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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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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黃化宇]兩漢開國中興傳志暨東漢秘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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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仲華爇火燎君裳 大啟雄兵經日會

  卻說光武渡過滹沱,望前奔行。至南宮地界,遇大風雨,滿身俱濕,引軍趨避道旁空舍之中。馮異抱薪,鄧禹爇火,光武對灶燎衣。馮異見光武面帶饑色,遂往農家求得麥飯一碗,進與光武。光武大喜,自食一半,餘與眾將解饑。再往南行,馳赴信都。忽見城內眾官悉出迎接。光武遠望,認是任光、朱祐、景丹、蓋延、寇恂、祭遵。迎入城中後衙,各施君臣之禮,共話閒別之情。大排筵宴,賞勞諸軍。
  忽人報曰:「王郎兵離城三里下寨,次日決戰。」眾將聞報,即欲對陣,任光進曰:「不可輕敵!況且是處東臯西臯,俱集軍將接合,其勢甚大。既欲勝彼,可先令一饒舌之士,說連東西二臯,若肯合兵相助,則王郎可破矣!」光武聞言,即令寇恂往說。恂領命單騎前往。至東臯門下,令人說知。劉植出接,邀入後堂。施禮坐畢,問曰:「將軍為何至此?」恂曰:「為漢司馬劉秀,原係長沙定王之後,劉欽之子,起兵破賊王莽,扶立族兄聖公為帝。今被王郎反漢,難與對敵,將軍若肯助漢,則更始基業可興,劉朝不絕後也!」劉植曰:「所憐者劉秀仁德也。且吾亦係漢族,豈有他哉!」欣然投順。二人遂往西臯而去。
  至門下,令人投報。王梁接入,與卓茂等各施禮畢,問「此公何來?」恂曰:「因司馬劉秀為賊兵侵攘,使愚特來投告將軍。乞兵救濟,倘能功就,以貴酬謝。」王梁大喜,即從應順。卓茂曰:「主公今在何處?」恂曰:「見在信都屯下。」
  卓茂聽言,即欲王梁起兵。劉植曰:「可往漁陽太守劉顯處,求借軍兵。其人亦係漢族,聚有雄兵十萬,倘求合會共往,則破王郎如反掌矣!」寇恂聞說,遂與劉植、卓茂、王梁四人上馬同往,前往漁陽進發。
  行經數日,至其地界。忽見一隊遊獵軍兵,都執輕弓短劍,堅甲重兵,至近問曰:「何方將士,投此經過?」恂曰:「司馬劉秀使吾投往漁陽太守處,求借救兵。」其首將乃是苗曾,聞說是漢將,大叫:「眾將拿捉。」眾得將令,一齊混捉。寇恂急勒回馬望北奔走,苗曾領軍後趕。約走五七里地,忽前一陣軍兵,書著「大漢軍兵」,當頭三將飛騎而來。寇恂高叫:「將軍救吾!吾乃漢將寇恂,被賊兵追趕。」三將乃杜貌、吳漢、馬成,聞恂叫救,一齊喊殺,活捉苗曾。眾軍各逃奔散,遂脫寇恂之危,引兵擁入漁陽城去。
  安撫百姓,至衙內坐敘,謂恂曰:「汝往何遭賊所擒?」
  恂曰:「因投漁陽皇叔劉顯處借軍,路逢此賊。若非公等來至,險墮其手。」吳漢曰:「足下不知其故,漁陽皇叔,主公亦投此處借軍,被苗曾暗投王郎相擊,各衝混散,王郎因封苗曾為此太守。適才追趕,被吾擒者,即苗曾也。」寇恂大喜。吳漢遂令左右推出苗曾斬首。忽人報皇叔劉顯兵至。各眾將出衙迎接,邀入後堂施禮,挨序而坐。吳漢問曰:「皇叔許久何來?
  」顯曰:「自此混散,吾於諸處聚集軍兵,已得二萬之餘,特來破滅苗曾。汝等為何先奪?」吳漢曰:「吾已捉獲苗曾。」
  令人推至。劉顯大喜,曰:「為此小賊,使吾君臣混散!」遂拔劍下階,砍為八段,令人拖於溝壑。有詩為證:擾擾干戈角勝爭,人民慌亂各逃生。
  寇恂已入漁陽裡,擊斬苗曾直世平。
  那劉顯大排筵席,眾將一齊賀喜。正宴間,忽報耿禽父子兵至,眾皆出接。至衙禮坐,弇曰:「吾領壯軍,正來剿殺苗曾,想被公等擒滅?」劉顯曰:「吾等除矣!」耿弇大喜,遂合兵一處,共計二十萬有餘。推劉顯為元帥,吳漢為副帥,杜貌、馬成為先鋒,是日即起軍行。吳漢傳令眾軍:「不得傷害百姓,如故違者,即斬。」眾皆應諾。炮響一聲,出城前往。
  干戈耀日,旗鼓番天。
  所過州縣,不攻自服。行經數日,至信都,離城五十里下寨。吳漢令小軍打探王郎子兵圍城否。又令寇恂報知光武。寇恂上馬飛至城下,叫開門。光武急令放入。寇恂具說所集軍兵,約謀攻掠之事。光武大喜,遂與眾將約議,准同接應,令寇恂回報。寇恂上馬出城,回至寨中見吳漢等,話訖前事。
  卻說光武登城,叫劉林、劉庭打話。二人遂至城下,光武曰:「汝等二人莫失兄弟之位,早省入城,共圖妖賊,莫待禍急燃眉,悔之晚矣!」二人不聽,回寨而去。是夜,鄧禹領軍出城,偷劫王郎之寨。眾將各遵分兵,四門圍伏。待至三更時分,王軍昏目睡濃。鄧禹令軍放火,炮響一聲,四門齊殺入寨。
  驚起王軍,不知去向,東投西竄,自相踐踏。桓法欽急引王郎子殺開血路奔走,殘兵敗卒衝混四散。鄧禹收軍入城。光武知勝,急開門接。見姚期馬上橫擔一人,龍袍玉帶,活似王郎子之狀。心中微喜,至近,以火燭,乃弟劉林也,與王郎子一樣妝扮。光武放聲大哭,眾將勸解未已。
  卻說桓法欽招集殘兵,尚有五十餘萬,屯下營寨。聽得吳漢於寨殺牛宰馬,朝歡暮飲,不理軍情之事。遂令劉庭、張美、李獻引二萬大軍,迎擊吳漢之寨。三人遵命,領軍前往。撞至寨內,遍繞,乃一空寨。急撥馬回,四圍伏兵齊起,舉火高燒。
  王兵不能衝出,望西門衝走,被王梁截祝急退東走,賈復擋祝杜貌、劉植挺槍混殺,斬劉庭於寨內。杜貌活捉張美,劉植擒下李獻。光武領軍政擊王郎之寨,桓法欽急領軍往西走。
  光武收軍,杜貌等拿張美、李獻來至。光武曰:「軍中唆哄,通是此兩匹夫!」喝令斬訖,率兵再赴。
  卻說王郎點兵,損折三十餘萬。又聽後軍趕近,急奔前走。
  忽聽炮響一聲,耿純領軍截祝二人交馬混戰,光武、鄧禹領軍趕至。劉葦、彭滿殺入陣中,見桓法欽騎龍騰空而起,法欽拔劍趕上,殺死彭滿。又望光武砍來,只見頭落於地,視之,乃一馬首!有詩為證:百計混中原,扶王欲併吞。
  奸謀從惑世,依舊漢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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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8 10:01: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回     月明妖婦駕雲來 奸計誣良誅佞賊

  卻說光武見其邪術騰空,心懷驚懼,即收軍卒下寨。與眾將議曰:「才破無霸之妖,又逢法欽之孽,將何治耶?」眾皆默然無計。至夜二更,月明如日,光武策杖出帳,徐步游觀。
  忽見空中有一婦人,騰雲駕霧,金冠珠履,披戴仙衣,謂光武曰:「吾乃滹沱神聖母也。王郎真命之主,汝休趕襲。若與天命相違,則性命難保。」姚期在旁聞說,遂攀弓搭箭,射落妖婦。眾將忙近擒下,綁縛入寨。
  期問曰:「汝何妖婦?敢來戲侮主君!」婦人答曰:「妾乃王郎之妃。桓法欽能行此法,使妾駕霧於此,乞天恩姑恕!
  」鄧禹令殺犬血污之,使不能行。光武催軍急趕。王郎知其兵至,令眾軍走入宋子城去,堅守不出。光武追至城下,分兵圍祝鄧禹見城上桓法欽以草龍與王郎子共乘欲起,急用於房道法,解壓其邪,使不能起。
  圍經半月,光武率將攻城,法欽夜出城走,陳俊方、修紀廠等三軍截住,法欽急引王郎奔入邯鄲城去。光武諸將趕至城下,分兵圍祝王郎軍兵十傷九死,只有數百之餘,甚懷憂切。
  法欽曰:「主公休悶,西太山賊處有軍數萬,可往求借。若得其助,可破劉秀。」王郎從說,即令彭充往借。
  充遂上馬衝撞出陣。行至其寨,令人報知。二人接入,施禮,問曰:「君為何來?」答曰:「吾主劉子瑜,被劉秀趕急,特來二將軍處求借精兵。倘成功後,將軍皆有王爵之報。」其二將乃岑彭、李忠,聞說大怒,言曰:「汝主王郎賊子,假吾漢室乏名,欲爭天下。今使詭計,惑說忠良!」拔劍奮砍,充頭落地。一同至寨見光武。光武大喜,眾將齊議,欲立光武為帝。光武曰:「不可,吾兄更始尚在,若奪其位,是不仁也。
  待其崩後,方可受職。」
  卻說朝中八賊朱鮪等,奏上更始,言劉秀按臨河北,眾將反立為帝。更始聞奏,大驚,急向近臣曰:「誰為寡人除憂,破滅劉秀?」鮪曰:「今秦、趙二州馬武、王常,原與陛下為友,得此二將,立時可破。」更始准奏,急令宣至。朱鮪謂曰:「聖上加封劉秀征北大司馬,今按臨河北反漢自稱為帝,聖上特宣將軍往伐其罪,後以重報,將軍若何?」馬武故言曰:「劉秀如此不仁,則天亦不容也。」遂允應其言。敕賜費明為元帥,龐貴為副將,馬武為監軍,王常為先鋒。
  是日,起軍十萬,上馬前行。至河北地界,有人報知光武,言:「更始皇帝敕令費明,領軍十萬,今將至近,未知何故?
  」光武曰:「更始兵卒助吾剿滅王郎,有何意也?」鄧禹進曰:「主公休言,未曾表奏朝廷請求軍助,無故自來,恐是賊臣之計,可令王梁迎出十里之外,著其屯於彼地,探其虛實,然後合兵未遲。」光武從言,即差王梁領軍二萬前往。
  行經五十餘里,迎著王常等軍,兩下排列陣勢。王梁出馬橫刀問曰:「汝領眾軍何所往?」答曰:「來助司馬劉秀,破滅王郎。」梁曰:「既乃聖上軍助,鄧禹將令遣吾迎接,教汝等屯駐此地,來日會合。」馬武故出言曰:「吾奉聖旨差遣,豈由汝便?」梁曰:「吾奉司馬將令,誰敢故違?」言訖,二人交馬,約戰十合,王梁敗走,馬武趕追。王梁勒馬再戰,兩軍混殺一陣,王梁引軍回寨。
  見光武,具說前事。光武急引眾將,素衣束手,戈甲不身,上馬出見費明。約行數里,撞遇其軍,光武叫曰:「請費元帥相見。」費明出見,光武問曰:「元帥來者為何?」明日:「為汝反漢,自立為君,聖上著我來拿。」光武聞言,遂下馬請罪。龐貴持刀忙欲近殺,光武跪伏受死。姚期在旁奮怒,躍出大喝一聲,罵曰:「賊臣誰敢持刀殺人?」挺起長槍,躍馬直取費明、龐貴二人。交鋒都無兩合,忙走不禁。眾將夾托光武上馬回寨。鄧禹曰:「果乃賊臣之計,非姚期將軍在旁,則主公幾乎休矣!何能復乎?」馬武等趕至,鄧禹曰;「誰出對陣?
