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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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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不題撰人]西漢演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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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7 11:52: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回     調陸賈智賺申陽

  且說申陽拿了張良,命部將郭縻押解去見霸王,陸賈復進言曰:「郭縻去見霸王,恐不能應答,臣須同行,就打聽霸王伐齊梁二國消息,亦與范增通好,以安其心。」申陽預備禮物,並陸賈路費之資,打點停當,吩咐陸賈早去早回,賈拜辭申陽,從洛陽大路進發。
  卻說郭縻押張良行未五十里遠,忽聽一聲鑼響,大林中閃出一員大將,當頭高呼曰:「來者是何處軍卒,押解甚人過此,快留下金馬,方放爾過去!郭縻曰:「吾乃洛陽大將郭縻也,領洛陽王之命,押囚犯赴彭城見楚王去。汝有耳目,必知楚國之強,我申陽之勇,急早放過去,免爾一死!」其人馬上大怒曰:「汝以楚王為強,申陽為勇,自我視之,如嬰童耳!」舉手中方天戟直取郭縻,郭縻戰不數合,被其人一戟刺郭縻於馬下。眾軍卒撇了張良,落荒便走,其人領人馬追趕,行不過一二里,正遇陸賈帶領數從人自洛陽大路而來,其人見了,認得是陸賈,便叫眾軍士快綁縛了,眾軍一齊上將陸賈拿了。此人不是別人,乃漢將樊噲是也。遂同到大林中,眾人已將張良釋放。
  張良在樹下坐定,令陸賈近前責之曰:「汝從漢王褒中三年,相待甚厚,今卻勸申陽害我,是何背德如此那?」陸賈曰:「我之從漢王,其事與先生同也。先生不忘於韓,猶賈之不忘於魏也。賈無二心,先生豈有二志?先生始終為韓報仇,賈亦始終為魏以盡此心耳。先生何責於賈,而視為背德薄行者耶?」良曰:「汝雖巧說,豈不知漢王為長者,當勸申陽歸漢可也,何乃專意事楚,反與漢為敵耶?」賈曰:「某亦兩請以為事漢乎?」事楚乎?申王曰:吾受楚封,當專意事楚。某遂計擒先生,以獻於楚王,是申王之為楚臣也。」樊噲大叫曰:「陸賈擒先生以獻楚,見申陽之忠也。吾今擒陸賈以獻漢,亦見我之忠也,又何辯說之有?」遂將陸賈綁縛前驅,徑奔西行。
  只見原押張良軍健一百名,殺死者只十數名,其餘俱逃回,報與申陽曰:「郭縻押解離洛陽未及五六十里遠,被一伙強人攔拄,索金馬之類,郭縻不與,遂與他交戰,不上數合,被強人將郭縻刺死,張良搶去。我等逃回,又被強人追趕,未及二三里遠,正遇陸大夫,亦被強人捉去,不知存亡。我等徑自逃回。」申陽聽了這話,大怒:「那裡有此等強人?敢如此無禮?」就整點一千人馬,出洛陽城往前追趕。到大林中探看,不見一人,問近村居民,盡說早間有些人馬,各四散不知所往。申陽猶豫不決,左右曰:「大王只照大路趕,料去不遠。」申陽急催人馬,方欲大路上趕去,只見有三五個客人各背行李,正從大路來,申陽著人詢問,眾客人道:「我等從前路來,並不見有軍馬。」申陽等想:「此正是強人搶奪了陸賈盤費,從小路去了。」乃調轉入馬往小路追趕,路徑盤旋,谿澗曲折,行不上三五里,天色已晚。申陽又惟恐強人害了陸賈性命,又見路徑難行,心內正焦躁間,忽聽坡邊一聲炮響,火把齊舉,樊噲一馬當先,手起一戟刺來,便按住手大喝曰:」我看陸賈之面,饒汝一死。」那申陽倉惶之際,急難措手,苦非張良吩咐樊噲,申陽已死戟下。申陽勒馬便走,夜晚不防土坡邊轉出數人,將絆馬索齊舉,把申陽馬絆倒,眾軍卒將申陽捉了,樊噲見夜深,急鳴金收軍,扎住營寨,綁縛申陽來見張良。
  張良秉燭坐帳上,見眾軍卒押申陽來,急下帳親解其縛,扶於坐上,拜伏在地曰:「良奉漢王之命,請大王合兵伐楚,為天下除此強暴:不意大王不從,欲捉張良解楚,此皆張良預先算定這條計策,先調陸賈,後賺大王,方才樊噲無狀,欲害大王,多得陸大夫再三替大王哀告,因此不敢下手。良觀漢王有德長者,與項王大不同,王當歸附,富貴可保,國祚綿遠。請大王熟思之!」陸賈從帳後急出勸曰:「大王當從張司徒之言,可屬意於漢,以保富貴久遠也,況今洛陽城已被灌嬰賺入矣。今日樊將軍欲襲害大王,臣再三哀告,得以保全,乃有今日。觀漢王有如此豪傑,大王不可違也。」申陽曰:「事既到此,勢不容已,即請張先生同到洛陽城,安置眷屬停當,就同陸賈往見漢王。未知張良先生之意以為何如?」良曰:「就同大王進城亦何害。」隨調轉人馬回洛陽城。
  到得城下,只見城上皆漢赤幟,軍士嚴整,四門緊閉,灌嬰立於城頭上,大呼曰:「某奉張軍師將令,昨晚已進城安撫百姓,著軍士把守府門,不許有人出入。」申陽看罷,目瞪口呆,罔知所措。暗想:「張良真神人也!」張良近前,著開門,只見放開西門,張良、樊噲同申陽、陸賈眾軍士徐徐進城,兩旁百姓,安堵如故,雞犬不驚,申陽歎曰:「漢王善能用人,觀此便知軍法矣。」隨張良、樊噲入內,灌嬰曰:「二公未可入內,恐人心或有變,某紮營在此,請大王、軍師、樊將軍在營相會。」申陽復歎曰:「漢家有如此人物,豈不足以王天下乎?」遂折箭而誓曰:「大丈夫一言既出,豈容再變?況張司徒、樊將軍亦非尋常人,漢兵俱把守四門,灌將軍紮營在此,洛陽已為漢有矣,又何多疑焉?」言未畢,有人來報,又有枝漢兵到來,以為接應之兵,為首二員大將周勃、柴武,統領精兵三千,見在城下紮營,欲來與軍師相見。良曰:「請進來!」二將進城,見張良行禮畢,與申陽、陸賈眾將俱相見。良便問:「二位將軍緣問勞兵馬遠來?」二將曰:「軍師離咸陽二日,韓元帥放心不下,復差某二人來接應,陸續有十數起探馬,接應馳驟,終日有消息傳報,某到潼關,已知軍師計取洛陽。」一晝夜傳報五六百里,此正謂飛報軍情也,申陽聞說,驚訝不已,遂請眾將入內,設筵宴款待眾人。
  次日,張良眾將同申陽、陸賈赴咸陽來,一路探馬飛報,往來下絕。來到咸陽,進了城,只見門禁嚴肅,軍伍齊整。傳報入內,漢王升殿,張良、樊噲、灌嬰、周勃、柴武見畢,便將調陸賈,賺申陽,詳細說了一遍。漢王大喜曰:「若非先生妙計,如何一舉兩得也?」隨召申陽、陸賈進見。左右傳出,申陽不多時,朝見漢王,以言撫之曰:「賢王雄鎮一國,威名日著,久欲共成王業,不得已使子房計,請過咸陽一會,幸賢王不棄,不遠數百里而來,甚慰鄙懷。」申陽曰:「大王盛德日隆,天下仰望,今見諸將威武,謀臣神算,知天命有歸;臣等敢不委心效力,以圖補報萬一也!」陸賈慚色拜伏在地。漢王歎曰:「人各為其主,既到本國,安有復事他人理?今日來見,乃從洛陽王之命耳,吾必不過責也!汝何負愧焉?」賈謝曰:「蒙陛下三年知遇之恩,終日不能忘於懷。但臣歸家,父母有命,遂戀戀不能捨,以此失信,臣該萬死也!今乃不即加誅,過蒙撫恤,愈彰陛下天地之量,覆育之恩也。」王遂設筵款待申陽,命韓信等諸將相陪,盡醉方散。申陽歸公館甚喜。次日,朝見漢王,王命回洛陽,照舊為洛陽王,陸賈仍留在韓信麾下聽用。
  卻說韓信與眾謀士計議:「今二魏已平,連日主公欲思東征,又念太公久在豐沛,不得迎養,但無人密計搬取,諸君有何良策?相與圖之!」有大將王陵曰:「陵昔年聚黨於南陽,結識二壯士,其人乃嫡親兄弟,一名周吉,一名周利,極驍勇,人不可及,嘯聚二千精兵,與陵為刎頸交,此二壯士最豪氣,不願出仕,惟圖山林快樂。曾令軍士開荒闢地,無事耕種以為常產,有事則集聚操練,以御強敵。但到處無不取勝,不擾鄉村,不害百姓,以此數年之間,人強馬壯,鄰近郡縣,多有來歸附者。近聞人馬增添有一二萬,陵今情願約二壯士,帶領精兵至沛縣搬取太公並家眷,就著二壯士防護,送至中途,元帥卻差人馬接應,管教一路無事,直抵咸陽。若今動軍馬去搬取時,霸王知覺,決差人邀截,難保無事,以陵之愚見如此,不知元帥以為何如?」信曰:「此論極妙,若將軍能幹此事,就是出關第一功也。」韓信隨奏,王陵備細說搬取太公如此如此。漢王大喜曰:「將軍如乾此一事,庶免我日夜憂念也!」王陵遂拜辭漢王,帶領一二從人,當日啟行。未知如何取太公?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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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王陵迎太公入漢

