竊見前任太守。吏士貪污,每發擾索民間,至夜不絕。
  或犬吠竟夕,民不可安。自明府下車以來,狗不夜吠,民不見吏。愚等年老,遭值聖明,不勝萬幸。今聞明府遷任,故自扶奉相送,願鑒愚等微意。」寵曰:「吾無善政相及,何致公等勤苦饋送?吾何安受?」叟等虔告,寵即選一大錢受之,餘悉還父老。叟等拜別而去。寵至京,加為大鴻臚之職。九月,復升為司空。
  卻說南匈奴單于主,一日朝會,謂眾臣曰:「頗奈漢朝先帝不仁,吾國累受其害。切齒之仇,未能伸也。今桓帝庸弱,信任權臣,不能札賢敬士,國勢漸傾。吾欲乘釁起兵滅之,以復先帝之恨,可行否乎?」眾皆答言曰:「當行。」單于大喜,遂令左谷蠡王,點起匈奴十萬,與諸部並叛。烏桓、鮮卑等寇緣邊郡,搖動西州。司空劉寵知,急奏帝曰:「南匈奴單于,通結諸部烏桓、鮮卑等,叛已入中界。寇掠邊民,乞陛下急將何治?」帝聞大驚,顧謂寵曰:「卿何計焉?」寵曰:「自古匈奴難以善治,必須以威迫之,使有傾服。」帝曰:「然。」
  遂封張奂為北中郎將,與兵十萬,北擊匈奴。
  張奂領旨,即點三軍,披掛上馬前行。旌旗蔽日,塵土遮天。騎兵步卒,千里不絕。數日方至,立起營寨。次早,奂升軍賬,召諸將謂曰:「匈奴兵勢雖大,並無謀慮。吾等分作兩隊兵進。一隊與之攻戰,一隊劫其營寨。縱不能破滅,亦使垂手清閒,不能復戰。」眾皆曰:「將軍神算也。」遂著中郎將愛延,分兵三萬,緣山繞谷而進,不使匈奴知覺。俟其出後,即入攻劫。延遵令去訖。奂自引軍於雁門關下,排陣立戰。
  單于知漢兵至,亦與十萬匈奴分作兩陣而進。左谷蠡王當頭,單于居後。至關下,兩軍相對,張奂出馬。頭頂金練鳳尾盔,身穿絳袍銀鎖甲,手提雁翎刀,腰繫獅蠻帶,跨上追鳳赤馬,躍出陣前,大叫(羊喿)靼搦戰。左谷蠡王聞言,飛奔上馬,立於陣前,謂曰:「小將何名?敢來對敵。」奂曰:「吾乃漢王柱臣,北中郎張奂將軍是也。吾漢有何負汝?今來犯界,以討死乎?」蠡王罵曰:「狼野小將,不禁三合之戰,敢出大言。早下馬降,免遭劍死。」張奂大怒,提刀躍馬,直取谷蠡。
  二人交戰,二十餘合,不分勝敗。令卒擂鼓,掄刀再戰。
  忽人報曰:「漢將爰延舉火劫攻營寨,大王可速救。」谷蠡大驚,急回。單于收軍回救。只見滿營火發,燒燄勝空。正欲進兵,被爰延大喝一聲,當頭截祝兩軍混戰,金鼓連天。
  隨後張奂追至,首衝相擊。匈奴大敗,走者踐足,戰者棄甲丟戈。血漲河流,屍橫山積。谷蠡拼死殺開血路,救出單于去訖。免等獲其輜重、穀粟、牛馬,不勝數目。遂令鳴金收軍,入寨安歇。次日,張奂升帳,召諸將謂曰:「匈奴戰敗無食,必回本國。吾等雖勝一陣,不可以持。當乘勢攻之,以摧其氣,使不敢再加兵犯邊。」吩咐眾軍飽食,披掛上馬,分作兩隊,出寨至關下埋伏。待其經過,首尾擊殺。