  」姚期應聲,飛奔而出。馬武掄刀與期故戰二十餘合,不分勝負,各罷歸營。馬武共王常計議,至夜入帳,斬卻元帥費明並副將龐貴。
  次日天明,二人提其首級,曉諭眾軍,言:「有不助秀者,此首為號令。」眾將俱言往助。馬武、王常引十萬大軍,提頭入寨見光武。光武大喜,遂合軍一處。
  時有小軍走回長安,入朝見朱鮪等,具報前事。朱鮪大驚,又聚眾將商議。遼贈曰:「吾有一計,可殺劉秀。」鮪曰:「何計?」贈曰:「前者聖上著軍討秀,反被殺害不從,稱此違逆上命,假齎聖旨一道,令使者將藥酒往彼問罪,叫劉秀隨便入朝。若從不逆,則無反意。如不遵命,即將藥酒度與,逼其快飲。再令護軍邳彤,引軍五萬隨後擒捉,亦言上命差來,使見聖旨疊疊,決不敢違,豈不中吾計哉!」眾皆大喜,即依計行。先令使命齎旨前往。後著邳彤領軍,各個遵令去訖。
  卻說光武正於帳中議事,忽小軍報曰:「聖旨又至,請主公迎接。」光武即令安排香燭,迎接開讀。旨云:朕叨天眷,職掌山河。奈初登帝位,黎庶未安,故此遣汝按巡河北,撫恤郡州,托天下重事,悉付於卿。豈意聽信小人之言,反國自稱為帝?前者朕遣費明監軍問罪,夜令奸人暗殺,奪吾十萬之兵,足見昭然之變,明顯欺君。今再遣使齎旨施行,如無反朕之心,即當隨使入朝,同理國政,共決民憂。庶使朕無懷懼,以釋既往之愆。若不信從,毒漿快飲,故茲詔示,想悉宣知。
  光武接詔,宣讀已畢,謂眾曰:「吾當隨使人朝,請釋枉罪,使不逆上而屈義也。」鄧禹進曰:「此乃賊臣之計,欲害主公。彼得寵用專握,主公不可信往,恐有一失,則有負天下豪傑之望,而漢室不能復興矣!」其使者李煙,見鄧禹阻諫,即取金鐘,滿斟藥酒,度與光武,逼其快飲。光武遂接欲飲。
  忽左邊一將,怒若雷霆,飛躍走近,奪下酒鐘,擲下於地。火燄騰起三尺,拔劍砍死使者。光武視之,乃大將姚期也。眾皆大喜,有詩為證:何事君王意倒顛,每聽殘賊害忠賢。
  暗中敕使傳宣旨,一劍番身命梁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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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忠言服眾鄧英賢 平除賊詔蕭王職

  卻說邳彤領軍將至,有人報知光武,光武領軍急迎。行經數里相遇,光武出馬謂彤曰:「將軍今將何往?」彤曰:「為汝信讒反漢,自專為帝,聖旨著吾特來擒捉問罪。」光武曰:「吾無是事,何得誣乎?」彤曰:「既無是意,又何違逆旨命,殺害使者?」鄧禹曰:「此乃賊臣之計,將軍何苦信之!古雲『良禽擇樹棲,賢臣擇主佐,』將軍文才武備,勢力過人,竭助王莽不能成立,後護王郎又經失敗,今與賊類同謀,欺摧漢室金枝!豈不想更始榮顯,為何而得?皆吾主劉秀於亂世中創就基業,讓彼為君,反信八賊唆哄,戮殺皇兄劉縯,後破王莽,賊盜平除。又聽賊臣所謀,欲圖吾主,散其部下諸將,著巡河北。千謀圖害,萬計相戕!今見王郎未除,乘勢促兵疊捉,可見更始仁乎!將軍早思回首,共立吾主為君,庶不失乎功名之望。將軍若不願從,難出禹之手也。今禹十萬雄兵,三十大將,已把二百里之地矣。將軍縱有萬夫不擋之勇,則寡難敵眾。莫待擒捉歸降,掩藏名義,將軍可自思之。」
  邳彤聽罷,低首無言,遂下馬拜降。光武大喜,即令合軍回寨。聚同二十八將,乃二十八宿,並南北諸星,悉會於是。
  當日,光武聚集諸將,大設筵宴,會勞功臣。席間,諸將都勸光武就位,光武不從。忽耿耳呈一表章,進言曰:「吾主可早成計,莫待眾心解散,駟不能追,願吾主察臣愚意。」言訖,呈上表章:臣聞人之惡,不可不除;人之善,不可不納。吾主新破王莽,天下未安,社稷日危,山河旦夕,非周武、高皇之君,不能興創此業。今吾主仁德兼備,智度恢宏,正所謂仁德之君也。
  願吾主早繼江山,慰群渴望,救生民之塗炭,解黎庶之倒懸。
  吾主若再辭遜位,則天下眾豪失望!況且更始在朝,昏庸愚弱,不思吾主義讓之心,但圖彼專榮顯之地,聽信賊臣唆哄,疊傳聖旨欺誑,則吾主幾被其陷。今再若不相從,漢世山河必喪,社稷散離,噬臍何及?臣不辭碎首之誅,敢瀆天威之犯,願吾王聖鑒!臣耿耳頓首百拜,謹奉表上聞。
  光武覽表,微哂而言曰:「待破王郎之後,為帝未遲。」
  鄧禹見其堅執不從眾意,且率兵攻城,桓法欽急引王郎駕投北而走。鄧禹領軍後襲,趕至高邑縣,分兵圍住,令軍殺犬取血,涂污其城。又圍半月不出,解兵暫退,離城三十里屯下營寨。
  光武見有高台一所,上書「千秋」二字,不識其意,遂問鄧禹曰:「此台何用?」鄧禹曰:「千秋者,謂軍多也。」光武遂同眾將上台,遍歷游觀。玩畢,下寨。至夜三更,光武策杖私巡軍帳,忽聽小軍議論,言「元帥將令,來日於千秋台上立帝」?光武聞說,大驚,回帳,自思:「若待天明,眾人不由我願,不如出寨奔回長安而去,眾人豈奈我何?」遂上馬徐行,潛往南門出走。
  時御弟劉植把守嚴謹,見光武欲出,忙近扯住其轡,告曰:「臣奉元帥將令,若放主公出去,小臣該死。望主公仁宥!」
  光武見不放出,乃拔劍自刎。嚇得劉植駭然,急放轡去。走入元帥帳下,報知鄧禹。禹大驚,忙引眾將越池追趕,不知往何而去。卻說光武夜出,策馬南行。忽見其地兩人並立,俱道:「來日太平,眾立光武為帝。」光武聽知,大怒,仗劍躍馬,望二人一砍,化作火光,並散於地。光武近視,乃二石人。遂歎曰:「天賦吾以如是之人,則山河社稷皆順。非人願乎!」是日,光武走至柏鄉城,望前南行。忽聽後軍趕至,乃鄧禹等眾將飛馬走近。勒住光武之轡,告曰:「主公夜私出寨,欲將何往?」光武曰:「回朝見帝,汝管何為?」鄧禹曰:「賊臣屢謀未獲,主公送入虎口!」叫眾將不由其意,一直趨擁回寨。
  是日,起軍攻城。桓法欽見漢兵入城,急引王郎駕霧騰雲,復還邯鄲而去。光武率兵追趕至城下,分兵圍住,數日不出。
  鄧禹曰:「吾有一計,可擒妖賊。」光武問曰:「元帥何計?
  」鄧禹曰:「不可攻城,恐其見遇駕邪又走。吾等退軍十里,彼見兵解,必往南走柏鄉城去。可令姚期、王霸,領軍五萬往南,離城十里山坡下埋伏。再令王常領軍二萬,於南山高阜處探望,若法欽走至,吾等隨後追襲。王常舉旗為號,坡後姚期、王霸伏兵齊起,前攻後擊,斷然可擒。」光武大喜,遂退軍十里,令各寨分兵埋伏去訖。
  卻說桓法欽見漢兵解散,急謂王郎曰:「今城中糧缺,不可久存。喜得漢兵解退,吾等可趁風急出,投奔柏鄉城去,其中糧草甚廣,方好交兵,莫要待漢兵復至,難出其圍。」王郎聞說,遂與法欽領軍,開南門出走,前往柏鄉進發。鄧禹知出,急同光武等將領軍追殺。趕至南山坡下,王常擂鼓,舒展旗幡。
  姚期、王霸伏兵齊起,箭如雨下。王郎欲回,馬武截住,眾將軍卒喊殺連天,王兵大潰。左衝右突,無路奔逃。桓法欽駕霧正起,被姚期一箭,射落於地。眾將忙近擒下。王霸躍馬趕上,活捉王郎,斬軍殺將,屍伏如山。光武收軍,凱歌罷戰,回入邯鄲城去。有詩為證:奸雄百計望遺才,誣使王郎戰九垓。
  直待滿營空應月,東風依舊綠雲槐。
  那光武等至衙坐定,眾將綁縛王郎、法欽,推跪階前。光武謂曰:「為汝一賊,傷吾兄弟之情!」喝令推出斬首。是日,大排筵席,宴勞功臣。搜撿吏民與郎交通書籍,凡得數千餘章。
  光武命將燒之,令反側子自安。秀部分諸將吏卒,皆言願隨大將軍。忽小軍報曰:「更始皇帝遣使齎旨,已在東門停下,請主公出接。」光武聞言,急令排列香案,整笏上馬,與諸將群臣等俱出東門迎接。至衙,伏聽宣旨,詔曰:朕承天命,冒職龍居,上繼先王之業,下安黎庶之心。幸喜莽賊剿除,冤仇洗雪,皆仗卿力恢復,而致朕於是位。近聞劉林結黨,扶立王郎,假吾漢室之名,詐毀成王之業。東偷西劫,北伐南侵,社稷幾危其手,人民斂跡傷容。今卿蕩滅,整復王基,正所謂「壯士能挽天河,淨洗甲兵不用」,功勞蓋士,勛業無雙!朕特遣使飛臨,故授蕭王之職。邊疆撫息,罷甲回兵,免使朕懷縈係,以慰渴想心懷。故茲詔示,宣悉如行。
  光武接詔拜畢,眾將功臣齊賀新居王職。耿弇進曰:「百姓患苦王莽,復思劉氏速興。今更始雖為天子,而賊將擅權,未有導王於正,但以自貴為常!劫掠民財,疾讒忠赤,使士卒斂容,更思莽日,是以知其必敗也!今我王功名已著,義讓兩全,尚可久居是位而自苦哉?且我王以義征伐天下,可傳檄而定也。天下至重,王可速取,莫待群奸俟釁,他姓得之,則我王枉勞前力,豪傑空瞻,願王勤察。」蕭王聞言,微笑而辭曰:「王郎雖滅,河北未平。姑待四方寧息,即帝未遲。」其心終不能征二於更始。
  卻說諸處各賊,名曰銅馬、鐵脛、尤來、大槍、上江、青犢、富平、獲上等,各領部兵合共數百萬人。所在州郡,攻掠劫奪民財。銅馬聚於鄔縣,時值秋月,蕭王會集諸將商議,共擊銅馬。鄧禹曰:「此賊驍勇,不可輕敵。主公欲進,須起大軍連城攻擊,方可破賊。」蕭王曰:「然也。」遂拜鄧禹為元帥,岑彭、馬武為副將,以姚期、杜貌為先鋒,馮異、王霸為左右使。
  是日,點起大軍十萬,上將千員,炮響一聲,齊奔上馬。
  出城前行,干戈耀日,旗影蔽空。步卒騎兵,擺施百里。至梟縣,離城五里下寨。忽南上一隊軍兵飛奔來至。蕭王視之,乃大將吳漢,會清陽軍來也。問曰:「來軍多少?」漢曰:「三萬有餘。」蕭王大喜,遂合為一處。於是士馬益盛,糧草盈餘。
  鄧禹分兵擊城,叫賊徒決戰。銅馬聞言,大怒,令軍五萬,出城迎敵。兩邊排列陣勢,銅賊出馬,立於陣前,言曰:「白水村寇!吾素與汝無干,今來犯界,是欲討死乎!?」馬武大罵:「鼠掠小寇!不思立名於世,以就男子之規,但以劫財圖食,真禽類不如也!豈足為義?今若早知降順,則有恩爵之榮。如敢拒抗,殘生不保!」銅賊大怒,掄方天戟,躍馬直齲二人交戰約十合,鄧禹即令姚期、杜貌、岑彭、吳漢等將,一齊助殺。喊聲震地,金鼓連天。眾將混殺,銅馬大敗,急收殘軍走入城中,堅閉不出。
  蕭王分兵圍祝困經兩月,銅馬食盡糧空,夜奔西門奔走。
  吳漢截住,兩軍大殺一陣,被其衝過。又逢岑彭攔路,二人交馬,共戰十合,銅馬敗走,奔投東北而走。蕭王領軍追殺,至館陶縣,被其走入城去,令卒緊把。蕭王分兵圍祝又經半月,鄧禹曰:「此城糧多草備,難可輕敵。主公暫且退軍,離城五里立起營寨,然後與彼攻襲,吾等將兵則有本矣。」蕭王曰:「然。」遂退軍五里,屯布堅營。
  忽一陣風過,鄧禹進曰:「此怪風也!今晚賊兵必來劫寨,吾等須謹閉之。可令布起空營一所,四面埋伏軍兵,姚期、馬武守東門;岑彭、杜貌守西門;賈復、臧宮守南門;馮異、王霸守北門。再令祭遵、邳彤、寇恂、朱祐等軍,伏於兩旁接應。
  吳漢、傅竣耿耳、王常保護主公於後營內。高燭明燈,讀觀兵略,銅賊兵至,必然南進。臣與馬援伏於南山高阜處探望,待彼盡入,臣以火炮為號,四下伏兵齊起,使彼縱有撥天之手,不能出吾鐵束之圍。」蕭王大喜,謂禹曰:「先生誠有鬼神不可測之機,天地難可量之計!」遂依其行,令眾將分兵各伏去訖。
  卻說銅馬聚集諸將議曰:「今劉秀兵雄將勇,且兼鄧禹高謀,吾與累戰,未克一勝。今又圍城,日夜攻擊,如之奈何?
  」忽小軍報國:「劉秀退軍十里,布立營寨,大王可率兵破之。
  」銅馬聞言,大喜。至夜二更,點起大軍五萬,各披金甲重盔,長槍硬弩,上馬出城。悄聲寂步,至寨首,逕從南門而入。見蕭王坐於後營,秉燭觀書。率兵急進,至中營,寂無動靜,勒馬遍觀,乃一空營。銅馬大驚,欲退。山上鄧禹、馬援望見賊兵俱入,急令擂鼓,炮響一聲,四門伏兵齊起。吳漢、傅竣耿耳、王常四將自內殺出。旗幡鼓震,地泣天愁。銅馬急望東走,被姚期、馬武截祝回奔西出,杜貌、岑彭擋住,大喝一聲,兩軍混殺。便欲南回,被馮異、賈復、臧宮等諸將一齊夾攻。銅馬大敗,乃高聲叫曰:「吾願歸降,可休罷戰!」蕭王上見賊叫順,急令眾將休持。銅賊急奔下馬,拜伏蕭王之前,告曰:「小將罪該萬死!乞主公仁恩寬宥!」蕭王大喜,遂封首將為列侯,令合兵一處。銅馬即首謝恩而退。
  卻說馬武、姚期等眾將議曰:「今銅馬雖服,未可全憑!