  卻說王陵領以王家書,同從人打扮如商人模樣,離咸陽赴徐州沛縣來不題。
  卻說霸王正在彭城,遣兵伐齊梁,一連接三五道飛報,說西魏王魏豹,洛陽王申陽,俱領兵降漢,各路郡縣聚人馬歸附,關東一路十分緊急。霸王聞飛報。便與范增計議曰:「韓信自離褒中以來,侵奪朕疆七千餘里,深為後患;朕須親領大兵,務擒韓信,誅滅二魏,亞父以為何如?」增曰:「見今齊梁未下,各諸侯離叛,陛下如西征,則彭城恐難守也!不如差人過沛縣,將漢王家屬拘係彭城,使各路嚴加關防,待齊梁既定,然後御漢兵未遲也。」霸王當差部將劉信,帶領步卒一千,前往沛具,拘拿漢王一家老小,即從豐澤小路而還。
  劉信領旨,前到沛縣,傳旨吩咐縣令拘喚弓兵胥吏人等,即將漢王住宅圍了,盡將太公等一百二十口家眷,盡數擒拿,點檢明白,隨將一應家財,著縣令封鎖,差人看守,待奏過霸王,再著區處。信領一千步軍,押解太公等家眷赴彭城來,從豐澤小路進發。方行有三十里遠,只聽樹林中一聲炮響,走出三員大將,領三千人馬,攔住去路,高叫:「快留下太公等家眷,放爾過去:」劉信挺身出馬曰:「我奉霸王之命,捉拿太公;汝是何人?敢中途攔住!」三人大怒,各舉兵器殺來,劉信舉刀交還,戰不數十合,早被一將舉槍刺劉信於馬下,眾軍士撇了太公家眷,四散都走了。三人急到檻車前,取出太公眾家眷,拜伏在地曰:「早是臣等急趨而來,若少遲半日,過了豐澤,決被楚兵拘赴彭城矣!幸得微臣星夜而來,救了大王,望乞恕罪。」太公曰:「多虧三位將軍搭救老拙性命,請問三位將軍大名?」那為首大將近前曰:「臣姓王名陵,沛縣人也。這二位壯士,乃南陽人,一名周吉,一名周利,是嫡親兄弟,臣奉漢王之命,約二位壯士前來搬取大王,不想從小路來,徂投沛縣,天幸正遇大王,但此處不可暫住,就當起身。」眾將即催起三軍,防護太公,徑往咸陽進發。
  有劉信敗殘軍兵星夜逃命,走回彭城,來見霸王,備將豐澤見遇盜賊,搶奪劉邦家小一百二十名,並殺死劉信,折損軍兵一節事,細細奏告了一遍,霸王聞說大怒曰:「鄰封之地,豈有如此賊盜耶?必是漢王差來搬取家小,想此去不遠,急喚鍾離昧、英布領三千人馬,星夜與我趕上搶來!」二將得令,點就人馬,急來追趕太公。
  且說太公離了沛縣,往咸陽進發,人馬眾多,不能急行,將至河南商城,只見塵土起處,有追兵到來,王陵曰:「我且防護太公先行,二位兄弟擋往追軍。」周吉、周利曰:「請兄先行,待我與後軍對敵。」周吉等將人馬排開,專等後軍到來,不多時,鍾離昧、英布早到,高叫曰:「逆賊快留下漢王家小,饒汝性命!」同吉等出馬當先曰:「我等奉漢王之命,搬取太公,與爾何干?緣何追趕?急早回去,免汝等一死!」英布大怒,舉斧來戰二將,二將各舉槍刀交還,一往一來,戰五十餘合,不分勝敗。鍾離昧陣後便鳴金,英布撥馬跑回後陣,二將亦收兵退後。英布便問:「公為何鳴金?」昧曰:「遠望後面有軍馬到來,恐漢兵行埋伏,況二將亦皆驍勇,不若且回彭城,奏知霸王,再為區畫。倘彼軍再加添,反中奸計。」布曰:「既遠來追趕,不見下落,如何便回?就有加添人馬,又何懼哉!」復鼓噪二將出馬。二將曰:「汝乃敗將,如何又來出戰?」布大怒曰:「我今與你戰二百合方休。」二將就與布交戰,殺氣彌空,徵雲四起,正戰中間,鍾離昧卻催後軍蕩起征塵,向前一衝,二將人馬,早自紛紛退後。吉措手不及,被布一斧砍於馬下。周利見兄被害,無心戀戰,勒馬便走,鍾離昧命軍士,一齊放箭,周利急走,後心早中一箭,翻身落馬,英布手起一斧,遂將周利殺死。楚兵奮力向前,將周吉二千人馬,殺得不留一個。英布收軍,天色漸晚,就在山崖邊紮營造飯。鍾離昧曰:「多虧將軍武勇,立誅二將,」布曰:「若非賢公後陣衝殺,二將尚能不敗。」昧曰:「前面塵土隱伏,恐夜晚劫寨,須當防之。」布曰:「公之高見,正合我意。」二人一夜未敢安寢。次日天明,整點人馬,向前追趕。
  王陵行到山坡之下,假將塵土飛揚,使英布、鍾離昧相疑,不敢前追。以此太公得以逃走。隨後有人打聽,說二將被英布殺了,急與太公計議,連夜前進。又行了二日,將近洛陽,只見英布人馬兼程而進,復又追上。王陵正在緊急之間,忽見一彪人馬,從山後轉出,旗上大書漢將周勃、柴武。放過太公家小,二馬衝將來,更不答話,就與英布交戰,金鼓振天,兵刃大舉。王陵隨後也殺來,三將戰住英布。布因追趕漢兵,未得休息,又見三將驍勇,漸漸力乏。正在危急之際,又有洛陽王申陽領大軍從大路上殺來,兩路來攻,將英布圍在中心,左衝右突,不能得出。鍾離昧後軍已到,見楚兵受困,遂將後軍分為兩路,衝殺漢兵,救出英布,且戰且走。天色已晚,各鳴金收兵,安下營寨。昧曰:「漢兵漸次加添,申陽又來助戰,我兵新敗,恐難對敵,不若今晚乘月色,急將三軍調回,沿路虛放號火,料彼恐我有計,決不敢追襲,庶我兵得以保全。」英布急吩咐三軍,各銜枚回兵,一夜退盡。
  次日漢兵來報,說楚兵一夜已退盡了:王陵曰:「英布勢窮,不敢出戰,想退回楚矣。」周勃曰:」元帥曾吩咐,窮寇莫追,且號火不止,其中有詭詐,幸喜將軍已保全太公家眷到此,乃莫大之功也。主上晝夜思念,飲食俱廢,我等作急保太公家眷,見了主上,免終日掛念也。」眾將辭了申陽,徑從大路望咸陽進發,一日到潼關,漢兵接連幾起迎接,行至臨洮,有漢王領文武大小將佐,奉迎太公,見了太公,抱頭大哭。王曰:「兒男劉邦因項羽左遷褒中,離間三年,未得奉養,今幸完聚,不勝欣躍。」又與呂后、太子相見,亦各垂淚,眾文武進膳,漢王舉酒上獻畢,奏軍中之樂,隨路香花迎接。將到咸陽,只見旌旗耀日,金鼓振天,太公升逍遙車,兩邊執龍鳳日用扇,香風滿道,笙簧節奏。太公喜曰:「誰想劉阿三乃至此乎!」心中甚喜,進得城來,家家戶戶,焚香迎接。眾文武扶太公至殿上,太公曰:「此殿上不可坐,另有僻靜別宮,我宜居之。」漢王曰:「前日已打掃玄德宮乾淨,請太公居之。」撥宦豎數十人服侍。呂后、太子及家眷,請後宮居住,自此漢王威鎮關中不題。
  且說英布、鍾離昧回到彭城,備細將王陵盜取太公,結連山寇,奏知霸王。王忿怒曰:「王陵乃何如人?」增曰:「王陵沛人也,事母至孝。昔年聚兵南陽,極有勇力,後仗劍投漢,漢王用之。結連山寇,即南陽聚黨也,南陽二寇,郡縣莫能治,今被英布將軍誅之,亦除一大害矣。見今王陵母隨陵弟王澤居沛,務農奉養,若將陵母拘於彭城,得一言傳與王陵,陵即歸楚矣。」霸王即差人過沛縣,將陵母解至王營,霸王以言撫之曰:「汝子王陵與朕彭城相近,不來降朕,卻反投叛賊劉邦,聞汝大賢,當教汝子降朕,朕封為萬戶侯,子孫世祿,汝當修書,叫汝子急來歸楚。」陵母但低頭不語,范增奏曰:「且將陵母拘禁,吩咐看守者用好飲食恩養,待王陵入寇之時,卻再計較。」霸王即傳旨,將陵母拘禁不題。
  卻說漢王在咸陽,集大小文武將佐曰:「即今兵勢已振,各路諸侯賓服.正好東征伐楚。」韓信奏曰:「兵勢雖振,東有殷王之阻,歲墾未利,須待明年,招集豪傑,訓練甲士,然後可以伐楚。」王曰:」為今之計奈何?」信曰:「即今且領軍徵殷王司馬卬,以除楚之羽翼,則明年易為力也。」王曰:「然!」於是韓信辭漢王,領兵徑奔河內郡來。不知如何與司馬卬對敵?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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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樊噲擒伏司馬卬

  且說韓信人馬,到了河內郡,離城五十里,安下營寨,有殷王預知韓信兵到來,離城三十里下營,各門設人馬防守,殷王司馬卬有大將孫寅,副將魏亨,謀士都萬達,眾人聞韓信人馬到來,與卬會議,卬曰:「韓信兵勢眾大,又兼詭計甚多,卿等有何良策?」都萬達曰:「以臣愚見,且著三軍,嚴加防守,一邊差人報知霸王,遣兵來救援,河內可保無事。若與對敵,恐難取勝。」孫寅曰:「韓信遠來,利在速戰,豈容坐待救軍至而後攻賊耶,一面差人求救於楚,一面出城對敵,倘勝則韓信必走,如不勝則固守,未為晚也。」卬曰:「寅之言是也。」遂遣使修書,求救於楚。
