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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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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楊慎]隋唐兩朝志傳通俗演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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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15 03:22: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回     楊義臣遺書睡榻



  次日,黑闥使副將高雅賢傳令,列開西角一路,兩邊刀槍劍戟擺列成行,四下使人告士卒曰:「今聊城已破,化及被擒,汝等家屬皆在關中,或欲回見父母妻子,或願投降夏國,以立功名,悉去兵器,皆從西門而出。若願隨逆賊死於此者,聽其自便。」圍陣中一呼,但〔見〕士卒拋戈棄甲,皆望西門而走。
  高雅賢坐於圍外,逐名放出。其西回關中者,另下一營,待奏過夏主,令人馬護送。願投夏國者,另下一營,錄其名職,奏聞擢用。比及黃昏左側,圍中士卒離散殆盡。
  智及見了,仰天哭曰:「此實天亡我也!」昏絕於地。眾軍擁進,將智及捆縛,遂用檻車陷了。黑闥正在催兵前進聊城,忽人來報:聊城已破,化及丞基俱已被擒。黑闥大喜,於是即令排下慶賀筵席,邀請義臣、凌敬、高雅賢數人共飲。酒行數巡,黑闥告眾曰:「今日天賜成功,幸滅化及,明日同諸公引著大兵進入聊城,以見夏主。」當下眾將辭歸軍幕。比及次早,天色微明,只見小校來報:昨夜不見了楊太僕並其家伴。黑闥慌問其故,小校曰:「別無所遺,獨見睡榻上遺書一封,奉友人凌祭酒、劉元帥一同申意。」敬將拆開視之,單寫七言絕句二首:自古高官必險危,武昌門外柳花飛。
  韓候苦戀淮陰職,狗死弓藏悔已遲。
  又:掛冠玄武便休體,一別王侯竟莫求。
  獨泛扁舟無限景,波濤西接洞庭秋。
  凌敬看了其詩,稱羨不已。黑闥便欲引兵追之,凌敬急止之,曰:「不可,滅賊便去,夏主已曾許之。」黑闥曰:「不辭而去,終是缺禮。」敬曰:「義臣如此,真忠義人也。借夏之兵,以復君仇,今逆賊已擒,其志足矣。不聞先哲有言:『功成者退?』不必追之。」黑闥聽言,遂拔寨,齊起兵至聊城。
  凌敬二人進見建德,奏言夜中走了楊義臣,建德大驚曰:「義臣果去,失朕之股肱矣!朕旨許言:『若擒了逆賊,放汝歸田。』今日賊已就擒,星夜逃去。朕欲成此人之名,不必追趕。」
  建德駕入聊城,請皇后蕭氏御於正殿。建德行臣禮,朝見謝罪。立煬帝、少主兩位神主在於行宮,親率百官,皆具素服,俯伏發哀。然後聚集隋之舊臣,跪於兩旁。建德叫群刀斧手押過一千人過來,綁至化及、智及、丞基、丞趾,其黨楊士覽,跪列神主面前。閃過祭酒凌敬,厲聲叱化及曰:「逆賊匹夫,汝祖乃匈奴皂隸,豈是中國之民?世受隋恩,諂事煬帝,弒父殺兄,實汝父為之畫策。然後官封許公,汝等各授官職寵用,其餘百官皆不能及。煬帝無道,苦〔害〕生靈,汝之兄弟為帝寵臣,不能死諫,匡救其惡;行弒其君,禍延其子,牧其君后,淫亂宮闈,竊奪天位,暴虐下人。今日天人共怒,假手於我夏主,將汝父殺戮於市,以謝天帝,汝有何言?」
  化及低首無語,建德即命武士綁化及於柱上,以刀剮之,梟下首級,用木匣盛之,遣將高雅賢將首級傳送江都。此時隋義成公主在突厥,遣使來迎蕭后,故建德遣高雅賢率領騎兵一千護送蕭后與南陽公主,並化及首級同至江都。建德教推過楊士覽、朱海來,建德問曰:「你有何言?」士覽等終不答。建德怒,教推斬之。押過鄭善果來,即令放之還鄉,其餘賊黨,盡皆斬訖報來。
  建德即日遣使奉表稱臣,報聞於東都。隋皇泰大喜曰:「化及已戮,二帝之仇得報,朕無憂矣。今又有此人肯如此赤心輔國,何隋祚之不立乎?」遂封建德為夏主。建德受詔,收其傳國玉璽,諡煬帝為閔帝,封煬帝之孫楊政道為勛國公,封裴矩為左僕射,崔君肅為治中,何稷、柳調為左右丞,虞世南、歐陽詢為太常卿,其餘官員,隨才授職。其隋朝府庫金銀、寶貝、綵帛、綾錦、宮娥、采女悉以分為四分,遣人送至唐營淮安王處,及魏公李密、世績二處,以報同謀滅賊之功。建德所得,盡皆給散軍士,諭功升賞。麗泉詩云:
  化及無知擅大權,荒淫宮苑罪無邊。
  兩朝帝主遭奸弒,四海生靈盡倒懸。
  力斬同僚憑士覽,謀誅逆賊是高賢。
  世間造惡終須報,上有無窮不老天。
  當日大事既定,建德下令班師。
  卻說李密攻滅化及,與建德分得金帛寶物極多,報入洛陽。
  王世充聽知此事,心甚不忿,又聞李密還兵金墉,勁兵良馬多死,世充即欲引兵擊之。衛士張永通曰:「今密勢大,未可與爭舉。吾聞唐王累有東征之意,知我兵出,彼必領兵乘虛而來,何計可敵;進則密拒於前,退則唐襲於後,那時進退兩難,不如令人結好李密,以立根本,休養士馬,多積糧草,以成其鼎足之勢。況是累與之戰,互有勝負,何必便欲擊耶?」世充乃止。
  正值人報唐遣使者楊通、張千資書前來招諭世充,世充接書,拆開讀之,書曰:竊謂,王綱失道,群雄卓立,龍爭虎鬥,終歸於真主,此蓋天命去就之理也。自古帝王建國受命,而王者莫非在乎中土。
  河圖洛書,又法則之,以興洪業,莫不由此,亦未有顛覆者也。
  隴據隗囂,倚仗而亡,蜀據子陽,恃寵而背,前世覆車之敝,可不鑒哉?