  其乃劫賊之身,豈有忠心傾向?恐其假順,暫脫死危,悉未能盡信。」銅馬等聞其所議,甚愧流汗。雖得封用,亦不自安。
  蕭王知意,謂降者曰:「汝等休疑,但可竭力當先,成就功業,吾豈懷舊恨哉!」遂傳敕令,各歸營整點兵力。眾皆大喜而退。
  至夜人靜,蕭王自乘騎按行諸部,聽得降者更相語曰:「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敢不效死乎?」由是皆服。蕭王回帳。至次日天曉,悉以降者軍兵分配諸將,遂數十萬餘。南徇河內,故關西號秀為銅馬帝。有詩為證:蕭王推赤置人心,天下蒼生若望霖。
  自是關中清鎮後,民歌擊壤頌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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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薦舉能封太守極 五夜禁寒扶帝王

  是日,蕭王親領諸部將卒,南入河內。忽人報曰:「今有赤眉大賊樊崇等,起軍十萬,攻擊長安,禍在旦夕!乞我王急發兵救。」蕭王聞言大驚,急謂鄧禹曰:「赤眉兵勢極大,非智謀之士則難破敵!吾欲托公往伐,淨掃煙塵,救萬民之塗炭,蘇四海之來瞻,公意若何?」禹曰:「臣但無張良之智,韓信之計,敢不效死而當先乎?」蕭王大喜,遂拜禹為前將軍,中分麾下精兵三萬,跟護鄧禹,西入關征。復問禹曰:「今河內境界雖然富貴,奈其險要之地,吾徇河北,欲擇諸將御守,而難有是人,將何如耶?」禹曰:「我王勿慮,臣舉一將,可保萬全。」王曰:「何將?」禹曰:「部將寇恂,文武兼備,有牧民御眾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蕭王聞言,歎曰:「公善識人!」即拜恂為何內太守,行大將軍事。王謂恂曰:「昔高祖留蕭何守關中,吾委公以河內,務當竭力匡護,廣給軍糧,益卒勵士,人馬防遏他兵,勿以怠慢北度而已。」恂曰:「既食君祿,當盡臣忠。今主有所托,臣豈敢憚而辭哉?」遂謝恩而出。再令馮異鎮守孟津。各吩咐訖,蕭王親送鄧禹至野,王分別各往。鄧禹既西,蕭王亦北。
  卻說寇恂領蕭王之敕,為河內太守。終日朝乾夕惕若厲,伐淇園之竹,為矢百餘萬。養馬二千匹,收租四百萬。軍糧、兵刃,各個齊整。雖使遠征近伐,未嘗乏絕。
  卻說更始,以赤眉之亂,使大司馬朱鮪及舞陰王李軼等,屯兵洛陽。鮪謂眾曰;「今聞蕭王北擊,而河內孤寡,且河內之地民富財殷,正乃興兵之所,吾等可急取之。使後蕭王復至,將士無糧,不能爭戰,吾等乘勝擊之,必然可破。」眾皆大喜,遂令討賊將軍蘇茂,副將賈疆,統領精兵三萬,南渡鞏河攻溫。
  寇恂知朱鮪犯界,即勒兵馳出。令人告喻近連諸縣,發兵會於溫下合擊。軍吏諫曰:「今洛陽兵渡鞏河,前後不絕,宜待眾軍齊集,乃可出也。」恂曰:「溫乃郡之屏藩,失溫,則不能守,正宜速進,何懼之哉?」遂馳兵詣赴。忽人報曰:「偏將軍馮異起軍來助,請太守出接。」寇恂聞言,急出相迎。
  馮異曰:「蕭王委吾二人鎮守諸處,今聞賊兵犯界,吾恐有負委托,特來相助將軍,共清塵虜,不枉吾等英雄之名!」寇恂大喜,二人攜手共人,令設宴。待席畢,即起兵行。
  共合十萬有餘,及諸縣齊集士馬四至,幡旗蔽野。恂令士卒鼓噪大呼,言劉公兵至。蘇茂軍聞之,皆有懼怯之心。恂、異二人分兵隔河兩處佈陣,蘇茂、賈疆出馬,謂恂曰:「小將何名?早降免死!」寇恂罵曰:「豚犬賊子!不識河內寇恂將軍?故來犯界,三合斬汝,顯吾上將!」蘇茂大怒,縱馬橫刀直齲二馬相交,約戰十合,蘇茂敗走,寇恂躍趕。賈疆截住,戰不兩合,被寇恂一刀斬於馬下。河上旗幡一舉,馮異急出,兩處伏兵夾同攻擊,呼聲海沸,殺震山崩。蘇茂敗走,馮異、寇恂趕殺。追至洛陽,連擊大破之。茂兵自投河死者數千,生獲萬餘人。恂遂收軍,入寨安歇。謂異曰:「賊雖破,奈李軼、朱鮪未除,將何如耶?」異曰:「李軼初與蕭王謀約,吾遣將遺書說服此人,則朱鮪不難矣。」遂揮書一緘,遣人送下。書曰:愚聞明鏡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昔微子去殷而入周,項伯叛楚而歸漢,周勃迎代王而黜少帝,霍光尊孝宣而廢昌邑,彼皆畏天知命,現存亡之符,見廢興之舉,故能成功於一時,垂業於萬世也。苟令長安,尚可扶助,延期歲月,疏不間親,遠不逾近,季文豈能居一隅哉!今長安擾亂,赤眉臨郊,王侯搆難,大臣乖離。綱紀已絕,四方分崩,異姓並起。是故蕭王跋涉霜雪,經營河北。方今英俊雲集,百姓風靡,雖鄰、岐、慕州,不足以喻季文,誠能覺悟成敗,亟定大計也哉!論功古人,轉禍為福,在此矣。如猛將長驅,發兵圍城,雖有悔恨,亦無及矣!汝豈不想初與蕭王首約而起乎?願早思之,無為後悔矣!
  大漢偏將軍馮異書拜。
  李軼覽讀罷,低首無語。自思:「原與蕭王首結謀約,加相親愛。及更始所立,吾與共陷伯升,故知長安已危,不能持立。欲待降秀,恐懷舊恨。」心思反側,不能自安,乃長聲歎曰:「可恨當時與賊子同議,而致今日噬臍無及!」乃修書,令使回報,不復與爭。書曰:軼本與蕭王首謀興漢,剿服寇兵,結榮枯之計,誓生死之盟,意氣情孚,肝膽相照。軼當銘骨於衷,致死相報,則可何如是乎?恨誤聽賊子之唆,而傷君臣之義,誠羞愧汗,悔亦何追!軼故知長安頹息,更始難支,欲待肉袒負荊,恐上心懷舊恨,是以展轉之際,不能以自安也!今軼守洛陽,公鎮孟津,俱據機軸之要,豈可背慝而相戕哉?千載一會,思成斷金,唯深追蕭王,願進愚策,以立國安兵息之願也。漢舞陰王李軼謹書回奉。
  馮異接書看畢,謂恂曰:「今李軼悅服,可乘銳進兵,攻擊朱鮪,莫待眾心思散,難破此賊。」恂曰:「公言是也。」
  遂起軍南下河南城臯東十三縣及諸處屯聚。兵卒聞漢軍至,不征自服,降者十餘萬眾。
  卻說鮪將武勃,知諸縣兵叛,急將萬餘人馬下南攻擊。人報馮異,異知急,引部將渡河救殺。行至東臯,兩軍相對。武勃出馬謂曰:「吾討諸縣反賊,與汝無干,今何率兵至此?」
  異曰:「河南知縣盡屬吾掌,汝尚詐言不省,來投死乎?」言罷,二將交馬。約戰十合,武勃敗走,馮異、寇恂亟兵追殺。
  趕至士公亭下,馮異大喝一聲,斬武勃於馬下。眾將齊衝混殺,斬首五千餘卒。殘兵敗卒,悉拜順降。馮異收軍,安寨頓歇。
  卻說李軼,自與異通書後,不復爭鋒,故異大顯威勝。及斬武勃等將,軼獨閉門不出。鮪聞大怒,令人暗入帳下刺殺李軼。由是,城中離析,多願降劉。鮪自將兵數萬,攻掠平陰。
  馮異、寇恂引軍對陣。朱鮪出馬,馮異罵曰:「背主反賊!朝廷有何負汝?敢來犯境侵疆!今日斬汝陣前,以絕漢家之患!
  」言訖,激若雷怒,躍馬提刀,飛奔入陣。二將交敵,戰無三合,朱鮪大敗,撥馬急走。馮異、寇恂率兵追殺。趕至洛陽環城之下,眾人一齊攻擊。征雲蔽日,殺氣騰天,逃兵踐足,戰士相衝,賊兵大敗。朱鮪拼命撞出,走入遼東而去。餘兵將卒悉降拜服。於是寇恂、馮異連破勝賊,威震鄰邦。洛陽境面,膽落神驚。是日班師,渡鞏唱凱歌還。
  卻說蕭王與鄧禹於野王分別,親引大軍五萬,進擊河北。
  忽人報曰:「今有大彤青犢主帥陳堅,聞蕭王兵至,急引賊十萬出城迎敵,兩軍相對。」姚期等眾將一齊出馬,對陣混殺。戰至日中,賊兵不退,蕭王見士卒皆饑,謂眾將曰:「可飯再戰。」賈復曰:「先破賊兵,然後就食。」言訖,奮勇當先。
  賊兵見其勢勇,各相奔逃而去。蕭王遂即收軍,進擊北平。
  卻說尤來、大槍、五幡等賊,正於城中歡宴,忽聽蕭王軍至,急引五萬人馬出城對陣。姚期出馬,謂曰:「吾主北平,寬仁大度,納諫如流,汝等早降拜伏,重加官職,不使遺臭於萬世也!今若不從,則性命是亦難保矣!」眾賊聞言。大罵:「妖人草寇,焉成大事?」躍馬橫刀,直取姚期。光武急催馬武、岑彭等出陣助殺。眾將齊衝混殺,賊兵大敗回走。眾將追殺,大槍撥馬復戰,被岑彭一刀砍於馬下。姚期趕上,活捉五幡。尤來撞陣出走,吳漢急催耿弇、景丹、蓋延、杜貌、耿耳、王常等十三將,四圍掩殺。尤來欲奔西走,吳漢躍上,大喝一聲,砍於馬下。眾將混攪入陣,斬首三萬餘級,伏屍百里,亂墮坡岡。餘賊混散,入逃遼東而去。蕭王收軍入城,宴勞眾將。
  卻說五校賊兵,招集數萬人馬,攻擊真定。入報蕭王,王曰:「若此之亂天下,何能得服清正黎民?」賈復進曰:「我主休慮,今大賊平定,何患小哉?臣願乞軍三千,一人往服。
  」蕭王曰:「將軍累戰,受苦未息一安,今待吾差別將,汝且暫停。」復曰:「為人臣子,當盡耿忠,豈可畏難而苟安哉?
  」遂不聽所言。上馬勒兵而去。
  行至真定,兩敵相迎。五校首將出馬,謂復曰:「汝何將士,敢來衝吾陣?」復曰:「匹夫草寇!還不知大漢護都賈將軍名姓,故來討死!」賊兵聞說,膽落神驚,欲回退走。賈復橫刀躍馬,大喝一聲,斬於馬下。眾隨將卒忙伏馬前叫降。賈復大喜,遂令合會班師。三千軍出,四萬兵回,於是,諸邦震恐賈復之名。有詩為證:大將平蠻勢若波,旌旗雲擁照山河。
  煙塵掃蕩班師日,鳴鳳青天唱凱歌。
  賈復回至北平,蕭王急出迎接,挽手歸幕,問曰:「將軍平賊若何?」賈復具言所事。蕭王大喜,謂曰:「將軍一舉即破天荒。」遂令大宴酬勞。
  至次日天曉,軍人報曰:「賈將軍傷發瘡疾,甚在危篤,請大王急將何治?」大王驚,曰:「吾所以不令賈復為將者,為其輕敵也。果然失吾名將!」親至帳下問疾,見復甚篤。蕭王垂淚言曰:「吾常慮將軍懷忿,為此故也。今日果然!」復曰:「以死事君,臣之當分,何足為恨?但臣未能繼嗣,無可祀宗,今妻雖懷有孕,未知成否若何?倘或有嗣,乞我主念臣之意,扶持教導,終成不孝之名,則雖死而無憾矣!」蕭王聽言,不覺慟聲,謂曰:「將軍所失者,為吾剿除滅寇,恢復江山。恨秀不能以身代之,豈敢忘乎相從於患難之中也?既若細君身孕,生女耶,吾子娶之。生子耶,吾女嫁之。將軍且重保養,而致身寧,豈足憂於妻、子乎哉?」言罷,令復安養。自出,勒兵徇薊,至城安歇。
  卻說賈復疾愈,引軍急追蕭王至薊,令卒報知蕭王。蕭王忙出迎接,邀入帳下坐序。二人甚悅。至次日,諸將進曰:「我王聖鑒,今河北盡平,百姓俱服,王可就此為帝,以慰眾望。
  」蕭王不聽,再起軍行至范陽。馬武進曰:「天下無主,如有聖人承敝而起,雖仲尼為相,孫子為將,猶恐不能有益,反為不美,後悔無及!我王雖執謙退,奈宗廟社稷何?宜且遠薊,即尊帝位,以議征伐。今此無主而賊相亂擊之乎?」光武驚曰:「將軍何出是言也!可斬首為示。」馬武曰:「諸將皆言,非一人也。」蕭王使馬武出曉,眾將俱畏不言。是日,蕭王引軍從薊還至中山,諸將復上奏曰:「漢遭王莽奪位,宗廟悉被滅絕,豪傑憤怒,生人塗炭,與伯升首起義兵,推尊更始為帝。而不能奉大統,敗亂綱紀,盜賊日多,群生危蹙。大王初征昆陽,王莽自潰。後拔邯鄲、北州、弭定,三分天下而有其二。路州據土,帶甲百萬。言武力莫之敢抗,論文武則無所並。臣聞帝王不可以久曠,天命不可以謙拒。惟大王以社稷為計,萬姓為心,何得累拒而苦乎?」蕭王又不聽言。行至南平棘,諸將復固請之。蕭王曰:「寇賊未定,四方尚敵,何速欲正號位乎?」諸將進言不從,且暫出。耿純進曰:「天下士大夫,捐親戚,棄土壤,從大王於矢石之間者,其計固望攀龍鱗,附鳳翼,以成其所志耳。今功業既定,天下亦應,而大王留時逆眾,不正號位,臣恐士大夫望絕計窮,則有去歸之思!我王不可久自苦也。若大眾一散,難可複合,時不可留,眾不可逆,願大王察臣愚衷,早蘇眾望。」
  蕭王見純奏言甚誠切當,深復感之,乃曰:待吾將思。」
  行至於鄗,召馮異問曰:「四方動靜若何?」異曰:「三王反叛,更始必敗,宗廟之憂,在於大王。今宜速從眾議,軍卒社稷,下為百姓。」王曰:「吾昨夜夢乘赤龍上天,覺悟心中動悸,此意若何?」異聞言,下席拜賀曰:「此天命發於精神也。
  心中動悸,大王重慎之性也,此天速大王登位,不可延遲。」
  蕭王聞言,微微而哂。馮異遂退。
  會儒生疆華,自關中奉敕伏符詣,進於王曰:「劉秀髮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四七之際,火為主。」群臣因是,復進奏曰:「受命之符,人應為大萬里合信,不議同情,周之白魚,曷足比焉?今上無天子,海內混亂,符應之瑞,昭然著聞,我王宜答天神,以塞群望。」蕭王於是准言,命有司設壇場於郊南千秋亭五成陌。軍卒得令,喜笑不勝,即往南郊築壇。建起高亭,四圍結彩,中建御座,以黃包茵褥,鋪於金龍椅上。
  前焚寶鼎,後展繡屏。完畢,至縣復命。六月己未,文武百官各整朝衣象笏,先臨壇待駕登殿。有詩為證:驄馬五更寒,披衣上繡鞍。
  東華天未曉,明月滿闌干。
  是日,蕭王車至,諸將扶上千秋亭。蕭王令列香案於前,親祝告天,祝曰:皇天上帝,后土神祗,眷顧降命,屬秀黎元,為人父母,秀不敢當。群下百辟,不謀同辭。咸曰:王莽篡位,秀髮憤興兵破王,尋王邑於昆陽,誅王郎、銅馬於河北,平定天下,海內蒙恩。上當天地之心,為元元所歸。《讖記》曰:劉秀髮兵捕不道,卯金修德為天子。秀猶固辭至於三,群下僉曰:「皇天大命,不可稽留。」秀敢不敬!