  孫寅等領一枝人馬,出河內與韓信對敵,信曰:「汝殷王不知天時,不曉人事,各國諸侯望風歸降,況汝偏邦小國,乃敢抗拒天兵耶?」寅曰:「汝漢王已得咸陽,苟延性命足矣,尚不知止,復差汝來送死也!」韓信背後樊噲大怒,一馬衝出,與孫寅交戰,二將兵器齊舉,戰五十合,不分勝敗,魏亨見孫寅戰樊噲不下,急舉刀出馬助戰,韓信陣上走出兩員大將薛歐、陳沛,各舉兵器,截戰魏亨,五員大將,戰在一處,起一縷征塵,滿天殺氣,正在戰鬥中間,司馬卬城上望見,急領一枝精兵,開了城門,放下吊橋,突出軍前,一聲炮響,衝殺漢兵。這邊二將勒回馬,退下陣來,韓信見司馬卬衝來,急著周勃、柴武、盧縮、靳歙領大隊人馬抵住,信高處大呼曰:「如有一人退後者,即斬首示眾!」以此眾人扎住營盤不動。司馬卬連衝三陣,見信兵不動,急撥轉人馬進城。韓信卻催漢兵追殺,司馬卬人馬俱進城矣,此日彼此俱未折兵。韓信傳令且回營休息人馬,預備攻城。
  有司馬卬遣使臣一儒赴彭城求救,儒到彭城,霸王已起兵徵齊梁未回,便到齊梁來見霸王,將表文呈上。表曰:
  殷王臣司馬卬頓首上言:劉邦失職,入寇關中,三秦敗亡,咸陽被虜,郡縣承風,二魏離叛,兵圍河內,事在急危,蓋河內乃關中之要害,西楚之襟喉也;此地失守,河東振動,陛下疆土,漢得其半。言至於此,臣實寒心!伏乞早發救兵,急為經畫,齊梁可緩,漢兵為要,廟堂之議,當為預定;燎眉之勢,懸望救援,若或少行延緩,陛下貽宵旰之憂,臣等為亡國之虜矣!臨表涕泣,不勝惶懇之至。
  霸王覽表大驚曰:「不意劉邦兵到河內,一旦如此猖獗!」急召范增議曰:「朕今齊梁未下,不便遽離此地;欲差人往救,又恐不得其人。亞父以為如何?」增曰:「必得陛下親征,方可以御漢兵。但齊梁未下,又不可速往,今且差大將項莊、季布二將,領兵三萬,前赴河內防護。待齊梁既定,陛下就統大兵徵進,調各路諸侯協防,此為上策。」霸王曰:「然。」遂遣項莊、季布救護不題。
  卻說韓信圍河內日久,司馬卬只是堅壁不出。信密與請將計議曰:「司馬卬城高池深,一時難破,又不見人馬出來對敵,倘救兵或至,裡應外合,反中其計。爾等必須如此如此,方可取勝。」諸將聽令,各調人馬,分頭行事,次日,韓信將四門人馬,徐徐盡散,令各營預備行李,偃旗息鼓,若有退兵之狀。
  城上見如此模樣,便報知司馬卬,說韓信人馬,今日金鼓不響,漸次退後,不知何意。卬急到城上觀望,果見韓信兵退盡,便召謀士都萬達等計議曰:「韓信兵退,必是打聽救兵到來,或是霸王親征,因此人馬盡退,不然如何忽然一夜將人馬密密便退後而去?」都萬達曰:「韓信詭計甚多,雖是人馬一時退去,恐是詐退,或誘我兵出城追趕。卻埋伏兵馬攻劫,不可不嚴加防護,又須差的當人出城探聽,果是真實,方可追趕。」司馬卬即差精細數軍卒,出城打聽,行至十里外,村莊店中,遇見有幾個擔行灶的軍人,因買飯吃,便問道:「爾等如何不攻城,卻一時便起身?」那幾個軍人便道:「昨日有探事的來說,霸王從河北親統大兵,徑自攻打咸陽,漢王惶懼不敢出敵,一連有十數起飛馬來取韓元帥,以此一夜將人馬退盡,此時行了有六七十里之外。我們因是擔著行灶重物,又連日有疾,不得快走,又恐怕韓元帥點名。」其中又有說道:「元帥忙著救咸陽,那裡有暇點名。」
  那打聽的軍卒,聽了這話,又去各營問人,都是如此說,便回來一一將打聽的話,傳報與司馬卬曰:「此話是實,」便差孫寅、魏亨各領兵一萬,接連追趕,又自己統一萬五千,續後截殺,留五千人馬守城,開了城門,將三起大兵進發。追了五十里,不見動靜,又見兩邊樹木叢雜,孫寅傳令,且著後軍暫住,天色已晚,不可盡力追趕,恐防埋伏。一言未了,只見大林中,一聲炮響,閃出兩員大將,乃周勃、柴武也,二將躍馬前來戰孫寅。寅挺槍直取二將,戰未十數合,寅力怯,虛掩一槍,望後逃走:二將催動人馬,盡力追趕,後軍移動,自相踐踏,魏亨見前軍敗動,駐紮不定,往後便退。兵勢眾大,如山崩江沸一般,收煞不住。司馬卬大兵在後,反衝亂陣腳,卬大驚,撥回馬便走,不防山坡邊轉出一員大將來,與卬交戰,只一合,生擒於馬下。擒卬者,乃舞陽侯樊噲也,四邊火把沖天而起,孫寅、魂亨見楚兵大敗,夜晚各不相顧,又不知司馬卬在何處,漢兵漸次加添,重重疊疊,圍繞上來,孫寅、魏亨左衝有突,不能得出,韓信在高阜處傳令,著三軍大呼曰:「歸降者免死!」孫寅、魏亨見勢危急,遂各下馬降歸。數起飛馬報來,司馬卬被樊噲擒了,都萬達已開城投降,請元帥進城,安撫百姓,韓信催三軍前進,一面傳令,不可剿殺,遂長驅迸城。樊噲綁縛司馬卬來見韓信,信下階親解其縛,延之上坐,卬拜伏於地而言曰:「亡國之臣,蒙元帥不即加誅,足矣!何勞款曲如此耶?」信曰:「不然,漢王忠厚長者,專以仁義興師,不行殺伐,如公傾心吐膽,肯降漢王,不失封王也。」司馬卬大喜,傳檄於諸郡縣,未歸降者,悉招降之,於是韓信遂平定河內,使人飛報漢王去訖。
  且說項莊、季布人馬將近河內,知司馬卬被虜,韓信見今屯大兵於河內,二將大驚曰:「河內已失,吾二人前去,亦無益矣,不若回兵,奏過霸王,必須親領大兵與劉邦會戰,乃為良策。」季布曰:「公之言是也。」隨調轉人馬,來見霸王。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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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懼楚罪陳平歸漢

  卻說項莊、季布回見霸王,備言司馬卬被虜,河內已失,臣等行至中途,知此消息,遂即旋師而回,恐勞民動眾,無益於事。霸王怒曰:「朕差汝救援河內,往來將月餘矣,不遇敵而空回,以致河內有失,朕去一藩鎮矣,皆汝等之罪也。」陳平在側曰:「二將雖去,亦不能保河內。且韓信用兵,彷彿孫吳,二將豈足以為之敵哉?陛下不必深罪二將。臣與范亞父同二將親領一枝人馬,復取河內,阻韓信不得東來,陛下伐齊之後,卻舉兵而西,料漢王決敗,而韓信可擒也,不然,關中之地,悉為漢有,不獨一河內而已!」霸王益怒曰:「前殷王求救,汝亦在左右,獨無一言及此,今河內已失,乃欲勞師遠征,以為復取河內,不亦欺狂朕躬耶!」遂將項莊、季布叱退。是日即罷陳平官,令勿侍左右。平退居私第,鬱鬱不樂,因密令家童,即時收拾行李,暗打發家小回陽武,從小路獨身仗劍,投洛陽來。
  一日日將西,到黃河邊,四顧無人,只見沙灘灣一隻小舟,平叫曰:「過往客人遠來,欲過河投宿。」小舟中走出兩人來,眉目兇惡,年各二十四五歲,平思此二人,必黃河邊水賊,若欲迴避,反致謀害,不若上舟渡河,自有計較:二人上下觀覷陳平一遍,心中甚喜,遂扶平登舟。將近中流,二賊欲艙中取刀殺平,平思彼之所以害我者,利我之財也,我苦惜身之所藏,必被贓害矣,乃告賊曰:「某雖過客,亦知水性,願羸身與二公駕舟,庶行乃速耳!」遂將一身衣服.所藏之物,盡行脫去,裸身立於舟上,示無懷挾,二賊私相笑語曰:「吾二人以彼身邊必有所藏,欲利其有,觀裸身而見,則無所藏可知也。」遂無殺平之心,乘順風瞬息過河,陳平上岸,還得性命,急投店中來,已近夜矣,店中人見陳平裸身而來,大驚曰:「子必河中遇賊也。」平哀告曰:「某乃河南客商,楚地買賣,負貨回家,晚行過河,領二家童,皆被殺死,因我苦苦求告,將衣服行李盡行盜去,剩此性命,來投貴店。幸念同鄉,留宿一宵。借舊衣遮體,得命回家,決重報厚德。」店中人聽陳平言語不俗,又見顏貌甚修美,一時各出衣服數件,與平穿著,就請同席飲酒,共宿一夜。
  次日,陳平拜謝店主,偕同伴者,遂投洛陽大路,徑往咸陽而來,先訪故友魏無知,備道:「項王失政,獨恃強暴,不納忠言。蔽塞賢路,某素知我王寬仁大度,好謀能斷,任賢使能,各盡所長,乃真命之主也,願背楚千里而來,傾心事之,敢借故人吹噓之力,蘆莩之言,少得錄用,不敢忘所自也。」魏無知曰:「漢王虛心以求天下之賢,故四方之士,心悅誠服。願欲立乎其朝。若先生抱經世之才,挾奇謀之術,置之帷幄,必能建策,我漢王見之,不待推薦,必留重用也。」陳平拜謝。一日,魏無知乘漢王無事,因告曰:「楚國陳平,深慕大王盛德,今棄楚仗劍歸漢,與臣故舊,素知其能,王若留用,必有裨益。」王曰:「此非昔日鴻門相遇之陳平乎?」無知曰:「正是此人。」王曰:「寡人懷念此人日久,每欲一見不可得,今來投降,實合我心。」即召見曰:「昔年得君維持之力,幸出鴻門,於心終不忘。今喜為同朝之臣,甚慰我心。」相語竟日。漢王甚喜悅,便問:「居楚何官?」平曰:「在楚為都尉。」是日即拜平為都尉,使參乘典軍。日侍左右。諸將紛紛相議曰;「一時亡命之徒,裸身而來,未知淺深,遂拜為都尉,又朝夕在王左右,恐有不測之變。」王聞之,益加優厚。
