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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看泉聽風]玉堂金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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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0 16:53:26 |只看該作者
二十、崔太后壽宴(一)

  二十八日淩晨,未央宮的女官、宮侍們徹夜未睡,悄無聲息的做著最後的準備工作,整個宮室安靜的幾乎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陸言翻了個身,不一會又翻了個身,沒過多久,陸言又忍不住再次翻身,順便抓了一個軟枕往懷裡塞。

  「阿嫵——」溫暖柔軟的手緩緩的撫上陸言的額頭,又從額頭移至後頸、背部,正常的體溫讓崔太后松了一口氣,愛憐的將不安分的小孫女摟入懷中,「阿嫵,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明天一早就是崔太后大壽,到時宮中一定人流如織,崔太后捨不得自家小寶貝和一大堆人湊一起,「擠」進宮,早早的就派了宮人,於二十六日正午時分將陸家三個小貴女一起接入宮中。為什麼是正午呢?天氣越發涼寒,若不是正午,崔太后擔心自家小寶貝出門會受涼。

  陸希一入宮,就被高太皇太后接走了,候瑩、陸言由崔太后帶領,給太皇太后請安後,就隨大母回未央宮了。兩人從小在未央宮長大,入宮後也沒不習慣的地方,候瑩年紀漸長,又不似幼妹那般對外祖母嬌憨纏磨,崔太后讓她回自己常住的房間歇息。

  而陸言自繈褓起,便是崔太后撫養的,對外祖母的感情比親娘還深,崔太后也捨不得她離了自己,晚上都是讓孫女陪著自己睡的。平時小丫頭只要往祖母懷裡一躺就睡得跟小豬似地,怎麼今天就翻來覆去睡不著呢?

  「大母——」小貴女嬌嬌的依到了祖母懷中,委屈的控訴著,「香——難受!」

  「香?」崔太后怔了怔,輕敲床頭那盞玉罄。

  「太后。」寢室外,早已察覺寢室內動靜的宮侍聽到罄聲,迅速的走了進來。

  「把香爐滅了。」崔太后吩咐道。

  「太后,今日並未點香。」宮侍解釋道,這幾日太后睡前一直飲用安神茶,同她常用的香料香味相沖,宮侍沒已經好幾天沒有點香了。

  陸言揉著眼睛,一臉嫌棄指著一隻柔軟的花枕,「臭!」

  這只花枕是用大秦傳來的靈香草的乾花製成的,這靈香草有安神靜心的功效,崔太后年紀大了,這幾日晚上都要喝一杯靈香草茶後,才能入睡,乾花花枕,也是宮侍特意做了助她安眠的,卻不想陸言聞不慣,崔太后笑著讓宮侍將花枕拿走,陸言才重新心滿意足的撲到了大母懷中,熟練的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不一會就睡著了。

  反倒是崔太后睡不著了,乾脆叫來宮侍,吩咐宮侍給陸言熬龍眼粥,明日她若是太忙,定是顧不上小孫女的,常山一向粗心大意,以小孫女的性子,說不定一天就靠甜點度日了,她要先吩咐好宮侍看著她。

  宮侍連連小聲應答。

  崔太后緩緩的往床榻躺去,年紀大了,難免有些力不從心,如今她最擔心的就是這些小輩。常山這孩子,硬是不肯答應阿薇和阿振的婚事,看上了元家的孩子,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強呢?她的確有些偏心娘家,可她也是真心為阿薇考慮啊。元家那孩子,好是好,可心太大了——阿薇就算有她、有皇家撐腰,可終究是喪父之女,有她在一天,元家定是不敢虧待阿薇的,但她走了之後呢?

  伯父、舅父再親近,終究隔了一層,反觀崔家,木氏是個萬事不管的木頭,阿振現在看上去是有些胡鬧,可性子開朗,也沒什麼壞心,阿薇嫁過去,定不會受苦的,還能把阿振拿捏住。崔太后心裡無聲的歎了一口氣,罷了,她年紀大了,想管也管不住了,只是阿嫵的婚事,可不能讓常山這麼胡來了。崔太后前前後後思忖了好一會,終也迷迷糊糊的睡去。

  相比未央宮中,陸言因香枕的事,翻來覆去折騰。太皇太后的長樂宮中,陸希就乖巧多了,剛入夜,她就在豫章長公主的敦促下,洗了一個熱水澡,捧著熱烘烘的手爐,鑽進暖暖的被窩就睡著了。

  高太皇太后年紀大了,晚上同宮侍們說笑著,就會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但每天天不亮就早早的醒了。明日雖是崔太后大壽,可還是以高太皇太后為尊,入宮的命婦,肯定是一早就要先來拜見高氏的,高氏醒來後,沒了睡意,就讓宮侍們給她上妝穿戴。

  就在她內寢室另一側,一架屏風後,一名女孩躺在床上酣睡正香,一名美婦人坐在榻上,注視的著女孩。女孩雪膚烏髮、睡容甜美,榻上美婦人,目光溫柔的近乎滴得出水來,她伸手極輕柔的摸了摸女孩的小手小腳,見她渾身都暖暖的,才摩挲著她的嫩嫩的臉頰,柔聲道:「皎皎,該起來了。」從這美婦人眉角唇邊的細紋,顯示出這婦人的年紀不小了,可那秀雅脫俗的容貌、優雅端莊的氣質,輕而易舉的讓人忽略這名婦人的年紀,沉浸在她如水般的溫柔中。

  「嗯——」酣睡正香的女孩,皺了皺精緻的眉頭,小臉往柔軟的錦衾裡一埋。

  美婦人見她貪睡,目光更柔,笑著讓宮侍打來一塊熱巾,給她擦臉,「皎皎,該起來了,不然來不及梳妝打扮了。」

  陸希聞言呻吟一聲,所以她最討厭什麼宮廷宴會了,雖然今天她不穿禮服,可該佩戴的綬帶玉佩金印,顯然一樣都不能少!

  美婦人見她一臉睡意,笑著讓下人伺候陸希梳洗,自己轉出屏風,走到高太皇太后身邊,「大母。」

  「阿善,你也先坐下梳洗打扮吧。」高氏說,這名美婦人正是陸琉的表姐、陸希堂祖姑元敬陸皇后的女兒——豫章長公主鄭善。明日是崔太后大壽,身為皇家唯二的兩個長公主,鄭善肯定不會太清閒。

  「好。」豫章點頭應了,一邊讓宮侍給她穿衣,一邊吩咐道:「你們一會讓庖廚做碗素紗餛飩,皎皎最愛吃這個,還有中午給她清炒一盤蝦仁,不然這丫頭又要整天吃素了……」

  高太皇太后在一旁聽著豫章細細的吩咐著宮女,素紗餛燉的餡一定要薺菜豕肉,薺菜要從莊上新采下來的,豕頸背那塊最嫩的脊肉,湯料要用去了油膩的清雞湯;蝦仁也要最新鮮剝出來的,旁的佐料都不要加,就單單的清炒,炒菜的油一定要是山茶籽油……

  高太皇太后又氣又笑,「好了!你當皎皎是第一次來這裡嗎?她的口味,庖廚還能不清楚?」

  「大母,不是皎皎好些天沒來了嗎?這沒良心的壞丫頭,一走就是半個月,也不知道回來看我。」豫章柔柔的抱怨道。

  高太皇太后斜了她一眼,「你也知道她『才』走了半個月?」

  豫章聽了祖母的話,也笑了。

  「曾大母、阿姑。」陸希梳洗完畢,穿著寢衣轉出了屏風。

  聽到女孩嬌嫩柔軟的聲音,高太皇太后蒼老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柔和的笑意,「皎皎,來——」

  高太皇太后,是先帝鄭裕的繼母,嫁給鄭裕之父不過三年,鄭裕的父親就去世了。鄭家一共有六個孩子,鄭裕之母生了四個兒子、高氏生了一子一女,那時候恰是鄭家最艱難的時候,丈夫戰死沙場,老公公受不了刺激,癱瘓在床,可即便如此,高氏依然將鄭裕兄弟養大了,培育四人成材,反而高氏自己兩個親生孩子都沒站住,兒子早夭,女兒早逝,唯一的外孫女二十不到就死了……

  也正是如此,鄭裕一直視高氏如親母。高氏沒有留下嫡親的子孫,晚年貼心的也就兩個孩子——鄭善和陸希,鄭善是陪了自己幾十年的孫女,陸希是自己除了外孫女外,唯一親手帶大的孩子,可以說如果陸言是崔太后的心頭肉的話,那麼陸希就是高太皇太后的掌中明珠。

  陸希輕車熟路的在高太皇太后懷裡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躺好,嬌憨的模樣,讓高太皇太后摟在懷裡好好的親暱了一番,臉上的皺紋都笑成了一朵菊花。高氏常年禮佛,身上也帶著淡淡的檀香,很好聞,就和大母一樣。陸希對高太皇太后這麼寵愛自己的原因心知肚明,也有意讓這個看似享盡一切榮華富貴、實則悲痛孤苦的老人更開心一點,總是在她面前百般撒嬌賣乖,反正她已經習慣了,她對任何對自己好的長輩都是如此。

  這時宮侍端來了長公主吩咐的餛飩,青瓷蓮花狀的瓷盞裡,盛著顆顆晶瑩剔透的餛飩,中心飽滿、邊皮徐徐的舒展,湯料清澈見底,仿佛一朵朵漂浮在水中的白蓮,點點青蔥絲仿佛荷葉般點綴其間。

  「皎皎,先吃點東西,在穿衣服。」鄭善笑著對陸希說。這餛飩本是陸家大廚琢磨出來的,因陸希愛吃,鄭善特地讓長樂宮的庖廚去陸家學了,讓陸希在宮中也能吃到。

  「對,先吃點東西,暖暖身體。」高氏說。

  「要把雞湯也喝完,知道嗎?」鄭善淳淳叮囑道,這丫頭不盯緊點,就恨不得天天食素了。

  「唯唯。」陸希從高氏懷中起身,小口吃著早點。

  司衣女官把陸希的新衣取來,深紅的曲裾、繡了絳梅的白綾裙,讓高氏和鄭善微微點頭,高氏鬆弛而柔軟的手緩緩的摸著陸希的頭,吩咐內侍道:「把我那件首飾取來。」她對陸希笑道:「你都大了,也應該打扮起來了,平時就是穿的太素淨了些,今天是你大母的大喜日子,穿戴的喜慶些。」

  「喜慶?」陸希頭皮發麻,她記得之前曾大母和自己說過這句話的時候,她給自己戴了一套玉飾,從頭上的髮簪、髮梳等髮飾,到腕飾、臂飾、腰飾……甚至還有佩在鞋履上的鞋飾!陸希戴著玉飾整整一天,四肢也酸了,脖子也硬了。

  「呵呵——」老太皇太后笑著安撫著不情願的小丫頭,「曾大母心裡有數。」

  很快高氏讓人準備的飾品就送來了,是一條額帶,以紫色、赤色和橙色三色寶石為主,一共約有十二顆左右的、成年男子拇指指甲大小的方形寶石組成,寶石顏色從紫色過渡到紅色再至橙色,每顆寶石色澤皆澄淨通透,不帶半點瑕疵,一粒水滴狀的金色珍珠從額帶正中央垂下。

  「好漂亮!」陸希驚歎,陸希見過的奇珍異寶也不少了,可這麼華美的額帶還是第一次見。豫章看到這根額帶的時候,眼底閃過震驚,隨即臉上又浮起淡淡的憂傷。

  高氏讓宮女給陸希梳了兩個小髻,髻上僅繞了兩根紅色的絲帶,然後將額帶繞在了陸希的頭上,金色珍珠恰巧垂在陸希的眉心,襯得她越發的粉妝玉琢。高氏怔怔的注視著陸希,目光深邃中似乎帶著幾分迷離,嘴裡溢出深深的歎息,「皎皎都大了。」

  陸希察覺出高氏目光中那種徹骨的哀痛,不由有幾分無措。

  老太皇太后是何等人,情緒外露只是一瞬間的事,等她的手落到陸希頸部的時候,神色已經恢復了正常。
  豫章長公主見狀,拿起一盒由珍珠粉和紫茉莉種子粉做成的水粉道:「皎皎年紀還小,就簡單的塗一點白粉就好了。」她仔細的瞅著陸希的容貌,「我們皎皎是天生的柳眉,也不用畫眉了。」

  「對對!」陸希連忙點頭附和,她可怕死了那種把臉當牆壁刷,最後把嘴巴都覆蓋住,然後再用朱紅色在臉上勾出那麼一點點小的所謂櫻唇的化妝方式。

  小丫頭對脂粉避之不及的模樣,讓豫章和高氏同時失笑出聲。

  三人說是一起打扮,可等陸希一切都弄好了,高氏和豫章都還沒怎麼打扮,這時天也有些濛濛亮了,陸希起身道:「曾大母、阿姑,我去花園裡轉一圈,給你們采幾支梅花來。」

  「去吧。」陸希從小在宮裡長大,宮裡沒人不認識她的,豫章也放心她一個人外出,不過還是吩咐了宮女、寺人好生伺候著。

  高氏等陸希出去後,歎了一口氣,「你但凡肯分三成在皎皎身上的心思,到阿毅身上,你們夫妻何至於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阿毅都回來好些天了,你是不是也該回去看看?」

  豫章聞言低著頭不說話,高氏見她那水油不進的樣,氣道:「你這死丫頭,怎麼這麼倔呢!皎皎一個孩子,都比你看得透!」她這輩子什麼苦都吃過,什麼痛都受過,也什麼福都享過了,要說有什麼放心不下去的,也就眼前這個讓她操心了一輩子的孫女了。

  「大母——」豫章見高氏被自己氣得咳不住,嚇白了臉,上前給她揉著胸口,宮侍們忙上前給高氏倒茶。

  「好了。」高氏無力的擺手,「今天晚上,我讓劉毅來接你,你等劉毅走了,再回來知道嗎?」

  「唯唯。」豫章連聲應著,看從小疼她的大母如此,豫章還有什麼不答應的?