  承祝罷,眾將扶上寶位。鴻臚唱喝山呼,文武揚塵拜舞,齊伏金階,聽宣敕命。改年為建武,大赦天下。眾將功臣各受封贈。帝令文武功臣各插金花於殿侍宴。眾臣聽罷,欣然即從,一齊戴上。手捧金杯,跪於帝前,告曰:「陛下新登寶位,臣等無可稱賀,敢獻野芹杯酒,以表君臣之義。願我王萬萬高壽,永撫黎民。」帝大喜,曰:「朕居是位,俱賴卿等匡扶,而致今日之顯!」言訖,即下位,令各侍於兩旁。有詩為證:侍臣各顯廟廊材,齊祝君王萬壽杯。
  酒灩金波扶日月,歌聲喜氣一時回。
  殿前侍酒浮香醁,高品傳宣修善珍。聖主御筵猶未飲,便令頒賜及儒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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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赤眉鄭北扶盆子 帝敕關西拜鄧臣

  卻說赤眉、樊崇等,西入長安至鄭,進謂劉盆子兄劉恭曰:「更始荒亂,政令不行,故使將軍得至於此。今將軍擁百萬之眾,西向帝城,而無稱號,名為群賊,不可以久居。不如立宗室挾義誅伐,以此號令,誰敢不服?」遂令眾將於鄭北高設壇場,選日立帝。六月三日,眾將擁護盆子上壇,南面而坐。文武皆唱山呼。
  時盆子年十五歲,原在軍中主家牧羊,被發跣足,敝赭污身。今見百官拜舞,心懼恐怕,欲啼。兄劉茂謂曰:「陛下休驚,此乃天子當分,為萬民之主,何故憂懼?」即與總髻半頭赤幘,乘軒車駕大馬,四圍絳帳遮護,退居閒室,猶從牧兒遊戲。
  崇雖起勇力,而為眾將所宗。然不知書理,難任相位。時徐宣為故縣人,原為獄吏,能通《易經》,共推宣為丞相,崇為御史大夫,逢安為左大司馬,謝祿為右大司馬。文武群臣各封贈訖。
  卻說鄧禹領蕭王之命,自箕關將入河東。河東都尉守關不開,禹攻十日破之,獲其輜重千餘。乘進圍安邑,數月之久,未能攻下。更始大將軍樊參聞知禹圍安邑,乃引大軍五萬人,度太陽攻禹。人報知鄧禹,禹曰:「狼野小賊,安敢犯境!」即遣諸將,分兵對陣。
  樊參出馬,謂禹曰:「更始未有負汝,何得唆反?劉秀為帝,今又起軍侵犯吾境,欲盡爭乎?」禹曰:「本圖大事者劉秀兄弟,東蕩西除,破滅奸賊於亂世中,創成基業,讓彼為君。
  今更始荒政不理,故使汝等賊心日熾,串合赤眉,假立盆子為帝,欲奪漢室江山。今再不斬汝等,更待何時?」樊參大怒,躍馬提刀直齲鄧禹急率諸將出陣。兩邊混戰,金鼓齊鳴;樊參敗走,禹率兵趕至解南,眾將四圍擊殺,大破之,斬參首於地,敗卒各逃。禹遂收軍下寨。
  卻說更始知赤眉立劉盆子於鄭,使定國公王匡、陳牧、成丹、趙萌,屯新豐李軍共兵五十萬眾,往鄭攻伐。時張昂、廖湛、申屠艦胡殷等與御史大夫隗囂議曰:「今赤眉扶立盆子為君,兵雄將勇,吾更始勢敗,難以支持!又且累行不仁之事,荒政虐民,吾等早思長計,莫待後悔無及。可於立秋之日,乘其祭社未備,吾等劫殺更始,會合赤眉兵入長安,共佐盆子,則不失乎功名之望!又且為於子孫長久之計也!大夫若何?」
  隗囂大喜,曰:「吾亦有是意,但未會公等約議,不敢決行。
  」
  正話間,忽侍中劉能卿知覺,即往前殿告知更始。更始聞言大晾,歎曰:「恨目不識奸佞,久容賊子唆謀,嫉害忠良之將。而今日果候釁起!」言罷,退殿托病不出。
  至次日天曉,召張昂等欲盡殺之。昂等皆入問疾,惟隗囂不至。更始狐疑,謂眾曰:「吾召汝等,必有事故,何隗囂不至?!」張昂答曰:「陛下少怒,隗囂隨後即至。」更始曰:「汝等四人且於外殿聽候,待齊同入,朕有事付。」四人遂退。
  張昂、廖湛、胡殷見更始言異,疑恐有變,即突出殿外而去。
  獨申屠健在內,更始急傳令將健斬首。健告曰:「小臣無罪,陛下何故變心,致臣於死!」更始曰:「朕無負汝,何與眾謀造叛!」不容再說,令武士推出斬訖。
  卻說張昂、廖湛、胡殷三人勒兵叫叛,劫掠東西財庫,至晚舉火燒門,大戰於營中,更始大敗。次日,令安車騎百乘,將妻子載上,東奔趙萌、新豐而去。更始復疑王匡、陳牧、成丹與張昂等同謀,乃傳旨召人。陳牧、成丹隨召至殿,更始令將擒下二人,並皆斬之。王匡知懼,將兵入長安,與張昂等合擊。更始急同趙萌領軍五萬,共攻匡、昂於城內。兩軍混戰,喊殺連天。匡等敗走,趙萌趕上。王匡躍馬出城,奔投東走而去。更始收軍,徙居長信宮。
  卻說鄧禹於關西解城升帳獨坐,忽帝使使者持節至,令人報知鄧禹。禹急出迎接。至衙內,即安排香案,整笏聽宣。詔曰:制詔前將軍鄧禹,深執忠孝,與朕謀謨,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孔子曰:「自吾有回,門人日親,」此之謂也。今朕有將軍,山河旦復。自與將軍野王分別,掠服寇軍,再至於鄗,諸將不時逼請,是六月已未,不得己而即帝位也。
  向托將軍西伐,歷苦勤勞,斬將破軍,山西已服。功名遠著,德譽已垂,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寬。
  今遣王都尉授印綬,封為酇侯,食邑萬戶,汝敬之哉!茲詔示,宜就毋違。
  鄧禹接詔,拜舞禮畢,即令使者回鄗。是日,親率大兵五萬,渡汾陰河入夏陽,進攻赤眉。
  卻說更始中郎將左輔與都尉公乘歙,會同十萬大軍,共進攻禹。至汾陽河,兩軍相遇,鄧禹出馬謂曰:「汝何將士?敢來阻路?早伏受降,保汝重用!」左輔曰:「更始知汝反漢,共立劉秀為帝,故遣吾等特來討伐,還敢巧飾,惑我忠良!」
  言罷,躍馬掄刀,大叫眾將掩殺。鄧禹急率諸將出陣。兩軍混殺,金鼓鳴天。左輔等大敗,撥回馬走。鄧禹催軍趕上,追殺數里未及,即罷回兵。有詩為證:汾陽河遇戰中郎,戟列鋒芒耀日光。
  殺氣騰空陰霧蔽,威聲震野賊兵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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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王匡結賊侵更始 盆子哀臣避赤眉

  卻說赤眉、樊崇等起軍至高陵,忽聽炮響一聲,山坡後一隊軍兵,當頭一將,金甲銀盔,長槍白馬,手執降旗,上寫「定國公王匡迎順」。樊崇急出下馬,施禮謂曰:「遠勞將軍至此,少獲迎接,乞勿見咎!」匡曰:「將軍扶德伐暴,天啟人歸,吾久欲起兵接應,共佐明君。奈天未假願!今聞將軍兵至,故伏道相迎,萬乞姑納為用。倘名成就,雖泉下亦相戴矣!」
  崇曰:「將軍文武拔萃,何故是謙?今幸不屈英才,肯護孤獨,豈取背逆而忘哉?」言訖,二人大笑,遂合兵共連而進。
  人報更始,更始大驚,急令李鬆領兵三萬,出城迎敵。兩軍排列陣勢,金鼓齊鳴。王匡出馬,謂鬆曰:「更始殘暴日肆,誣斬忠良,汝尚何苦力護而取辱哉?」李鬆大罵「背義匹夫!
  不思更始與汝王侯之位,貪心猶未滿足,交串賊兵,欺天反主,三合斬汝,以泄君恨!」王匡大怒,縱馬直齲李鬆奮挺長戈,衝陣對敵。二人交鋒,共戰十合,王匡敗走,李鬆躍馬趕上。
  樊崇見匡敗走,急出助戰。二人亦交十合,不分勝負。再令擂鼓,又戰十合,樊崇詐敗,李鬆追殺。趕至山坡,樊崇大叫:「王匡等諸將。」十萬軍兵齊出,四下夾攻。李鬆將寡,遮抵不住,勒馬回走。樊崇率兵趕上。王匡兜弓搭箭,望李鬆奮射,中馬而倒。樊崇急近拿住,令軍綁縛,囚陷,餘卒皆降。祟等乘勝率兵攻城。
  至東門,把守校尉乃李鬆之弟李汛。赤眉令人謂之曰:「今吾主將樊大將軍,拿獲汝兄李鬆,囚陷於車,汝若早開門獻,則活其命。倘再抗拒,汝生難活!」汛聞,即開門降獻。九月,赤眉入城。
  人報更始,言:「李鬆出陣,被赤眉大將樊崇活捉,復進攻城。把門校尉李汛開降,赤眉都已入城。陛下急將何治?」
  更始聞言大驚,心惶無措。急跨上馬,單騎奔走,從國城門出。
  妻妾婦女隨後哭趕,連聲呼曰:「陛下既欲出逃,當下馬謝城而去。」更始即下馬,望城泣拜。復上馬而去。
  卻說朱鮪復聚兵於洛陽,殘害百姓,苦虐軍民。帝遣大司馬吳漢、朱祐、岑彭、賈復、堅譚等十一將,領兵五萬,進擊洛陽。各遵旨命去訖。
  卻說更始棄城,奔至高陵,妻子裸袒流落道途,帝聞之大驚,心甚憂憫,乃遣使下詔,封為淮陽王。詔曰:朕嘗力諫皇兄,不自省察奸佞,而果賊釁相凌,禍起蕭牆,悔思無及。今赤眉攻迫,棄舍城位,妻子裸袒於道旁,妾婦流落於村逕。朕聞塗炭,甚切憂思!故茲頒詔,飛臨封授淮陽王職。再諭吏士人等,敢有仍前故違詔旨,暗相戕害者,罪同大逆!故茲詔諭,宜悉宣知。
  更始正於城衙獨坐,悶想嗟吁。忽人報曰:「帝遣詔至,請大王出接。」更始急排香案,整笏接入。俯聽宣讀,仍依君臣禮行拜畢。眾將擁扶就職。
  卻說吳漢等諸將領軍至洛陽,分兵圍伏。令人報知朱鮪,言「吳將軍四面排佈陣勢,兵如鐵束,將軍縱能插翅騰飛,今番決要拿斬!將軍若早降,不失原職。如不願從,禍臨眼下」。
  朱鮪聞言,默默無語。遂開城出降,接入漢兵至衙,安撫百姓。
  十月癸丑,帝親駕入洛陽,吳漢、岑彭、賈復、朱祐、堅譚等十一將軍,引朱鮪降者齊出接。朱鮪進曰:「小將罪該萬死!乞陛下仁恩宥恕!」帝大喜,遂封鮪為洛陽太守。鮪頓首謝恩,各護車駕入城幸南宮。見殿宇損壞,令堅譚監著校尉整造宮府,而於是定都。
  卻說鄧禹於汾河擊走左輔等,時劉盆子兵過,肆暴殘虐,吏民百姓不知所歸。鄧禹乘勝獨克,而師行有紀,皆望風相伏而迎。一日之間,降者以數千計。眾號百萬軍會合即行,禹遂止之。暫停車馬以撫勞百姓。鄉村父老童稚,垂發戴白之人,滿車下莫不感悅。於是,鄧禹名震關西。
  諸將豪傑皆進告勸禹曰:「今赤眉已占長安,擊走更始,將軍可急進兵,莫待養銳鋒益,難與禁持!」禹曰:「不然,今吾眾雖多,能戰者少,前無可仰之積,後無轉饋之資。赤眉新拔長安,財富充實,鋒銳未可當也!然其盜賊群居,無終日之計。財谷雖多,變故萬端,豈能堅守也哉!今聞上郡、望地、安定三郡,土廣人稀,谷多畜眾,吾且休兵往北,就糧養士,以待赤眉勢敗,方可圖也。」遂不聽諸將之言,引軍往北進發。
  行至柯邑,凡經過各郡邑,皆開門歸附。西河太守宗育,聞禹兵至,即領大軍三萬出降。鄧禹大喜,遂令合兵一處。
  卻說帝於洛陽,憂思關中未定,而禹久不進兵,乃遣使齎敕,往北催鄧禹,急取長安。敕曰:朕聞司徒鄧將軍,德報諸郡,可並堯也。今亡賊不攻,則同桀也。前者朕托關中於將軍,則天下重事悉從所發。奚何舍政而竊小哉?長安更始,自赤眉侵入,棄妻逃走,吏卒人民遣遑無倚,宜速進兵剿除賊寇,攘解百姓之倒懸,係萬民之心。
  望一慰朕躬之思,二利兵家之快。今則久駐他邦,騷州擾縣,而自專據,何其理乎?故茲敕諭,宜即加兵。倘再延捱,欺慢上意,垂示不貸。
  鄧禹開敕讀罷,微微笑曰:「主上豈知吾意?」竟不從言。
  遂分遣將兵,且攻上郡。令馮愔、宗歆守栒邑。二人爭權,一齊上馬,持戟相攻。共戰十合,宗歆敗走,馮愔躍馬趕上,大喝一聲,斬歆於馬下。回至縣衙,勒兵反漢進攻禹。禹急令使往洛陽,奏聞帝主。使者至,帝宣入問。使者具奏所事,帝曰:「愔所親愛者何人?」對曰:「護軍黃防極與善交」。帝度愔、防二人不能久和,勢必相忤,即令使者回報,言「殺愔者必黃防」。乃遣尚書宗廣持節詐降馮愔。廣領命上馬即往。
  行至徇邑,令人報知馮愔。馮愔大喜,急出迎接,邀入衙內禮坐,謂曰:「公若竭力相扶,創成功業,富貴共之。」廣曰:「蒙君不棄,當死相報,豈庸常哉!」至經月餘,防果執愔,奔於洛陽獻帝。帝大喜,乃赦其罪。
  卻說劉盆子居於長樂宮,諸將日會,各爭論功,交頭接耳,亂擾席前,並無一人畏服。至臘日,崇等設宴大會,請盆子坐正殿中。黃門吏卒,持兵跟護。其後文武公卿,皆列坐殿上,令女樂筵前歌舞,品竹調絲。酒未至中,一人出一書簡,言欲謁賀。其餘不知書者,皆起請為書名,各個屯聚席前,更相背向。
  忽大司農楊音按劍罵曰:「諸卿皆老傭也!今日設君臣之禮,故下擾亂,不遵法律,兒戲尚不如此,何其對君飲乎!皆宜格殺。」眾人聞說,競相班鬥,各奮持兵,互相殺傷無數。
  殿上盆子莫能止之。衛尉諸葛樨聞之,遂勒兵人殿,殺百餘人,方才定息。盆子惶恐,日夜啼泣,獨與中黃門同榻共臥。但得內觀主閣,而不聞外事。
  若向時,掖庭中宮女數百千人,自更始敗後,幽閉殿內,乏糧無食,掘庭中蘿葡之根,或捕池魚而食。有餓死者,因相埋於宮中。忽盆子至,各伏階前,泣相告曰:「陛下登位,妾等數百千人,幽閉宮中無食,忍餓死者不可勝數,乞陛下仁憐,救妾眾人殘命!」盆子聽罷,頓足嗟歎!遂令中黃門給米,每人數鬥,各皆叩首謝恩。後盆子去,悉餓死宮中不出。
  那劉恭見赤眉眾亂,知其必敗,自恐兄弟俱遭所禍,密教盆子解下璽綬,與眾辭讓告歸。盆子欣然即從。建武二年正月朔,大會諸將。劉恭先謂崇等曰:「自蒙諸君共立恭弟盆子為帝,德誠深厚。奈且未週一載,混亂日甚,想不足成大事,恐命死於他人之手,反無所益也!願退為庶人,無窮感戴。」崇等聽言,頓首起曰:「此皆臣等罪也!願勿疑慮。」恭復堅請。
  崇曰:「眾立天子為生民之主,撫育四方,今式候固為請拒,寧欲事乎?」恭大慚而退。盆子乃下龍牀,解璽,叩頭告曰:「今諸郡縣官,遣吏貢獻糧物,而盜賊依舊,輒見劫奪,流聞四方,莫不怨恨,不復信也。向且所立,皆非其人,不由所願。