  一日,周勃等言於王曰:「陳平雖美如冠玉,其中未必有也,居家嘗盜其嫂,令為護軍,多受諸將金。以臣等觀陳平為人,乃反覆亂法之臣也。願王察之,不可為姦宄所惑!」王聞說,即召魏無知.責之曰:「汝薦陳平可用,今觀盜嫂受金,行檢貪污,薦舉非其人矣,汝亦有罪!」無知曰:「臣所言者,能也,王所聞者,行也。今有尾生孝已之行,而無益勝敗之數,王何暇用之乎?」因召平,亦責之曰:「先生事魏不終,後又事楚而去,今又從吾游,有信行忠直者,固如是乎?」平曰:「臣譬一可用之物,隨人用與不用耳。魏王不用臣,臣故去而歸楚;楚不能用臣,臣復去而歸大王,亦隨人所愛而取用也,素聞大王能用人,故不辭千里而來見王,王亦實能用之,臣前日歸漢之時,渡河遇賊,裸身而來,若不受金,實無資用。誠能計畫有可採者,取用而成績,則大王所抑者小,而所獲者大。苟大王聽人言而不用臣計,則所得之金,俱在私翼,臣不敢隱,請封輸於官,願乞骸骨以歸故里,大王之恩大矣!」王聞平言,乃深謝陳平,益加厚賜。復又遷拜護軍中尉,使督護諸將,諸將乃不敢復為異言矣。漢王厚遇陳平不題。
  卻說韓信差人飛報漢王,已得河內,王甚喜。又見各路諸侯納款歸降,各國奇謀勇敢之士,亦皆順附。忽又左右來報夏侯嬰引常山王張耳投降,王曰:「張耳自幼與陳餘為刎頸交,即立為王,各不相協,昨聞陳餘殺張耳家屬,追耳止存五騎,今來投降,亦孤鳥奔林,射者望的也,」即召相見。夏侯嬰引張耳入見漢王,王曰:「久慕賢王盛名,今來相見,實慰渴懷。」張耳泣曰:「臣耳與陳餘自幼相交甚善,今為私仇,殺臣家屬,終身之恨,不共戴天。恭聞陛下瑞徵五星,天人協應,反楚之道,而易之以寬仁,真天下主,民之父母也!願延頸歸降,倘蒙錄用,他日得沾尺土,報一家之仇,雪終身之恨,臣雖肝腦塗地,亦無所憾也。」漢王大喜,遂重用張耳,仍以常山王呼之。
  漢王又見張耳歸降,甲士雲集,遂與群臣商議曰:「寡人自出褒中以來,各路諸侯順應,兵馬集聚四十餘萬,意欲舉兵而東駐紮洛陽,與韓信人馬會合同伐楚,汝等以為何如?」群臣曰:「大王兵威益振,所向無敵,正當獎率三軍,以伐無道,臣亦得東歸以見故土也。」張良曰:「大王兵威雖振,而歲星未利,恐東征亦難取勝。以臣愚見,當養威蓄銳,須待明年,乃其時也。」王曰:「寡人東歸之心,無日不倦倦於懷,久棲於此,非我志也!」遂不聽張良之言,吩咐大小文武將佐,擇日起兵、就請太公、呂后同行,群臣聞漢王東征,各人心喜,數日三軍整點齊備,來奏漢王曰:「馬步軍卒,已點四十餘萬,大小將佐二百餘員,請王車駕啟行。」於是漢王差人約會韓信,俱至洛陽取齊,大隊軍兵,徑往河南大路進發。未知伐楚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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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董三老遮道說漢

  卻說漢王大兵行至河南,有洛陽王申陽率領文武將佐,出郭迎接。漢王一路看洛陽形勝,左據成皋,右阻河池,前向嵩高,後介大河,東聯■山,西接潼津,五嶽中為中嶽,古人謂河南為天地之中,風景華美,山川明秀,不能遍觀盡識也,忽前驅來報:「有數十鄉老,望塵遮道,欲來見王。」王曰:「召來相見。」其中有一鄉老,年極高大,姓董,人稱董公三老,昔日曾在大江中救義帝屍,扶葬於邯州,今聞漢王兵到洛陽,領眾鄉老來見,因進告曰:「臣等眾鄉老,侯大王日久,欲有一言上諫。」王曰:「汝有何說?」董公向前曰:「順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故曰名其為賊,敵乃可破,項羽無道,放弒其主,天下之賊也。仁不以勇,義不以力,大王宜率一軍,為之素服,以告諸侯而伐之,則四海之內,莫不仰德,此三王之舉也,王今師出無名,不過徒爭已寸之土耳,雖一戰勝楚,天下終不服也。」漢王因撫之曰:「爾鄉老之言,誠為有理,寡人即發手書,佈告天下,然後合兵東征。」又召董公曰:「爾等亦欲仕進乎?」董公曰:「臣年八十有餘,死期將幸,至見大王仁愛及於天下,約法三章,除秦苛政,巨姓莫不引須而來,欲大王為天下主也,臣等不辭遠來,扣馬而諫,以伸此大義,非為仕祿而來也。」漢王大喜,各賞白米一石,絹一匹,眾鄉老領受拜謝而去。於是漢王進洛陽城。即為義帝發喪,舉哀三日,乃下手書佈告天下,書曰:
  天下共立義帝,北面事之;今項羽弒之。大逆無道!寡人悉發關中兵,收三河土,願從諸候王擊楚之殺義帝者。
  各處將手掃分頭髮行,此時韓信人馬俱會合一處。不月餘,諸路兵馬聞手書到日,不期而合兵者五十六萬眾。
  漢王齊集大小諸將,因與韓信議曰:「今諸侯會兵,俱會於洛陽,甲士五十六萬。可以破楚乎?」韓信曰:「行兵之道,先按天時,次察地理,又看歲星之向背,方可行師,蓋兵,兇器也:戰,危事也。三軍之死生,國家之休戚,實係於此,豈可輕舉之乎?臣夜觀乾象,又推算大王年命,俱尚未利。不若休養士馬,訓練甲兵,少待明年。臣保必破楚矣,若是今年舉兵,臣決不敢奉命。」王曰:「前日舉用將軍之時,未及兩月,將軍即勸寡人東征;今關中已得大半,較之前日,兵勢又自不同。將軍反趑趄難進者,何也?」信曰:「大王雖得關中,未與項王會戰,臣觀項王勢力,正在強盛之際。今與齊梁爭橫。燕趙作梗,喜各國分奪其勢,延至明年,大王乃鼓兵而東,乘其敝而與之敵,臣知其必勝矣:」王曰:「時不可違,機不可失,今項王出征在外,正當離披之時,我乘其懈怠而取之,其必勝矣。將軍聽見不同,故乃退遜如此,且帶領本部人馬,鎮守西秦,寡人親統大軍,東向伐楚;倘有不利,將軍急來救援,亦將軍之功也!」張良等近前復苦口極諫,漢王益不聽。信曰:「霸王勇冠天下,所向無敵,漢將中恐無其對。大王當審時量勢而進,切不可輕敵也!」酈生曰:「元帥與其預為謀畫如此,不若隨大王一同東征,決成大功。」信曰:「不然!秦地初附,漢兵盡數東行,倘或不利,人心未保,一聞傳報,決復叛亂。信領本部人馬,鎮守三秦,不失根本,此萬全之策也。」韓信就將大將印交付與漢王,領本部人馬,拜辭徑赴成陽駐紮。
  漢王遂率領大軍東行,所到郡縣,莫不歸附。將近陳留,張良奏曰:「臣故主被楚所滅,有韓王孫姬信,撫養諸公子家,乞大王傳檄,立為王以守陳留,即王之藩鎮也。」王曰:「然。」就命張良持節封韓王孫姬信為韓王,諸公子中有賢能如姬康者,封為陳留君,使輔韓王,張良持節拜辭,王曰:「先生到陳留,封韓王畢,可兼程趕來,寡人欲朝夕與先生商議伐楚。」良曰:「大王凡事當斟酌可否,乃須於諸將中立一大將,以約束三軍,臣到陳留,料一月餘即赴彭城也。」張良赴陳留不題。
  漢王過汴河,三軍各相爭渡,推一軍士落水,眾人喧嘩高呼,略無忌憚,諸將莫能禁止。漢王召陸賈、酈生議曰:「軍無紀律,以其無大將統之也,寡人於眾諸民中,擇其素有重望者,惟魏豹乃魏王嫡孫,時人稱為「賽太公」,其人可為大將,寡人欲以元帥印付豹執掌,爾以為如何?」賈曰:「魏豹言過其實,恐非大將才。」酈生曰:「張良亦嘗輕豹,豹與諸將亦不相得,恐難服眾也。」陳平曰:「豹雖有才而非大器,終不足濟大事。」王曰:「魏豹門第素重,五世將種,較之韓信乞食受辱,迥然不同,拜為大將,豈有不服眾之理耶?」是日遂拜魏豹為大將,豹欣然領受,點閱三軍,調遣諸將人馬啟行,赴彭城進發。
  霸王徵齊梁燕趙未回,彭城乃彭越鎮守,漢王遣陸賈賚手書往說彭越降漢,書曰:
  漢王手書付彭將軍足下:項羽放弒義帝,大逆不道,已發書佈告天下,兵皆縞素,為義帝發喪。諸侯聞有此舉,莫不同聲稱快,將軍負鷹揚之勇,夙有大志,而乃與逆賊為臣,實為將軍恥也。將軍肯從義舉帥,與漢合兵,共伐大逆,成功之後,垂名竹帛,為萬代元勳,子孫綿延,世享王爵,大丈夫之所為,自與尋常萬萬不同也!足下其察之。」
  陸賈賚漢王書見彭越,越見書大喜曰:「越聞漢王乃長者。」即開城迎接漢王進城。
  漢王安撫彭越畢,召魏豹調拔諸將,預備與楚交戰。即入後宮,收其寶貨美女,盡日置酒高會,虞子期急救虞姬投北邊走,漢王亦不追趕,諸文武將佐心志益懈,不聽豹約束。豹性躁無涵容,鞭韃士卒,凌辱諸將士,人心多不服。
  項王見虞子期護送虞姬眾家眷到楚營,備說彭越降漢,漢王大兵屯住彭城,將後宮寶貨美女盡被虜矣。項王聞說大怒曰:「劉邦乃敢奪我彭城,虜我後宮,誓不與邦並立!」乃命龍且、鍾離昧領兵攻齊,親領精兵三萬人,晝夜兼行趨彭城。離城三十里下營,差人下戰書與漢王。漢王折書觀看,書曰:
  西楚霸王書付劉邦曰:朕封爾為漢王,坐守西土,帶甲十萬,安享天祿,亦當知止;不自揣究,恣肆猖狂,侵擾關內,所降諸侯,皆猥才庸識,不足為捍御,乃爾解戈。朕今與爾會戰,爾當延頸以試我劍,使爾片甲不歸,魚游釜中耳!速來出敵,勿自退悔!