  今朕受命於天,坐鎮長安,東蕩西除,四夷賓伏。汝王世充固常恪守臣職,義存大禮,遜辭謙讓,早赴長安。執贄以禮,皆前哲歸命之典,朝賀稱臣,仍舊封高官之職,惟詔奉行。
  世充讀罷大怒,扯碎其書,即拔出佩劍,欲斬來使。楊通高聲叫曰:「兩國搆怨,何斬來使?不乾小人之事。」世充罵曰:「匹夫逆賊,彼此一體。皆是隋臣,吾亦欲入長安久矣。
  顧以幼主尚在之故,未曾舉事。汝有何德,以居大位,敢以書來招我?偏汝入長安受得代王禪位,以做天子,我在東都奉立皇泰,做不得天子邪?」手持寶劍,遂斬楊通於階下,復又挺劍來斬張千,眾將曰:「不可,斬其一使,實為矯抗,豈可再乎!不若且將張千割去其耳,放其歸國,令備細奏聞,看李淵喜怒如何。」世充遂按劍不斬,卻將張千割去兩耳放還。世充叱曰:「留汝殘軀,以通消息。」張千抱頭鼠竄而走。麗泉詩云:
  堪笑洛陽王世充,楊通斬首說英雄。
  軍門素服何無志,千載令人笑語中。
  總評:商紂既亡,子孫皆臣服於周,惟妹土頑民,乃有哀號呼天,欲紀其緒者,未聞殷之賢臣為紂斬衰躄踴,敬事妲巳者。□□煬之惡,浮於商紂,建德於是數化及弒逆□□□而殺之可也,至為昏煬發喪,拜謁蕭□□□□不當,何足以感動人心?其視漢祖之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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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15 10:44: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回     秦王北邙山射獵



  張千奔回長安,奏聞唐帝。帝大怒,宣秦王世民入朝,帝曰:「洛陽王世充不遵王化,挾天子以令諸侯,陰謀篡逆之心。
  朕遣使招諭,扯碎其書,毀罵百端,斬楊通之首,割張千之耳,放還歸國。今又招集人馬,以圖入關之計,此仇不報,朕實恥之。」秦王曰:「世充癬疥之疾耳,豈足為憂。臣親帥貔貅之眾,擒而誅之,以絕後患。」帝大喜,即命秦王領五萬人馬,逕奔洛陽迸發。
  卻說秦王世民自滅化及之後,居於西府,廣納賢良,重用謀士,開設賓館,令房玄齡、劉文靜接待諸賓。連年以來,你我相薦,近得數人:一人乃京兆杜陵人也,姓杜名如晦;一人乃豳州三原人也,姓侯名君集;一人乃萬年人也,姓姚名思廉;一人亦萬年人也,複姓皇甫名無逸;一人乃岐州雍人也,姓李名淳風;一人乃陽翟人也,姓袁名天綱,與淳風二人善觀天文陰陽之術,俱為將士郎,使掌太史局。此數人者,秦王禮敬之甚厚。又得武將數人:一人乃京兆郡縣人也,姓殷名嬌,字開山;一人乃富陽人也,姓馬名三保;一人乃三原人也,姓李名靖,字藥師;一人乃高陵人也,姓於名志寧,字仲謐;一人乃池陽人也,姓劉名弘基,字本固;一人乃綏州人也,姓張名平高,字望夫;一人乃瑯玡莒人也,姓長孫名無忌,字輔機。更有洛陽史丘土、尹史岳、王常、段志賢、白顯道、陶武欽、白士讓將佐數十人,濟濟彬彬,輔翊秦府,聽其調用。
  是時秦王領命,即命李靖為行軍總管,殷開山為參軍都尉,史岳、王常為左右護衛,部領五萬人馬,迳奔洛陽。但見旌旗蔽野,船騎雙行,浩浩蕩蕩,殺奔東都來。