  卻說左谷蠡王,保出單于,走至鬆崖坡下,高樹虜旗,召集諸部匈奴,傷折大半。單于甚憂,乃謂眾曰:「誤中小兒奸計,傷我大兵,奪我輜重,如之奈何?」谷蠡進曰:「陛下勿憂。今雖誤輸一陣,大兵未折。可回本國養蓄威銳,再作區處。
  」單于曰:「然。」遂與諸部匈奴,悉收回國。
  至雁門關下,過未將半,忽聽一聲炮響,關外漢兵齊出。
  當頭爰延截住,謂蠡曰:「叫汝王單于答話。」谷蠡怒曰:「君出臣護,將主兵行。吾主大聖,豈與小將答話!」延大怒,提刀直齲兩馬相交,共二十合,不分勝負。背後張奂伏兵又出,兩下夾攻,匈奴大敗。單于見不能逃,高聲叫曰:「漢可休兵,吾願請降!」奂遂欲罷。谷蠡不服,令卒擂鼓。又戰二十合,奂見匈奴疲倦,並力相攻。谷蠡氣戰不及,遂叫「順降,願保吾主之命!」張奂大喜,即令罷兵。顧謂單于王曰:「汝若早自省察,不至傷民損卒。奈何執迷乎?」遂令合兵入關安歇。有《西湖論》曰:漢初遭冒頓凶點,種眾強熾。高祖威加四海,而窘平城之圍。太宗政鄰刑措,不雪憤辱之恥。逮孝武亟興邊略,有志匈奴,赫然命將,戎旗星屬。侯列郊畿,火通甘泉。而猶鳴鏑揚塵,入畿內至於窮竭武力。殫用天財,曆紀歲以攘之。寇雖頗折,而漢之疲耗略相當矣!宣帝值虜庭分爭,呼韓邪來臣,乃權納懷柔。因為邊衛,罷關徼之警,息兵民之勞。龍駕帝服,鳴鐘傳鼓於清渭之下。南面而朝單于,朔易無復匹馬之蹤。四十餘年後,王莽陵篡,擾動戎夷。續以更始之亂,方夏幅裂。
  自是,單于得志,狠心復生,乘間侵佚,害流傍境。及中興之初,更通舊好。報命連屬,金幣載道。而單子驕倨益橫,內暴滋深。世祖以用事諸華,未遑沙漠之外,忍愧思難,徒報謝而已。因徒幽並之民,增邊屯之卒。及關東稍定,隴蜀以清,其猛夫悍將,莫不頓足攘手,爭言衛、霍之事。帝方厭兵,間修文政,未之許也。
  其後匈奴爭立,日逐來奔。願修呼韓之好,以御北狄之衝。
  奉藩稱臣,永為外擀。天子總覽群策,和而納焉。乃召有司開北鄙,擇肥美之地,量水草以處之。馳中郎之使,盡法度以臨之。制衣裳,備文物,加璽紱之綬,正單子之名。於是,匈奴分破,始有南北二庭焉。
  仇釁既深,互伺便隙。控弦抗戈,覘望風塵。雲屯鳥散,更相馳突。至於陷潰創傷者,靡歲或寧。而漢之塞地晏然矣。
  後亦頗為出師,並兵窮討,命竇憲、耿夔之徒,前後並進,皆用果調設奇。異道同會,究掩其窟穴。躡北追奔三千餘里,遂破龍祠,焚閼幕,枕十,桔閼氏。銘功封石,倡呼而還。若因其時勢,及其虛曠,還南虜於陰山,歸河西於內地。上申光武權宜之略,下防戎羯亂華之變。使耿國之算,不謬於當世。袁安之議,見從於後王。平易正直,若此其弘也。
  而竇憲矜三捷之效,忽經世之規,狼戾不端,專行威惠。
  送復更立北虜,反其故庭,並恩爾護,以私己福,棄蔑天公。
  坐樹大鯁,永言前載,何恨憤之深乎!