  今寧乞骸骨歸鄉,以避殺害之難,乞諸君哀憐耳!」言訖,淚下如雨。崇等諸將莫不哀憐,乃皆頓首告曰:「臣等無負陛下,何苦憂思!請自今以後,不敢復肆縱欲。」因共抱持盆子,扶上寶位,帶掌玉璽。盆子號呼不得已而受之。既罷,各出。
  盆子閉宮自守,從此日起,三輔諸將翕然無競,皆稱天子聰明智度。百姓人等爭還長安市裡。才滿二十餘日,赤眉貪嗜財物,復肆前凶,混相劫奪。城中糧盡,放火焚燒宮室,遂載寶物引兵西過祠南郊。車甲兵馬,最為猛盛,眾號百萬。盆子乘王車,駕三馬,後者數百騎,望南山進發。行至郿城,更始大將軍嚴春知,引兵三萬,出城對陣。盆子曰:「何人出拿此賊?」樊崇高聲應曰:「小臣願往。」言罷,飛馬而出。兩軍排列陣勢,金鼓齊鳴。二將交馬,約戰十合,嚴春敗走,樊崇躍馬趕上,大喝一聲,連人帶馬斬為兩段。
  殺散眾軍,遂入安定北城。
  至陽城,途逢大雪,坑谷皆滿,士卒凍死者數百人。勒兵復還,毀掘墳墓,劫取重寶,污辱呂后之屍,侵掠生民,貪無厭足。鄧禹知其自亂,遂引兵進擊。南至長安。駐軍昆明池,大饗士卒。
  一日,升帳召諸將曰:「吾欲選日親謁高帝之廟,以祀十一帝王之柩。汝等眾人各要齋戒,共入奠祭。」眾將俱諾,遵命而退。次日,鄧禹沐浴,整潔朝服,往謁神位,諸將各個淨身跟護。入廟祀畢,禹令使者收起十一帝柩,送詣洛陽。使者遵命,即日起奉去訖。禹遂引兵進擊延岑。
  至藍田,兩相撞遇。延岑出馬,頭頂金鳳盔雉毛纓,身披絳紅袍白銀甲,手提方天戟,坐下赤色馬,立於陣前,大叫劉軍搦戰。鄧禹出馬,謂曰:「汝知漢司徒鄧將軍否?」岑曰:「小雞豚犬,何足為羨?」鄧禹大怒,急率諸將進擊,各排陣勢,擂鼓搖旗。兵戈戟接,人馬相衝,延岑大喊一聲,攪軍混亂。鄧禹見勢將敗,急收軍走。延岑亦不追趕。
  鄧禹奔至雲陽,忽小軍報曰:「前有兩員大將,一人紅袍白甲,雉尾銀盔,手執丈八長槍,坐下紅鬃戰馬;一人白袍金甲,雉翅鏈盔,手執降魔鐵杵,坐下烏燕色騅,領軍數萬,截住去路,如之奈何!」鄧禹聞言大驚,親至勒馬向前,望見紅袍鐵馬者,乃漢中王劉嘉也。禹遂高聲叫曰:「來者莫非漢中王劉將軍乎?」劉嘉聽說,慌忙下馬,施禮謂曰:「將軍為何至此?」鄧禹具將長安赤眉及諸處所敗之事,逐一訴知。劉嘉大驚,復問鄧禹曰:「主公事勢若何?」禹曰:「自赤眉起入長安,遣吾關西守禦,後再未同一會。今帝位於郎,而都遷於洛陽矣。」劉嘉大喜,各敘閒別之情。劉嘉遂引李寶相見。禹問嘉曰:「此將軍何人也?」嘉曰:「丞相李寶是也。」二人遂施禮畢。劉嘉令合兵邀入城衙安歇。
  住經數日,李寶常恃相位之勢,凡見禹等諸將倨慢無禮。
  一日,鄧禹會集諸將,於廳衙議事,寶亦自尊。禹曰:「同僚相遇,何得是倨?」寶曰:「吾居相位,除使君王之外,誰敢與並職乎?」禹曰:「吾受公侯之位,兼領大司徒之職,尚未敢倨自尊。汝乃自僭其位,未沾上命所賜,安敢與吾並立而玩法哉?」言訖,喝令左右擒下斬首。劉嘉力勸不從,推出轅門斬訖。寶弟李珍知禹戮殺其兄,即點兄部諸將,交攻擊禹,殺其將軍耿訴。禹思兵寡,不與拒敵,乃拔軍走入高陵而去。
  禹自馮愔反後,威名漸損。又乏糧食,軍士饑餓難忍者皆餐棗菜,累與賊兵交戰不利,歸附者日益離散。禹甚憂切慚愧,思無計出,遂令使者報聞朝廷,取兵助擊。使者領命上馬而去。
  卻說帝姊湖陽公主,新居孀寡。一日,帝於後殿請出,問曰:「吾欲選擇賢臣,匹配尊姐,庶免久居只鳳,獨宿孤鸞,姊意何如?」答曰:「恐無賢德,莫若自守。」帝曰:「朝臣英佐,隨意所觀。」主曰:「惟大臣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
  」帝遂設朝,令主坐於御屏風後,召宋弘至殿,謂曰:「諺曰『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聞,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臣家有前妻,不敢再娶!」芾聞弘奏,歎曰:「真義士也!」遂不復強,乃顧謂主曰:「事不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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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未破赤眉重拜將 請兵伐暴拯時危

  帝見宋弘謹執綱義,即加升為大司空。弘叩首謝恩而起。
  忽一人趨殿,奏曰:「鄧司徒遣使來至,久待午門之外,未敢擅入,乞吾王傳旨。」帝宣入至殿,問曰:「來使為何?」答曰:「鄧司徒自馮愔反後,與赤眉等戰敗,走入高陵,又無糧食,士馬饑亡,歸附者日益離散。特遣小使報知陛下,乞早發兵相助,乘赤眉之亂而進擊破之,莫待復聚難與相持,乞陛下聖鑒!」帝聞奏,令使先回報說隨後發兵來助。使者慌忙叩首,謝恩而出。
  帝召偏將軍馮異至殿,謂曰:「今赤眉侵入長安,勢大難敵,故鄧司徒累被所敗,不能一勝。朕托將軍勒兵往助,願為竭力攻擊。若破除賊後,沒世不忘。」異曰:「臣蒙陛下厚恩,雖無能可報,今既所托,雖死亦可也,奚敢望逸而憚哉!」言罷,遂出,點兵十萬,俱披重甲堅盔,長槍硬弩。炮響一聲,出城上馬,旌旗蔽野,殺氣騰空,步卒馬兵千里不絕。帝親乘車駕,送至河南,乃敕之曰:三輔遭王莽、更始之亂,重受赤眉、延岑之害,萬民塗炭,百姓禍殃,激竄他方,無所依訴。將軍今奉辭討諸陰謀反掠不道,如小賊聚寨降者,令其首帥先至京師見朕,散其小民,各就農業,壞其宮壁,無使復聚征伐擾亂鄉方。且今托將軍所事,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除賊盜,安撫民庶。朕昔部下諸將,非不能健鬥取勝,然好勇,敵不在安集。將軍素有濟世養民之才,故托所往,莫為勞苦所厭,而空負朕願。
  馮異頓首受命拜別,引兵西行。所過州縣,群賊皆稱將軍,望風偃伏,降者數千人。
  卻說鄧禹敗至高陵,日夜憂切。一日,獨於廳上悶坐,忽人報曰:「使者回來,未敢擅入,乞將軍傳命。」禹聞報,急令喚至,問曰:「見帝若何?」使者答曰:「帝令小人先回,隨後發兵來助。」鄧禹大喜,令使退。忽人報聖旨到。鄧禹急排香案,跪伏聽宣。詔曰:人情得足若於放縱,快須臾之欲,忘慎罰之義,惟將軍業遠高大,德著名垂,誠欲傳於無窮也。今日累戰賊兵,身經萬苦,日披堅甲,夜枕寒戈,朕甚憫切。故茲特詔遠安,慎毋與寇爭攘。赤眉無谷,自當來服,朕以飽待饑,以逸待勞,折箠苔之,非諸將憂也。無得復妄進兵,將軍可急還朝,同評國政,則朕無憂於萬一也。臨楮拳拳,無復再示。
  鄧禹聽宣拜畢,甚慚受任而功勞不遂,再點饑卒,復至長安,與賊累戰不利,乃還軍悶坐。
  卻說馮異軍至華陰,與赤眉約期會戰。異召軍中壯士數百人,謂曰;「汝等變更衣服,與赤眉一樣妝束,埋伏道旁。待兵交戰,齊出接應,使赤眉混亂不知,方可破矣。」壯士遵命去訖。忽人報曰:「赤眉萬人圍擊前部,將軍急發兵助!」異曰:「無妨。」遂令少數百人馬出救。賊見異兵寡弱,盡起同攻。
  異見赤眉俱出,親領大軍撞入其陣,與樊崇交馬。二人共戰十合,崇敗回走。馮異趕上,攪陣混殺,戰至日中,賊氣衰倦。
  馮異舉旗一展,道旁伏兵齊起,衝陣混攪,衣服相亂。赤眉不識別將,只道己兵,放心前戰。來者盡遭所殺,眾遂驚潰,各相逃去。馮異追擊,趕至澈底,大殺一陣,斬首數千級,降其男女八萬餘人。樊崇等餘將,東走宜陽而去。馮異收軍,遠入長安城內,安撫百姓。令使齎表至洛陽,奏聞聖上。
  卻說漢帝,一日設朝會眾文武,講議國政之事。正論間,忽一臣趨殿奏曰:「關西偏將軍馮異令使進表,乞陛下傳旨。
  」帝令宣至殿下。使者呈上表曰: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仰聖人之在御,大一統而天下治。際景命之維新,盡驅賊寇之煙塵。誕布幅員之聲教,乾坤清肅,日月光明。欽維皇帝陛下,天賦聖神,德全勇智,握赤符而啟運,仗黃鉞以興師。進攻武關,黎庶有來蘇之望。開基建業,英雄識真主之歸。顧豺虎之噬人,正龍蛇之起陸。爰飭徒旅,肅將天威。長安薄伐,莽賊碎首於漸台。館陶略征,銅馬面降於塞野。道逃驅而河北安,諸偽平而荊越定。立綱陳紀,治具畢張。發政施仁,民心大悅。東南已樂於生途,西北尚困於寇攘。推其所由,厥有端緒。惟彼赤眉眾賊,始自窮荒,乘更始之釁,終突好群而崛起。以劉盆而干天紀,以犬羊而亂華風。
  崇編發而章甫是遺,紊族姓而彝倫攸斁。逮於既嗣,尤為不君。
  群賊欺其昏弱,亂政擅權。百姓累遭深害,劫奪財物。朝廷之政不綱,英雄之志斯奮。兵連寰宇,禍結中原。是用弔伐,以拯顛連。延舉安攘而靖亂略,事非獲已謀乃僉同。顧惟一介之匪才忝膺,受總戎之重任。臨軒授鉞,俾救民於水火之中,分閫掘機,幸折衝於樽俎之外。旌旗靡而關西下,金鼓震而淮陰平。澠池盡泄其兵,高陵競崩厥角。風驅雷轟,電掣星馳。鎮戍潰而土崩,禁衛嚴而瓦解。赤眉各竄於窮邊,君臣相謀於遁逃。朝集內殿之妃嬪,夜走北門之車馬。臣等勒兵已入其都城,奉宣德威,以安黔庶。盡收圖籍而封府庫,列郡之謳歌四集,百年之污染一新。馳驅雖效於微勞,方略實遵乎成算。所以聿彰鴻烈,耆定武功。東滄海而西崑崙,南調題而北窮發,無有遠近,莫不尊親。玉帛會,車書同,興太平之禮樂。人紀修,風俗變,正萬世之綱常。臣馮異,頓首百拜,謹奉表上聞。
  帝覽表讀罷,大喜,歎曰:「此子誠有濟世安民,輕兵一舉,即蕩微塵。」遂遣使齎璽書,拜異為征西大將軍,及獎譽其名。使者即上馬,行至長安東門停下,令人入報。馮異正於堂上玩讀兵書,忽小軍報曰:「聖上有旨。」馮異令軍急排香案,上馬出迎,接入衙內,俯聽宣讀。詔曰:始雖垂翅回溪,終能奮翼澠池。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朕初托鄧將軍討賊,累與交戰,未克取勝。今將軍一舉,即破天荒,豈不猶鳥之垂翅,而終解奮飛。人之未遂,而晚當成也。
  朕蒙表達,喜躍不勝。惟念將軍平除寇攘,士卒苦勞,故遣使齎封綬為征西將軍之職任,以及勞撫諸軍。寇害既平,宜急返,故茲詔示,想悉宣知。
  馮異聽宣拜畢,令使回朝。眾將齊相慶賀,大排筵席,宴勞諸軍。
  卻說漢帝聞知赤眉餘眾走入宜陽,會集文武,共議御駕親征。以姚期為先鋒,郅惲為副將,王霸、堅譚為左右護駕大將軍,點起雄兵十萬,戰將百員。帝傳旨軍中:「前途不許騷擾民士,擄掠財物,如違者,即斬。」眾軍卒各遵聽諾。
  是日,上馬出城。帝乘龍鳳車駕大馬,四圍珠簾遮護,上以皂蓋青羅,手執玉圭,足穿珠履,前呼後擁,左御右扶。凡所經過州縣,士民官吏遠遠歡迎。旄倪觀者,伏滿兩旁,無不感悅。行經數日,至近宜陽,令人報知。赤眉樊崇等聞言,惶惶震恐,不知所謂,急相議曰:「劉秀兵強將勇,吾等弱寡衰微,若再與拒,決難取勝。莫若拜降歸順,以免士卒之勞。」眾聞崇言,答曰:「將軍言者是也。」乃遣劉恭先出乞降。恭即出拜,至駕前跪伏,告曰:「盆子將百萬之眾,自縛降順,陛下何以待之?」帝曰:「既能早省,待之以不死耳。」恭遂叩頭,回報言帝寬宏之事,眾皆大喜。崇等遂與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餘人,肉袒拜降。所得傳國璽綬及更始七尺寶劍、玉璧等物,悉將獻上。帝大喜,令諸將護駕入城,安撫百姓,賞勞眾軍。
  帝見宜陽城西積聚兵甲,與熊耳山相齊。遂令本縣廚子給食與十餘萬人,皆得飽飫。明旦,將兵器大陳,操演至次日。
  帝駕車親引諸將臨洛水操練,令盆子君臣列於兩旁觀看。帝謂盆子曰:「自知當死否?」盆子叩首進曰:「臣罪應死,猶幸陛下相憐,姑赦之耳。」帝笑曰:「朕與汝同宗室,豈無釋之者乎?」又謂崇、宣諸將曰:「汝等莫悔降乎?朕今遣汝歸,當勒兵鳴鼓,與朕相攻,決其勝負,不欲強相服也。」徐宣等叩頭告曰:「臣等出長安東都門,君臣計議歸命聖德,則百姓樂安,萬民喜仰。今日得降聖主,猶去虎口歸母,誠歡誠喜,無所恨也,乞陛下仁恩寬宥。」帝曰:「卿所謂鐵中錚錚,庸中佼佼者也。」又曰:「諸卿大為無道,所過皆夷滅老弱,溺社稷,污井社。然猶有三善:攻城破邑,周遍天下,本故妻婦無所改易,是一善也;立君能用宗室,是二善也;餘賊立君,迫急皆爭先降,自以為功,諸卿悉能完全以付於朕,是三善也。
  」言訖,遂封盆子為趙王,令崇等諸將各與妻子居住洛陽,每一人賜宅一區,共田二頃。眾將叩首,各謝恩退。帝亦還朝。
  於此尤見光武大度。即降赤眉,先折以威,後揚其善,所以十萬餘人皆誠服而無後患。有詩為證:御駕親征出宜陽,赤賊聞風伏地降,更賜良田歸宅院,仁君自是智汪洋。
  卻說劉永,更始時立為梁王,更始敗後,據國起兵,以董憲、張步為大將軍,專據東方,自稱帝於雎陽。復令憲為海西王,步為齊王。故南事梁楚,而步得專集齊地,據郡一十二焉。
  帝聞,急召虎賁大將軍蓋延至殿,謂曰:「睢陽劉永反稱為帝,東據一十二郡。朕欲托將軍往伐,救拔萬民,將軍若何?」延聽言,欣然答曰:「臣即願往。」帝遂與兵十萬,親送出城,囑之曰:「將軍此行,則東方之土悉付卿身,賴為竭力匡護!