  高氏輕拍豫章的手,「阿善,大母不是逼你,你不是阿止,你沒那她灑脫,就算你想和阿璟生死同穴,你還有好多年能活,劉家才是你現在的歸宿,知道嗎?」

  「我知道。」豫章知道大母是為了自己好,她輕聲道,「我會回去的,也會和阿毅好好的。」

  高氏這才滿意,又哄豫章道,「阿毅也確實不羈了些,聽說他最近有納了幾個小妾?明天他來的時候,我讓他遣散了,他年紀也不小了,哪能這麼荒唐下去。」

  豫章只是笑,卻沒接高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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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靈香草就是薰衣草,我查了下,貌似中國古代也有薰衣草,但不知道是不是我們認為的那種靈香草,我這裡設定這種薰衣草是海外進貢的貢品,和玫瑰精油一樣。大家都知道薰衣草有助安眠,但如果味道太濃,反而會刺激人睡不著,甚至就有噁心的感覺。

        豫章長公主的現任老公,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印象,此人就是第八章品茶中出現的劉毅,征北將軍。阿璟就是豫章前夫陸璟,具體我下章可能會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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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0 16:53:38 |只看該作者
二十一、崔太后壽宴(二)

  皇宮御花園的景致,並不太賞心悅目,所有的樹木都被修剪的低矮平正,梅花也就光禿禿的那麼幾株,不過是陸希比較喜歡的絳梅,雖然耶耶老說,梅中以綠萼最佳,臘梅稍次,絳梅最俗,可陸希還是比較喜歡絳梅,紅紅火火一片的,看著多喜慶。曾大母年紀大了,就應該屋裡多擺些這種喜慶的東西,添點活力。

  陸希沿著御花園的遊廊,慢悠悠的轉了一圈,選了幾枝花型良好的梅枝,讓宮女剪下,正準備回宮的時候,就見幾名華服女子正沿著遊廊朝這裡走來,為首一人看起來約有五十出頭,面容和藹,從依舊十分清秀的五官可以看出,這名老婦年輕時,定是姿容不俗。

  陸希上前幾步,恭敬的朝老婦行禮,「大母。」禮法來說,崔太后是陸希的外祖母,陸言、候瑩一直稱崔太后大母,她也跟著兩人一起叫大母。

  「皎皎怎麼這會出來了?」崔太后正領著後妃、諸位公主,和女兒、兩個外孫女去給太皇太后請安,見陸希上來給自己請安,臉上浮起柔和的笑意,而她的目光在落到陸希頭上那條額帶的時候,眼底飛快閃過一絲訝色。

  「曾大母和阿姑在忙,我待著也是添亂,就出來走走了。」陸希說。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我身邊這個鬧了半天,還自認為幫我忙呢!」崔太后聞言,臉上笑意更濃,順手愛憐輕拍偎依在自己身邊、無精打采的陸言。早上起得太早,可憐的陸言小朋友迄今還有些暈暈欲睡。

  「大母,阿嫵有幫你啦——」陸言不依的撒嬌,「我有幫你——拿花鈿!」

  陸言理直氣壯的話,惹得崔太后大笑,「對,阿嫵有幫我拿胭脂。」

  一旁的高皇后當然也看清了陸希頭上那根發飾,和崔太后瞭解舊情的驚訝不同,她只是單純的為這根發飾的華美驚歎,常山目光落在陸希頭上,凝視片刻,不屑的撇了撇嘴,高傲的移開視線,轉而望向自己兩個女兒。

  高皇后順著常山的視線望去,首先注意到候瑩髮髻上的發飾,不禁有些錯愕。候瑩已及笄,故不用和兩個妹妹一樣梳雙髻,而是讓人挽了一個時下流行的髮髻,髻上點綴了些粒粒渾圓的珍珠,不過這不是引起高皇后驚訝的地方,引起高皇后注意的是,髮髻上那根梅花簪。

  一根通體雪白瑩潤的白玉簪上,被巧匠雕琢了五朵栩栩如生白梅,更讓人稀罕的是,這五朵白梅花蕊居然分了黃、綠、赤三種顏色,極是巧妙。高皇后一眼就認出這根梅花簪是崔太后的最珍愛的首飾之一,據說是當年先帝送于太后的,想不到今天居然戴在了候瑩頭上。

  看完了候瑩,高皇后目光好奇的轉向陸言,雙髻上就簪了幾條指節大小的小金魚,做功不錯但不算稀罕物,高皇后目光不動聲色的在陸言身上轉了一圈,目光停留在她左臂,那裡戴了一串紅玉手釧,那手釧主料是兩條收尾相連的魚形紅玉,餘下用碧璽、瑪瑙和蜜蠟等串成一條可以繞在陸言手上五圈的手釧。玉石顏色以青白為主,紅玉比不上桃花玉那麼珍稀,但純正無雜質的紅玉也屬於非常少見的品種。

  高皇后不由暗暗佩服太皇太后和太后會打扮人,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三人身上的首飾不多,可件件都是精品,還都非常適合三人今天的穿著,既不顯突兀出挑,又不容讓人小視。

  「母后,真是女大十八變,也就幾個月不見,這幾個丫頭都大了。」高皇后感慨道,「記得第一次見阿薇的時候,她才還被人抱在手裡,如今都已經十六了。」

  「可不是,一眨眼我都老了。」崔太后疼愛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掠過,三個俏生生的小丫頭乖乖巧巧的站在自己面前,那個人不喜歡?

  「大母、舅母!」候瑩被兩人打趣的臉都紅了。

  站在一旁的樂平公主鄭琬琰冷眼瞧著候瑩三人,笑著上前對崔太后說:「大母,天氣寒涼,我們還是先去。」鄭琬琰是元貴妃的女兒、太子親妹,她也是鄭家登上帝位後,第一個出生的孩子,她出生的那個月,聖上就被立為太子,因此她是宮中最受寵的公主,也是唯一個由先帝親自取名的小公主。崔太后對她的疼愛不及兩個外孫女,但在公主中,她屬於最出挑的一個,很多場合,旁的公主不敢說話,就她能說上幾句話。

  「好。」崔太后含笑點頭。

  「咿呀!」嬰兒奶奶的叫聲響起。

  眾人偏頭望去,就見才二歲大的九皇女似乎不忿被人忽略,不安分的在乳母懷裡亂動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骨碌的轉著,慌得乳母緊緊的抱著她,就怕她不小心摔了。

  「嘻嘻——」陸言笑著仰頭對高皇后說,「舅母,我能抱抱小九嗎?」九皇女是宮中一低位妃嬪所生,生下九皇女就難產去了,高皇后就把九皇女抱到自己身邊撫養。

  「等到了太皇太后宮裡再抱小九吧,小九最近可沉呢。」高皇后笑道。

  「好。」陸言又蹦蹦跳跳的偎依到了崔太后身邊,崔太后笑著牽著她的手,往長樂宮走去,祖孫情深的模樣,看的身後一群皇女都紅了眼,明明她們才是大母正經的孫女,偏偏大母卻最疼兩個外孫女!還有曾大母,居然喜歡一個沒血緣關係的外人勝過喜歡她們!

  眾人到長樂宮的時候,高太皇太后和豫章長公主正在喝茶,順便逗著豫章養的一隻小西施犬玩。

  幾個小公主看到小西施犬,一個個開心得拍著小手,一個個圍著小狗打轉,連懵懂不知事的小九都依依呀呀的伸著小手要去抓那只西施犬,乳母忙去攔她,九皇女眉頭一皺,嫩乎乎的小手「啪」一下,狠狠的打在了乳母臉上。

  「哎呦!」乳母驚叫一聲。

  九皇女的舉動,讓元貴妃笑盈盈道,「皇后,小九還真有精神,之前臣妾見她蹬蹬的在御花園裡跑的可歡呢,兩條小腿一看就是有力的。」

  九皇女已經兩歲了,調皮好動但迄今還不會說話,宮裡一直有傳言,說九皇女是個小傻子,導致聖上對九皇女也不是很見待,迄今九皇女也只有一個按排行叫的小名。

  「是啊,這孩子就是調皮,還不怎麼肯說話。」高皇后溫柔一笑,她迄今無子,也絕了生育的希望,九皇女出生就是她養大的,她早把九皇女當成親生女兒,做母親的會嫌棄自己的女兒嗎?對元貴妃故意挑釁的話,她示意乳母將九皇女抱來,九皇女到了母后懷裡,就安分了下來,依戀的偎依在高皇后懷裡。

  陸希聽了元貴妃的話,從懷中掏出一串小金錁子,在九皇女眼前晃動,這串金錁子每個不過蓮子大小,被打製成了各式包子、餛燉、粽子等食物形狀,十分的精巧可愛,又是金燦燦的,很吸引孩子注意力,九皇女一見就伸出小手要抓,陸希笑著將金錁子放到身後,臉湊過去對小九說,「小九,親阿姊一口,阿姊就給你。」

  九皇女瞅瞅陸希,又歪頭瞧瞧陸希身後那串金燦燦的小玩意,勉為其難的嘟起粉嫩嫩的小嘴,往陸希臉上碰,逗得陸希咯咯直笑,將小金錁子塞到了九皇女手裡,九皇女得到了新玩具,一心一意玩起玩具來。

  陸言見了眼紅,也湊了過去,「小九,也親親阿姐,阿姐給你更好玩的!」說著取出一個玉制小香囊。

  小九完全來者不拒,有看得上的好東西就獻出純純的香吻,逗得陸希和陸言眉開眼笑,也讓高太皇太后和崔太后哭笑不得。

  高太皇太后讓乳母把小九抱來,親了一口,「你這小鬼精靈!」九皇女仰頭對曾大母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天真無邪的小模樣,讓人怎麼看怎麼愛。

  看著這祖孫和樂的一幕,元貴妃笑容有些僵硬,樂平站在元貴妃身後,目光惡狠狠的瞪著陸希和陸言。她身後的六皇女眼巴巴的望著九妹手中亮燦燦的小東西,腳動了動,她也可以親兩個姐姐啊,她們可不可以把那個好玩的東西給自己?六皇女在大姐樂平的瞪視下,硬生生的縮回了腳,委屈的低下頭,阿姊最討厭了!

  樂平把小妹瞪回去後,繼續回瞪陸希和陸言。她從小就討厭陸氏姐妹,她是宮中最得父皇喜愛的公主,可這種喜愛和她們姐妹兩人比起來,根本算不上什麼!她身為太子的妹妹,到了十二歲才被父皇冊封為公主——只是縣公主,而不是郡公主!而陸氏姐妹都是出生就被阿翁(祖父)冊封為縣主!

  而且她的封地樂平,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縣罷了,這兩人的封地——陸希的安邑,有鐵礦、有鹽池,陸希的陽城沒有鹽池,可也有鐵礦,都是富得流油的地方,這樣的縣主比尋常的郡公主都好!更別說她們還有曾大母、大母的補貼,看兩人隨手拿出逗小九的東西,就知道兩人生活是如何的奢靡無度!

  每次兩人一入宮,長樂、未央兩宮,數萬名宮侍就圍著她們兩人打轉了,而她阿母生為太子之母,育有兩名皇子、三名皇女的貴妃,迄今也不過數百名宮侍伺候。樂平一想到這些,眼眶就有些發紅,曾大母、大母、祖翁還有父皇都太偏心了!明明她才是皇家公主!她們一個是前朝餘孽、一個不過只是長公主之女,憑什麼封地比她堂堂金枝玉葉的帝女還好?

  陸希、陸言對樂平的瞪視,壓根沒放在心上,反正她們從小就和樂平不對盤,從小到大,陸言和樂平不知道打過多次架。倒是常山對繼女冷顏以待,她明知道阿薇和元尚師定親了,還給元貴妃難看,是給阿薇使絆子嗎?崔太后見女兒那冷臉,暗暗搖頭,她這個傻女兒,幾十年就不見她長進,她怎麼不想想太皇太后還在呢。

  陸希不用想,也知道繼母的想法,可她絲毫不在意。高皇后是高嚴同母的嫡親長姐,也是高家除了高太皇太后外,唯一對高嚴好的人。在陸希和高嚴還沒認識的時候,高皇后就對陸希很好,後來有了高嚴一層關係,高皇后對陸希就更好了,陸希當然看不慣她被元貴妃挑釁,太子之母又如何?先不提她兒子能不能從太子順利升級成皇帝,就算當了皇帝,高皇后也是名正言順的嫡母!

  陸希對當今聖上談不上有好感,可也認為他算是一個有作為的皇帝,但此人對女人的品位,讓陸希實在不敢恭維,他完美的奉行了娶妻娶賢、納妾納美的原則,此人的所有小老婆容貌是沒話說的,可那個性一個比一個不好形容。

  眾人陪著小九玩鬧了一陣,見時辰差不多了,高太皇太后就讓高皇后準備下,大家一起去未央宮,眾人聽了面面相覷,高太皇太后年紀大了,平日幾乎從不出長樂宮。

  哪怕今天是自己的壽誕,崔太后也沒想過婆婆會去自己的宮殿,見婆婆如此給自己臉面,崔太后一時受寵若驚,「哪能勞煩大家來回奔波呢!大家若是不嫌棄吵雜,我們早上就在這裡吧。」反正壽宴晚上才真正開始,中午之前能來的,都是高階誥命。

  「長樂宮離未央宮能有多遠?今天是你大壽,我不讓你在我這裡胡鬧。」高太皇太后的話,大家都掩嘴而笑。高太皇太后半閉著眼睛,悠然想到,人活久了,對前事也就漸漸開看了,再大的疼、再深的恨也都慢慢消磨了。她老了,護不了小輩多久了,崔氏還年輕呢,給她一個面子,也算讓她承個情吧。

  豫章和高皇后忙出去吩咐宮侍抬來步攆,伺候太皇太后、皇太后去未央宮。在今上未登基前,宮中事務先帝都交給嫡長女,也就豫章長公主管理的,從豫章長公主的封號就可以看出,先帝對這嫡長女有多疼愛了,「豫章長公主」這個封號,是先帝定下的,而不是今上之後加封的,豫章可是有二十一城的大郡,那時候常山長公主的封號還只是高邑公主,高邑是常山郡下屬的一個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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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以前一直認為,帝女稱公主,帝姊妹稱長公主,帝之姑母稱大長公主,不過最近發現似乎不是。在漢朝,並非皇帝的姐妹就能成為長公主的,長公主是要皇帝加封的,一般情況下只有皇帝同母的姐妹才有可能是長公主。另外長公主也不一定是皇帝的姐妹,也有可能是皇帝的女兒,其中大部分應該是皇帝的嫡長女。比如說漢武帝的衛長公主(當利公主)、光武帝長女舞陽長公主劉義王,都是父親在位時候冊封女兒的,此長公主封號代表特別恩寵,本文豫章長公主是皇帝唯一的嫡女,又是長女,所以皇帝才會給女兒冊封為長公主。到了魏晉時期,我看了晉史,發現也不是所有的皇帝姐妹都有長公主的封號,基本上都是皇帝登基後再加封的,感覺和漢制差不多,我就乾脆按照漢制了。同時,漢朝的公主都是縣公主,而唐的公主是郡公主,魏晉南北朝時期貌似比較混亂,有郡公主、也有縣公主,我就乾脆按照皇帝喜歡程度安排了。另外,原本我給陸言的封號是萬泉,現在修改成陽城,前文也已經修改。

  提起光武帝的女兒,我發現他五個女兒下場都不咋地,其中三個公主的駙馬都參與了謀反之類的事被殺了--,包括舞陽長公主。最小的一個公主劉綬,還是歷史上出名的被老公殺死的公主(貌似還有個蘭陵公主也是被駙馬殺死的)==話說陰麗華這人真得挺可憐的,原配的位置忍讓了幾十年不說,被當成生育機器,一個接一個生娃不說,嫡親的外甥尚了公主,和公主吵架把公主殺了,兒子又把自己親外甥殺了,自己弟弟和弟婦也自殺了,(史書上沒明確說公主是誰的女兒)最後陰家也沒什麼好下場,反而郭家後來還挺不錯的。劉秀太噁心了,尼瑪,看幾個皇子女出生,明顯就是陰懷孕了,就去睡郭,等郭懷孕了,又去睡陰。其實歷史上幾個經歷上有些類似的女人,郭聖通、郭女王,後面的郭槐,都姓郭,難道是巧合嗎?其中我最同情就是甄后了,或許是因為洛神賦吧,多引人遐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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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0 16:53:54 |只看該作者
二十二、崔太后壽宴(三)

  一行人浩浩蕩蕩抵達未央宮的時候,已經有早來的命婦在宮室內等候了。

  「太皇太后、太后、皇后,木夫人同崔大娘子、二娘子求見。」崔太后的近身女官上前稟告道。

  「讓她們進來吧。」崔太后見高氏沖著自己頷首,才吩咐宮女傳三人入內。崔陵沒有嫡出的子女,庶子女倒有五六七八個,但陸希熟悉的也就崔孟姬一人,她是木夫人常帶出來的。

  「臣妾拜見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木夫人同崔孟姬、崔二娘給在場諸位品級較高的內命婦行禮,木夫人人如其名,個性木訥,容貌也極為普通,她是崔陵在微寒時娶的妻子,或許是因為一直沒有生育子嗣,總愛低著頭,看上去有些畏縮、小家子氣,但並不惹人反感。

  高太皇太后笑眯眯的讓兩人起身,誇了崔孟姬一句:「這是阿陵家的大娘吧?越長越出挑了,難怪皇上都在我面前誇了好幾次了。」

  「太皇太后過獎了,這孩子也就過得去而已,哪裡比得上天家的公主。」木夫人誠惶誠恐的說。

  木夫人的話,讓在場大半公主都拉下來臉,不過一個庶女,憑什麼和她們相提並論!不過礙著崔太后的顏面,怒氣也不好露在面上。陸言看到崔孟姬裝扮的時候,嘴角輕揚。樂平用眼角掃了崔孟姬一樣,露出了顯而易見的鄙視。

  和今天在場的諸位公主貴女喜氣的穿戴不同,崔孟姬今天穿的很素淨,月白色襦裙,十分的素雅精緻,發飾也以珍珠為主,身上唯一富麗堂皇的飾物就是手上那對鑲嵌了紅寶石的金蛇鐲。今天是崔太后大壽,穿戴喜慶鮮豔的人肯定不少,崔孟姬這身素淨的衣物在一堆五彩斑斕中,絕對顯眼。

  崔太后有些頭疼的望著木夫人,如果說常山是崔太后人生第一個挫敗的話,那木夫人絕對是第二個!崔家沒發家前,曾受過木夫人娘家不少恩惠,木夫人之所以不能生孩子,也是先前為了崔家幹活太重,傷了身體的緣故。崔家發家後,崔太后和崔陵都沒有聽旁人的勸告,另娶高門貴女為妻。崔陵納了不少姬妾,但對髮妻還是比較尊敬的。為了讓木夫人能適應崔家目前的身份,崔太后還親自手把手教了她好些年,可這侄媳婦真是人如其姓,一根十足十的木頭!