  自後經綸失方,叛服不一。其為疾毒,胡可殫言!降及後世,習為常俗。終於吞噬神鄉,丘墟帝宅。鳴呼!千里之謬,與於毫釐,可鑒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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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李膺嚴肅振朝綱 誣忠係黨冤埋獄

  次日,奂等班師,威寒胡虜。至京,入朝見帝,具奏前事。
  帝大喜,謂曰:「卿才若是,猶勝先皇之鄧、賈也。」遂加升奂為破虜大將軍,兼領總部之職。延為鎮殿大將軍,兼督護之職。二人謝恩。奂復奏曰:「匈奴單于,不能總理國事。左谷蠡王,善於致治。陛下可立谷蠡為主,單于為王。」帝不從,乃下詔遣還原職。八年,復拜李膺為司隸校尉。
  時小黃門讓弟張朔為野王令,貪殘無道,疾虐小民。畏膺威嚴勢重,逃還京師,匿於兄家合柱之中不出。膺知其狀,遂差軍卒往其府內搜捉。眾軍領命,即至讓府。遍房尋覓,並無蹤影。搜入後堂中,見一堵厚壁,乃曰:「此正合柱也。」遂探開視之,朔果藏內。拿出綁縛,押送膺府。膺謂之曰:「朝庭爵祿,亦足榮矣,何不守政治,而恣暴貪殘,勒掯小民乎?
  」朔曰:「小官有罪,願望大人恕過。自是知改,不敢再縱前非。」膺不聽,令係於獄。受辭畢,即殺之。於是,諸黃門常侍,皆鞠躬屏氣,休沐不敢出剩帝知,怪問其故。並皆叩首位曰:「畏李校尉也。」
  時朝廷綱紀日壞,而膺獨持風裁,以聲名自高。士有被容接者,名為登龍門云。帝初為蠡吾侯,受學於甘陵周福。自是,升福為尚書。時同郡為河南尹房植,與福名震當朝。鄉人為之謠曰:天下規矩房伯武,因師獲印周仲進。
  二家賓客互相譏議,遂各樹朋徒,漸成仇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黨人之議,自此始矣。汝南太守宗資,以范滂為功曹。南陽成晉,以岑晊為功曹。皆委心聽任,使之褒善,糾為肅清朝府。於是,二郡為之謠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陽宗資主書諾。南陽太守岑公孝,弘農成晉但坐嘯。
  太學諸生二萬餘人,郭泰與穎川賈彪為友。彪為其冠,與李膺、陳蕃、王暢更相褒重。學中語曰:天下模楷李元禮,不畏強御陳仲舉,天下俊秀王叔茂。
  於是,中外成風,竟以臧否相尚。由此,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貶議,屣履到門。
  賈彪嘗為新息長,小民貧困,多不養子。彪知,乃嚴為其制,與殺人同罪。時城南有盜劫害人者,北有婦人殺子者,彪出按驗,掾吏欲引南。彪怒曰:「賊寇害人,此則常理。母子相殘,逆天違道。」遂驅車北行,按致其罪。城南賊聞之,咸相驚畏,更謂曰:「彪所怒者,無非欲人為善,豈有仇隙哉!