  」延曰:「此乃臣之當分,不勞聖慮。」遂拜別上馬,前往雎陽進發。將至近到一平坦大坡,令軍紮下營寨,來日對陣。
  卻說劉永,一日會集諸將於廳議事。忽人報曰:「洛陽漢帝差遣大將蓋延,領軍十萬,來取雎陽,已在十里山坡下寨,請大王將何如治?」劉永聞言,大驚,慌手無措。小軍又報:「漢軍臨城,請大王急發兵拒。」永遂披掛,同大將蘇茂領軍五萬,出城迎敵。兩軍相對,蓋延出馬,劉永曰:「汝據北方西郡,吾守東方,何得率兵犯界而討死乎?」蓋延大怒,罵曰:「背主逆賊!更始以汝為王,心猶不足,今又反漢,自稱為帝,竊掠州郡,不思賊賤微身,豈能當受天子之分!三合斬汝,以絕劉氏之患。」言罷,挺戈奮馬,直取劉永。二人交鋒,約戰五合,劉水敗走,蓋延趕上,蘇茂挺槍截祝兩軍混戰,金鼓齊鳴。二將亦交數合,蘇茂抵敵不住,回馬急走。蓋延率兵趕擊,追至城下。永遂收軍,走入城內,堅閉不出。蓋延分兵圍之。
  守經百日,延兵盡收糧穀,城中乏食。永、茂夜開西門出走。蓋延趕上截住,劉永勒馬復戰。未及三四合,被蓋延奮砍一刀,連人帶馬削為兩段。蘇茂見勢不利,保護永子劉紆,奔東而去。蓋延收軍,復至城下。永弟劉防舉郭獻降,接入漢兵,扶蓋延於衙端坐;防伏於前,頓首請罪,延遂赦之。
  卻說蘇茂保護劉紆,走至蘄縣,與周建等兵,立紆為梁王。
  四年春月,蓋延引兵復擊,茂聞,即奔海西王董憲處去。
  卻說平敵將軍龐萌,為人謙卑遜順,帝甚信愛之,嘗稱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龐萌是也。」因使與蓋延共擊董憲。時有詔書下延而不及萌,萌以為延有譖己之心,使不詔救,自疑,遂反襲破延軍,與董憲連和,自號東平王。帝聞之,大怒,乃自將討萌。即遣使與諸州將士,書曰:「吾嘗以萌為社稷之臣,將軍得毋笑其言乎?老賊宜速誅之。」諸將接書,各厲兵馬,會於雎陽,待帝臨擊。
  是日,漢帝令前將軍王梁,勒兵十萬,御駕親征。炮響一聲,齊奔上馬,擁護御駕出行。赤幟霞天,金戈耀日。既至,先入桃城安歇。
  卻說董憲聞帝自討龐萌,乃與劉紆引兵去下邳,還蘭陵,助萌共擊漢帝,合兵三萬,急進攻城。帝知,留下龍車輜重,自引輕騎三千,步卒數萬,夜赴任城而去。
  其地相隔桃城六十餘里。次日,諸將奏曰:「賊兵所來者,氣勢弱寡,陛下可宜速攻,莫待延聚眾,益難與爭持。今若一下則破,如反掌,何懼之哉!」帝曰:「賊兵精壯,不可輕敵,且休士養銳,以挫其鋒。待眾方集,則可動兵。」城中百姓人等見漢帝駕至,眾心歡悅,益固堅守。時大司馬吳漢、捕虜將軍馬武、漢中將軍王常、討虜將軍王霸等俱在東郡,帝遣使召之。使者領旨,飛奔上馬而去。
  卻說龐萌知帝夜走任城,悉起大兵進擊。至城下,分兵圍祝連攻二十餘日,不能得下,眾將軍士悉皆疲困。是日,吳漢等兵至,且入桃城安下。次日,進軍分作兩路並入。帝聞,縱兵而出,前後合擊,萌軍大亂。馬武撞入陣中,正合龐萌二人,交馬鬥無三合,龐萌敗走,眾軍一齊混戰,喊殺連天。董憲,蘇茂等急走朐山縣去,丟下劉紆一人,不知所歸,被軍士高扈斬首來降。
  吳漢等率兵再趕,追至朐山城下,分兵圍擊。萌等堅閉不出。困經半月之餘,城中糧盡,無計可奈。董憲曰:「食盡不可虛守,兼且漢兵驍勇,難與對敵,莫若夜開西門,走奔東海,再作區處。」眾將皆諾。至夜二更,憲令軍士飽食,上馬潛步,開門出未將半,有人報知吳漢,漢即分兵截擊。龐萌正望山坡前走,忽聽炮響一聲,馬武、王霸領軍當頭截祝萌往後走,吳漢、王常趕至。前攻後擊,左衝右突,龐萌拼命殺出,被馬武攔祝約戰兩合,提起青銅刀,望龐萌腦後一砍,削為兩段。
  董憲乘勢衝出,吳漢趕上,大喝一聲,殺於馬下。蘇茂高叫:「將軍休戰,小將願隨鞭鐙。」吳漢遂令罷陣。蘇茂跳下,跪伏馬前,告曰:「小將罪該萬死!望將軍姑恕。」吳漢大喜,遂令合兵一處。於是吳漢平定江淮、山東等處,聲震東都。是日,班師擁駕回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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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勒馬討凶安社稷 復攻反賊再興師

  卻說馮異自入關中,赤眉平定,而眾寇猶盛。時涿郡太守張豐,反與彭寵等連兵擊異。異且戰且行,屯兵上林苑中。延岑自稱武安王,欲據關中。引張邯、任良等大軍五萬,趕至上林攻異。兩軍對陣,延岑出馬,馮異罵曰:「狼野小毒,敢望大食。不思赤眉勢若利鋒,尚白面縛拜降。汝乃山雞野雉,敢與靈鳳爭巢。早伏受降,免擒碎首。」延岑大怒,提刀直齲二人交馬,共戰十合,延岑敗走,馮異趕殺。張邯挺戈截住,戰不三合,忙走不禁。任良出馬,亦不三合,敗陣飛走。馮異率兵趕上,大殺一陣,斬首千人。延岑、張邯、任良等將俱各逃走。諸營保守哭護延岑者,皆伏馬前,高叫:「將軍,小卒願降。」馮異大喜,遂收兵安寨。
  卻說延岑等走至長岡,聚會殘兵,尚得二萬餘,即行攻析。
  異知,急遣復漢將軍鄧曄、輔漢將軍於匡,分軍五萬往擊。二將領命,各披甲上馬前行。鄧曄青袍鎖甲,白馬紅纓,頭頂白銀盔,手提方天戟。於匡紅袍白甲,赤馬青纓,頭戴金練盔,手執昆吾劍。騎兵步卒,各執輕戈。行至析縣,兩軍相遇,延岑出馬,大叫:「小將對陣。」鄧曄、於匡二人分兵並出,不與打話,令卒擂鼓,兩脅夾攻,左衝右突,攪軍混戰。鄧曄殺至陣中,撞遇任良,戰不兩合,被曄一刀砍於馬下。延岑見勢不利,勒兵分走。曄、匡二人趕上,大殺一陣,斬首千級。逼其大將蘇臣等八千餘人,忙下拜降。鄧曄大喜,遂合兵入縣暫歇。
  卻說延岑自武關走入南陽,時百姓饑餓,死者不可勝數,生者則割死者之肉充饑,人相食人。黃金一斤只換豆粟一斗,道路斷絕,糧稅不輸,軍士悉以雜物而食。帝聞,遣使持節至南陽,拜趙匡為扶風侯,令其安撫百姓,及整給軍糧。趙匡承賜,即將五萬大兵及軍馬糧草,往助馮異。異知,急出迎接,邀入帳下,施禮,問曰:「吾兵正在渴中,蒙君助濟,暗室生輝。」匡曰:「將軍威揚四海,掃群賊若蕩微塵,清中原猶同拾芥。愚下識短才疏,無能智決,故不愧蒹葭倚玉,而投事將軍。倘蒙優容,則執鞭亦無恨矣。」異曰:「將軍故反言乎?
  」二人大笑,遂令設宴相待。馮異兵食漸盛,有豪傑不從令者,往攻擊之。降附有功勞者,褒賜之。遣其新順諸將,赴京城見帝。散其小民,各歸農業。由是威行關中。有詩為證:有志少年場,輕移寇虜亡。
  關中雷電震,凜凜翰遺香。
  卻說耿弇憂切,四方擾亂,竟僭稱王。軍卒苦勞,人民怨望。一日,趨殿從容奏於帝曰:「關中赤眉雖定,四方僭竊猶多。彭寵竊漁陽,張豐反於涿郡,富平獲索擾害,齊地張步稱王。故此掠縣攻城,傷民斂卒。臣請北收上谷,平服諸方,民無怨望之心,王樂太平之世。願陛下聖鑒。」帝聞奏,慨然許之。壯其威勢,乃曰:「將軍誠有佐國之心,安民之志。」即令勒兵五萬送出朝。
  耿弇拜別上馬,前行至漁陽,離城五里下寨。彭寵知,急披掛上馬,引軍三萬,出城迎敵。兩軍相對,耿弇出馬,寵曰:「無名小寇,敢來犯界,以討死乎?」耿弇大怒,罵曰:「豚犬豎子,不識英將之名,敢竊疆土,兩合陣上,碎首微塵。」
  彭寵大怒,挺槍直齲弇令擂鼓,催軍進擊。兩馬相交,約持三合,彭寵敗走,耿弇趕上混戰一陣。斬首數千餘級,伏屍遍野,血漲平坡。彭寵大敗,走奔軍都而去。
  卻說征虜將軍祭遵屯於良鄉,驍騎將軍劉嘉屯陽鄉會,弇起軍協同攻寵,共兵二十萬餘騎。寵自引大軍五萬,分為兩路,來擊遵等。兩軍相對,祭遵出馬,謂寵曰:「豈不聞『順天者存,逆天者亡』!天既賦以如是之人,汝豈能並哉?今能早思回首,下馬歸服,免致軍卒勞苦,黎民征怨。一旦不失功名之望,而又顯於宗祖之光。莫待火急眉尖,噬臍無及。」寵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言罷,兩軍擺開陣勢,金鼓齊鳴。二人交馬,約戰十合,彭寵敗走,祭遵趕上。彭寵舉旗一招,純引匈奴突出。耿弇、劉嘉見其兵助,亦往衝陣,攪軍混戰,喊殺驚天。匈奴首將突遇祭遵,交無兩合,撥馬回走。劉嘉截住,共戰三合,復回東走。耿弇兜弓,望寵腦後一箭,射落馬下。劉嘉急近斬首。彭純亦撞出走,耿弇截祝戰不兩合,活捉彭純,餘卒皆伏降順。有詩為證:日夜干戈擾塞邊,彭郎空執銳披堅。
  乾坤有意歸明主,何事輕身喪九泉。
  耿棄等攻軍入城,至衙坐定。眾縛押純,推跪階前,弇令斬首。安撫百姓,設宴會勞諸軍。弇於席上言曰:「吾領敕命,進攻諸處。反寇漁陽寵賊趕投於此,感賴二將軍協助破之。奈張豐涿郡未下,富平護索未取,及齊地張步等處,如之奈何?」遵曰:「可先下張豐,後收東郡。」宴罷,勒兵還攻涿郡。
  張豐聞知,勒兵親出對陣。頭頂金鳳盔,身穿烈火袍,紅纓白甲,玉帶烏靴。手執偃月刀,坐下追風馬,立於陣前。大叫:「小軍搦戰。」祭遵出馬,謂豐曰:「昔高祖創業,當項氏拔山之勇,屢戰關間,卒天下猶歸於漢,而項氏逼刎烏江,竟莫能與相競。今汝乃一庸夫耳,安望大食!正所謂『蚊龍未起,蝘蜒混池』。」豐曰:「彼一時也,此一時也。豈不聞『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汝與扶立妖人,與吾並驅中土,未知鹿死誰手。汝乃一村庸小寇,豈能料識成敗!