  陸希湊到了高太皇太后身邊,在她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高太皇太后笑著點頭,陸希笑眯眯的對九皇女的乳母說,「我帶小九去御花園玩。」

  乳母遲疑的望向高皇后,高皇后含笑讓身邊的女官隨兩人一起去,陸言見狀也瞅著崔太后,崔太后笑道:「都出去玩吧!」接下來大部分時間,她們肯定都是同命婦寒暄,小丫頭肯定不會感興趣的。

  小公主們歡呼著,一個個的往御花園跑去,急的伺候的宮侍們一個個的在身後追著。倒是陸希慢悠悠的牽著小九的小手,指著一路上看到的東西,跟小九說話,小九不時的發出幾聲「咯咯」的傻笑。

  小九不會說話的情況,陸希是有親身經歷的,她小時候就是這樣。一大堆丫鬟僕婦簇擁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有什麼需要的,往往眼神一動,就有人送到手裡了,根本不需要說話。她從小身邊又沒什麼同齡人陪伴,對嬰兒已經什麼時候開始說話,也不清楚。裝拙裝過頭了,還讓耶耶以為自己是小傻子,急的他整天把自己抱在懷裡,一樣樣東西指著,一字一句的教她說話。為了這事,她後來引來了一場殺身之禍,陸希目光暗了暗,要不是自己是穿越的,說不定屍體都化成灰了。

  「花——」小九指著御花園裡的花,含含糊糊的說。

  「對,花。」陸希笑著又指了一樣東西,教著她說話。

  「大娘子,這幾天你一直會住在宮裡嗎?」高皇后身邊的女官問陸希道。

  「會吧。」今天是二十八日,二十九日晚上就是宮中元旦盛會,她們肯定不會回家,要回家也是一月一日早上回家了。

  「那豫章長公主也會一直住在宮中嗎?」女官繼續追問。

  「阿姑不是一直住在宮中嗎?」陸希奇怪的問,如果不是瞭解高皇后的為人,她都以為是高皇后嫌棄姑姑一直住宮中呢。

  「不是!」女官也覺得自己的話有歧義,忙解釋道:「只是劉將軍已經回京好幾天了。」

  「劉將軍是誰?」陸希疑惑的偏頭望著女官。

  「……是豫章長公主的駙馬。」女官小聲的提醒陸希。

  「啊!我都忘了阿姑再嫁人了。」陸希終於想起劉將軍是誰了,征北將軍劉毅。

  女官真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同情下劉將軍,「三天前,劉女君曾入宮拜見皇后。」女官含蓄的說。劉女君是劉毅前妻留下的女兒,也是豫章長公主撫養大的,她的夫婿是高皇后的堂兄,在高皇后未入宮前,兩人私交就很不錯,所以才會求到高皇后面前。

  「我問問阿姑吧。」陸希微微一笑,沒說不答應,也沒說答應下來。

  「那就勞煩大娘子了。」女官松了一口氣,大娘子肯去問就好。

  豫章長公主對皇后非常和善,當初高皇后初管宮務,豫章非但輕易把宮務大權放手,還手把手的教導高皇后,可要讓高皇后去勸豫章回家,高皇后還真不敢。別說是高皇后了,就是崔太后、今上都不敢輕易去惹這個長公主,豫章長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嫡女,也是先帝最寵愛的孩子,而崔太后之前不過只是個妾罷了,今上更是由長姐教養長大的。整個宮中能勸豫章長公主的也就兩人,一個是讓豫章尊敬的大母高太皇太后,還有一個就是讓豫章疼愛的安邑縣主了。

  小九精力旺盛,繞著御花園,一會採花、一會去追漂亮的蝴蝶,陸希穿著正經的禮服,當然不好跟著她瘋玩,不然一會蓬頭亂髮就失禮了,就乾脆讓五六個宮女、小寺人陪著小九玩鬧,自己往花園裡的四角亭走去,那裡視線也好,也能看著小九。

  「阿姊。」陸希走到四角亭的時候,那裡已經站了一圈人,陸希坐在亭內沖她招手,亭內除了候瑩外,只寥寥坐著三名華服少女,餘下大部分都坐在亭外下方。

  「皎皎。」三名少女,見陸希來了,都起身相迎。

  「靈媛、穆清、秋華,你什麼時候來的?」陸希含笑問。

  「我們都來了有一會了,剛還問阿嫵,你去哪裡了呢。」同陸希最熟稔的顧秋華上前拉著陸希坐下,「九皇女呢?」顧秋華最喜小孩子,聽陸言說九皇女和陸希在一起,見陸希來了就問她九皇女。

  「喏,在花園裡抓蝴蝶玩呢。」陸希說。

  「我——」顧秋華看到嘟嘟的雙頰跑得通紅的九皇女,不由心癢的想去找九皇女玩,卻被謝靈媛一把拉住,「你就安分些吧,回頭九皇女不理你,你別找我們哭訴!」

  謝靈媛的話,讓大家都笑了,九皇女非常認人,除了陸希、陸言時常入宮陪她玩的人外,不熟悉的人就算把好東西送到她面前,她都不會理。

  顧秋華嘟噥的坐下:「好嘛,你就會潑我冷水。」

  王穆清攬過顧秋華,替她出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馬上要當九皇女的長嫂了,哪裡捨得讓你禍害小姑子!」謝靈媛三年前,就是皇家定下的太子妃,只因當時謝靈媛年紀還小,謝家沒捨得讓女兒這麼小就入宮,直到謝靈媛過年後滿十五,準備來年三月行過笄禮後就入宮。

  謝靈媛知道王穆清有意臊自己,盈盈笑道:「我知道你是在吃醋了,上回你要去抓蝴蝶,我就沒攔著你,害你被花枝勾破了一條新裙子。」

  「哈哈哈——」這下陸希、陸言和顧秋華都笑彎了腰,王穆清惱得的去撓顧秋華,「你這小沒良心的,我可是好心幫你!」

  「咯咯——好姐姐,我不笑了!」顧秋華怕癢,躲到了陸希身後。

  陸希攔著王穆清,「哎呦,別鬧了,回頭我們裙子都破了!」

  陸言聽了姐姐的話,背過身,身體微顫,一看就知道在笑。

  王穆清哼哼道:「你們就笑話我吧!看我回頭不理你們!」

  謝靈媛伸手摟著她,「那我們可要食不下飯了!好穆清,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這回吧。」

  候瑩含笑在一旁看著不說話,她能坐在亭裡,是因為她有兩個姓陸的妹妹,不然她只能坐到外面去的份,她們士族貴女之間的打趣,不是她能插嘴的。不過謝靈媛一伸手,露出的手鐲,讓候瑩一愣,這只鐲子——
  「這裡好熱鬧,靈媛阿姊,你們在聊什麼?」清脆脆的聲音響起。

  陸希等人同時起身,「樂平公主、陽平公主、五皇女、六皇女。」

  聖上迄今一共有九位皇女,大公主、二公主已經出嫁,樂平是目前宮中皇女中年紀最長的,排行第三,和五皇女、六皇女都是元貴妃所生。陽平公主是柳婕妤所生,排行第四。聖上的公主,都要年滿十二才給封號,說話的是五皇女。

  「我們正說著,下午若是有空,就去看馬球。」謝靈媛說。

  「好啊!我也去!」五皇女拍著手說。

  樂平嗔道:「瘋丫頭。」

  陽平公主注意到謝靈媛手上的那對手鐲,驚訝的說:「咦?靈媛你這對手鐲以前帶過嗎?我怎麼好像見過?」

  「是嗎?」謝靈媛不在意的說,「許是你以前有見過差不多樣式的,這對鐲子是我第一次戴。」

  「不對,我總覺得最近才見過。」陽平說,她歪頭想了想,目光落在亭外垂著頭站著的崔孟姬,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我想起來,今天崔大娘子戴的手鐲,和你樣式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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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0 16:54:09 |只看該作者
二十三、崔太后壽宴(四)

  亭外站著的崔孟姬聽到陽平的話,臉色微微一變,忙將手放在身後,「不是!一點都不像!」

  不過就算她放在身後,大家也已經看清楚了,崔孟姬手上的那只金鐲子,粗看的確和謝靈媛的鐲子很像。

  「放肆!」陽平小臉一沉,「本公主問你話了嗎?還不把你那鐲子拿上來!」

  崔孟姬咬了咬下唇,將兩個手鐲褪下,遞到了宮女遞來的託盤內,宮女奉到了樂平和陽平面前,果然外形同謝靈媛手上的極為類似,只是謝靈媛的手鐲是盤旋的金龍,而崔孟姬是金蛇,可要論上面鑲嵌紅寶石的品質還是做功,兩人均不分上下。

  陸言一笑,「是有些類似,孟姬你那鐲子是外頭買來的吧?」

  崔孟姬低頭答道:「是的。」

  「我就知道那些商人圖利,但凡看的好的,就恨不得全是自己的,虧得他們還不敢全完照搬。」陸言說。

  「是啊,我記得上回我就讓人做了個珠花,剛做完,我自己都沒戴上呢,外頭鋪子裡已經有差不多賣出來了!」王穆清笑著說,「靈媛姐,看你這鐲子上的寶石這麼光潤,是有點年頭了吧?」

  謝靈媛點頭道:「是的,這鐲子是我大母給我的,好多年的舊物了。」

  「孟姬,你這鐲子從哪兒的買的,靈媛姐,你回頭可要叫人好好敲打下,哪能這麼亂來!」陸言說。

  陽平被兩人這麼一說,一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樂平似笑非笑的說:「你們兩個當靈媛姐姐是什麼人了?這麼一點小事,她會去同人家計較?再說了真龍就是真龍,那是一條小蛇能比得上的。」

  崔孟姬臉色刷一下白了,她之前得了聖上的青睞,被聖上贊了幾句,大家都聽出了聖上想讓她入宮的意思,可她一個庶女入宮能有什麼好分位,頂天一個太子良媛罷了。她自己生母就是妾,如何不知道妾的苦楚,所以讓生母求了嫡母,給她另找婚事,嫡母心慈倒是答應了,可建康有點門第的人家,哪個會要一個庶女當嫡子正妻?庶子的話,父親肯定是不答應的,崔孟姬心裡有些絕望,難道她真要入宮當太子妾不成?

  謝靈媛眼角餘光都沒往崔孟姬身上掃,只笑著對樂平說,「公主,你可別盡誇我了,回頭我樂得找不到回家的路,要讓你內侍送我回去。」

  「這有什麼,我親自送靈媛姐姐回家都行!」樂平一口答應。

  「那我可不敢,不然這建康一半俊傑非找我算帳不可!」謝靈媛說。

  樂平紅著臉啐道:「阿姊就是不正經。」

  謝靈媛又吩咐身邊的侍女道:「去把鐲子還給崔大娘子吧。」

  「唯。」丫鬟應聲端起託盤,崔孟姬忙上前,口中稱呼不敢,恭敬的雙手接過手鐲。

  樂平含笑說:「難怪父皇都誇你,崔大娘子的豐儀還真是沒話說的。」她偏頭對身邊的宮女道:「你們好生看著,給我好好學學的,能學到崔大娘子一半,我就厚賞你們。」

  「唯唯。」宮侍們連聲應道。

  崔孟姬下唇咬得都快出血了,眼睛水盈盈的,她用力的眨了眨,將淚水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這時陸言輕輕的「咦」了一聲,「樂平公主,你這條花間裙還真別致,我瞧著起碼要二十四破吧?」

  花間裙是大宋最近流行的一種新式裙子,每條裙子有若干顏色華麗的布帛精心裁剪而成,此裙穿在身上,修長且極顯腰身,一出現就深得大宋貴女的喜愛。但做一條這種裙子,往往好耗費十來匹、甚至是幾十匹布帛,且這些整匹布帛往往就裁剪去一段而已,剩下的只能全丟了,極為浪費,故在流行之初就被豫章長公主斥為『靡費既廣,並害女工』。

  豫章長公主從來沒有做過花間裙,而大宋上層貴婦,即使是高皇后,最奢靡的一條花間裙也就十二破,尋常她不過穿五破裙而已。樂平身上穿的這條裙子,初看為七破,正巧是彩虹色「赤橙黃綠青藍紫」,可細看就察覺出不同了,這七彩色中間,還有不少過渡色,拼縫處還用金線點綴了不少珍珠玉片,這種裙子可比尋常的花間裙花費更多。

  樂平下巴微抬,「這是阿母給我新作的裙子。」

  「這裙子真漂亮!」陸言一反常態的大力誇獎。

  「多謝。」樂平有些狐疑,但還是心安理得的接下陸言的誇獎,還假惺惺道,「你若是喜歡,我還有一條沒穿過的七破裙,我送你?」

  「我現在可穿不了花間裙,樂平公主別笑話我了。」陸言說。

  她過了年才十一歲,身量還小,怎麼可能穿的了這種給成年人做的裙子呢?像花間裙這種裙子,還是年紀再長些的人,穿著更好看,樂平穿著明顯有小孩穿大人的衣服,不過陸言可不會點出,她還指著樂平多穿一會呢。

  「咯咯——阿母——」九皇女抓到了一隻蝴蝶,似乎急著要去向高皇后獻寶,冬季原本哪來的蝴蝶,這些蝴蝶還是御花園的巧匠們專門培育出來的,就在崔太后壽誕的時候放出來,給壽誕添些喜氣的,許是天冷,這些蝴蝶剛放出來,就懨懨的,才會被九公主一個小孩子抓住。

  陸希對顧秋華說:「走,我們去找九皇女玩。」

  「好。」顧秋華早就憋不住了,見陸希這麼說,連聲答應。!

  陸希對陸言道:「阿嫵,你去嗎?」

  陸言搖頭:「我去找大母。」

  大宋建都建康,建康士族以僑姓士族和江南本土士族為主,僑姓以王謝袁蕭為尊,吳族以顧陸朱張為尊,兩者經歷了百年的磨合,看似已然融合,但實則涇渭分明,最初之時吳族甚至不屑同王謝聯姻,這些從陸希等人的相處就能看出,幾人之中,陸希和顧秋華感情好,而謝靈媛則和王穆清更好,至於陸言,她的身份比較尷尬,看似兩邊都好,其實兩面都有些遠著她。王穆清會幫陸言說話,也不是為了陸言,而是為了謝靈媛。

  這個緣故還要從陸言的身份說起,按說陸言身為常山長公主之女,論身份要比陸希這個前梁皇族後裔要好上許多,崔太后又非常寵愛外孫女,陸言是在宮裡長大的,外人對陸言的印象是常山公主女,然後才是陸元澈的女兒。皇家這種寵愛,在抬高陸言地位的同時,也將陸言的身份不知不覺的同陸家劃開了。而陸希的母親蕭令儀,出生蘭陵蕭氏,前梁皇族蕭氏在沒有稱帝之前,也是喧囂赫赫的頂級大士族,皇位也是天下大亂、外族入侵之際,實打實打出來的,而非如鄭氏仗著蕭家子嗣單薄、幼帝登基,名為禪讓,實則為篡。

  當朝皇族鄭氏,說是出自滎陽鄭氏,實則誰不知道先帝祖上不過軍戶,後當了山賊,靠搶劫才發的家。鄭裕父親在登上高位後,花了大代價,才併入了滎陽鄭氏偏支,等鄭裕登基,就直接宣佈他們是滎陽鄭氏的嫡支,鄭氏敢怒不敢言。而且當年鄭氏為了登基,斬殺了不少士族,袁氏差點族滅、顧氏損失慘重。蕭氏嫡系盡數死光,鄭裕只從極遠的遠房旁支中,過繼了一個老實憨厚的農夫,繼承蕭氏香火。朱氏和張氏,雖和顧、陸並稱吳姓,但已沒落,皇朝改朝換代,也輪不上他們說話。僑姓中的王謝看似鄭氏沒下手,可實際上手中權力大減。