  」遂皆面縛自首。彪大喜,謂曰:「人之養子,為先宗祀。《孟子》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汝等不務本業,專一好閒為游,而至於極。且生子不養,將後何為繼乎?」言罷,令其各歸本業,無復前非。倘再不悛,重罪不耍眾皆悅服,叩首拜謝而退。後數年間,人養子者以千計,皆曰:「此賈父之所生也。」由是,彪名唱聞天下。是時,帝知彪賢,遣使資金百兩,緞匹五十,往敕勞之。使者領命上馬而去。
  卻說河南張成,善風角占,被李膺督捉收捕於獄。一日,推占一卦,言當有赦,乃教子殺人。數日,果赦,成遂得免。
  膺知,愈發憤疾,竟按殺之。成在日係以方技交通宦官,帝亦頗訊其占。宦官恨膺殺成,乃教成弟之子牢,上書告膺等養太學遊士交結諸郡生徒,互相驅馳,共為部黨。誹訕朝廷,疑亂風俗。牢遂入朝見帝,具依宦官所告。帝大怒,乃班詔下郡國,逮捕黨人。佈告天下,使同忿疾。
  按經三府,太尉陳蕃卻之曰:「今所按者,皆海內人譽,憂國忠公之臣。此等猶將,十世宥也,豈有罪名不彰,而致收掠者乎!」不聽其命。帝聞愈怒,遂下膺等於黃門北寺獄。其辭所連及杜密、陳翔、陳實、范滂之徒二百餘人。或逃避不獲,皆懸金購募。使者四出相望。陳實曰:「吾不就獄,眾無所持。
  」乃往殿自請下獄。帝即係之。時范滂至獄,獄吏謂曰:「凡坐係者,皆祭臯陶。」滂曰:「臯陶,古之直臣。知滂無罪,將理之於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眾人見滂之言,皆遂止之。後詩歎曰:中原王氣歇山河,權宦當朝即墨阿。
  朋黨豈知譏致禍,英雄盡入綱張羅。
  陳蕃考實,李膺等枉陷,乃為上疏極諫,以訟釋之。疏曰:臣聞賢明之君,委心輔佐。亡國之主,諱聞直辭。故湯武雖聖,而興於伊呂。桀紂迷惑,亡在失人。由此言之,君為元首,臣為股肱。同體相須,共成美惡者也。
  為伏見前司隸校尉李膺,太僕杜密,太尉掾范滂等,正身無詰,死心社稷。以忠忤旨,橫加拷按。或禁錮閉隔,或死徒非所,徒塞天下之口,聾盲一世之人。與秦焚書坑儒,何以為異?昔武王克殷,表閭封墓。今陛下臨政,先誅忠賢。遇善何薄?待惡何優?
  失讒人似實,巧言如簧。使聽之者惑,視之者昏。決吉凶之效,存乎識善。成敗之機,在於察言。人君者,攝天地之政,秉四海之維。舉動不可以違聖法,進退不可以離道規。謬言出口,則亂及八方。何況髡無罪於獄,殺無辜於市乎?
  昔禹巡狩倉梧,見市殺人,下車而哭之曰:「萬方有罪,在予一人!」故其興也勃焉。又青、徐災旱,五穀損傷。民物流遷,茹菽不足。而宮女績於房掖,國用盡於羅紈。外戚私門,貪財受賄,所謂祿去宮室,政在大夫。
  昔春秋之末,周德衰微。數十年間,無復災眚者,天所棄也。天之於漢,恨恨無已。故慇懃示變,以悟陛下。除妖去孽,實在修德。臣位列台司,憂責深重,不敢屍祿惜生,坐觀成敗。
  如蒙彩錄,使身首分裂,異門而出,所不恨也。