  二合斬汝,顯我英雄。」祭遵大怒,提刀直出。兩邊擂鼓,二馬交鋒,共戰十合,不分勝敗。再令擂鼓,又戰十合,耿弇、劉嘉一齊出馬,兩邊夾攻。張豐抵敵不住,撥馬回走。祭遵等催軍趕上,四圍掩殺,攪軍大混。張豐欲衝北出,被祭遵活捉,餘兵皆降。耿弇收軍,一齊擁入城去。
  初豐好信妖術,有一道士,言豐當為天子,將五彩錦囊內藏白石係於張豐手臂,謂曰:「此石中有玉璽。」豐信任之,遂反自稱為王。今日之敗,則為妖誣所惑。
  遵等至衙坐定,眾將綁縛張豐,推跪階前,遵曰:「不省良言,果遭吾手。」言罷,喝令斬首。豐曰:「且休下手,錦囊石中還有玉璽。」遵聽其言,以刀破之,仍一白石。豐乃知術之詐,被惑陷身,仰天歎曰:「當死無恨。」遵曰:「順漢若何?」豐曰:「將軍若肯姑容,願為帳下小卒。」遵大喜,親下解縛。張豐頓首百拜謝。眾將一齊賀功。禮畢,各歸部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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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馬援說奸專智主 劉君遣將伐驍雄

  卻說公孫述自更始敗後,竊據成都,自稱帝位。隗囂據隴右,馬援聞囂好用賢士,即往從之。囂甚敬重,每與馬援定決籌策。一日,使援往成都觀述之意,可共連否。援素與述同鄉共裡,交結甚厚,即上馬行。既至,令人報知,述令召入。至殿,親下階接,挽手並行,交拜禮畢,退於後殿坐敘。述曰:「燈花輝燄,果報佳音。君不憚千里之勞,而輕身下顧,頓使蓬蓽生輝。」援曰:「自關中別後,曠久音疏,未能朝夕親問,望希勿咎。」言罷,使援就外館居宿,令官侍宴。更為援疊制朝服冠衣,會百官於宗廟中,立舊交之位。述乘鸞車,旌旄擁護,速趨而入。鄉祀禮畢,謂眾官曰:「馬援不棄舊交,千里顧盼,朕欲封授侯位、大將軍之職,留其決策,以代朕勞。」
  眾皆樂然願留。援知曉喻眾曰:「天下紛紛,雌雄未定。公孫述不能吐哺,走迎國士,與圖成敗,反欲修整邊幅界限,如木偶人形,豈能久留天下之賢土乎?」遂辭謝而歸。
  行至隴右,人見隗囂,各相禮畢。問曰:「將軍見述若何?
  」援曰:「子陽乃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吾等不如專意東方,可圖長計。」囂遂使援奉書洛陽。援即拜別,上馬前行。
  既至入朝,帝在宜德殿南廡下,見援至,但以巾幘坐迎,笑謂援曰:「卿遨遊二帝,今見卿使人大慚。」援頓首辭謝曰:「當今之世,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耳。臣與公孫述同縣鄉里,自少相善。臣前至蜀觀探,述陳戟於階下,而後迎臣。臣今遠來詢問,非刺客好人,陛下何簡易若是?」帝復笑曰:「卿非刺客,顧說客耳。」援曰:「天下反覆,僭竊名號者,不可勝數。今見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帝聞甚喜,留宿殿外。己丑五年,帝遣大中大夫來歙,持節送援西歸隴右。帝親送出朝。馬援頓首拜辭,二人淚下分別,帝還朝殿。卻說馬援回至隴右,天色已晚,欲待明早入見。囂知,急出迎接。夜與並臥。起而問曰:「東方傳言,京師若何?」援曰:「前到朝廷,帝引見數十。每接,私居燕語,自夕至旦,才名略勇,非人敵也。且開心見誠,無所隱伏,豁達大度,從諫如流,可與高帝同。經學博賢,政事之辨,萬世無比。」囂曰:「卿謂何事可如高帝?」援曰:「不如也。高帝無可無不可,今上好吏事動如節度,又不喜飲酒,豈但高祖而已!」囂意不悅,謂曰:「如卿言,反覆勝耶?」然信援所言,遂遣子隗恂入侍光武。援因其往悉,將家屬隨恂同歸洛陽。既至,援引隗恂入朝見帝。帝大喜,令宿外館。援、恂辭出。至館住居數月,而無職任。援以所居之處地曠土沃,賓客往來之多,猥衰陋窄,不足觀瞻。乃上書求屯田上林苑中。帝許之。援即徙居而去。
  卻說祭遵、耿弇、劉嘉等攻破涿郡,帝遣大司馬吳漢及建義大將軍朱祐,領軍五萬,會耿弇等同攻護索。二人領命即往。
  至涿郡,與弇等相見,合兵三十餘萬,各披甲上馬。前行旌旗雲擁,照耀山河。行至寓平下寨。護索知,急引大兵十萬出城迎敵。吳漢分兵五隊,列定陣勢。護索首將出馬,謂漢曰:「吾與汝主各據一方,並未干犯,何得故來侵界,以欺人乎?」漢曰:「聖主出興,萬邪皆滅,豈容賊子混世而擾害民哉?」
  護索大怒,掄刀直齲吳漢令卒擂鼓,展動旌旗。五路大兵齊出,四下掩殺,護索大敗,撥回馬走。吳漢率軍趕襲,追至平原,四面圍祝護索困於垓心,左衝右突,不能得出。耿弇張弓撞入陣內,望護索首將力射一箭,穿過咽喉,落馬而死。眾將一齊混戰,塵土遮天,斬軍殺將,屍伏如山。餘卒忙跪馬前叫降,尚有四萬之眾。漢遂收軍入城安歇。忽人報曰:「聖旨到。」耿弇等即急排香案,俯聽宣讀。詔曰:朕聞卿等摧堅撫順之方,運籌決勝之略,北收上谷,而平定漁陽。取服張豐,而滅除彭寵。殺董憲於朐山,斬護索於原郡,真所謂「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今諸州已定,惟張步竊據齊地末服,忿恨尚生,當即進討。且此頑梗詭詐多端,阻山扼險,是真長計。攻戰之策,諸將軍必籌之熟矣。若再頓師宿旅,非我之利。要在出奇制勝,乘機進取,一舉而定,再不勞兵可也。故茲特諭,宜速從命。
  弇等接詔拜畢,謂眾將曰:「聖旨促兵不可久停。」遂收集降將吏及郡尉劉歆與太山陳俊,共領大軍二十餘萬,從東過朝陽橋,渡濟河進。張步聞弇兵至,急召諸將商議,令大將軍費邑領軍五萬,屯於歷下。又令費敢領軍五萬,屯伏祝阿。自領大軍十萬,戰將數員,於太山鐘城列營數十餘所,以待弇戰。
  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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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大將平齊賓仰伏 元臣述疏論興亡

  卻說耿弇兵渡過河,先攻祝阿。費敢披掛上馬,分兵列陣,叫漢兵搦戰。陳俊出馬,敢曰:「無名小將,敢來對陣,星忙快退,叫耿弇答話。」陳俊大怒,罵曰:「村呆匹夫,不識陳將軍之名,故來投死!」言罷,激若雷霆,挺槍飛出。二人相交,約戰十合,費敢敗走。陳俊趕上,混殺一陣。費敢大敗,引數百殘兵,走奔歷下而去。耿弇收軍,進攻巨裡。
  卻說費敢走至歷下,入見兄邑,謂曰:「頗奈漢軍部內一將,自言姓陳,甚是驍勇!弟與約戰十合,槍如飛雨,殺我將卒,占我城池,弟故敗陣走回。吾兄將何治之?」邑聞大驚,急將五萬大軍遣敢,把守巨裡。敢別上馬,引兵而去。
  耿弇行將至近,使卒多伐樹木,揚言填塞坑塹,以阻其軍。
  數日,有降者進謂弇曰:「邑聞將軍攻此,必來救援,將軍可謹備之。」弇曰:「然也。」遂嚴令軍中,急修攻具,曉諭諸部。言後三日,當盡力進攻巨裡。人報知邑,邑至日果自引精兵三萬來救。弇喜,謂諸將曰:「吾所以修攻具者,欲誘之耳。
  今果來也。」即分三千人守巨裡。耿弇自引精兵,於山岡坂上,排陣搦戰。兩陣相遇,費邑出馬,高叫「漢將不怕死者對陣。
  」耿弇出馬,謂曰:「山淺水漲,洶湧浮波。及至大海,則無覓處。汝乃一村庸俗子,豈能扶寇而成大事!」費邑大怒,挺戈直齲二人交馬,未至二合,費邑敗走。弇催軍趕,陳俊等一齊掩殺。邑軍自混逃走,各相踐蹋,死者疊墮山溝。邑望北衝走,被耿弇截住,大喝一聲,斬於馬下。餘卒悉皆逃散。弇遂收軍,將令費邑首級,曉示巨裡城中。城中軍見,各驚怯懼。
  費敢登城謂弇曰:「吾願拜降,將軍肯休兵否耶?」弇曰:「汝若肯順,保為重用。」敢曰:「欲開城,恐將懷恨而見斬首。
  」弇曰:「大人說話,豈有戲耶?」敢遂開門出接,跪伏馬前,告曰:「小將罪皆萬死,望將軍憐宥。」耿弇大喜,下馬攜起,同入城中。安撫百姓,頓歇軍兵,有詩為證:駿馬星馳踐北沙,劍揮光影制金蛇。
  奸窮望絕無烽火,化作祥煙繞帝家。
  時張步建都於劇,令弟張藍分兵二萬,據守西安。令都郡太守合萬餘人,共守臨淄,相去四十里地。
  卻說耿弇令費敢守巨裡,自引眾將進兵,盡中居二城之間。
  弇視西安城小而堅,且藍兵又精。臨淄名雖大,實易攻,乃傳令諸將曰:「汝等竭心相護,後五日且攻西安,成功之後,各有褒封。」眾將俱諾,願死相助,遵令各歸帳部。有人報知張藍,藍大驚,即會諸將謂曰:「耿弇欲攻吾城,汝等須謹防禦。
  」眾將聽令,日夜禁守。
  至期夜半,弇令軍卒飽食,上馬而行。次日天曉,至臨淄城。近護軍荀梁等進謂弇曰:「將軍且速攻西安,莫使彼思謀,就難復破之。」弇曰:「不然。西安聞吾欲攻之,日夜防備,今臨淄不覺,可先攻此。陡見吾等兵至,必至驚亂,半日可破矣。若攻破臨淄,西安孤弱,又且張藍與步,隔絕不能相救,若知,必然亡走歸劇,豈不擊一而得二也。若先攻西安,其城堅固,一時難克。累於加兵死傷必多,縱然拔之,藍引軍奔還臨淄,合兵共勢,吾等反被其挫。觀人虛實而下,則可取勝。
  」眾將聞言,乃曰:「將軍真神算也!」弇遂令陳俊引兵五萬,埋伏西山下,曰:「彼敗,必從西望東奔走」。再令荀梁領軍二萬,於西山高阜處探望。曰:「若其將至,舉旗為號,陳俊伏兵齊起,截住去路,吾等後襲,可擒此賊」。眾將各遵去訖。
  是日,耿弇親發大軍二十餘萬,分作五隊而進。至城下,排列陣勢,叫小寇搦戰。步弟張壽見漢兵圍擊,慌忙無措,急引精兵十萬,披掛上馬,出城迎敵。兩軍相對,耿弇出馬,謂壽曰:「小將能知死乎?」張壽罵曰:「匹夫小寇,有何高見,敢言大話,兩合陣前碎屍萬段!」耿弇大怒,提刀直齲二人交馬,約戰數合,張壽敗走,耿弇率軍追趕。壽咀勢迫,棄城從西而走,荀梁見其將近,忙將旗幡一層,陳俊伏兵齊出,大喝一聲,當頭截祝張壽欲回後走,耿弇趕上,前後相攻,衝陣大喝。壽欲拼死撞出,陳俊躍馬趕近,望張壽脅下一槍,刺於馬下。殺死眾軍,不可勝數,餘卒皆降。弇鳴金收軍,入城安歇。張藍聞知,大懼,遂引眾將合城奔劇而去。人報知耿弇,弇大喜,曰:「果遂吾意。」即傳令軍中:「不可妄攻劇下,若張步至,則取城以激之。」
  卻說張藍奔走至劇,入見兄步,哭訴前情。張步大驚,歎曰:「吾自起兵,據東一十二郡,未嘗傷失。今逢此賊,殺我手足,占我城池,不由人不惱。」言未訖,有人報曰:「耿弇據城,又欲與大王爭鋒,兵馬都已整備,王何拒之?」步聞大笑曰:「以尤來大彤十餘萬眾,吾皆即其營而破之。耿弇兵少於彼,又皆疲勞困倦,何足懼之!」言罷,與弟張藍、張弘及大彤首將董異等,兵共二十萬眾,即起攻弇。行至臨淄大城東,分兵佈陣。弇知,先引眾將出淄水上,突遇董異欲戰。乃思:「挫其銳,則步不敢進,故示弱以長其氣。」遂還軍歸小城,陳兵於內,引其入戰。張步見弇退兵,乃曰:「小將豈敢當大陣,見吾一至,忙退還歸。」遂乘勢速兵而進。兩軍相遇,劉歆出馬,謂步曰:「村賊尚不知死,還敢率兵對陣。今若拿住,斬首革屍!」步曰:「蛟龍淺水遭蝦笑,汝乃一無名小寇,不禁三合之敵,敢自誇口!急退,叫耿弇對陣。」劉歆大怒,挺槍直齲二人交馬,共戰十合,不分勝負。弇正於齊王宮中環台之上觀望,見歆、步交鋒,急下引兵助殺,與陳俊等分兵兩路而進,衝入陣中攪殺。步軍大敗,各相混戰。張藍望東突走,陳俊擋住,戰不兩合,被俊一槍刺於馬下。張弘望見,躍馬來救。陳俊奮身轉馬,望弘腦後一槍,被其躲過。復馬再戰三合,弘敵不住,撥回奔走。劉歆攀弓趕上,望弘奮射一箭,穿入口中,墜馬而死。眾軍大敗,張步引兵退走,耿弇等一齊追殺。趕至東城下,張步見追漸近,急扯弓撥馬,望耿弇一箭,弇以刀急撥開,躍馬趕上。二人又戰十合,陳竣劉歆兩下夾攻,步衝出走,陳俊欲趕,弇曰:「不可,今日兵馬勞倦,明日再戰。」遂令鳴金收軍安歇。