  陸氏雖然沒人死,但陸琉被兩代皇帝擱在光祿大夫這一位置上,不上不下,看似極得皇帝寵信,皇帝詔書全是由他書寫,其實不過只是皇帝手中的提線木偶。陸氏子嗣單薄,袁氏即使差點族滅,可留下子孫還比陸氏多。蕭家、陸家對鄭裕都有提攜知遇之恩,袁氏嫡子袁安,還是鄭裕的外甥女朱法靜的夫婿。鄭裕不顧當時已有五個月身孕的朱法靜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硬是將袁安一房成年男子盡數斬殺。朱法靜也因刺激過大,流掉了腹中胎兒,在收斂公爹叔伯丈夫後,一頭撞死在丈夫靈前。朱法靜是高太皇太后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脈,高太皇太后對鄭裕養育之恩大如天,鄭裕還能如此狠心,不免讓人心寒。

  也正是如此,大家對陸言難免有些隔閡,陸言也知道大家對自己的看法,很少真正往陸希她們那個圈子湊,她也有自己的驕傲。她走到崔孟姬身邊的時候,腳步頓了頓,「還不走?」

  崔孟姬聽到陸言的話,如釋重負,連忙跟在陸言身後,等遠離了樂平公主等人後,陸言沉著臉問:「誰讓你戴這個鐲子的?」

  崔孟姬張嘴欲言,就被陸言打斷,「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身份?旁人誇了你幾句,你連自己是什麼都不知道了?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你看看整個壽誕,穿著你這樣的有幾個?你當大家都是傻的,不知道怎麼穿才出挑?以為你家最富貴,什麼好東西都有?這裡是可以隨便攀比的地方嗎?要花枝招展,等你入了宮再花枝招展也不遲!」

  陸言被樂平削了一頓,心火正旺,對崔孟姬說的話刻薄之極,不留任何情面,說的崔孟姬恨不得立刻挖個地動鑽進去。

  「還不走,留著丟人現眼嗎?」陸言說。

  「是。」崔孟姬臉漲得通紅,卻也只敢跟在陸言身後,一聲不吭的聽她訓斥。

  陸言沖著崔孟姬一頓發洩,怒氣總算停歇了些,瞄了一眼依然在花廳裡談笑風生的樂平,心中暗暗冷哼,等到了晚上有你哭的。

  「皎皎,你家那個崔孟姬真準備入宮嗎?」顧秋華問。

  「崔孟姬可不是我們家的。」陸希笑道,「那是崔家的事,我哪裡知道?」

  顧秋華努嘴,「別說崔家呢,元家都想送人進去呢!這下宮裡可熱鬧了,只是苦了靈媛姐。」

  「事情還沒定呢。」陸希搖頭,心中暗忖,宮裡哪個女人不苦?她拉著九皇女的手往宮室走去,「差不多快進午食了,我們先過去吧,等到了下午,如果天氣好,我們就去看馬球。」

  「好。」顧秋華逗著九皇女跟自己走。

  一名宮女走到了陸希身邊,「陸大娘子。」

  陸希抬頭,「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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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0 16:54:25 |只看該作者
二十四、崔太后壽宴(五)

  「阿母,喝口茶,休息一會。」常山接過宮女遞來的茶盞,送到了崔太后面前。

  崔太后舒了一口氣,略略懶散的靠在軟墊上,「哎,年紀大了,精力不比從前了。」

  常山說,「該見的也間的差不多了,餘下的讓皇后、貴妃她們去招待就行了,阿母何苦去費那個心呢?」

  下午會來的,基本都是低階命婦,的確不用崔太后親自招待,甚至高皇后都不用全程陪同。

  崔太后放下茶盞,剛下說話,就見陸言、候瑩和崔孟姬進了內殿,崔太后笑著讓三人走進,「你們怎麼不出去玩?皎皎呢?」

  「皎皎在陪九皇女玩。」陸言膩到了崔太后身邊,給她揉肩。

  「這丫頭!差不多該進午食了,記得看著九皇女和安邑縣主,別讓她們餓著了。」崔太后吩咐宮女道。

  「唯唯。」宮女應聲。

  「大母和長姊定是叫了一堆人跟著,有什麼好擔心的。」常山不以為然的說。

  崔太后讓陸言和候瑩帶崔孟姬去偏殿進午食,等下人們都退下後,才對女兒教訓道:「你這孩子,怎麼幾十年就不長進一點!阿薇和阿嫵是你的孩子,難道皎皎不是?」

  常山想反駁,可看到母親的神色,低著暗自嘟噥,又不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怎麼可能是她的女兒?

  崔太后問:「聽說元澈這幾天身體不舒服?」

  常山愣了愣,「是嗎?」

  崔太后皺眉,「你連自己夫婿的身體好不好,都不知道嗎?」

  常山聽著母親的責?,心中委屈,「我已經好些天沒見元澈了,我怎麼知道?」

  「你——」崔太后無力,她暗暗搖頭,罷了,反正這丫頭的性子,幾十年沒變過,也就這樣過來了。她喚來剛在陸言、候瑩身邊伺候的宮女問,「剛在御花園裡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有人給她們委屈受了?」陸言和候瑩進來的時候,神色如常,可崔孟姬明顯是哭過的,故崔太后才有此一問。

  「什麼?」常山一驚,再是一怒,「誰敢欺負我女兒!」又狐疑道:「阿母,我看阿薇和阿嫵不像受過委屈,倒是孟姬似乎哭過?」

  崔太后連白眼都懶得給女兒,若是她們能給你輕易看出心思來,也枉費她教了這麼多年了,「你要是有你兩個女兒一半長進,我就是死也能合眼了!」

  「呸!呸!呸!」常山連連跺腳,「阿母,你別胡說!」她也不顧宮女在場,直接摟住了崔太后,「阿母,你快說『呸』。」

  崔太后見女兒孩子氣的模樣,失笑的摸了摸她的頭,眼底浮起濃濃的暖意,輕拍她的背,示意宮女說下去,宮女將事情的經過複述了一遍,聽得常山臉色大變,她的城府遠遠比不上崔太后,可這種小女孩粗淺的手段,她要是真看不出來,也枉費讓崔太后教了這麼多年了。

  「啪!」常山將案幾上的茶盞灑落在地,切齒道,「好你個元靜坦!」

  崔太后仔細的詢問了宮女之後陸言的舉動,滿意的一笑,「我就知道這個孩子不是衝動的。」花間裙?看來這些天她們日子過得不錯。

  常山等宮室中,再次只有母女兩人後,怒聲道,「她元靜坦真以為自己兒子是太子了,就可以壓著我們了!這天底下,太子可比皇帝多多了!她還不是皇后呢!」她阿兄正值壯年,他們就當自己是皇帝了?

  崔太后嘴角一曬,「就算哪天太子真當上皇帝,她也不一定是太后。」

  常山臉色微沉,當年父皇駕崩、阿兄登基,阿母卻只能被冊封太妃,臣子反對冊封太后的理由很簡單,阿母並非父皇正妻,父皇至死都只冊封阿母為貴妃,甚至臨終前,還特地下詔給阿母修陵……直到五年前,阿母才被阿兄正式冊封為太后。

  崔太后拍著女兒的手,淡然一笑,這麼多年了,她早看開了,要是看不開也不會是她是當太后了,「好了,別氣了,說說你和元家商量好阿薇成親的日子了嗎?」

  「阿母——」提起長女的婚事,常山還是有愧疚的,她知道阿母是一心想讓阿薇嫁到崔家的,可崔振實在不登大雅之堂,她哪裡看得上?

  「夫妻是要過一輩子的,還是你情我願的好。」

  崔太后想讓候瑩嫁到自己娘家,也是為了候瑩好,可常山和候瑩都不願意,她也無意強求,她可不希望自己一片好意促成一對怨偶,崔太后眼底閃過一絲感慨,當年但凡她有資格說上一句話,她是絕對不會讓女兒嫁到陸家去的,十世八公吳郡陸氏的當家主母豈是那麼好當的?

  常山不知道母親心裡在想什麼,一聽母親已經看開了,頓時鬆了一口氣,同時又想起樂平對女兒的寒磣,「阿母,你讓元靜坦過來,我——」

  「你想怎麼樣?罵她一頓?」崔太后問。

  「總不能讓她好過了去。」常山小聲道。

  「等晚上再說吧。」崔太后說著閉上眼睛養神。

  「哦。」常山從小就敬服母親,既然母親答應幫自己出氣,那晚上元靜坦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太后。」崔太后的近身老女官輕聲在宮室外稟告,「太皇太后讓人送來了一道菜,說是安邑縣主今日專門吩咐人做了,孝敬太皇太后、太后、皇后的。」

  常山蹙眉,陸希又玩什麼花樣,當女官將菜肴奉上的時候,常山臉上還是閃過一絲錯愕,「這不是菊花蟹鬥嗎?」奉上的菜肴是五隻約有女人拳頭大小蟹鬥,雪白的芙蓉蛋蓉上點綴著香氣撲鼻的金黃色醬汁,初看當真仿佛一朵朵菊花般。

  「是陸家的家傳菜肴嗎?」崔太后饒有興致的問。

  越是底蘊深厚的世家,在吃穿住行方面就越有講究,陸氏承傳千年,據說陸家人光是歷代四季食譜養生食譜,就編纂十來卷書冊,陸府的私房菜也天下聞名,旁人莫不以能去陸府吃上一頓陸府大廚炮製的飯食為榮。只可惜自從陸太傅和袁夫人過世後,陸府的諸位主人就越發的深居簡出,平時能登門拜訪的寥寥無幾。

  常山搖頭:「應該是陸希那丫頭整治出來的,以前陸家的菜單上從來沒有這道菜。」其實她也只吃過一次而已,的確鮮美可口,但這道菜陸希不常做,她又拉不下面子去問陸希的做法。

  「拿上來讓我嘗嘗。」崔太后聽說是陸希做的,也不奇怪,陸希的母親蕭令儀,也是世家大族出生,蘭陵蕭氏同樣承傳盡千年,說不定是蕭家的菜譜,又讓宮女揀了三個給孫女送去。

  「果然滋味甚佳。」崔太后嘗了一口贊道,這蟹肉不僅鮮美可口,而且還帶了一絲菊香,難怪會叫菊花蟹鬥。

  「她這方面慣會講究,平時非雪絮糖不吃,非茶樹籽油不用。」常山撇嘴,阿母老說她奢靡太過,要她說陸希那丫頭才奢靡呢。不過常山嘴上看不上繼女,可對她的品味還是非常很認可的,但凡繼女吃到嘴裡的東西,不一定是最珍貴的,可一定是最好的,不是對身體好,就是滋味可口。

  「雪絮糖?」崔太后微微蹙眉,隨即展顏道:「是高家送給她的吧?」

  雪絮糖是八年前才出現的一種石蜜,因其白如雪,取名為雪絮,迥異於時下的近乎黑色的紅糖,剛現身引來了建康士族豪門的一片追捧,雪絮糖出現當年,就被定為貢品。後又出現各種鮮果味的水晶糖,更是引起了無數無數嗜糖之人的喜愛,連崔太后偶爾也會含上幾粒水晶糖解饞。

  也不知道有多少士族豪門想得到雪絮糖的製作方法,可專門產雪絮糖的那間農莊所有人是高家,先不說高威位高權重,就是宮裡有個高太皇太后、高皇后,就讓大家不敢輕舉妄動了。高威倒是忠心一片,在雪絮糖一出現,就將秘方奉給女婿,可聖上手一揮,反問諸人,「汝等食雞子,焉看雞母?」聖上這句話一說,大家就不敢在打秘法的主意了。

  常山冷笑道:「高家那幾個還真把她當親生的在疼,難道還想讓那丫頭嫁到高家去不成?」

  「盡胡說!」崔太后嗔道。

  陸希是什麼身份,怎麼可能嫁到高家去?當年先帝能娶到陸家的女兒,可不僅僅因為先帝出挑的人品才貌,主要還是當時崔家已經併入滎陽鄭氏,成為鄭氏旁系弟子了,才讓陸家把女兒下嫁的。

  「阿母,那丫頭就是一頭餵不熟的白眼狼、冷心冷肺,你看吧,那高家兩個這麼疼她,等這丫頭再大些,還不是便宜了袁家人?」常山諷聲道。

  崔太后這次倒沒反駁女兒的話。

  常山對陸希那麼嚴苛的人,都不得不承認陸希送來的菜肴美味,更別說高太皇太后、豫章長公主這兩個原本就疼愛陸希的人了。菊花蟹鬥是兩人吃過的,兩人覺得味道可口,但也沒太多驚訝,可當陸希讓人將另一份晶瑩剔透的水晶包奉上的時候,饒是高太皇太后和豫章長公主見多了,也忍不住吃驚。

  「這是饅頭——」高皇后稀罕的問,居然還有這麼輕薄晶瑩的饅頭。

  「是的。」陸希給三人各挾了一個,「曾大母、阿姑、舅母,這是水晶包,裡面餡是蝦仁。」

  這水晶包,還是她最近新琢磨出來的東西,那天她去農莊散心,正巧看到一個農婦在揉面,揉著揉著她突然想起,貌似麵筋就是這麼揉出來,後來又想到麵筋揉出來後的水就是澱粉?貌似水晶餃的外皮就是澱粉做的?陸希不愛吃餃子,她愛吃餛飩,但水晶餛飩似乎有點不倫不類,她就讓人做了水晶包。

  陸希也不知道麵筋的具體做法,但是她家鄉話中喊麵筋叫「水麵筋」,媽媽也跟她說過,麵筋是洗出來的,之前要用麵粉攪拌,陸希就讓莊客做著試試看。對農莊裡的佃戶來說,陸希是一個非常和善的東家,從不多收田租。遇上災年時總是減免田租,逢年過節還不時有打賞,甚至會指點他們如何種地。

  雖然有時候她提出的意見,稀奇古怪得讓人哭笑不得,且教出的方法也殘缺不全,可的確讓莊上糧食產量增加了不少,農戶們也樂意聽這個小縣主的話。陸希一聽想要吃麵粉洗出來的東西,大家就卯足勁了想法子,沒幾天就被人搗鼓出來了,陸希這次進宮就樂顛顛的拿出來獻寶了。

  而三人下方的高家的女眷們,則略帶羨慕的望著陸希,到底是陸家人,做出來的食物果然比自己家裡的更精緻,豫章名義上的女兒劉女君看到這份點心的時候,若有所思的望著陸希。

  高太皇太后年紀漸長,精力不濟,忙了一早上,進過午食就回宮歇息了,豫章不放心大母,就陪著過去了,高皇后抱著九皇女讓陸希隨自己回宮休息。

  「舅母,我先去御花園散散步,一會來找你。」陸希說。

  「好。」高皇后當她孩子心性,還想去花園裡玩,也不攔著她。

  陸希送走了高皇后,正想往御花園走去,「陸大娘子。」劉女君叫住陸希。

  陸希停下腳步,望著朝自己快步走來的劉氏,心中暗忖她找自己有什麼事?難道是為了阿姑和劉毅?「劉女君。」陸希含笑同她見禮,也不主動問她,找自己有什麼事。

  「陸大娘子,我想你幫個忙。」劉氏說。

  「何事?」陸希問。

  「我想問你借陸家的庖廚。」劉氏是將門出身,性子爽利,說話也不遮遮掩掩,直入主題。

  「借庖廚?劉女君想要置辦宴席?」陸希問。

  「對!家父後年就滿五十了,我想等過了元旦後,給家父辦個壽宴。」劉氏說,吳地風俗過壽不過正壽,劉毅五十大壽一般都是在四十九歲時過。

  「好,劉女君什麼需要,派人到府上同我說一聲就行。」陸希說。

  「那就多謝陸大娘子了。」劉氏是很想讓陸希去參加父親的壽誕,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陸希溫文有禮的同劉氏寒暄了好一會,等劉氏心滿意足的離開後,她轉身往御花園走去。

  「大娘子。」剛剛在御花園出現在陸續面前的宮女,在一片空曠處等候多時了,一見陸希來了,連忙迎上去。

  「你打聽清楚了?耶耶真要去蜀地?」陸希不等她見禮,就急急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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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花間裙,號稱最浪費的唐朝裙子,是把兩種或兩種以上不同顏色、花紋的衣料,裁破成一條條細長的帛條,然後把這些不同紋色的長帛條彼此相間地排列起來,密密地縫連在一起。用這種拼縫而成的裙料做成裙子,就會呈現出一道道豎向的多彩條紋,因此又叫「襇色衣」,不過其實魏晉時期,就有這種裙子出現了。製作花間裙,在裁剪帛料的時候,可以有意地把一條條帛條都裁成上窄下闊,這樣,拼縫出的裙子就會腰身收窄,顯得穿裙人腰肢纖巧;裙身越向下就越加擴張,也就是喇叭裙的形式,裙裾長拖到地,格外風流瀟灑。