  漢王觀書畢,召魏豹,豹曰:「王當批回,來日會戰。」不知楚漢如何交兵,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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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楚霸王彭城大戰

  卻說魏豹會集諸侯,並各將佐謀士商議,遂分兵五隊敵楚,第一起殷王司馬卬;第二起洛陽王申陽,第三起常山王張耳,第四起漢王同眾將,第五起魏豹自統大兵押後陣。分撥已定,命司馬欣、董翳、劉澤守彭城,以為應兵。
  次日,魏豹裝束停當,出城十里,布下陣勢,以為救授,卻調動五隊人馬前進。六軍鼓噪,兩陣鑼鳴,只見那霸王前邊,列兩面龍鳳日月旗,旗開處,霸王當先出馬,大呼曰:「劉邦與我決戰!」漢陣上司馬卬出馬,霸王曰:「朕不負爾,爾何背反?」卬曰:「大王放弒義帝,悖逆無道,以此歸漢,非反也。」霸王大叱一聲,卬馬倒退數步,霸王就勢一槍刺來,司馬卬急欲舉刀交還,烏騅走得急,霸王槍尖早到,卬措手不及,早已中槍,落於馬下,催動楚兵,掩殺漢兵,霸王正追殺之際,申陽二隊已到,就與霸王覷面相見,王曰:」汝亦為何背楚歸漢?」陽曰:「漢王有德,天下歸附,不獨陽一人而已,陛下亦同歸降,不失楚王之貴。」王怒,舉槍便刺,申陽初尚退避,後霸王攻擊愈緊,陽笑曰:「我勸爾歸降,爾反刺我,何不自量如此!」遂挺槍交還。戰二十回台,申陽力怯,正要退後,張耳人馬已到,二將協力來戰霸王。霸王槍法,神出鬼沒,二將不能抵敵,那申陽正掩一槍,方欲退走,項王隨手向後心正著一槍,早已落馬,張耳無心戀戰,急退下陣來,楚兵吶喊追殺,正遇漢王諸將,截住楚兵,霸王大呼:「漢王出陣答話!」漢王旌旗昧日,金鼓振天,乘逍遙白驄馬,隨從許多將佐。楚王一見,切齒大罵曰:「劉邦!想汝不過泗上一亭長,封汝為漢王,心尚不足,妄動兵馬,侵朕疆界,汝敢與我決戰三合,便束手歸漢,如不能戰,當受死馬下!」漢王曰:「汝乃一村夫,恃汝強暴,何足與吾敵哉!」霸王乃拍馬舉槍,直取漢王,漢王尚走未出,舞陽侯樊噲,絳侯周勃,並柴武、靳歙、盧綰一干眾將,各舉兵器具一擁殺來。霸王抵著方天戟,迎著兩刃刀,對著龍泉劍,戰著火尖槍,征塵蔽日,殺氣沖天,只見霸王精神倍加,力敵眾將,後有項莊、桓楚、虞子期、季布,各領大兵,從後衝殺過來,漢兵大亂,四潰奔走,駐紮不定。正當窮迫之時,只見大路一彪軍從後殺來,攔住楚兵,乃大元帥魏豹也。漢王見豹兵到來,心才少定。
  卻說魏豹出馬,正遇項王,王曰:「汝為何反楚?」豹曰:「大王左遷諸侯,放弒義帝,天下背叛,臣不敢逆天,亦順命歸流。請大王急早退兵,乃為上策,倘或敗亡,喪大王一世之威名矣!」霸王大怒,舉槍直取魏豹,魏豹鐵鎙交還,戰二十回合,項王按下火尖槍,忙舉鐵鞭在手,看著魏豹交近,分頭一鞭打來,魏豹眼明,側身一躲,左臂上早著了一鞭,魏豹伏在馬上,退回本陣,霸王同項莊等四將揮動大軍,盡力四邊追殺,殺得那漢兵屍橫遍野,血流成渠。是日損漢兵三十餘萬,睢水為之不流。
  不一時又有劉澤領敗殘人馬,自彭城退來,說司馬欣、董翳已開城降楚,楚兵進城,將太公、呂后虜去矣,漢王大哭曰:「大兵既失,太公被虜,恨不聽子房、韓信之言,乃有今日也!」言未畢,四望皆楚兵,金鼓大作,喊聲大舉,諸文武將士,亦不知所往。須臾楚兵圍繞三匝,如鐵桶一般,漢王回視隨身士卒,止數百騎,漸近黃昏,歎曰:「吾必死於此矣,雖騰空亦不能出此重圍也!」正在危急之際,忽見狂風大作,飛沙走石,自東南而來,黑霧彌空,黃塵四塞,周圍楚兵皆掩面站立不住,驚惶迷亂,四散奔走,漢王見馬頭前隱隱有白光引路,遂策馬前進,行二十里,風色漸息,霸王急整點三軍,不見漢王,眾軍士曰:「大風起後,楚兵散失,漢王不知所往。」范增跌足曰:「劉邦定走脫矣!陛下當連夜差人追趕,若不就此時擒住,恐後難遇此機會也。」霸王即差丁公、雍齒領三千人馬,務要星夜追來,二將得令,向東南大路追趕。
  卻說漢王匹馬獨行,自思若非這一陣大風,決被楚兵所虜矣。正思想間,忽從後面塵土起處,早有追兵到來,當先乃楚將丁公也。丁公追上漢王,王曰:「邦至此亦不能逃矣!但賢者不相厄而相愛也,公如憐我,則當使我遠遁,他日得地,決不相忘也;如不念邦之孤弱而就縛之,使遭強暴之楚,為鼎中之肉,邦即束手聽將軍擒也。」丁公曰:「今日之事,君事也,臣不敢廢命。王當策馬南行,臣發數矢以為追捕之狀,使三軍不相疑也。」漢王轉身即投東南而去。丁公即拔箭,咬去箭頭,發數矢而回。正遇雍齒,齒曰:「足下曾見漢王否?」公曰:「追漢王將近,連射矢不中,被漢王走脫矣!」齒曰:「公既追近,豈可容彼脫去?料今相去未遠,務要追及擒來!」齒兼程追趕。
  巨說漢王行了一晝夜,人困馬乏,力難支持,天又漸晚,後邊又見追兵到來,王自思今番必不能逃矣!見路傍一枯井,漢王下馬,即跳入井中躲避,雍齒追到,因天晚,徑過枯井。漢王已知追兵已過,看枯井時,亦不甚深,遂拔劍掘土登路而上,找尋馬在山下崗吃草,漢王急上馬又行數里,肚中饑甚,遠聞前村犬吠,樹林中早露出燈光來,自思此必是村鎮,策馬近前,見是一大莊院,遂扣門。有一老人拄鳩杖而出,開門迎王入莊。老人見漢王紅袍金甲,儀容不同,量必是王侯,即準備酒飯款待,向前動問:「將軍何處公子?那路王侯?為甚到此?願聞其詳。」王曰:「吾乃褒中漢王,因與楚兵在彭城交戰大敗,迷失道路,天晚無處投宿,有擾貴莊。」那老人聽罷,伏俯在地曰:「臣素聞大王仁德,天下莫不歸仰,今喜光臨敝莊,十分榮幸。」老人又吩咐重整酒席,款待甚是慇懃,王曰:「尊丈高姓?」老人曰:「敝村有六七十家,臣家姓戚,一戶有五六門,頗有莊地,人就稱此村為戚家莊,今居五世矣。」王問老人有子否,老人曰:」無子,止有一女,年方十八歲,昔許負曾相此女有大貴,今幸大王到臣家,願將小女奉待左右,未知大王尊意如何?」王曰:「避難至此,得款曲留宿,幸也,豈敢望令愛為配哉?」老人即命女出拜漢王,王看戚氏恣容閒雅,風度妖饒,心內甚喜,遂解玉帶為定禮。老人收去,復拜謝漢王,又飲數杯,夜深,就與戚氏同寢,次日早起,戚公苦留漢王再住幾日,王曰:「漢兵大敗,四散無主,文武將士,亦不知所在,我怎忍留戀在此?待我到一大郡駐紮定,差人搬取令愛。」戚公聞說不敢再留,王遂整頓衣冠,投大路往南而行。行未十里,又見塵土起處,有一簇人馬到來,漢王急藏入大林中,看那來的人馬,未知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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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漢王收兵入滎陽

  話說來的人馬乃滕公夏侯嬰也,王見夏侯嬰,便問:「卿如何得離彭城?」嬰曰:「臣因司馬欣、董翳降楚,太公、娘娘困住,臣捨死入內,與楚兵對敵,連戰數次,力孤不能救,匹馬出西門,又見楚兵將二位殿下馱在馬上,正欲奔楚,被臣殺退楚兵,收敗殘人馬,救二位殿下從南小路趕來,今行兩日矣,不想幸遇大土。且喜二位殿下無恙。」漢王大哭曰:「太公,呂后不知性命如何?要此二子何用!」嬰曰:「太子,天下本也。大王雖有天下。使無太子,無以屬天下之心。」王然後召二子近前相見,語之曰:「將軍萬軍中捨死救汝兄弟,汝當牢記在心。倘他日得地,不可忘大恩也。」二子轉身拜謝。夏侯嬰俯伏在地曰:「臣托大王洪福,上天庇佑,非臣之能也。」是日屯兵於汴河之東,君臣方才會食,忽小卒報來,沿河一帶,塵土沖天而起,有一支人馬到來。王曰:「此必救兵,非楚兵也。」言未畢,只見紅旗閃的,劍戟輝映,旗上大書「興劉滅楚大元帥韓信」,一面旗書「司徒張良」,乃是張良、陳平招集敗殘漢兵三萬,打著韓信旗號一路跟尋而來,到此正遇漢王,二人甚喜:王曰:「二位先生,再三諫勸,今年不可興兵.寡人不聽。今果喪師失家,自負惶愧,又得先生領兵救應。深恨魏豹無謀匹夫,智疏才短,用兵無法,五十六萬兵被楚殺死三十餘萬,悔無及矣!」良曰:「大王不必深悔。但此處不可以安營,倘楚兵追來,何以禦敵?不若且急趨滎陽,暫屯人馬,仍以韓信為帥,以雪睢水之恨。」王曰:「然!」遂催兵赴滎陽大路來,守滎陽者,韓日休也,聞漢兵至,即出城迎接,漢王同張良等進城,屯住人馬,數日內,樊噲、周勃、王陵等一干眾將,陸續統到。魏豹惶恐,徑赴平陽去訖。
  丁公、雍齒領兵回見霸王,奏說劉邦遠遁,不能追及。范增曰:「邦雖敗,韓信尚未遇敵,昨用兵者,魏豹也,其人言過其實,劉邦不知而誤用之,所以致敗也。若韓信用兵,陛下不可輕敵。」霸王笑曰:「韓信在楚,已見其才矣,亞父何言之過耶?若有大才,昨同劉邦到彭城,無睢水之敗。觀此又何遠慮?」增退後。左右來報:「司馬欣、董翳拘太公、呂后來見。」霸王曰:「封爾兩人於中秦要地,汝見章邯失守,不協力往助,卻坐觀勝負,才漢兵一到,遂乃歸降。今見劉邦兵敗。復又降楚,反覆小人,要汝何用。」命左右斬訖報來。不一時,斬欣、翳二人於轅門外,懸頭號令。乃喚太公,呂后到帳下,王怒曰:「汝子劉邦封為漢中王,不安分奉職,乃敢入寇關中,侵我封土,一人叛逆,九族當誅,汝等捉來,難免一死。」范增急出止之曰:「不可!劉邦新敗,韓信尚在關中,倘夏興兵,當以太公、呂后為質,使劉邦繫念於此,終難以決勝負也。如若殺之,益結仇恨矣。」霸王以太公、呂后付虞子期收管,復領兵遠定齊地。