  是日,漢帝在魯,聞弇為步所攻,親引大軍來救,未至,陳俊謂弇曰:「劇虜敗雖一陣,兵馬猶盛,吾等且閉營休士,以待上來。」弇曰:「乘輿且到,臣子當係牛釃酒,以待百官,反欲以賊虜遺君父耶?」乃出兵大戰。俊謂步曰:「匹夫,早下馬降,保為重用,莫待擒拿斬首,悔無及矣。」步罵曰:「小人苟得一勝,則自矜誇。今日再決,方見輸贏。」言罷,二人交馬,共持十合,不分勝負。耿弇出馬一齊掩殺,征雲蔽日,塵土遮天。自早交兵,至晚未罷,殺傷無算。城下溝塹,伏屍填滿。弇知張步困乏,乃退兵伏於兩旁,以待其出,夾攻黝殺。步見弇退軍盡,果引殘兵出走。耿弇將旗一舉,伏兵齊起夾殺。
  步軍丟旗弇鼓,各逃奔散。弇等諸將追至鉅昧上八九十里,僵屍相屬,收得輜重二千餘輛,步還劇都而去。弇亦收軍頓歇。
  有詩為證:
  連日干戈擾塞疆,可憐士卒喪邱荒。
  無端百舌枝頭鳥,故向春風鬧夕陽。
  卻說漢帝駕至臨淄,弇等皆出迎接。入城坐定,弇等諸將一齊參見,禮畢,帝謂弇曰:「聞卿與賊交兵,未能取勝,朕親來相助,以代卿勞。」弇曰:「臣領陛下敕旨,討芟賊寇,惕惕於心。但不能智理天下,致主優游。今托陛下洪福,盜賊俱平。惟張步敗逃劇去,容臣再討。」帝聞大喜,謂曰:「昔韓信破歷下以開基,今將軍攻祝阿以發跡,此皆齊之西界,功足相彷。而韓襲擊已降,將軍獨拔勍敵,其功尤勝於信也。又田橫烹酈生,及田橫降,高帝詔衛尉不聽為仇,張步前亦殺伏隆,若步來歸命,吾當詔大司徒以釋其怨,又事有相類也。將軍前在南陽,建此大策,常以為落落難合,有志者事竟成也。
  」言訖,遂令設宴,大會群臣,賞勞諸軍。
  至次日,耿弇復進軍攻劇。張步知,急披掛上馬,引兵出城迎敵。兩軍相對,耿弇出馬,不與打話,令卒擂鼓。二將交鋒,約戰十合,張步敗回本陣,欲進入城,陳俊截祝又戰十合,耿弇衝陣混殺,張步大敗,急引殘兵,拼死殺出,奔投平壽。蘇茂聞知,即將萬餘人馬來救。帝遣告聞:「步、茂若能斬來投降者,封為列侯,千金賞賜」。步聞暗思:「漢兵勢大,吾身孤力弱,豈能與敵!莫若拜降,免勞軍卒。」遂夜入帳,斬茂首級,至弇軍門,肉袒負斧請降。耿弇大喜,遂令前行。入據其城,樹起東十二郡旗鼓,令步兵各立各郡旗下。眾尚十餘萬人,輜重七十餘輛,遂奏帝封步為安邱侯。其餘皆罷遣歸鄉里。弇復引兵進攻咸陽。其五校餘賊,聞弇兵至,望風降伏。
  於是,齊地悉平,振旅還京。
  卻說隗囂,一日問於班彪曰:「往昔周亡,戰國並爭數世,然後方定,實乃蘇秦、張儀縱橫之術,而致王興。吾今欲效以行之,可乎?」彪曰:「周之廢興,與漢殊異。周爵五等,則諸侯從政,而根本既微,枝葉強大,故其末流有縱橫之事,勢數然也。漢承秦制,改立郡縣,主有專己之威,臣無百年之柄。
  至於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柞,國祀三絕,故王氏擅朝,能竊位號,危自上起,則傷及下,是以即真之後,天下引領而歎!
  十餘年間,中外騷擾,遠近皆懼發假號雲合,咸稱劉氏,不謀同辭。方今雄杰帶州域者,皆無六國世業之資。百姓謳思景仰,漢必復興,已可知矣。」囂曰:「汝言周、漢之勢,可也。至是但見愚人紛紛,並與劉氏驅立,若此之故,而謂漢復興,疏矣。昔秦失其鹿,劉季逐而掎之。時民復知漢可興乎?」彪見其強辯不聽,乃作《王命論》以諷之。《論》曰:昔堯之禪舜曰:「天之曆數在爾躬。」舜亦以命禹,洎與稷契咸佐唐虞。至湯武而有天下,劉氏承堯之祚,堯據火德而漢紹之,有赤帝之符。俗見高祖興於布衣,不達其故,至比天下於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所以多亂臣賊子也。夫饑饉流離,饑寒道路,所願不過一金。然終轉死溝壑,何則?貧窮亦有命也。況乎天子之貴,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處哉!故雖遭離阨,曾竊其權柄。勇如信、布,強如梁藉,成如王莽。然卒鼎鑊伏質,烹醢分裂,又況麼麼不及數子,而欲闇奸天位者乎?昔程嬰之母,以嬰家世貧賤,卒富貴不祥,止嬰勿王。王陵之母,知漢必得天下,遂伏劍而死,以固勉陵。夫以匹婦之明,猶能推事之理,致探禍福之機,而全宗祀於無窮,垂策書於春秋,而況大丈夫之事乎!是故,窮達有命,吉凶由人。嬰母知廢,陵母知興。
  審此二者,帝王之事決矣。加之高祖寬明而仁恕,知人善任使,當食吐哺。納子房之策,拔捉揮洗。揖酈生之說,舉韓信於行陣,收陳平於亡命。英雄陳力,卒策畢舉,此高帝之大略,所以成帝業也。若乃靈瑞符應,其事甚眾,故淮陰留侯,謂之天授,非人力也。英雄誠知覺悟,超然遠覽,淵默深識,收陵、嬰之名分,絕信、布之凱覦,則福祚流於子孫,天祿其永終矣。
  臣班彪頓首百拜,謹奉《論》上。
  隗囂接《論》讀罷,謂曰:「若卿之論,則古之帝王,皆有預卜而後興乎?」遂不聽所言,退殿而去。彪見直諫不從,私出城奔往河西,令人報知竇融。融遂出接,邀入衙廳施禮。
  二人坐敘,融曰:「遠勞賢士下顧,必有事否?」彪曰:「為屢諫囂賊不從,故私離郭境,來佐輔賢宰,望納為用。」竇融大喜,謂曰:「吾心久欲東向,奈以河西隔遠,如之奈何?」
  班彪曰:「大丈夫當磊磊落落,決意而往,不可疑貳,以墮其志。今漢帝威德信著,仁智待人,誠所謂有德之君也。賢宰深明才略,博覽古今,決禍亂,察廢興,運猶反掌,豈可久淹自溺而不見用於世!昔惠王幣聘孟子千里而來,況此東郡界乎?
  」竇融聽罷,大喜,因留宿帳中,共畫籌策,甚愛敬之。
  卻說隗囂為人奸佞,詭詐百端,外順人望,內懷異心。一日,與辯士張玄議曰:「吾欲效秦、儀之術,無是人,欲托賢士往河西,說連竇融,合兵共勢,公意若何?」玄曰:「臣但無儀、秦之辯,合縱之謀,君既有命,豈敢畏憚而違哉?」遂拜別上馬。隗囂送出郭外分手。
  張玄行至河西,令人報知,竇融迎入施禮,退堂坐敘,問曰:「賢士來此何意?」玄曰:「來此非別,特為賢者興業。
  」融曰:「吾乃一庸夫耳,豈當是任!縱能興舉,則勢力不及。
  」張玄曰:「賢宰不可疑貳,更始事業已成,尋復亡滅,此一姓不再興之效。今即有所主,便相係屬,一旦拘制,自令失柄,後有危殆,雖悔無及。且今豪傑競逐,雌雄未決,當各據土宇,與隴、蜀合從。高可為六國,下不失尉佗。」竇融聞言,沉吟未決,乃曰:「待吾思之。」張玄遂別而退。
  融乃召眾豪傑及諸郡太守,計議其事。內有識者皆曰:「漢承堯運,曆數延長。今皇帝姓號見於圖書,自前世博物道術之士,穀子、雲夏、賀良等,建明漢有再受命之符,言之久矣。
  故劉子駿改易名字,冀應其占。及莽末,道士西門君惠言劉秀當為天子,眾遂謀立子駿。事覺被殺,出謂百姓觀者曰:『劉秀真汝主也。』此皆近暴者,智者所共見也。除言天命,且以人事論之。今稱帝者數人,而洛陽土地最廣,兵甲最強,號令最明,觀符命而察人事,他姓則未能當也。」竇融聞言,甚喜,遂與諸郡太守小心猜詳,從容決策東向。五年夏月,遣長史劉鈞,奉書詣赴洛陽。
  卻說漢帝聞河西之地居民稠密,財富充盈,又日連接隴蜀,常欲招之,以逼隗囂。一日,遣使齎書遺融,途遇劉鈞,即與俱還,見帝具說其事。帝聞大喜,禮饗鈞畢,乃遣劉鈞齎持璽書,回賜竇融。鈞辭帝出朝,上馬回至河西,入見竇融,將璽書呈上。竇融視書曰:制詔行河西五郡大將軍事,屬國都尉,勞鎮守邊。五郡兵馬精強,倉庫有蓄,民庶富殷。外則折挫羌胡,內則百姓蒙福,威德流聞,虛心相望。奈道路隔塞,悒悒何已。蒙遣長史奉書所至,深知厚意。今益州有公孫子陽,天水有隗將軍,方蜀漢相攻,權在將軍,舉足左右,便有輕重。以此言之,欲相厚,豈有量哉!諸事俱長史所見,將軍所知,王者所興,千載一會,遂欲立桓文,輔微國,當勉卒以功業。欲三分鼎足,連橫合縱,亦宜以時定。天下未並,吾與爾絕域,非相吞之國。今之議者,必有任囂教尉佗制七郡之計。王者有分土,無分民,自適已事而已。今以黃金二百斤,賜將軍,授為涼州牧,便宜輒言。
  竇融讀罷,大喜。自璽書一至,河西咸驚,以為天子明見萬里之外。融即遣劉鈞,齎書詣京見帝。書曰:臣融竊伏自惟,幸得托先後末屬,蒙恩為外戚,累世二千石。至臣之身,復備列位,假歷將軍,守持一隅,以委質則易為辭,以納忠則易為力。書不足以深達至誠,故遣劉鈞,口陳肝膽,自以底裡上露,長無織介。而璽書盛稱蜀漢二主,分鼎足之權,任囂、尉佗之謀,竊自傷痛。臣融雖無識,猶知利害之際,順逆之分,豈可背真舊之主,事奸偽之人;廢忠貞之節,為傾覆之事;棄已成之基,求無益之利。此三者,雖間狂夫猶知就,而臣獨何以用心!謹遣同產弟友,詣闕口陳,伏冀親慈,俯垂昭鑒。
  帝覽書大喜,歎曰:「竇將軍誠有忠心於國也。」即令鈞使回報,合會進兵。鈞遂拜別上馬而回。行至河西,入見竇融,具說前事。融深知帝意,乃遣使齎書至隴右責囂,書曰:伏惟將軍國富政修,士兵懷附,親遇啟會之際,國家不利之時,守節不回,承事本朝。後遣伯春委身於國,無疑之誠,於斯有效。融等所以欣服高義,願從役於將軍者,良為此也。而忿悁之聞,改易節圖,君臣分爭,上下交亂,委成功造,難就去從。義為橫謀,百年累之,一朝毀之,豈不惜乎!始執事者,貪功建謀以至於此,融竊痛之。當今西川地勢局迫,人離兵散,易以輔人,難以自建。計若失路不返,聞道猶述。不南合子陽,則北入文伯耳。夫負虛交而易強御,恃遠救而輕近敵,未有見其利也。融聞智者不危眾舉事,仁者不違義以要功。今以小敵大,於眾何如?棄子徼功,於義何如?且初事本朝,稽首北面,忠臣節也。及遺伯春垂自起兵以來,轉相攻擊,城郭皆為坵墟,生人轉於溝壑。今其存者,非鋒刃之餘,則流失之孤。迄今傷疾之恥未愈,哭泣之聲尚聞,幸賴天運少還,而大將軍復重於難,是使積痾不得遂廖,幼孤將復流離。其為悲痛,尤足愍傷,言之可為酸鼻,聞之頓傷寒心。庸人且猶不忍,況仁者乎!融聞為忠甚易,得宜實難。憂人太過,以德取怨,知且以言獲罪也。區區所獻,惟將軍省焉。」
  隗囂覽書讀罷,沉吟半晌,竟不從。常自矜己飾智,每比西伯之態。其將王元常以為天下成敗未可知,不願專心內事,遂進問囂曰:「昔更始西都,四方響應,天下喁喁,謂之太平。
  一旦敗壞,大王況無所厝。今南有子陽,北有文伯,而欲牽儒生之說,棄千乘之基,羈旅危國,以求萬全。此循覆車之軌,計之不可者也。今天水完富,士馬精強。北收西河上郡,東收三輔之地。案秦舊跡,表裡山河。元表以丸泥為大王東封函谷關,此萬世一時也。若計不及此,且畜養士馬,據隘自守,曠日持久,以待四方之變。圖王不成,其弊猶足以羈安之。魚不脫於淵,神龍失勢與蚯蚓同。」囂聞言,甚喜,即依元計而行。
  遂遣人入侍。然負其險麑,欲專制方面,於是游士長者,稍稍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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