  唐高宗曾經下詔說:「……花間裙衣等,靡費既廣,並害女工。天后,我之匹敵,常著七破間裙,豈不知更有靡麗服飾,務遵節儉也。」從這段話可以得知,花間裙在初唐非常流行,貴為「天后」的武則天平日都常穿「七破」的「間裙」。而且,武則天穿的花間裙僅以七條彩色長帛條相拼縫,是在遵守節儉之道,當時的「靡麗服飾」顯然遠遠不止「七破」。實際上,唐朝曾經有官方的規定,要求「凡?色衣不過十二破」,可見當時的女裙往往在「十二破」以上,也就是一條裙用十二條以上的異色帛料相拼縫。奢侈的華裙還會在拼縫處繡上金線的界道,甚至縫綴珠玉做成的小片花鈿,裙片之上也會加以金線繡等華麗裝飾。

        類似花間裙的形式,到了清初,又曾經流行一時,其具體樣式是把多種色彩的彩緞裁成長條,每條上面都飾以精美繡花,然後再拼縫在一起,接縫處界以金線。由於一裙之上五彩緞條並列相映,燦爛華麗如鳳尾,因此得名為「鳳尾裙」。後來又把鳳尾裙加以改進,在裙腰處疊出道道褶?,同時拼縫裙面的緞條皆取淡雅色彩,由此,裙上便是道道紋華清淺的緞條流光爍彩,互相映襯,如月光一樣捉摸不定,這一形式的彩裙便被稱為「月華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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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0 16:54:37 |只看該作者
二十五、將行蜀郡(上)

  牛靜守站在兩儀殿前的漢白玉甬道旁,不時的抬頭張望,突然他神色一喜,急急的迎上去,「元大人,元少君,你們來了。」

  來者有兩人,走在前的是一名年約四十五六歲左右、長須儒雅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身後跟著一名約有二十左右的俊美青年,中年男子一見牛靜守就笑著拱手,「牛公。」

  「陛下在殿中等候兩位大人呢。」牛靜守屈身迎元昭入內,這位中年男子是尚書左僕射元昭,也是元尚師的父親,元貴妃的長兄。大宋兩代帝皇都沒有設中書令,元昭身為尚書左僕射,就是實際上的尚書省的省主。

  元昭微笑著點頭,借著牛靜守幫他掀簾的空隙,悄聲問:「牛公,陛下意欲如何?」

  牛靜守低著頭,給元昭引路,「少君,陸大人也在,同陛下多有爭執,陸大人執意要去梁州賑災,陛下不許。」

  益州蜀郡治下廣都縣十七日地動,急報卻到了二十日晚才送入建康,朝廷已經緊急調度了一批賑災米糧過去,可如今已經二十八日,益州刺史、蜀郡太守尚無具體災情上奏,這讓皇帝大怒,也不顧今日是崔太后大壽,早朝之時,便在朝上怒斥群臣。光祿大夫陸琉上奏,願意前往廣都縣賑災,但皇帝堅決不許,陸琉爭辯,氣得皇帝連朝都沒退,就先回宮了。

  元昭點頭,三人已經步入兩儀殿,遂不再言語,徑直入了兩儀殿的內殿,等宮女替他們掀開軟簾的時候,元昭、元尚師兩人站定於階前,「臣元昭、元尚師見駕。」

  「子上來了,坐吧。」溫和醇厚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子上是元昭的字,皇帝對心腹近臣一向稱呼其字。

  元昭又向皇帝下方的陸琉拱手,「陸大人。」

  陸琉還禮,「元大人。」

  「陸大人。」元尚師隨其父見禮後,坐于父親下後方。

  殿內寺人宮女在給四人上了茶水後,無聲而快速的退下,只留在牛靜守伺候。殿內寂靜無聲,元昭低著頭靜候的皇帝吩咐。

  「子上,蜀郡地動之事,你怎麼看?」皇帝將手中的奏章丟到書案上後,緩聲問著元昭。

  元昭用眼角偷偷的瞄了當今聖上,只見當今皇帝陛下鄭啟嘴角含笑,臉上神情柔和,湛黑的雙眸甚至還閃著愉悅的光彩!愉悅?元昭眨了眨眼睛,才確定自己真沒老眼昏花,他又偷偷瞄了陸琉一眼,陸琉肅容坐于鄭啟下方,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鄭啟今年不過三十八歲,正是男人一生最黃金的時期,又繼承了崔太后的好相貌,面如冠玉,素色的常服、五梁冠更是增加了他幾分儒雅的氣質,看起來不像是威嚴的帝皇,而像是一名風流名士。可若是真因皇帝的相貌,而相信他是無害的小白兔的話,那——就離死也不遠了!如果是先帝性情直爽,喜怒皆形於色的話,那麼陛下就是心裡恨得要把你九族都滅了,臉上還是笑得一派雲淡風輕、溫文儒雅,當然這對父子還是頗有相同之處的——一樣的心狠手辣!

  「蜀道山高,道阻且長,古語雲‘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況地動之後,棧道盡毀,益州、蜀郡屬官迄今尚未上奏,恐尚在疏通棧道。」元昭先是為自己的同僚說了幾句好話,「但——」又他複轉折,一臉為國為民的擔憂狀,「棧道修復,應循序漸進,無需修復之初便大肆動工。應派熟知地況、身手靈巧者,先入災地,早日得知災民所缺之物,吾等也能早做準備。且臣認為,地動後必有存者,其中應不乏身強力壯者,如能裡應外合,則更佳……」

  元昭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堆,宛轉的贊同聖上所言益州刺史、蜀郡太守有怠忽職守之嫌,他們如果真的有心辦事,根本不會把精力放在棧道修復上,而是應該簡易的先弄出一條小徑,派身手靈巧、瞭解當地地況的人先進入災地查明原因,同時再讓一些可以走動的災地倖存者先離開地洞之地。

  鄭啟舉起茶盞淺淺的嘗了一口,耐心的等著元昭說完,身為一個體恤屬下的好皇帝,鄭啟在面對近臣的時候,總有著絕佳的涵養。近臣,都是國之棟樑,既然是棟樑,便定為才子,有才華的人有點怪僻,還是可以讓人忍受的,更別說元昭只是小小的囉嗦一點而已。

  「故臣認為陛下當遣天使臨廣都,督廣都賑災之責,以彰吾王聖德!然冬日地動,雖無疫病之憂,可地動之後必有大寒,且欽天監亦上書,蜀郡目前地動依舊,臣認為天使之職非年少力壯之青年,不可擔此大任!」元昭最後一錘定音,說出了自己的提議。

  不愧是十年間爬到尚書左僕射位置的人,這等揣摩天意的水準,絕非常人可及,這番言論一出,果然皇帝笑容更和悅了,「善!子上所言甚是,依汝之見,何人能當此重任?」

  元昭撚須微笑,元尚師從父身後起身,跪拜于天子之前,「陛下,臣願前往!」

  「你說什麼!尚師要去蜀郡賑災!」元貴妃震驚的望著哭哭啼啼的長嫂,「可——」元貴妃是政事一竅不通,可也聽太子說過,目前蜀郡依然地動不斷。

  「娘娘,他們父子為國為民,一心要去蜀郡,可萬一尚師有什麼三長兩短,讓老婦怎麼活下去啊!」冼夫人聽到兒子被任為天使,去廣都縣賑災的時候,什麼儀態風度都沒了,急急地就找元貴妃大哭起來。元三娘懵懂,可也只蜀郡目前非常危險,見娘親哭了,她也跟著娘一起哭了。

  元貴妃也急得團團轉,「來人,快把太子、廣陵王請來!」在這個時候,元貴妃能想起也只有兩個兒子了。

  太子和廣陵王聽母妃急召,匆匆趕來的時候,就見一屋子痛哭流涕的女人,不由大驚,待問清緣由後,兩人不由面面相覷。

  「柢兒,你一定要去勸陛下,收回成命,大宋那麼多官,為什麼偏偏讓我侄兒去?」元貴妃拉著太子的衣袖哀哀哭泣。

  「這——」太子鄭柢有些為難,若是朝令夕改,還叫皇命嗎?再說父皇此舉明顯是有意抬舉元尚師,若是真改了,下一次可不一定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柢兒,你不聽阿母的話了嗎?阿嫂,你看生了兩個兒子,就等於沒生,見自己的親兄弟落難,都不肯幫忙——嗚——我可憐的檉兒,你怎麼走的那麼早——」元貴妃見鄭柢滿臉為難,乾脆大哭了起來,她口中的檉兒是她真正的長子,也是元貴妃心目中最好的兒子,聰明聽話,只可惜十歲就夭折了。

  元貴妃身為后宮寵妃第一人,不是沒緣故的,即使這種不顧風度的痛哭流涕,也是別有一番楚楚可憐、令人憐惜的風姿,饒太子和廣陵王身為人子,也忍不住面紅耳赤,「阿母——母,你別急,我派人再去打聽下,如果真危險,我就同父皇——」鄭柢被元貴妃哭的頭疼,剛想答應母親。

      「阿母,這件事是父皇有意在抬舉尚師,你若是讓阿兄阻止了,那才是害了尚師。」廣陵王生怕阿兄被阿母的征服,急急打斷了兄長的話。

  元貴妃和冼夫人同時怔怔的望著廣陵王。

  廣陵王面對兩張哭的帶雨梨花的臉,壓力頓時有點大,「嗯咳」他輕咳一聲,不動聲色的移開了視線,正容說:「阿母,尚師此行雖略有風險,但若能成事,說不定能讓尚師借此事直上青雲!」

  「什麼直上青雲?尚師有你們還不夠嗎?」元貴妃不以為然的反駁。

  「王爺此話從何講起?」冼夫人追問道,她可不是元貴妃,還是有一些的政治覺悟的。

  廣陵王知道面對母親和舅母,什麼事都不能奉行華夏自古的「含蓄、中庸、點到即止」的風格,一點點的掰開了、細細的揉碎了給她們講述,蜀郡目前仍有地動,但已經是小規模的了,連茅屋都震不塌了,危險不會很大。且元尚師以天使身份的入蜀,又是皇親國戚,廣都縣的縣令肯定不敢怠慢,絕對不會把他安排在危險地帶的,再說他年少力壯、身手靈敏,一旦有大地動也肯定能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屋內的。

  反過來說,蜀郡地動這件事發生在崔太后壽誕前,父皇對此事非常重視,可益州太守還敢如此怠忽職守,想來災後,父皇肯定會和益州官員事後打算帳,如果元尚師能完美完成這次賑災任務的話,將來他的官職會往上面提一提,而且絕對是實權官員!當然如果元尚師辦不好,也意味著他的前途到此為止了,這種分析他是不會和母親說的。

  廣陵王幾句忽悠,讓元貴妃破涕為笑,倒是冼夫人還是有些擔憂,畢竟是自己兒子,讓他遠離自己,她都捨不得,更別說是去一個還有地動的地方。

  「阿妹,讓宮侍取些溫水來如何?」廣陵王對元三娘笑的溫柔。

  「唯唯……」元三娘紅著臉??的應了,乖乖的起身去喚宮侍。

  元貴妃和冼夫人這才發現兩人已經「花容失色」——妝容已哭花了,大驚起身,連聲喚來宮侍給兩人沖洗打水洗臉。

  太子見阿弟已經徹底安撫好母妃,鬆了一口氣,感激的望著廣陵王,還是阿弟瞭解阿母!廣陵王謙虛的擺手,小事而已!

  「柦——阿柦——」元貴妃在屏風裡喚著小兒子。

  「阿母?」廣陵王鄭柦走入屏風後,元貴妃臉上哭糊的脂粉已經洗乾淨,露出了乾淨清透的絕色嬌顏,一點都看不出是生過六個孩子的夫人。

  「阿柦,你看三娘如何?」元貴妃對小兒子笑的一臉曖昧。

  「三娘?」鄭柦不解母妃怎麼會提起三娘,「她很好。」他簡單的說,天知道他對這個表妹壓根沒有什麼印象,就感覺她似乎總是跟在舅母身後?

  「阿母也覺得她很好呢。」元貴妃欣慰的看著兒子,不愧是和自己最貼心的兒子,果然看人的眼光和她一樣准,「阿母相信你們將來一定會和睦相處的!三娘也是乖巧的人,絕對不會有謝靈媛那麼高傲的性子……」

  元貴妃的話,讓鄭柦頭皮發麻,如果這時候他還聽不出自己母妃的意思,就枉費他當了元貴妃那麼多年貼身小襖了,「阿母,你是想讓三娘將來和我——」

  「成親!」元貴妃愉快的把兒子的話補充完,「我都和你舅母商量好了,等謝靈媛入宮後,就把二娘接進來,當太子良娣,然後你再和三娘成親!」

  「很好,這樣他們兩兄弟就把元家的女兒包圓了。」鄭柦面無表情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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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將行蜀郡(下)

  「夫天地之大,黎元為本,彼年災異屢發,地震山崩,邦之不臧,實在朕躬。每念卿遇災而亡者,為之愴然,公卿大臣各上封事,極言其故,勿有所諱……」鄭啟一面不緊不慢的磨墨,一面說著詔書。

  陸琉坐于他下方,筆下不停,行雲流水的寫出了一個個端正雋秀的正楷字,身為專門為鄭啟書寫詔書的大臣,陸琉的字是舉朝公認的無人能敵。元尚師自薦為使臣,被皇帝鼓勵了一番後,元氏父子就退下了,陸琉則執筆專注的撰寫皇帝的詔書。

  皇帝見他寫得認真,也沒打擾他,而是揮退了下人,慢慢的給陸琉磨墨。鄭啟和陸琉皆是養尊處優之人,可陸琉手指修長,指節分明,仿佛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竹,相比之下鄭啟的手要醜上許多,他的手因常年習武的關係,早就變形,縱然這些年養尊處優、宮務繁忙,他也沒有一天拉下騎射。

  「元澈,最近身體可有不適?」鄭啟緩聲問道,想起下人傳來的回報,忍不住皺眉,從大郎出生之後,他就極少再服用五石散了,可今年以來,他整日酗酒不說,五石散也越服越多,胡鬧太過了。

  「回陛下,臣並無身體不適。」陸琉放下筆,恭敬的回復。

  鄭啟見他恭敬的模樣,微微歎息,「此處無外人,元澈何必同朕如此見外呢。」

  「見外——」陸琉眼底閃過一絲嘲諷,當年他和子定都敬他如兄,可最後他殺起子定來也沒手軟!還有阿鸞、阿鳳(前梁武帝子),兩人不過只是垂髫幼子,皇位都禪於他們了,他還是不肯放過那兩個孩子。當年鄭啟的騎射還是阿叔(前梁武帝)一手教導的,若是阿叔知道他教出來的學生,把他的孩子都殺光了,也不知道要如何後悔怎麼養出一條白眼狼!