  齊王田橫久為楚兵所困,今見霸王新破漢王,軍威益振,遂開城歸降,於是齊地復屬於楚矣。霸王仍都彭城。彭越見漢兵敗退,徑投大梁,領本部人馬與漢王合兵,共據梁地。楚遣龍且領兵伐梁未下。英布因前追太公、呂后喪師,回見霸王,遭其叱辱,回守九江,因此便與楚有隙,且不題。
  卻說漢王屯兵滎陽,招集人馬,軍勢復大振,一日,與張良等計議曰:「今漢兵雖少振,但三軍無大將約束,恐難調用。韓信因前奪彼帥印,一向杳無消息,知寡人新敗,亦不遣一兵救援。此時復用,寡人負愧,亦不足以服其心也。先生有何妙策?使韓信見自投來,因就而用之,足以制服其心?」張良曰:「此亦不難,臣往說之,管教韓信,自來投見。但韓信可當一面,信之外,有九江英布,大梁彭越,若得此三人,楚必敗矣!」王曰「英布乃楚臣,何以使歸我?」良曰:「布雖楚臣,近與楚有隙,每有二心。苟使一能言之士往說之,必歸漢矣。」王曰:「誰可為九江使,往說英布?」隨何曰:「臣請一往說之。」於是漢王大喜,即令隨何領從人往九江而來。
  何到九江,隨投館於府對門,整衣冠投見英布。布召謀士費赫計議,赫曰:「此必漢敗睢水,無以與楚為敵,今差隨何下說同,欲大王歸降漢,大王且辭以疾,不可輕見,庶漢知重也。」布遂吩咐門吏傳命出,隨何自恩:「此必謀士費赫阻英布不相見也。」未說英布,且說費赫,即轉身到費赫門首,候費赫到家,通報請見,赫曰:「此是隨何因不得見英王,卻欲來此於我下說詞!」遂下階迎隨何升堂,相見禮畢,赫曰:「大夫此來為何?」隨何曰:「漢王因新敗,兵屯滎陽,諸將各歸鄉里,某乃六安人氏,久思父母之邦,欲歸來拜掃墳墓。今過九江,慕英王威名,特請一見,王疑我為漢使,辭疾不見,我欲徑往六安,恐王之惑終不釋也,今見大夫,幸與轉達之,且英王坐鎮九江,自當折節下士,敬老尊賢,為當代明王,使天下瞻仰,大夫亦不失輔弼之美名;若伏策而來,拒而不見,使四方之士,聞其倨傲如此,孰肯來與共事?故善佐主者,不可坐視而不言也。」說得費赫坐立不定,遂置酒相待,從容言曰:「賢公且暫住一宿,明日與英王相見。」何曰:「某不勝酒力,即辭謝回下處。明日一見英王,即欲回家探父母也。」
  次日費赫見英布,備說隨何非漢說客,乃回鄉探親,經過九江,慕王威名,欲求進見。布曰:「人慕名而來見,拒之非禮也。」即差人請隨何相見。隨何暗思:「英布、費赫中吾計也!」同差人來見英布。布下階以手扶隨何升堂,相見畢,讓隨何則坐,費赫退後。英布曰:「先生事漢日久,必知漢王前日睢水之敗,緣何不用韓信,見今滎陽屯兵,欲何為哉?」何曰:「前日漢王發手書佈告於天下諸侯,為義帝發喪,兵皆縞素。天下諸侯聞書到,深惡霸王放弒義帝,皆願助漢伐楚,漢王以此留韓情鎮守三秦,以為根本。不想霸王密差人持書,遍告天下諸侯,放弒義帝者,九江王也,其罪盡歸大王,以此諸侯深怪大王,而不助漢王;齊梁燕趙其欲起兵與大王爭衡。嘗謂叔逆之罪,古今大惡,楚且加惡名於大王,王尚恬然而不知,倘或諸侯會兵而來,天下皆以大王為極惡,雖家喻戶曉而人不信也,大王何以立身於天地間哉?」布起身向北指而罵曰:「江中放弒義帝,實羽主之也,我不過隨其使令耳!今將此惡名反加於我,我一人而何以當萬世之譏誚那?」何急止之曰:」大王息怒,恐左右聞之,傳入彭城,霸王必加罪譴。」布曰:「某常自思殺降王子嬰,掘始皇塚,放弒義帝,此三事皆霸王所使,心每負愧,惟恐天下諸侯他日藉為口實。不意今項王歸之於我,我即瀉長江之水,罄南山之竹,而人不能知我心跡也,為之奈何!」何曰:「大王欲白心事,此亦無難,但同力助漢合兵代楚,明正其罪,清濁自分矣,若今坐守九江,倘漢王同諸侯合兵而來,共討前罪,大王見今受楚之封,為楚之臣,雖百口不能辯也,以臣愚見,不若卷甲休兵,屬意於漢,使天下諸侯,知楚負弒逆之罪,而不歸咎於大王,則大王洗惡名而為討賊之舉矣,豈不為長策哉?況今漢王收諸侯,守滎陽,下蜀漢之粟,堅守而不動;楚人深入敵國,老弱轉糧,進不得攻,退不得解,楚不如漢,其勢亦已見矣,大王不與萬全之漢,而自往救危亡之楚;臣竊為大王不取也。」布前席附耳曰:「我近日與楚有隙,亦欲洗此素恨,深知漢王為長者,實欲有心以從之也,先生少待數日,當計議同先生一往。」言未畢,左右報曰:「楚使賚項王詔書至矣!」布急接詔,詔曰:
  君國舉兵,臣惟協助,心膂之托也。九江王英布,坐守江淮,貪安自逸,楚兵攻齊,假病不起;睢水會戰,坐觀勝負;朕勞軍旅,久未一言奉慰,失君臣之義,非同游之好。恃爾武勇,敢罹狂逆!往問三罪,爾當知驚!目令起兵伐漢,星夜前來,勿誤!故茲詔諭。
  英布看罷詔書,沉吟不語。隨何直入曰:「九江王已歸漢矣,何得發兵助楚耶?」楚使便問:」汝何人?」問曰:「某漢使隨何,已約會與大王同力伐楚,共誅暴逆。為義帝發喪,汝尚不自悟耶?」楚使見英布不語,又聞隨何之言,知不諧矣,急欲下階而走。隨何曰:「大王觀楚詔己有殺大王之意,以絕天下諸侯之口,使殺義帝之罪,盡歸大王可知矣,大王何不殺楚之使,以示助漢攻楚之意耶?」布亦大怒,遂拔劍將楚使一劍斬之,遂扯碎詔書,即點兵同隨何歸漢,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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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張良智韓信伐楚

  且說隨何這一篇話,說英布歸漢,布即召費赫點押人馬,帶領家眷,一同赴滎陽大路來,英布同隨何來見漢王時,漢王方踞床洗足,召英布入見。布深自懊悔,乃與隨何曰:「我被汝騙來歸漢,我乃一國王爵,相見之際,略無一毫禮節之意,使我進退兩難,不如自殺,以見我之不智也!」隨何急止之曰:「漢王宿酒未醒,少間當請見,自有殊禮,大王不可性急。」布乃與張良、陳平等相見,備有居止屋舍,帷幄器用,極其齊備,飲食供給,與漢王無異,布又大喜。少間,諸文武將士同英布入見漢王。漢王禮意謙恭,談笑豁達,君臣相與,略無嫌疑,布思漢王長者,適間幾自誤也,自英布歸漢後,漢王領兵三萬,屯紮成皋。又遣使入大梁會彭越,使絕楚糧道。
  卻說楚使被英布殺了,有隨從人逃回奏霸王,說英布扯碎詔書,殺了使者,領兵已歸漢矣,霸王怒曰:「黥面賊,乃如此!」即吩咐諸將整理點人馬,擇日啟行,誓誅此賊,就擒韓信以為叛逆之戒,范增諫曰:「此一時之小忿耳!請陛下息怒,且暫訓練兵馬,約會天下諸侯,迎敵韓信,剿除彭越,通楚糧道,此為上策,若退韓信之後,還入三秦,建都咸陽,諸侯拱手,英布等諸將不足慮也。」霸王遂止。
  卻說漢王召張良曰:「前日先生曾言往說韓信,著自來投見,今英布已降。彭越歸附,止韓信未即來見,煩先生一行。」良曰:「臣明日就往,聞蕭何在咸陽運糧,臣就同來見大王。」漢王大喜。
  次日,張良辭漢王赴咸陽來,一日到咸陽,先來丞相府見蕭何,蕭何聞張良至,即整衣出迎,相見甚歡,各敘久闊之情,置酒相款,因問韓信在咸陽消息,何曰:「信自洛陽歸來,鬱鬱終日不樂,前日備說漢王不納忠諫,奪印用豹,不念破三秦,取成陽之功,後聞睢水之敗,遂杜門謝客,某屢次上門,亦不相見,必欲漢王親來,以重其望,似非人臣之禮。先生此來,恐亦難見也,當以何法使信起用?」良附耳與蕭何道數句,何曰:「此計甚妙。」於是蕭何即出告示,咸陽四門張掛,曉諭軍民人等,各挨門順序,寫一家男子幾名,婦人幾口,開載明白,星夜攢造戶口文冊,立等投獻霸王,一面揀選善書者數百人,立等寫冊。鬧動一城軍民盡說漢王因睢水兵敗,父母遭擒,要將關內所得郡縣,盡數交還,因此差張良同楚使來咸陽相府,攢造各處戶口文冊。韓信聞此消息,尚猶豫不定,差人城內打聽,家家回說張良已來數日,見今揀選寫字人,通在丞相府伺候,委的挨門抄寫戶口,實是降楚,信曰:「且再待一二日看如何,此或是張良見識,賺我起兵伐楚,故來此作聲勢。」左右曰:「此事恐是實事,見有告示張掛四門,豈有虛說?」言未畢,忽有人求報:「人有在門,言要抄寫元帥戶口。」信曰:「我是元帥,難同百姓。」差人便說:「造冊不分官戶,軍民皆要抄寫上冊,只要開載何為官戶,何為民戶,內自明白。今須通要入冊,請元帥作速開寫,立等造冊,楚使在府急躁,蕭丞相甚是懊惱,」信曰:「且著來人去別戶抄寫,待明日再來,亦不誤。」其人哀告。不肯離門,便說苦留下元帥這一條空行,又不知戶口多少,似難攢造,只是今日費元帥一時舉筆,省我等明日復來,韓信聞這話,便思:「漢王用我一場,費了許多力,方取了關中,今一旦復降於楚,我今不起兵者,只恐漢王不知重,要他著急,必是持節或是親來取我,那時起身,諸將方心服;不想今要降楚,我須親見蕭何、張良,看他有何說。」隨即喚左右備馬伺候,往丞相府議事,擺列儀隊,前呼後擁,旂旄甲士,左鐵右鉞,光耀耳目,兩邊軍民人等,看見韓信威儀,盡道元帥正是不肯降楚,與丞相計謀,不要造冊,我等復有生路矣。若是降楚,倘霸王到來,我等皆被坑死矣,韓信一路闖人言,方知漢王實是降楚,便先差人報知蕭相國。