  帝覽表,見蕃言太過切直,遂策免之不用。時黨入獄所染逮者,皆天下名賢。度遼將軍皇甫規,見其朋黨皆無辜係獄,自思亦曾舉薦,以為西川豪傑,恥不得與。次日,入朝見帝奏曰:「臣前薦故大司農張奂,是附黨也。又臣昔論輸左校時,太學生張鳳等上書訟臣,是為黨人所附也。臣宜坐之。」帝見其直,知而不問。陳蕃既受策免,滿朝公卿心寒震栗,英敢復為黨人言者。賈彪曰:「吾不西行,大禍不解。」遂乘車入洛陽,說城門校尉竇武及尚書霍諝等,使出訟之。既至,使人入報。竇武急出迎接,挽手並行。至後堂施禮,分序而坐。二人話畢闊別之情,武問彪曰:「先生此來必有奇乾?」彪曰:「愚聞朝廷信任權官,將太學朋黨及忠直之臣,無辜係獄。若此者,國政愈頹,而朝綱日息,尚何見治耶?今大人國之棟樑,帝之羽翼。大人不為訟釋,使皆抱恨黃泉,而塞絕忠言之路矣。
  」武曰:「吾亦有此意。奈帝初懷忿恨,不可癒觸其怒。俟略散息而進,則言亦聽從,而枉可釋也。」彪曰:「大人所言極當。」遂拜辭出府。武親送相別而去。
  彪又至尚書府,謁見霍諝,且將前事所告。諝亦如之。彪遂別回府去。次日,竇武入朝,上疏訟釋其枉。疏曰:臣聞士有忍死之辱,必有就事之計。故季布屈節於朱家,管仲錯於召忽。此二臣以可死而不死者,非愛身於須臾,貪命於苟活。隱其智力,顧其權略,庶幸逢時,有所為耳。卒遭高帝之成業,齊桓之興伯。遣其逃亡之行,赦其射鉤之仇。勛效傳於百世,君臣載於篇籍。假今二主紀過於纖微,則此二臣同死於犬馬,沉名於溝壑,當何由得申其補過之功乎?
  陛下即位以來,未開善政,近者奸臣張牢,造設黨議,取信陛下。遂收前司隸校尉李膺等逮考,連及數百餘人。曠年拘錄,事無數驗。臣竊見膺等,誡陛下稷禹伊呂之佐。而虛為奸臣賊子之所誣枉。願陛下留神澄省,無遺須臾之恩。令膺等有持忠入地之恨矣。
  帝覽奏及霍諝之書,怒意稍釋。使中常侍王甫下獄考辨。
  甫即就獄,見范滂等皆被枷、肘手、鎖腳,暴於階下。王甫以次辨詰曰:「君等更相拔舉,迭為辱恥如何?」滂曰:「仲尼有言『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滂欲使善善同其清,惡惡同其污。謂王政之所願聞,不悟更以為黨。古之修善,自求多福。今之修善,身陷大戮。身死之日,願埋滂於首陽山側。
  上不負皇天,下不負夷齊。」甫聞,甚矜愍之,頓為改容,乃並解桔桎。後士詩讚滂曰:耿耿忠心鐵石堅,稜稜義氣雪霜嚴。
  英雄輔國能如是,今古何人不仰瞻。
  是日,王甫入朝復奏,俱為解釋。膺等悉入謝恩。宦官懼,乃托辭請帝以天時宜赦。帝准其奏。六月,大赦天下,改元黨二百餘人,放歸田裡。書名三府,禁錮終身。次早,范滂往見霍諝,揖而不謝。或讓之曰:「滂何無禮?霍諝為汝上書,乃得赦罪。今何不謝赦殺之恩乎?」滂曰:「昔叔向不見祁奚,吾何謝焉!」滂遂歸汝南。南陽士大夫迎之者,車數千輛。鄉人殷陶、黃穆,侍衛於傍,應對賓客。滂謂陶等曰:「今子相隨,是重吾禍也。」遂辭遁還鄉里。
  卻說李文德,以膺等俱釋柱罪,賢士大夫罷歸鄉里,而朝廷無佐。乃思友人廷篤,善與相交。顧曰:「叔堅有王佐之才,奈何屈千里之足乎?」欲薦引之。篤聞,乃修書急上文德,書曰:夫道之將廢,命也。流聞乃欲相與求還東觀。來命雖罵,所未敢當。吾嘗昧爽櫛梳,坐於客堂。朝則誦羲文之《易》,虞夏之《書》。歷公旦之《典禮》,覽仲尼之《春秋》。夕則逍遙內階,詠詩南軒。百家眾氏,投間而作。洋洋乎其盈耳也;煥爛兮其溢目也;紛紛欣欣兮其樂獨也。當此之時,不知天之為蓋,地之為輿。不知世之有人,己之有軀也。