  陸琉思及舊人,心如刀絞,可嘴上還是道:「臣惶恐,陛下禮不可廢。」

  鄭啟一出生就被鄭裕記到了妻子名下,鄭啟是豫章和豫章外祖母王氏養大的。鄭啟和陸琉、蕭令儀、袁安、朱法靜、常山諸人,年紀相差最多不過六歲,除了常山外,他們五人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彼時,鄭家沒有族滅蕭袁兩家,還沒有篡位的時候,鄭啟就是眾人的兄長。身為年紀最長的鄭啟,從小也不知道給陸琉幾人背了多少黑鍋,在陸琉心目中,鄭啟比起可以做他爹的堂兄來說,更像自己兄長,也正是如此,後來鄭啟的所作所為,讓陸琉分外無法接受。

  「你還講究禮?」鄭啟從袖中取出一奏章丟到他面前,「這是什麼?」

  敢在太后壽誕之日,上本參崔陵,也就他有這個膽子了,若不是瞭解陸琉的脾氣,鄭啟真懷疑這小子是有意氣他。

  「崔陵私蔭流民、搶佔民田、橫徵暴斂,本就該死!」陸琉也不管崔陵是鄭啟的表弟,也不管今天是崔太后的壽誕,直著脖子同鄭啟辯解。

  鄭啟聽他說的理直氣壯,倒是笑了,「你這般行事,讓朕如何放心將益州交予你?」虧他不是禦史,不然自己遲早被他氣死。

  「益州?陛下要讓微臣當益州刺史?」陸琉不可置信的問。

  陸琉對蜀郡、益州是有特殊感情的,因為他出仕後第一個官職就是南安縣令,那時候的他意氣風發,對妻子豪氣沖天的許諾,他要當個名垂青史的清官,所以他聽說蜀郡出事,才會如此焦急。南安是蜀郡的一個縣。

  鄭啟抬手拍了拍陸琉的肩,語重心長道,「乞奴,之前我不讓你外放,主要是你太過年少氣盛,在建康我總能看顧著你,你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能老是那麼衝動。」

  乞奴是陸琉的小名,鄭啟也已經很多年沒有喊陸琉這個小名了。無論是私心和還是公事,鄭啟都不希望陸琉外放做官,以他無法無天的個性,在京都有他和大母壓著,他都能不停的惹禍,到了外地,還不要捅破天了?現在大宋有一半是寒門官員,他要是看不慣和那些官員爭執起來,到時候頭疼的還是自己。但要讓鄭啟這麼看著陸琉消沉下去,也不忍心,總不能真看著這小子自己作死吧?橫豎益州離謝芳也不算太遠,萬一出了什麼事,也能讓謝芳把他弄回來。謝芳目前是征西將軍,統領雍、涼二州,屯駐長安。

  鄭啟也不知該慶倖還是惋惜,陸琉實在不算是真正的陸家人。陸琉是陸說夫妻年將半百之時才得來的老來子,兩人本來早絕了子嗣之望,可突然得了這麼一個老來子,哪怕是在朝堂上叱吒風雲了一輩子、早就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陸說,第一次抱起幼子的時,也忍不住紅了眼眶。許是因為袁氏中年產子,陸琉出生後,身體就一直不好,陸說夫妻更是把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視若掌心明珠。

  當時陸琉的堂兄陸璋尚未去世,陸璋是陸說、陸詳兄弟,精心培養的陸家下任接班人,當時所有人的都認為,陸璋會成為陸說之後,陸家在前梁第五位中書令,同時也是可以讓陸氏從十世八公變成十世九公的人。連高傲如鄭啟,也不得不承認,如果陸璋不死,他們家也不會在武帝暴斃後,短短的七年間,就奪得了皇位。有這麼一個完美的繼承人在,陸說更是對幼子沒有任何要求了,只求他能平安長大。

  只是英明一世的陸說無論如何都無法料到,被他寄予厚望的陸璋會不到四十就病死,他和妹夫景帝嘔心瀝血打造的前梁基業,會在他死後短短十來年時間內,被自己親自選中的堂妹夫改朝換代,而他最疼愛的孩子也一朝從天之驕子狠狠的摔落到泥地裡,只剩了一口所謂傲氣苟延殘喘。

  「微臣一定不負陛下厚望!」陸琉得了鄭啟的許諾,下跪叩謝,身體不能控制的輕顫,沒想到自己還有能離開這個地方的機會。

  鄭啟見一下子像是注入了活力的陸琉,心裡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味道,他冷哼一聲,漫不經心的問道,「元澈,皎皎年紀也不小了,你有想過她的終生大事嗎?」

  「皎皎?」陸琉一怔,在陸郎君心目中,自家乖女永遠是那個被自己摟在懷裡的小娃娃,卻沒想過女兒已經有十三歲了,是可以嫁人的年紀了,「皎皎的終生大事,當然是她自己做主。」陸琉理所當然說。

  「你說什麼?」鄭啟以為自己聽錯了,讓陸希自己做主?

  「成親是一輩子的事情,皎皎又是女孩子,更不能出半點差錯,若是她不喜歡,嫁過去她也不開心,那還不如不成親。」陸琉道。

  「那元澈對未來的女婿有什麼要求呢?」鄭啟微笑的問。

  陸琉眉頭微皺,「起碼才貌要和皎皎相當——」

  鄭啟摸著下巴,思忖著這個要求算不算過分,整個大宋找得出長相比陸琉更出色的男子嗎?

  「要比我更疼皎皎——」

  鄭啟眉頭一挑,妻子和女兒能一樣嗎?他也是父親,也比不上陸琉疼女兒的程度。

  「而且我的女婿絕對不許給我有亂七八糟的女人!」

  「……你就不怕耽擱了皎皎一輩子。」鄭啟懷疑照著陸琉選婿標準,這輩子別想找到女婿了。

  「那就不嫁人好了,反正陸家養的起她。」

  陸琉無所謂,陸家又不是沒不嫁的女兒,他還不希望皎皎嫁人呢,他精心呵護大、沒受過委屈的乖寶,要是嫁人後受了委屈怎麼辦?陸琉和鄭啟認識這麼多年,如何不知道鄭啟心裡的想法,乾脆一氣拒絕到底。他的女兒,可不是讓皇家娶回去糟蹋的!甚至將來還要對一個寒門賤婢行禮,鄭啟他可沒一個嫡子。

  鄭啟搖頭,原本他是想讓廣陵王娶陸希的,可既然陸琉這麼說,他也懶得管了,他算不上慈父,可也不忍心讓兒子一輩子就一個女人。鄭啟絲毫不懷疑陸琉的行動力,他絕對能說到做到。

  可憐的廣陵王在震撼的聽完阿母的「宏偉」計畫後,突然打了一個寒顫。

  「柦?」元貴妃關心的問,「你身體不適嗎?」

  「沒有!」鄭柦用絹帕揉了揉發癢的耳朵,怎麼耳朵都有點癢了呢?

  元貴妃見兒子無事,放心的繼續嘮叨道,「二娘已有十七,入宮後定能馬上給你阿兄開枝散葉。」元貴妃對謝家堅持要讓謝靈媛滿十五才入宮,意見非常大,這不是耽擱她家阿柢嗎?元貴妃眉開眼笑的對鄭柦說,「柦,我已經同你阿嫂商量好了,等來年元娘滿了十三就讓你們成親,到時候我就等著抱孫子了!」元貴妃一想起自己兩個兒子馬上要給她生孫子了,就心懷大慰。

  「……兒臣婚姻大事,自有父皇母后做主……」鄭柦道,作為一個孝順的兒子,他實在不忍心打破母妃的夢想,但要讓他違心娶元家的女人當正妃,也是不可能的,鄭柦想著那怯生生的元三娘,暗暗皺眉,這般怯弱的性子,怎麼能堪當廣陵王妃之任呢?

  鄭柦也希望提攜自己的舅家一把,但元家的女兒真不適合當皇子正妃,光看剛剛元貴妃、冼夫人的表現就知道了。鄭柦心裡暗暗歎氣,身為皇子,他的確很看不慣士族,可他還是不得不說,這方面士族對女兒的教養,要遠遠超過那些寒門之女,換了他未來的長嫂,絕對不會作出類似阿母、舅母的舉動。這和女子的才華學識沒關係,無非就是家族長輩的耳濡目染,寒門究竟底蘊太薄,而那個士族不是承傳數百年、家中高官輩出的?

  要說鄭柦看不上寒門倒也不至於,他也不反感娶寒門出身的王妃,但不能是元三娘。元家和崔家這種純粹屬於突然暴發、出身微賤的家族不同,元家算是耕讀傳家的書香門第,家中子孫也多相對有些教養,這種家族很多都會以清流自詡,既看不起崔氏那種暴發戶,又看不上士族過分高高在上的做派,自認為自己最高貴清華,兩面看不上……

  元三娘性子倒是不高傲,可她是被冼夫人當成士族女養大的,偏偏又學的不倫不類——講風花雪月是行的,可要說當王妃,要真遇上什麼事,也給他來個水淹王府嗎?這樣的老婆他娶回來幹嘛?供著嗎?思及此鄭柦為了自己終生幸福著想,也要打破阿母的美夢了!

  元貴妃想的好好,突然被兒子戳破了美夢,她兒子的婚姻大事,居然不是她能做主的,而是要讓那只不下蛋的母雞做主,她忿忿道:「她能給你提什麼好親事?上回陛下還對我說起,想讓你娶陸家的女兒!這肯定是她暗暗在後面攛掇!呸!她做夢!」

  陸琉就兩個女兒,不是蕭令儀、就是鄭寶明生的,無論哪一個想當她兒媳婦都不行。

  「你說父皇想讓我娶陸家的女兒?」鄭柦一怔,不知是陸家大娘子還是二娘子?

  「不可能!」元貴妃恨恨道,她才不會陸琉的女兒當自己兒媳婦呢!除非她死了!不對——「我就是死也不答應!」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時候她想給女兒求一個封號,被陛下無情的拒絕,可三天後又給陸家那兩個死丫頭賜了建康城外的成片良田,說是給她們當脂粉錢!兩個還剛斷奶的小丫頭,有什麼脂粉錢要用?

  鄭柦見母親情緒激動,也不敢火上澆油,柔聲安慰了幾句,就匆匆先離開了,就怕自己突然被莫名其妙的按上了一個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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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明之前,君臣關係沒有那麼緊張,皇帝自稱也不一定全稱「朕」,有時候也會稱「我」、聖旨前那個奉天承運,是從秦朝起開始使用,帝王詔書上的用語。秦朝和其以前的朝代不同,它不像春秋戰國一樣用「天命」的說法統治其臣民,但是也找到了另一種根據。

  《史記》說:「秦始皇既並天下而帝。」所以秦朝採用了五德替代,秦的「奉天」是靠「五德」運行中的「水德」的「當運」。後來的封建社會的皇帝兼用這兩種虛構,自稱為「奉天承運皇帝」。「奉天」是說「奉天命」,「承運」是說承「五德」的運行。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奉天承運這個詞真正使用在帝王詔書上,卻是從明朝開始。明太祖初,定大朝會正殿為奉天殿,于皇帝所執大圭上刻「奉天法祖」四字,與臣下誥敕命中必首稱「奉天承運皇帝」。後相沿成為皇帝敕命中的套語。這句話的正確讀法應該是:「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而到了清朝,更加是將這個套語用到了極致。

  清承明制,其詔書多以「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開頭,中間詔示內容,最後一般以「佈告天下咸使聞知」或「佈告中外咸使聞知」結尾。詔書以外,清代還有制辭(即制書)其開頭一般是「奉天承運皇帝制曰」云云。但是並不是所有的聖旨都以這個開頭,哪怕是明清兩朝,所以我這裡皇帝的詔書並非以這個開頭。、撇開上面一種說話,關於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還有一種說法為:「奉天承運」這四個字連用開始於朱元璋,不僅因為他命名的「奉天殿」,還因為他所捧的大圭上面刻著這幾個字。這一說法則是由明朝萬曆時期的天文學家沈德符最早提出來的,在他寫的一本《萬曆野獲編》中記載,明太祖訓中曾經說過,皇帝所執的大圭刻著「奉天法祖」這幾個字,所以皇帝也被稱為「奉天承運皇帝」,皇帝頒佈的詔書前面也都會加上「奉天承運皇帝」的稱呼。「奉天承運皇帝」這稱號再加上「詔曰」這兩個字,重新斷句,漸漸就演變成了現在電視劇中常聽到的「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的說法。

  今天發生了一件囧事,我一個朋友平時一直寫古言,今天突然戳我,問我:「聽風啊,我記得你以前做過指甲,就是在指甲上畫點花、鑲嵌點水鑽的是什麼東西?」我一時被她問懵了,小心翼翼的回答:「我做的時候,人家叫這個美甲啊,難道還有的別的叫法?」她說:「對!對!你知道我對現代的東西不熟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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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0 16:55:03 |只看該作者
二十七、其樂融融的壽宴(上)

  「你說後來皇上讓元尚師去了?」陸希問。

  「是的。」宮女答道。

  這名宮女是高皇后宮中的宮女,剛才高嚴派她來給自己傳話,就是說陸琉早朝時,堅持要去蜀地賑災的事,想讓陸希趁著陸琉來給高太皇太后請安的時候勸勸陸琉,蜀地地險,陸琉年紀也不小了,身體也不是太好,實在不是使臣的上佳人選。

  陸希還沒來得及將事情的經過問清楚,高太皇太后就派人喊她去進午食了,陸希只能捺下心急,陪眾人吃過飯才再喊宮女過來問話,等聽說午食的空隙,聖上已定下元尚師為使臣了,才松了一口氣。

  憑心而論,陸希是希望父親出任一個實權官職,哪怕官職低微、累一點,也比耶耶整天糟蹋自己身體、沒事嗑藥好。但希望父親當官一回事,讓他去賑災又是另一回事,父親身體不好,蜀郡現在又是地震又是暴雪的,陸希哪裡放心讓他去?還是叫個身體好點,萬一地震來了,也能快速從屋子裡逃出來,還不怕凍的人吧!陸希是覺得她爹做類似修史、文書編寫這種職位比較好,或者當禦史也行,但禦史的話,陸希就怕老爹哪天刺激皇帝太過……陸希搖頭,自己怎麼不往好的方面想呢?

  讓元尚師做使臣,聖上是準備抬舉元尚師?這種上位方式比尋常走恩蔭路線提拔,要有更好的前途,就不知道元尚師能不能把握住這次機會了,這可是大風險投資啊,當然回報也是相當豐厚的。陸希暗自思忖,等壽誕後,她要想法子勸勸父親,省得父親一門心思的想往危險地方鑽。

  因心裡存了心思,陸希下午陪大家去看馬球的時候,就有些心不在焉,一心想等父親入宮,可沒想到父親入宮後,只給高太皇太后請安過、給崔太后拜過壽後,就又被陛下喊走了,陸希根本沒來任何機會和父親說上話,等晚上宮宴的時候,就更不可能了,等皇帝出現時,外命婦都退下了,宋和前梁一樣行古禮,君不見臣妻。

  鄭啟到時候,後宮嬪妃一下興奮了起來,一個個端正了坐姿,意圖表現出自己最美的一面。鄭啟是個勤政的皇帝,勤政就代表皇帝踏足後宮的時間不是很多,宮裡除了皇后和少數幾個寵妃外,能見皇帝的時間寥寥無幾,難得今天有機會,當然要努力的展現自己最美的一面。

  陸希三人被崔太后留下,同公主、皇子們一起上前,給皇帝請安。崔太后欣慰的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一排孫子孫女外孫女,她這輩子能有今天,也滿足了。

  「大母——」九皇女兩條小腿邁開,咚咚俐落的跑到了崔太后面前,團起肉鼓鼓的小手,奶聲奶氣的說,「九兒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九皇女平時說話吐字,就兩三個字,被人認定是小傻子,崔太后平時對這個小孫女也多有憐惜,突然聽到她這麼說話,不由又驚又喜,彎腰抱起九皇女,「九兒真乖!」崔太后柔聲問:「九兒這話是誰教你的?」

  九皇女眨了眨小扇子般的睫毛,扭頭瞅瞅笑望著自己的阿母,很順溜的說出一句話,「阿母不讓說。」

  孩子童稚的話,逗得高太皇太后、崔太后和皇帝哈哈大笑,鄭啟也抬手想摸女兒,可手落在她梳著兩個包包頭的腦袋上,卻一時不知道該怎麼下手,乾脆捏了捏女兒的兩個髮髻。

  皇女見小九這麼得父皇、大母青睞,都紅了眼,一個個上前給崔太后祝壽,樂平先帶著兩個妹妹給大母賀壽,樂平和謝靈媛同歲,來年也及笄了,她個性開朗,平日喜好騎馬、打馬球,雖說過年才十五,可身量高挑,穿著修長璀璨的花間裙,蓮步款款,到也頗為幾分姿態。

  崔太后一樣笑著讓三個孫女站在自己身邊,還一人給了她們一樣首飾,給樂平的是一只用珍珠串成的華勝,珍珠顆顆滾圓晶瑩,好看是好看,可究竟比不上候瑩和陸言那麼珍貴,樂平暗暗癟了癟嘴,還是笑著帶著妹妹們退下。

  樂平自以為自己完美掩飾了自己的情緒,可鄭啟和崔太后是什麼人,只消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兩人笑著看著餘下的皇女上來祝壽。

  高太皇太后對崔太后感慨道:「轉眼間這些孩子都這麼大了,樂平都成大姑娘。」

  「大家說的是,我還記得樂平剛出生的模樣呢,現在都到了說親事的年紀了。」崔太后笑著頷首說,又轉頭對鄭啟道:「大郎,朝政再忙,可也不能耽擱孩子們的終生大事啊!」

  提起親事,樂平雙頰緋紅,她的婚事阿母私底下也和自己商議過,阿母想讓她下降自己表哥盧成,樂平想起溫柔的表哥,芳心就忍不住撲撲直跳。元家因元貴妃起勢,元昭又是幹練之人,幾年經營下來,元家一躍成為大宋新貴,元貴妃最小的妹妹,也因此嫁入了范陽盧氏,盧成就是元小妹的長子。

  鄭啟聞言笑道:「阿母放心,樂平的婚事,我已經定下了。」

  「哦?是哪家的公子?」崔太后好奇的問。

  樂平疑惑的目光望向元貴妃,元貴妃也滿臉茫然,她還沒和皇帝說盧成呢,陛下怎麼知道呢?