  卻說蕭何聞韓信自來,遂與張良笑曰:「此人果中吾計矣!」急吩咐左右,催攢寫字人兩邊俟候造冊。只見韓信下馬,蕭何出迎,敘禮畢,何曰:「前拜元帥數次不遇。」信曰:「主上廢置不用,退位閒居,羞見丞相。」何曰:「元帥屢諫不可東征,主上不聽,因而不用元帥,而用己見,以致敗績,其過在主上,而不在元帥,元帥何羞之有?」信曰:「適聞漢王遣子房來,欲將信所得關中之地歸降霸王,此意思何謂?」何曰:「睢水敗績,主上尚不著緊,但太公、呂后俱被虜去,以此願將所得關中之地歸降,以贖太公、呂后耳。諸將又要與楚對敵、不欲歸降,謀士又要主張歸降,以為便利,兩處備議不定。子房之意,只要將原得郡縣,仍還於楚,卻歸韓國,不失世家之貴,因此帶領楚使,催造戶口文冊,報數歸降。某亦主張不定,只得依王命攢造。」信曰:「丞相何見之偏耶,我自離褒中,仗主上盛德,已得關中七八矣:睢水之敗,一時之誤耳,太公、娘娘料楚留以為質,終有歸漢之日,決不敢加害,縱項王暴橫,范增必不肯攘太公,恐被天下非議,三秦留陳豨等把守。某願統本部兵馬,務要復睢水之仇,取太公還國。丞相決不可造冊,恐驚疑人心,非細故也!」張良從屏風轉出,見信施禮畢,便說:「適聞元帥之言,本為確論,但恐項王勢重,范增有謀,復有睢水之困。那時反被人恥笑,太公、娘娘俱不得還,我等性命亦不能保,不若今日降楚之為愈也!」信曰:「先生何昔日以某為可用,今乃相輕如此!韓某視楚如拉朽之易耳。」良曰:「元帥亦不可以為輕敵,我看范增用謀如神,龍且勇冠諸將,楚王信而用之,恐元帥不能御也。」信起身言曰:「我若不斬龍且,擒范增,誓必刎此首,以為先生溺器也。」良曰:「今不造冊,恐主上怪責,將何以為言?」蕭何曰:「某亦何以覆命?」信曰:「二公不必執一,某即同二公赴滎陽見漢王,言明二公無事。」茶罷,信起身相屬曰:「明日願同二公星夜偕往,楚使亦當殺之,以彰其罪。」何曰:「不可!兩國相爭,不斬敵使,雖殺之無益也。」信曰:「然。」蕭何即將攢造之人,盡數打發出丞相府,韓信告辭回宅,街市居民,盡道今日我等得生,多虧元帥回阻,丞相不降楚矣,信聞之甚喜。次日整點本部人馬,同蕭何、張良墾夜赴滎陽來。
  卻說韓信人馬到滎陽,張良先入城見漢王,備說智賺韓信一節:「今已起兵前來伐楚,大王只依臣言,如此如此。」王大喜,隨有左右來報:「蕭何、韓信在外伺候來見。」二人入內,王曰:「不聽將軍之諫,致有睢水之敗,今喜遠來,甚慰我心。」又安撫蕭何曰:「自褒中相別,多得丞相撫治百姓,籌運糧儲,軍不乏用,皆公之績也!」何曰:「仰托大王洪福,地方鎮靜,又喜得關中之地,雖有睢水之敗,終可復也。」韓信至前俯伏曰:「臣蒙大王命,鎮守三秦,且喜盜賊屏息,各郡縣安撫無事,一向臣多病,退居咸陽,未得發兵救援睢水之敗。昨因子房到咸陽,欲將關中之地,仍還於楚,臣聞此不勝驚惶,臣仰賴大王威德,得復關中,未及數月,豈可因一敗,而遽降於楚,使天下諸侯聞之,共相恥笑。」王曰:「大兵既失,太公被虜,又聞燕齊數大國,皆降於楚,楚勢益勝;況將軍一人之力,恐難為敵,以此致書項王,項王亦曾對漢使曰:『韓信遇老革章邯,尚敢出頭,若遇我兵,則逃避南山之下,眉目不敢舒也!』隨使遣來,要所得關中戶口。子房因往咸陽會蕭何,星夜攢造冊籍,以我之見,似決意降楚,料將軍前日下三秦之時,未遇勁敵,若遇前日項王睢水大戰,力敵漢將六十餘員,將軍膽落地矣!」韓信聞王言,面赤大叫曰:「大王長楚之威風,滅信之銳氣,信今統本部人馬,只一陣要破楚王,片甲不歸,生擒獻俘於陛下!」王起身曰:「將軍既要破楚,有何妙策,願聞金玉?」韓信近前道數句言語,便要破楚,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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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用車戰韓信勝楚

  卻說韓信向漢王曰:「臣在咸陽制戰車數百輛,預備伐楚,昨已差人轉運滎陽來。臣聞兵家嘗曰:『平坦之地,可用車戰;山險之地,可用步戰;攻擊追襲,可用馬戰,』隨地利而作用,各有不同。臣見滎陽城外三十里遠,有地一段甚平坦,可用車戰。臣所制戰車,正當用於今日,管教楚兵大敗,項王可立擒也。」王曰:「車何取用?請將軍言其略。」信曰:「制車之法,取用常車,接其衡扼,駕以一牛,布為方陣,四面皆然,車上置槍二枝,蔽以車面,後設水器,以防火攻。十卒前行,各置槍盾;十卒後行,各持弓弩,車陣之內,數十步相連,如賊至,令卒上車,每車載四人,皆持弓弩;六車或駕四牛,上以重屋,以施勁弩,賊至,擊鼓為號以射之。楚兵不能犯,乃出騎兵以擊之,方可大勝也,況一車能當十騎,十乘能敗千人,用車所以便軍勞,行則可以載糧,止則可以為營衛,或衝厥陣,彼兵必潰,或塞險隘,虜則難逃,平坦之地,故宜用車戰,可以制勝也。」漢王聞信言,大喜,即召匠人照依原樣,造車三千輛,準備伐楚。
  於是韓信出滎陽城外,安設營寨,召諸將密授奇計,各認地方,每日操練軍士,教習車戰,兩月之內,作用皆如法,各處逃散軍士,漸次歸附,蕭何辭漢王,告同咸陽,發老弱未傳傅,悉詣滎陽,補其缺伍,漢兵復集五十餘萬,信入城見漢王曰:「軍士已訓練齊備,倘有楚使至者,就以戰書付項王,以激其怒,使彼自來。」王曰:「昨有楚使,假傳陵母之言,欲王陵歸楚,王陵知母大賢,又無手字,因此不信。楚使尚未起身。何不以賂買屬,使彼將戰書捎去投下何如?」信就邀楚使至公館,置酒相款,因屏去左右,信曰:「我本楚臣,心常在楚,有一問安表文,煩公密切投上楚王,我不久亦於仍歸於楚也。」進贈黃金二十兩為路費,其人曰:「我雖奉王命,召王陵,其實打聽將軍消息;若今得將軍表文,霸王決喜,他日將軍亦不失封爵之貴也。」臨行信又吩咐:「切不可與他人見,但只可與楚王開拆,汝若負我,他日歸楚,恐難相見也。」其人歡喜領命,暗藏身邊拜謝。回見霸王,密將韓信之言奏知,用將所付表文獻上,項王拆書觀看,書曰:
  漢大將軍領東征大元帥事韓信,上書西楚霸王麾下:昔日韓信雖歸楚,官授執戟;後共立懷王,百司執事,皆北面尊為義帝,信非楚臣亦明矣。不意大王獨霸西秦,恣肆暴橫,放弒義帝,天下切齒;信欲仗劍以誅大逆,而報君父之仇也,但力微勢小,恐難為敵。乃投告漢王。明正其罪,昭告天下,共伐無道。信兵駐紮咸陽.漢王先入睢水,誤入陷阱,兵遭屠戮。今信統率三軍,衣皆縞素,試武滎陽,為義帝報仇。懸頭兩觀之門,逼死馬陵之道,信之願也。王其裁之!
  霸王看罷信書,勃然大怒曰:「胯夫乃敢戲毀朕躬如此!若不殺此胯夫,誓不回師!」即傳旨盡起傾國之師,赴滎陽與韓信對敵。范增聞知,急來諫曰:「此韓信激陛下動怒,彼必伏兵四圍,使楚兵入其籠中,而擒之也,陛下勿動聖怒,當徐徐圖之可也。」霸王曰:「堪恨胯夫,啜誘楚使,假作降書,意欲使朕知道,如此欺侮,十分可恨!朕意已決,汝等不可執一攔阻!」范增見霸王去意已決,不敢再諫,遂起兵赴滎陽來不題。
  卻說韓信書已發付楚使,復回城外,調撥本部人馬。忽見張良、陸賈帶領樊噲眾將,齎漢王手詔,並元帥印到營。韓信急接詔開讀,詔曰:
  嘗聞將者,國之司命,將得其人,則國有攸賴;苟非其人,卒至敗亡,而安危所繫,非尋常也。卿韓信才兼文武,學貫天人,屢建奇功,真國家之柱石,當代之豪傑也。前遣鎮守三奏,誤用魏豹為帥,乃至喪師睢水。今已奪豹印,罷斥閒居,大將之位,久虛閫外,茲特命卿復掌元帥印,統帥將士伐楚。益竭忠貞,勿負委托!故茲詔諭。
  韓信開讀詔書畢,與張良等相見,將元帥印收拾訖,張良隨辭信復漢王命,次日韓信入城謝恩,回營調遣諸侯,伺候楚兵到來。
  卻說霸王留范增守彭城,帶領雄兵三十萬,離滎陽五十里下寨。先使季布、鍾離昧先來探聽漢兵消息。早有人來報知韓信,信曰:「未可對敵!紮營按兵不動,先設車陣,四邊佈置停當,候霸王到來,方可出戰。汝諸將照我前日吩咐,不可暫高地方,各聽候節次應用,毋得錯亂!」眾將依令前去。
  卻說季布、鍾離昧探聽漢兵不見動靜,只得回軍來見霸王曰:「漢兵沿城俱列旗幟,各有營寨,不見一卒往來,不知問為?」霸王曰:「此韓信按兵不動,待我兵到,彼卻舉暗號,那時人馬方與我對敵。爾等且照各營紮往,待等對敵之時。隨機應變,各來救援。」諸將曰:「謹遵陛下之命。」霸王親領一枝人馬,帶領桓楚、於英、項莊、虞子期四將,左右護從,前來與韓信對敵。韓信陣勢已預先擺佈停當,單等敵軍到來。項王一馬當先,韓信門旗開處,與項王相見。信曰:「自與大王咸陽相別,今又在此相見,臣甲胄在身,不能行禮。」霸王怒曰:「汝前日以言戲侮朕躬,今日相見,決個勝負!」舉槍直取韓信,信不敢對敵,虛掩一槍,往東邊而走,霸王曰:「胯夫既來出戰,未經對敵,便須要逃走,務要追襲胯夫,立誅此叛賊,以雪前日之恨。」揮動後哨人馬,催趲追趕,季布、鍾離昧急策馬向前言曰:「韓信不戰而走,此必誘軍之計,陛下當勒兵且回,察其虛實,觀其動靜,然後追趕,庶不墮彼奸計。」霸王曰:「我自會稽起兵以來,累經數百餘戰,未嘗退後。今日遇胯夫,卻乃勒兵自退,使天下諸侯笑我之怯。」不聽二將之言,急引人馬追趕。霸王追得緊,韓信走得緊,霸王追得慢,韓信走得慢,趕到京索河,信過橋,舉槍立於橋頭,霸王忿怒,也過橋,諸楚將催人馬尾於後。行未二里,橋已折斷,水勢大作,前面不見韓信,後軍又見橋已折斷,水勢甚急,後軍一半未得過河,霸王知是中計,急著前軍暫住。一言未了,四面炮聲不絕,戰車圍繞,將楚將困住,箭如飛蝗,眾將軍士站立不住。