  漸離擊筑,旁若無人。高風讀書,不知暴雨。方之於吾,未足況也。且吾自束髮以來,為人臣不陷於不忠,為人子不陷於不孝。上交不陷,下交不瀆。從此而效,下見先君遠祖,可不慚赧,如此而以不善止者,恐如教羿射者也。慎勿迷其本,棄其生也。
  文德覽書,見其志在避名,懼於辱也。歎曰「非智者能如是乎!」言罷,自吟一律,以述往情。詩曰:幾多閒士拜金鑾,盡中奸雄百舌端。
  係獄含愁冤氣重,殞身抱恨雨聲寒。
  山河漸折劉風境,天地難移我志肝。
  再入麒麟班振肅,史書青節萬年看。
  吟罷,升堂理政,陳肅紀綱。
  由是,朝廷莫不仰望。初詔下,舉鉤黨,合郡國所災相連及者,多至百數。惟平原相史弼,獨無所上。帝怒,乃令中郎責曰:「詔書疾惡黨人,旨意懇切之甚。青州六郡,其五有黨。
  平原何治,而得獨無?」弼曰:「先王疆理天下,畫界分境,水土異齊,風俗不同。五郡自有,平原自無,胡可相比?若承奉上司,誣陷良善,淫刑濫罰,以逞非理,則平原之人,戶可為黨,相有死而已,所不能也。」中郎見其所言,默然無答。
  返京奏於帝,方釋其過。
  十二年丁丑,帝崩,竇太后臨朝。與城門校尉竇武定策禁中,迎河間孝王曾孫宏立之,時年十二歲,是為孝靈皇帝,名宏,字曰大。肅宗玄孫,解瀆亭侯萇之子也。桓帝無子,竇太後立之。在位二十二年而崩,壽三十四,葬於文陵山。
  按:諡法亂而不損曰「靈」,改年號曰「建寧元年」。至六年,又改「光和元年」。至三年,又改「中平元年」。太子協即皇帝位,是為孝獻皇帝,名協,字曰台。董卓廢皇太后而立之,在位三十一年。曹丕篡位,廢帝為山陽公,壽五十四而崩,葬於禪陵山。
  按:諡法聰明睿智曰「獻」,改年號曰「初平元年」。
  按:東漢及此,是為一十二帝。即位之初,《三國傳》於是編起。二帝之事,俱備其傳。今但略集其名,餘悉不載。東漢十二帝之名,總具於後:世祖光武皇帝,名秀,字文叔。在位三十三年而崩,壽六十二歲,葬於原陵山。
  顯宗孝明皇帝,名莊,字曰嚴。在位十八年而崩,壽四十八歲,葬於節陵山。
  肅宗孝章皇帝,名炰,字曰著。在位十三年而崩,壽三十一歲。葬於敬陵山。
  孝和皇帝,名肇,字曰始。在位十七年而崩,壽二十七歲,葬於慎陵山。
  孝殤皇帝,名陰,字曰盛。生近百日,即位一年而崩,壽二歲,葬於康陵山。
  孝安皇帝,名祐,字曰福。在位一十九年而崩,三十四歲,葬於永陵山。
  孝順皇帝,名保,字曰守。在位一十九年而崩,壽三十一歲,葬於順陵山。
  孝衝皇帝,名炳,字曰明。在位一年而崩,壽七歲,葬於懷陵山。孝質皇帝,名纘,字曰繼。在位一年,為梁冀所弒而崩,壽九歲,葬於靜陵山。
  孝桓皇帝,名志,字曰惠。在位二十一年而崩,壽三十六歲,葬於宣陵山。
  孝靈皇帝,名宏,字曰大。在位三十二年而崩,壽三十四歲,葬於文陵山。
  孝獻皇帝,名協,字曰台。在位三十一年,曹丕篡位廢,壽五十四歲而崩,葬於禪陵山。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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