  「阿母你也是知道的,高囧高元亮。」鄭啟話音一落,樂平的臉色一下白了,元貴妃也有些搖搖欲墜了。

  「是高家大郎?」崔太后贊許道:「果是人中龍鳳!」

  高囧,字元亮,是中護軍高威的長子,自幼聰穎過人,深得高威喜愛,十歲就曾獨自出馬,為高威招募了如今的征南將軍高昂;十三歲時就帶著五百騎、以一杆紅纓槍,幫著當時還是太子的姐夫連挑了北地十八個匪窩,梟匪三千,僅此一戰就讓高元亮天下揚名,人人皆贊高威後繼有人。鄭啟也對這個大舅子愛重有加,稱他為「吾家千里駒」。在場眾人紛紛稱讚陛下好眼光,給樂平挑選了這麼好一個夫婿。

  陸希低著頭,即使她早就知道「囧」的含義,每次聽到高囧這個名字,她都想笑,還記得她第一次知道高家那幾個兒子名字——高囧、高嚴、高回、高團、高圍、高圓,她唯一的想法就是,高威還有多不見待自己兒子?為什麼除了阿兄的名字正常點外,其他人的名字一個比一個囧呢!

  後來在耶耶給自己解釋了高家兒子名字的寓意後,她才知道原來高嚴才是唯一不被見待的那個。囧,同冏,為光明之意,外面的口字又代表了完全的保護,這個字完全代表了一個父親對長子的愛護重視,而回、團、圍寓意不及囧那麼好,也還過得去,都有光明向上之意。只有嚴,兩個口是外面的,分明意為這個兒子是多餘的……

  樂平咬著下唇,白著臉望著眾人,神色有些茫然,高元亮再好,也不是樂平想像中的夫婿,元家詩禮傳家,樂平從小羨慕的就是從母、姨父的琴瑟和鳴,她平時驕縱任性,可上書房學習的時候,她卻是公主中最認真的一個,鄭啟愛書法,她也寫了一手好字,天天勤學不輟臨摹父皇的字,如今已經頗得鄭啟書法五分神韻了,樂平能成為鄭啟喜愛的公主,可不是光光憑藉元貴妃。

  太子和廣陵王見母妃和大妹的失態,心中暗急,兩人也知道大妹的想法,但父命不可違啊!

  高皇后冷眼瞧著元貴妃母子女的做派,低頭緩緩撫平有些褶皺的袖口,她母親早逝,就給她留下了兩個嫡親的弟弟,長姐如母,兩個弟弟就是她心頭的寶愛,也是高皇后這輩子最大的驕傲,她的弟弟應該得到最好的!

  崔太后似乎未察樂平的臉色,笑眯著眼睛看著帶著妹妹們一起上前給自己祝賀的陽平,「麗華,陽平年紀也不小了吧?」

  「阿母,陽平過年也有十四了。」高皇后說,高皇后名麗華。

  「果然是大姑娘了,瞧著她帶妹妹的樣子,還真十足像個大姐姐呢。」崔太后誇道。

  「是啊,陽平這孩子還很孝順呢,前段時間我身體不好,這孩子天天來宮裡看我。」高皇后也順著崔太后的語氣贊陽平,「我聽說前段時間,陽平還特地少制了幾件新衣、首飾,說是把省下的開銷,給要父皇賑濟饑人用呢!」

  「哦?是嘛?」鄭啟饒有興致的問。

  陽平紅著臉回道:「回曾大母、大母、父皇、母后,此事是三姐、兒、五妹、六妹、七妹、八妹合作的,連小九都把自己最喜歡的荷包給兒。三姐教誨兒等道,城外饑人僅食麥屑粥尚不能裹腹,思及吾等居宮中,深得曾大母、大母、父皇、母后庇佑,衣食無憂,吾等身為弱質女流,無法為父皇排憂,只能自省自身,節儉開支,虔心供奉佛祖,為曾大母、大母、父皇、母后祈福,為大宋祈福,願天下再無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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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兒,是魏晉唐時期,女子的自稱,我在一路榮華也用過,但用的不多,我覺得有點怪怪的,還是「我」更順口,但某些時候我覺得用「兒」也挺有意思的。好吧,我承認,高囧的名字是我看到司馬冏的時候,覺得太妙了,然後和小獅子談起今審美不同的時候,小獅子跟我說,她還見過有人叫贏蕩,我看了這個「贏蕩」名字良久,還是決定讓高大哥叫高囧了。

  今天我還在碼字的時候,昨天問我美甲的朋友又來戳我,「聽風,你說我一萬字讓男主出來打醬油兩次已經很費勁了好不好,讀者還要求每章都出來,你說這科學嗎?」我:「……」朋友:「怎麼?」我:「我會跟你說,我女主都快一萬字沒出來了嗎?」朋友:「……」

        過了一會,朋友又興奮的來戳我,「聽風,我跟你說,我給我男主準備了一個車庫,裡面放了N部名車,我讓男主看心情選車開。」我:「哦。」朋友不滿,「你不覺得我男主很拉風嗎?」我:「這不是現言絕大部分男主必備嗎?換了古代就是多換幾匹極品寶馬啊!」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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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其樂融融的壽宴(下)

  「說得好!」皇帝擊掌朗笑道,「你們有此心,總算不枉費朕的一番教導。」

  陽平雖然字字不離樂平,可光看樂平的穿著,便知那番話尚不知是否樂平所言,就算是樂平所說,也定是有人教的,今天大家都穿著很喜氣,但衣物首飾真正花費不斐的卻不多,大部分首飾都是舊有的,只有元貴妃母女四人從衣服到首飾都是簇新的,甚至樂平的還穿了一條極奢靡的花間裙。

  「陛下,陽平有此胸懷,固然有您的教導,可您還忘了一位功臣呢。」高皇后笑道。

  「哈哈,朕糊塗了!都忘了愛卿之功。」鄭啟親自執盞給皇后倒了一杯美酒,「愛卿,朕敬你一杯。」

  高皇后含笑同皇帝碰杯,抬袖舉杯一飲而盡後道:「臣妾謝過陛下嘉獎,但此功臣妾不敢擅專,柳婕妤才應得首功。」

  這時候眾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默默無聲的坐在元貴妃身後的柳婕妤,柳婕妤今年不過二十五六歲左右,容貌比起後宮其她妃嬪要遜色不少,但眉宇間自有一股書卷的清氣,在讓人眼花繚亂的後宮中,仿佛一朵小小的茉莉,看似毫不不出挑卻自有其誘人的芬芳。

  柳婕妤生有四皇女陽平公主、六皇子,她出身微賤,其父是醫士,柳婕妤自幼、飽讀詩書,入宮之後也嚴以律已、寬以待人,對鄭啟某些她看不慣的行為也屢有勸解,她也是後宮中唯一不以容貌得寵的妃子,鄭啟曾贊其為「賢德人」

  聽高皇后提起自己,她暗暗叫苦,但還是邁著平穩的步子,上前給帝后請安,高皇后對鄭啟笑道:「陛下,您也要敬柳婕妤一杯呢!」

  鄭啟對後宮一向不甚講究,笑著讓內侍端了一杯酒給柳婕妤,「就依愛卿之言,愛妃朕也敬你一杯。」

  「妾不敢。」柳婕妤得了皇帝的獎勵,跪接過帝后所賜的美酒印下後,方忐忑道:「這是妾應做的。」

  高皇后偏頭對鄭啟道:「陛下,柳婕妤養育帝子女有功,今日又是太后壽誕的大喜之日,不如錦上添花,好好嘉賞柳婕妤,也算雙喜臨門?」

  「依愛卿之意,該如何嘉賞柳婕妤呢?」鄭啟和聲問皇后。

  「臣妾聽聞柳昭儀幼年便熟讀女誡,入宮之後德容言功更無一缺失,如今九嬪,唯有昭儀之位尤空,周禮有言,九嬪掌婦學之法,教婦之四德,臣妾以為該晉柳婕妤為昭儀。」高皇后道。

  「愛卿是後宮之主,妃嬪升降,全由愛卿做主。」鄭啟道。

  內外命婦任命獎懲都是由皇后做主的,這方面鄭啟從來不插手,即使皇后懲罰的是他寵妃,他也不會管,這也是高皇后即便無子,后位依然穩如泰山的緣故。

  高皇后含笑稱是。

  「妾恭謝陛下、皇后厚愛!」柳婕妤跪于帝后前謝恩。

  帝后夫妻的談話,讓宮妃們各個暗恨在心,雙手掩下袖底,狠狠的擰著絲帕,似乎把絲帕當成了柳婕妤,昭儀乃九嬪之首,其上只有皇后和三夫人之位,柳婕妤只因帝后贊了幾句陽平,便得了昭儀之位,怎麼不令眾人嫉恨?

  元貴妃的雙目更是幾欲噴火,柳婕妤是元家的遠親,柳氏容貌不過清秀,但從小通讀經史,是家鄉出名的才女,元家讓她入宮,就是讓她幫元貴妃固寵的。這麼多年她和陽平一直小心翼翼的伺候她們母女,現在她居然踩著自己一下子變成了昭儀,就算她沒躍到和自己一樣的等級,元貴妃也咽不下這口氣!

  常山一聽柳婕妤居然晉升柳昭儀了,不由大急,阿母不是答應她,要教訓樂平和陽平的嗎?怎麼陽平的母親都受封了?崔太后示意她稍安勿躁。陸言冷眼瞧著樂平目光冰冷的掃過陽平,一臉的不屑,低頭嘴角悄悄的往上揚了揚,活該!

  柳婕妤的晉封,讓宴會的氣氛更熱火朝天了,妃嬪們一個個卯足了勁討好崔太后,同時也不忘高太皇太后和高皇后,鄭啟更是對妃嬪的獻藝來者不拒,一口一個愛妃,獎勵也是毫不吝嗇,華美的衣料、精緻的首飾,如水般賜下,宮妃們一個個芳心直顫,等壽宴結束,帝后相攜回椒房宮休息,宮妃們依依不捨的散去。

  常山扶著崔太后回內室休息,見母親滿臉疲憊,不由心疼的忙讓侍女給母親卸妝,她蹲下身體,給母親脫了履襪,把母親的雙腳浸入熱水中,摸著手中那雙白皙如昔,但肌膚已然鬆弛的腳,常山突然意識到,母親老了。

  崔太后見女兒的舉動,略有恍神,似乎在常山很小的時候,她時常給自己泡腳,那時候自己還是一個出身微寒的妾,從一小商戶進入大樑最高級的豪門,一言一行都是戰戰兢兢的,就怕有什麼出差錯的地方。只要她出了任何差錯,嘲諷她的人不是她的婆婆高氏,也不是大娘子豫章,更不是鄭裕的其她姬妾,而是鄭家的那些僕役!他們會用驚訝而嘲諷的目光注視著她,會嬉笑著譏諷說果然是商女,連這點規矩都不懂……

  崔太后閉了閉眼睛,也正是因為自己吃了那名多苦,所以她才對女兒多有縱容,她不想自己吃過的苦再讓女兒再受一遍。鄭啟雖是她肚子裡出來的,可從小由鄭裕的岳母王夫人和豫章養大的,母子兩人感情並不太親近,一直陪著的崔氏只有常山,她輕輕的摩挲著常山的頭髮,「是不是怪阿母沒有幫你罰陽平?」

  「沒有,是孩兒任性了——」常山低著頭悶聲說,阿母已經夠累了,她還要逼著阿母幫自己出氣,她太不孝了。

  崔太后讓宮女伺候兩人梳洗完畢,揮退宮女,自己半躺在床榻上,一手輕拍女兒的背,「寶兒,阿母這次可以幫著你罰樂平,可元妃她究竟是太子生母,若是事情做絕了,等我走後,吃虧的還是你啊。」

  崔太后一片慈母心腸全為女兒考慮了,兒子是什麼性情她是知道的,她將來走後兒子不會對女兒太無情,可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阿母是我太任性了,你不要為了我費心了——」常山難過的說。

  崔太后看著女兒難過的神情,笑著搖頭,「你啊!想到哪裡去了!我只說不明著幫你懲她們,又不是真放過她們了!」崔太后淡淡道,「我的孫女豈是兩個妾妃輕易可以欺負的?她們既然情同姐妹,那就讓我看看她們能不能同富貴。」

  崔太后向來柔和眉宇間,此時浮起了冷意,從妾一步步走到今日尊榮的太后之位,崔氏如果真是如今展現出來那麼溫和無爭的話,早就死的連屍體都化成灰。只是年紀越大,她開始為後輩祈福了,兒子又是強勢的個性,她才漸漸收斂了鋒芒。

  常山怔怔的望著母親,她不懂母親的意思是,她已經幫阿嫵出過氣了?

  「寶兒,你說為什麼這麼多人都想要權勢?」崔太后也不讓女兒回答,逕自說道:「就是因為權勢可以掌控一切。就如今天高麗華一句話,就可以讓柳氏從小小的婕妤升為九嬪之首,也讓陽平大大的露臉了一次,你說等她們回宮,元靜坦會有什麼反應?」

  在元貴妃心目中,柳婕妤母女就是她捏在手心裡的下僕,如今下僕一朝踩著自己上位……崔太后輕笑,或許今晚會很熱鬧。

  「阿母,難道是你讓高麗華冊封柳氏為昭儀的?」常山驚訝的瞪大眼睛。

  「冊封命婦是皇后的事,管我什麼事?」崔太后輕笑搖頭,「她元靜坦母女有膽子敢在皇后面前嫌棄高元亮,她就知道得罪的皇后的下場。」

  「阿母——」常山剛想說話,突然貼身女官急至,「太后!」

  「什麼事?」崔太后悠然的移了移身後的軟墊,來了嗎?果然她太看高元靜坦了,她還以為她會再忍一會呢。

  「元貴妃剛才掌摑柳昭儀,陽平公主上去阻攔,被元貴妃一掌推開,撞上案幾,現在暈過去了,據說額頭都破了。」女官低聲道。

  常山聽得興奮的臉都紅了,「阿母——」不愧是阿母,今天她從頭到尾根本沒說上一句話,就讓兩個寵妃兩敗俱傷!

  崔太后臉色一沉,「自作聰明!」她吩咐女官道,「派殤醫去看看,別留疤痕了。

  「唯唯。」女官連連應聲。

  崔太后女兒滿臉興奮,無奈的點點女兒的額頭,「她們可是你的外甥女!」

  若不是還想給女兒、外孫女留條後路,她何必這番費心機的折騰。元靜坦太出格了!給她點教訓,也好讓她知道如今後宮還輪不到她做主,太子不是皇帝,皇帝也不是只有太子一個皇子,崔氏眼簾微垂,遮住眼底的寒光。

  貴妃毆打新晉升的昭儀,樂平公主打暈陽平公主的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很快傳遍了整個皇宮,候瑩聽到這件事,笑了笑,就讓宮女熄燈睡覺了。

  陸希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梳洗完畢,在查看輿圖,她正為父親要當益州刺史的事憂心,仔細計算阿父過去需要帶多少人,路上需要注意的事項,刺史府那邊是不是要先派人過去整理,還有路上的安全光是家裡部曲的護衛可不夠……哪裡有什麼耐心聽後宮的八卦?就漫不經心的應了幾聲。

  說話的丫鬟是她帶進宮的陸家家僕小雀,小丫頭今年不過十歲,性子跳脫活潑,踢毽子踢得極好,高太皇太后很喜歡看她踢毽子,陸希每次入宮,都會帶著她,她繪聲繪色講完自己聽到的情況後,意猶未盡的評價道:「大娘子,這下元貴妃和樂平公主可要倒楣了。」

  「何止她們。」陸希隨口道。

  「還有誰會受罰?」小雀疑惑的睜大眼睛望著陸希。

  陸希笑而不語,煙微一把拉著她出去,「好了,大晚上的那麼多廢話,還不睡覺去!」

  陸希聽著小丫頭委屈的嘟噥聲,目光再次放在輿圖上,計算著耶耶去益州路上要多少時間。

  陸言還在臨帖,聽到宮女的回報,譏曬道,「真是爛泥巴扶不上牆,抬舉了也是白抬舉!」

  貴妃打昭儀,傳出去不好聽,可也沒人會把這個當正事,聽完頂多一笑罷了,貴妃、昭儀份位再尊貴,也不過是皇家妾罷了,又不是正妻。當然元妃受罰是肯定的。但貴妃打皇女,這可不是訓誡幾句就能過去的事!元氏即使膽大包天,也不敢真對公主動手。

  此事到底如何,就全憑帝后一念之間了。更別說就算元氏真打了陽平又如何?只要皇帝一天不想換太子,元妃就不會受什麼真正的懲罰。倒是小妾爭風吃醋殃及女兒這種沒臉事,足以讓她那個皇帝阿舅把這件事徹底壓下去,甚至還會怪柳氏母女不識大體,有意將事鬧大,讓他沒臉,元氏母女和柳氏母女這次是兩敗俱傷。四頭蠢豬!