霸王傳令,乘陣勢才立,諸將作急催動人馬,攻搶出陣,若立定則難動矣。諸將奮力向前攻打,霸王押後,催督人馬,一擁前進,早有人來報,四面戰車合攏,圍繞如鐵壁銀山一般,攻打不動,反被漢兵殺傷,死者不可勝數。諸將近前曰:「戰車不比人馬,尚可衝擊,今將四面圍繞如鐵桶相似,人馬不敢近前,如何攻打得出?」霸王聽說,無可奈何。正在危急之際,有季布、鍾離昧因見霸王追趕韓信,諫止不聽,卻領本部人馬,從京索迤南小溪口僻路,繞到霸王前面,以防奸計,方才到京索河,果見戰車圍住楚兵,不能得出。有漢將祖德,領一枝人馬阻南路,不容季布、鍾離昧近漢陣。二將忿怒,舉兵器直取祖德,祖德拍馬舞刀交戰,三匹馬戰在一處,鬥二十回合,被季布一槍,刺死祖德於馬下,追殺漢兵,直追至營陣邊。見四圍俱是戰車,密排不得人,季布曰:「若不乘勝追殺入陣,楚兵如何得出來?」揮動楚兵,捨死近前,殺入陣來。裡邊楚兵,見外邊有救兵至,助起軍威來吶喊,往外攻殺,只見軍門衝開一處,楚兵得空,便一擁往外殺出,接著季布、鍾離昧人馬,合兵一處,向南且戰且走,早被車陣戮傷於英,射中恒楚,霸王一騎馬衝出,方才得去。只見正南柴武、酈商,東南傅寬、傅弼,正東李畢、洛甲,西南靳歙、盧綰,正西周勃、周昌,西北薛歐、陳沛,正北紀信、王陵,東北辛奇、曹參,一十六將,圍繞上來,霸王同眾將協力抵敵,三軍混戰一處。漢將中一人落馬,乃東北陣上大將辛奇也。辛奇正戰之間,被霸王一槍刺中,遂死於馬下。曹參無心戀戰,退回本陣,霸王乘勢同眾將衝殺出來。韓信大兵自東北復又圍繞上來,季布曰:」此處無路回兵,不若遠從小溪口,奔回大營,少得寧息,再作區處。」霸王曰:「說得是!」急調轉敗殘人馬,跟著季布、鍾離昧,從原來舊路奮力殺出。到得小溪口,天色漸晚,四邊喊聲不絕,奔到大寨時,楚兵盡被漢兵殺散,止留空營。霸王曰:「空營如何把守?倘漢兵復又圍繞,恐難抵敵,不若墾夜回彭城,再起人馬與漢決戰。」言未畢,漢兵又到,霸王急同眾將曰:「這胯夫已困楚兵數日,尚不知止,今卻又來追趕,不若協力大殺一陣,以雪其恨。」眾人並力復要迎敵,未知如何?且青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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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8 09:56: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回     許負說魏豹反漢

  卻說霸王諸將復要迎敵漢兵,鍾離昧止之曰:「不可!韓信變計百出,楚兵新敗,已挫銳氣,若復迎敵,先自畏怯,兵法雲:『畏敵者亡。』況漢兵勢重,徒喪兵馬,恐無益也。」須臾,忽見喊聲大作,金鼓震天,漢兵遍地而來,楚兵如何抵敵?早先奔走。霸王猶自立馬,橫槍截殺漢兵,忽然一箭射來,正中霸王掩心鏡,霸王吃了一驚,撥轉馬急向東便走,隨從將士,不上數百騎。背後漢王追趕,連絡二百餘里,霸王一晝未曾停止,天又落雨,甚是狼狽,忽見大林中,早有一枝兵馬到來,為首是一員大將,乃蒲將軍也。奉范亞父將令,領兵三萬,前來接駕,馬上大呼曰:「臣甲胄在身,不能行禮,請陛下先行,臣當漢兵。」蒲將軍勒馬橫刀,當住漢兵,正遇大將李畢、洛甲,各舉兵器來敵蒲將軍,三匹馬戰一處。戰二十回合,蒲將軍奮怒一刀,斬李畢於馬下,洛甲便逃走。蒲將軍急拈弓取箭,一箭射死洛甲,乘勢殺散眾兵,後陣見楚救兵至,傳報入中軍,韓信曰:「窮寇勿追,兵家所忌。我一時見不到處,遂致損折二將,吾之過也?」傳令且著漢兵暫住。
  卻說蒲將軍見漢兵退後,不敢追趕,徐徐回轉人馬至夾河,趕上霸王,屯兵紮營畢,請霸王入中軍坐定,蒲將軍朝見奏曰:「范亞父因見陛下輕敵韓信,恐有不虞,隨差臣領三萬人馬,從大路急來救應,幸遇陛下,臣仰仗威德,殺漢二將,漢兵已退。亞父臨行,再三吩咐,韓信不比尋常,須當提備,臣以此不敢追趕。」霸王曰:「朕自數年經戰,何止幾百陣,未見今日敗北如此!幸賴亞父遣汝救援,得免此難,不然,幾敗不可救矣!」季布曰:「請陛下回兵,此處恐漢追兵復至,我兵勢弱力孤,糧餉不及,准與為敵也。」霸王起兵,急回彭城,陸續招巢敗殘人馬,折兵二十萬,召范增曰:「悔不聽亞父之言,果有此敗!今復如何?」增曰:「臣聞魏豹回平陽後,終日恐漢王記恨睢水之敗,意欲糾合人馬,復反漢歸楚,陛下可差一舌辯之士,用數句言話,鼓動其心,必反漢矣,豹若反漢,韓信必統兵破魏。陛下可乘虛統大兵襲滎陽,邦無準備,決難支持,陛下可獲全勝矣。」王曰:「此論甚妙。差何人說豹反漢?」有尚書令項伯近前奏曰:「臣與一相士許負相善,此人向在平陽,與魏豹最好,豹即有大小事,即著許負相看,魏豹無不聽從。臣寫一封書,差人與許負通知,令彼說豹,豹平日背向未定,若許負一言,豹即聽從,此計如問?」增曰:「若得許負一言,魏豹決然反漢。」
  項伯即時修書,差一的當小校,密藏書在身邊,前往平陽,跟尋許負,許負在平陽甚有名,一問便知下處,小校到許負門首,詢守門小童:「許公在家否?」童曰:「公在中堂閒坐。」小校曰:「有敵人來下書。」僮傳入,公曰:「著進來!」小校持書上見,許負拆書,見書中言語,欲許負用言智賺魏豹反漢歸楚,許負沉思霸王勢重,又兼項伯平日情分,須當依從。當日往魏豹府前伺候。門吏報知魏豹,豹曰:」吾久欲許公一相,以決其志,不招自來,正合我意。」即召入與許負相見,禮畢,豹曰:「連日正要請先生。近日氣色如何?」負暗思:「正中吾計也!」負曰:「大王若未曾用酒,方才好看氣色。」豹曰:」自早起獨坐,未歸寢宮,神思清爽,正好先生一見。」許負請魏豹向明坐定,細看半晌,其間白氣侵於天倉,滯氣雜於中正,日月欠明。水土失位,滿面通無可取。許負尋思:「若是實說,上違霸王之命,下負項伯之情。」遂將實意隱而不說,卻對豹曰:「據大王貴相,紅黃滿面,喜氣重重,百日之內,大王馬到成功,大業立就,遷移吉地,應當九五,不但王爵之尊而已。」豹聽說甚喜,曰:「若如先生之言,某當重報。」許負又曰:「臣望大王之後宮,旺氣尤勝,」豹曰:「正欲先生後宮一看。」負曰:「願往觀之。」魏豹復邀許負到後宮,請薄後出中宮。許負一見,便拜伏在地曰:「娘娘貴不可言,他日當母儀天下,臣言不謬也。」豹暗喜:「我既大貴,而夫人安得不母儀天下者乎?」遂重賞許負去訖。
  即召大夫周叔計議曰:「前日漢王用我為大將,不想兵敗於睢水,被漢王面辱我一場,將帥印奪去,貶我閒往,今卻復拜韓信為帥,一陣殺霸王雄兵二十餘萬,終日對諸將百般罵我,早晚前來害我,豈肯被他陷害?正好乘此時反漢歸楚,大亂一場,急趨咸陽建都,與楚漢三分天下,爾以為何如?」叔曰:「不可!漢王寬仁大度,天下歸心,又兼韓信用兵如神,雖霸王強勇,且不能及;況大王兵微將寡,勢孤力弱,恐難與爭鋒。不若專意事漢,保守平陽,不失魏地,此亦人臣之極,大王又何他望耶?」豹曰:「天命有在,不拘強弱,許負之相,並無虛語,非爾所知也。」叔曰:「先言人事,次論天理。苟輕信相士妄談之說,遽而興兵,亡身喪家,在此一舉。大王幸察之!」豹怒曰:「吾欲舉兵,汝敢出此不利之言,必與漢有私,欲泄我機耶?」叔曰:「臣事大王日久,今日之言,乃忠言也,大王不聽,他日當思臣言也!」豹遂叱退周叔,即整點人馬十萬,命植長為軍師,柏直為大將,馮敬為騎將,項它為步將,把守平陽關,上表復降於楚。
  漢王聞知魏豹反漢,笑曰:「匹夫雖反,無能力也!當即遣將調兵,誅此反賊為急,以絕後患。」酈食其曰:「大王人馬破楚新回,尚未休息,今復舉動,恐甲士疲勞,非恤軍之道也,臣平日與豹有舊,願往以正說之,如彼不從,大王以兵徵之未晚也。」王曰:「如先生以言能使魏豹不反,乃萬金之力,千城之功也。」酈生遂辭王,徑赴平陽見豹,豹曰:「故人遠來,欲為漢作說客耶?」酈生曰:「某來此非為漢謀,十年故舊之情,特來陳利害,如可從則從,如不可,任從大王為之,何必疑為說客也?」豹曰:」請先生言之。」酈生口:「心不可兩持,事不可反覆,兩持者多疑而取敗,反覆者輕舉而取辱,大王以前日降漢為是,則今日事楚為非也,若以今日事楚為是,則前日之降漢為非也。顛倒是非,反覆不定,必致取敗,況今事勢,不知者以楚為強;而能審察天下之安危者,必知楚當亡,而漢當興也。漢寬而楚暴,漢智而楚愚,不待辨而自明矣,今大王歸漢,誠為得計,乃復歸於危亡之楚,是何顛倒反覆之不定耶?以某之鄙見,不若罷兵息爭,專屬於漢,漢成大業,王可永保富貴也。」豹曰:「漢王謾罵無禮,吾實恥之,既已動念,復難相見也,大丈夫當自創立,豈可碌碌屈於人下乎,使蘇、張復生,此說不易也。」
  酈生知豹不可說,遂辭回見漢王,備言魏豹不欲歸漢,漢王問:「魏之主將誰也?」食其對曰:「柏直。」王曰:「是人口尚乳臭,安能與吾韓信,騎將誰也?」對曰:「馮敬,乃秦將馮無澤之子也。」王曰:「是人雖賢。亦不能當吾灌嬰,步將誰也?」對曰:「項它。」王曰:「不能當吾曹參。吾無患矣。」於是韓信、灌嬰、曹參,領十萬精兵,由安邑臨晉,趨西魏擊豹。未知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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