  陸言冷著臉恨恨的在紙上重重的劃下一筆,居然在大母壽誕這日鬧事,不給她們一點教訓,她們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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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0 16:55:30 |只看該作者
二十九、兩道聖旨

  椒房宮,高皇后梳洗完畢,回到寢殿的時候,鄭啟也已經換上了寢衣,正坐在書案前,翻看奏摺,高皇后親自端了茶盞上來,「陛下,時辰不早了,不如早些休息吧。」

  鄭啟聽皇后這麼一說,命宮女撤下奏摺,淨手後接過茶盞,「阿予,我想過幾天,趁著人日,讓元亮和琬琰見上一面。」阿予是高皇后的小字。

  高皇后將託盤遞給宮女的手微微一頓,回首面對皇帝的時候,笑容溫婉依舊,「育郎想讓他們怎麼見面呢?」育郎是鄭啟的小字。

  「人日不是大家出遊的日子嗎?你到時候讓人安排一個地方,讓兩人見見面。」鄭啟是一個比較開明的父親,樂平是他疼愛的女兒,他也希望女兒嫁的開開心心的,他認為樂平不喜歡高囧是因為沒見過高囧,等見到了她就會喜歡了。

  高皇后也知道這門親事,不容拒絕,她點頭道:「陛下放心,臣妾一定會安排妥當的。」

  「阿予做事,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鄭啟親昵的輕拍妻子的肩,妻子做事他一向放心,若是他唯一覺得遺憾的地方就是,妻子沒能給他生個嫡子,鄭啟自己是庶出,他格外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嫡子,只可惜無論是原配還是繼后,都沒有給他生過嫡子。

  「育郎——」高皇后臉上泛起紅暈,高后不及元妃那麼豔麗,可也清豔動人,既是年近三旬,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鄭啟心頭一動,握住了妻子的手。

  「陛下、皇后——」宮女低而急促的通報聲,打破了夫妻間的旖旎,鄭啟和高皇后立刻分開了雙手。

  「什麼事?」鄭啟淡聲問。

  「回陛下、皇后,明德殿元貴妃同柳昭儀起了爭執,陽平公主不小心撞上了書案,如今已經暈了過去。」宮女謹慎斟酌著,將事情簡單的敘述了一遍,同時又把幾個容易讓主上震怒的要點講的輕淡些。

  「來人,快喚殤醫!更衣!」高皇后揚聲道,又對鄭啟道,「陛下,臣妾去明德殿看陽平,她一個女孩子家,臉上若是留下什麼疤,總是不好的。」

  「不用了。」鄭啟攔住高后,臉上尤帶著笑意,「天色不早了,你累了一天,還是早點歇息吧,明天晚上還要熬一夜呢。」

  「可是——」高皇后剛想說話,鄭啟就搖頭道:「你若是不放心就派個女官過去,你又不是醫官,去了也沒用,等明天她們來向你請罪的時候,問一下就夠了。」

  高皇后蹙眉,「這柳昭儀一向穩重,怎麼就不知道看顧好陽平呢。」

  鄭啟摟著妻子往床榻走去,「睡吧,累了一天了。」

  「好。」高后見丈夫滿臉疲色,柔聲道:「陛下,國事再忙,你也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她讓鄭啟靠在自己身上,自己坐在床榻上輕揉著鄭啟的太陽穴。

  「嗯。」鄭啟在妻子的按揉下,閉上了眼睛,房裡彌漫著淡淡安息香的味道。

  「阿予,你說我是不是老了?」鄭啟突然問道。

  高皇后一怔,隨即笑道:「育郎怎麼會這麼想?你正值壯年啊!哪裡老了?」

  鄭啟聽了妻子的話,睜開眼睛歎道:「壯年?果然是老了!」

  高皇后抿嘴笑道:「育郎怎麼想到突然想到提這話了?」

  「今日看到樂平、陽平都這麼大了,太子和廣陵王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鄭啟語氣莫名的說道。

  高后道:「他們縱然大了,也是育郎你的孩子,太子和廣陵王雖說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可畢竟還年輕,一切都需要育郎你的教導。」

  「是啊,他們到底還年輕。」鄭啟再次閉上了眼睛。

  「年輕才好,年輕才有更多的精力歷練,我記得育郎不是一直對我說,你十八歲那年幫著耶耶追擊羌族殘兵,騎在馬上足有五天五夜沒睡嗎?」高皇后道。

  「哈哈——那時候年紀輕、精力好,現在不行了。」鄭啟失笑,他感慨道,「我那時候才是真正的苦,哪像他們這些——」鄭啟突然沉默了下來。

  「怎麼?」高皇后問。

  「沒什麼。」鄭啟拉著高后,讓她躺下,「睡吧。」

  「好。」高后躺在了丈夫的懷中,入睡前臉上還帶著微笑。

  第二天高后醒來的時候,鄭啟早就已經起身了,他一向有早起鍛煉的習慣。

  「娘娘。」宮女們上前伺候高后梳洗。

  「什麼時辰了?」高后問。

  「回娘娘,剛到辰時。」宮女回道。

  高皇后梳洗完畢,簡單的用了些朝食,乳母也抱著睡眼朦朧的九皇女過來了,「九兒來。」高皇后將女兒抱在懷裡,九皇女揉著眼睛,小腦袋往母后溫暖馨香的懷裡直蹭。

  「娘娘,元貴妃、柳昭儀求見。」高后近身大宮女柳葉捧著九皇女的早餐蛋羹掀簾入內,身邊還跟著高后的得用女官盧女史。

  盧女史道,「娘娘,剛才陛下派人傳說,說是過一會高大少君、二少君,會入宮給您請安。」

  「嗯,我知道了。」高后漫不經心的應道,是為了元亮和樂平人日見面的事吧,「她們兩個現在來做什麼?」高皇后問,這幾日正是後宮最忙的時候,高后還要準備晚上後宮元會的事,十五日後她就免了后妃的每日請安。她可不認為元靜坦會有這麼高的覺悟,大早上的來給自己請罪。

  「應該是為了陛下的聖旨而來,今天早朝的時候,聖上下了兩道聖旨。」盧女史說。

  「什麼聖旨?」高后接過宮女手中的食柶,一口口的喂著女兒蛋羹。

  「陛下讓廣陵王元月十五日後,就去封地,又著令禮部,準備廣陵王的婚事,廣陵王妃是前任中書左侍郎崔文廣的女兒楚丘亭主。又冊封了六皇子為譙王,讓譙王同廣陵王一起,元月十五日後,就去封地。」盧女史簡單明瞭的說道。

  高皇后聽到聖旨的內容,微微一笑,「譙王?譙郡在什麼地方?」她偏頭想了想,一時沒想起譙郡在什麼地方,宋和前梁一樣,封諸王以郡為國,所以譙王封地一定是郡,但她怎麼沒聽說過這個地方?前中書左侍郎崔文廣,高后倒還有些印象,此人是清河崔氏的嫡系,這楚丘亭主是實打實的士族貴女,只可惜清河崔氏目前和陸氏面臨同樣的窘境——人丁凋零,甚至比陸家還慘,陸家好歹陸元澈和陸敏行在,崔氏目前是一家子孤寡,崔家未來的繼承人今年不過才五歲。

  「是司州譙郡。」盧女史見女主人一時反應不過來,連忙提醒她道,「據梁史建昭三年統計,譙郡統管七縣,一千戶。」

  大宋尚未開始給梁寫史,但前梁本身有史官記錄前梁之事。盧女史是高后最信任的女官,范陽盧氏的旁支,青年亡夫,帶著幼子艱難為生,高后聽聞她自幼便有才名,又立志終生不嫁,就召她入宮讓她當自己的女官。盧女史入宮之後,對高后精心輔佐,短短幾年時間就成為高后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統管七縣,一千戶。」饒高后心中有數,也被驚了下,看來陛下這次是真生氣了。

  人口普查是歷代帝皇重視的朝政大事之一,別說是盧女史了,就是高后也看不到如今大宋朝人口記錄,但她們可以翻看前梁記載。前梁覆滅時間還短,且歷經幾代皇帝休養生息,國力強盛,倒是大宋這幾年同外族連打了幾次大戰,國庫空虛,所以前梁的記載只會比現在而更好。

  「是的。」盧女史對譙王心裡也多有同情,他可算開了大宋先例了,第一次有皇子冊封這麼小的郡王。諸王封邑以二萬戶為大國,萬戶為次國,五千戶為小國。按說廣陵王冊封的廣陵郡也只有統縣八,戶八千八百,可廣陵是什麼地方?離建康騎馬不過大半天的距離,地處江南,實打實的富庶之地,這等次國和尋常的大國也相差無幾了。

  高后對柳葉吩咐道:「說我有事,等過了元旦有再說。」

  「唯。」柳葉應聲而下。

  盧女史又對高后說道:「皇后,適才陛下人來傳話,說他已經給陽平公主找好了駙馬,就是廣寧候之子崔子羽。陛下說樂平、陽平兩位公主,年紀都不小了,今年宜嫁娶,就同年出降吧。嫁妝一事,最近天災人禍頻發,兩人身為公主,更應以身作則的節儉,就找當年武安公主出降之例。」

  高后眉頭一皺,「照武安公主的例子?也太簡薄了,樂平好歹是太子之妹,這件事緩緩再說,我會再去勸陛下的。」

  武安公主是先帝最幼的公主,出嫁的時候先帝已經駕崩,鄭啟壓根沒見過這個妹妹幾次,那時候大宋正同羯族開戰,鄭啟忙得焦頭爛額,根本顧不上,就隨便挑了個駙馬,一副簡薄的嫁妝,就打發掉了。

  「唯。」

  宋女史知道高后此舉不是為了樂平公主,而是為了她阿弟高元亮,高元亮是高家長子,皇后是擔心樂平公主嫁妝太薄,阿弟受委屈?不對,高家能的樂平公主下降,就是天大的臉面,哪有什麼委屈?或者——皇后是擔心將來的弟媳婦入門之時,嫁妝不好置辦?

  只是樂平到底是皇女,嫁妝再簡薄,也不是尋常豪門貴女可以比擬的,皇后這番擔心多少有些讓宋女史疑惑,她跟著高后也有七八年了,知道女主人絕非無的放矢之人……不是尋常貴女?宋女史迅速心中過了幾個名字,沒再想下去。

  殿外,柳葉扶起了元貴妃,又讓人扶起了柳昭儀,兩人哭了許久,又在硬石板跪了不短的時間,早就沒力氣了,柳葉忙讓人抬來胡床,服侍兩人坐下,然後恭敬的說了高皇后的旨意。

  元貴妃著急的問:「那皇后什麼時候有空?」

  元貴妃在接到聖旨的時候,一下子懵了,她的小兒子鄭柦三年前就被冊封為廣陵郡王了,但一直在她身邊,她從來沒想過小兒子有朝一日會離開自己去封地,更別說是皇帝給廣陵王定下的廣陵王妃崔氏是誰?她怎麼沒聽說過?還有讓她的樂平下降的嫁妝照著武安來?武安她下降的時候,正好是皇家最辛苦的時候,武安嫁妝之薄還比不上尋常的貴女,她的樂平怎麼能受這種委屈?

  在女官的解釋下,她才知道崔氏的來歷,元貴妃聽完後,就懊惱的捶胸頓足,早知道心愛的阿柦會娶這等王妃,她還不如聽了大哥的吩咐,去陸家提親呢!就算是蕭令儀、鄭寶明的女兒,她也認了!她急匆匆的換了衣服後,就跑到椒房宮找皇后哭訴了,想讓皇后勸說陛下收回成命,偏偏皇后還不肯見她,不由憋了一肚子火,只是她再跋扈,也不敢在椒房宮放肆。

  柳昭儀也在一旁默默的抹淚,她的六皇兒今年才十二歲啊!上面還有兩個皇子沒有封王,陛下怎麼能這麼狠心?

  「元貴妃、柳昭儀,皇后娘娘說,你們在明德殿不顧身份,大打出手,實在不成體統,讓你們立刻回宮抄寫三遍《女誡》,再沒抄完《女誡》之前,不得出自己宮室。」一名面容肅穆的中年女官走了出來,此人是後宮妃嬪最恨的人,基本上高后對后妃的一切懲罰,都是由此人執行的。

  「什麼?」元貴妃幾乎跳起來,不是陛下都罰過了嗎?皇后憑什麼還要罰她!

  柳昭儀一怔,立刻反應過來,皇上至始至終都沒有因為她們吵鬧的事而罰她們,他只是冊封郡王、賜婚公主、讓郡王去封地罷了,柳昭儀苦笑了一聲,「妾有罪,妾領罰。」柳昭儀恭敬的說道,三遍女誡內容不多,應該可以在元會開始前,抄寫出來。現在陛下厭了她們,她可不敢再惹怒皇后了。

  元貴妃倒是不想走,可見柳昭儀起身離開,她遲疑了下,也跟著柳昭儀一起告辭了,元貴妃直覺這時候跟著柳昭儀行動總沒錯。

  「娘娘,元貴妃和柳昭儀走了。」柳葉進來回報導。

  高皇后喂九皇女吃完蛋羹,讓九皇女在地上玩,她神色怡然的手執一支羊毫,蘸了清水慢慢的擦拭著她精心培養的一株蘭花,此時已近辰時,冬日的朝陽已經徹底升起,暖暖的日光透過薄薄的窗紗,射到案前。

  聽了柳葉的回報,高皇后微微點頭,柳葉便恭敬的退到壁衣下。

  乳娘就端上了一盞牛乳,九兒平時最討厭就是牛乳,可今天居然一點都不拒絕的,張著嘴讓乳娘喂牛乳,高后不由奇怪,再仔細一看,注意到牛乳裡似乎多了些東西,「牛乳裡放了什麼?」高皇后問。

  「是甘蕉。」乳母道,「九皇女一直不肯吃牛乳,這次陸大娘子來宮裡,就讓人把甘蕉放牛乳裡打爛了,讓九皇女喝,就九皇女現在可愛喝牛乳了。」

  高聞言後嫣然一笑,「皎皎這孩子就是貼心。你一會派人傳話給皎皎,讓她中午來陪我和九皇女進膳。」

  九皇女一聽要去皎皎阿姊那裡,樂顛顛的拉著乳母就要跑,乳母連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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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人日亦稱「人勝節」、「人慶節」、「人口日」、「人七日」等。傳說女蝸初創世,在造出了雞狗豬牛馬等動物後,於第七天造出了人,所以這一天是人類的生日。漢朝開始有人日節俗,魏晉後開始重視。古代人日有戴「人勝」的習俗,人勝是一種頭飾,又叫彩勝,華勝,從晉朝開始有剪綵為花、剪綵為人,或鏤金箔為人來貼屏風,也戴在頭髮上。此外還有出遊登高賦詩的習俗。如果正月初七天氣晴朗,則主一年人口平安,出入順利。其實就是找個藉口出去玩。、我這裡的地域劃分,參照著晉史弄的,大小從州、郡、縣、鄉、亭,十裡一亭、十亭一鄉。可憐我根本就是一個隻分得清地圖上東南西北、出門從不認路的地理白癡,⊙﹏⊙b汗譙郡和廣陵郡的情況,也是晉史上寫的--我對譙郡的真實情況,不是太熟悉,但是看資料,估計當時不太富裕,當時有不少縣,貌似都比譙郡資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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