  卻說王世充聽知秦王領兵五萬前來,急聚諸將商議,人人失色,皆不敢言,惟有淳於德進曰:「某感大恩久矣,並無報效,願舍殘生,去敵唐兵。」世充便教淳於德為後應,乃引郝明、艾元二將出迎,令桓素守睢水。兩軍相迎,陣勢擺開,世充出馬,拈罵秦王曰:「汝假仁詐義之徒,與禽獸無異。」秦王大怒,令馬三保出,世充令艾元迎敵。不三合,三保殺元於馬下,世充兵大敗,秦王驅兵趕出洛陽。世充走入城,堅閉不出。
  是日秦王乃屯兵於雎水之北、千秋嶺下,屯紮軍馬。次日,唐營排筵,犒勞三軍。秦王乘醉,營外問於土人:「此地何處好景,暫可為樂?」土人答曰:「城北十里一山,名為北邙山周圍一百里,自秦漢以下,帝王之陵,及古忠臣烈士之墳多在彼處,猶如棋佈星列,數之不盡。其中珍禽怪獸,古柏蒼鬆,無限之景,惟此可以瞻仰。」秦王曰:「吾正欲往彼處射獵,觀景一遍。」李淳風進曰:「臣演先天之數,頗識陰陽禍福,殿下面帶青色,可保過百日之災:一忌走馬,二忌開弓,三忌玩景。犯此三者,其災難躲。」秦王曰:「吾馳騁於弓馬之間,爽神怡志,有何不可。」即上逍遙馬,帶鐵胎弓,金鎞鉃箭,與馬三保各帶彎弓插箭,內穿掩心甲,手持兵器,引十數騎,逕往北邙山。
  入到山內,秦王乃勒馬徐行,四顧一遍,喟然歎曰:「吾想前代之君,坐鎮中華,擁著百萬之師,有許多英氣,今觀於此,也只得幾個石人石馬相隨,如此損敗而已。況是荊棘叢生,獸蹄鳥跡亦雜其中,豈不為之慟哉!有日唐家天下,何以異此?」正在嗟歎之間,忽見西北上荊棘叢中趕出一頭白鹿衝面而來。秦王扣滿弓,一箭正中鹿背,其鹿帶箭望西而走,秦王勒馬追之。迤邐之間,飛走數程,轉過山坡,其鹿杳然不見。秦王加馬追尋,不覺驟至一處,平川曠野,坦然一望之地,只見旌旗耀日,劍戟森羅,近前視之,乃一座新城,城門扁上寫「金塘城」三個金字。秦王曰:「此非李密所居之城乎?」馬三保答曰:「然,殿下可急回。早是不知,尚可徘徊;若一知之,吾與汝走往何所?」秦王曰:「有何妨礙。」於是顧盼不已。
  但見其城高牆粉壁,上接雲霄,鳳翅龍鱗,妝成砌就。周圍蓋造絕倫,賽過長安風景。秦王曰:「天上神仙府,人間帝主家!大丈夫樂此足矣。」
  原來守成之軍飛報李密,云:「秦王親引十數騎直過千秋嶺,來此觀城。」李密曰:「此必是李世民誘敵之計,不可追之。」只見程知節踴躍於前曰:「此時不擒,何待?」大叫曰:「有膽氣者跟我來!」諸將皆不動,惟有一將曰:「咬金真猛將也,吾可助之。」乃秦叔寶,拍馬跟去。
  卻說秦王看了半晌,三保云:「可早回。」言猶未了,有人大叫:「李世民休走!」秦王視之,見兩騎馬飛奔而來。秦王、三保數人擺開,秦王橫槍立馬待之。程知節到,厲聲問曰:「哪個是世民?」秦王問曰:「你是何人?」知節日:「我便是程知節,特來捉汝。」秦王笑曰:「只我便是,你既兩人來,並力抗你,非英雄也。你既要捉我,我豈懼汝哉。」知節曰:「便是你從人都來,也不怕你。」驟馬挺月斧,直取秦王,秦王亦挺槍來迎。兩馬相交,約鬥二十餘合,秦王敗走,卻轉過山背後。叔寶持雙鐧,亦飛馬趕來。三保,抵敵不住,各自逃走。二人棄下三保來趕秦王,約有十餘里,秦王回顧知節趕來較近,心慌,連聲叫苦,遂搭箭開弓,弦響箭到,正射知節灰纓跟頭。秦王見射不中,勒馬復走,知節欲報一箭之仇,手持月斧,縱馬加鞭,直趕秦王。正在慌速,恰值前面一座古廟,牌書大字「老君堂」,其堂相傳老子修道之所,乃昔周王所造。
  雕樑畫閣,鬥拱花紋。此廟極是靈驗。秦王一見下馬,奔入廟內逃躲。秦王暗禱:神靈救我,若得脫離此難,重修廟宇,寶像妝金。祝猶未了,廟門外人馬喧嚷,叔寶、知節二人趕至,見山門緊閉,知節手持月斧,劈開廟門,一擁而入。秦王先已縮避於寶桌之下,知節入廟,四下搜尋,見避在寶桌之下,只見紅光罩體,紫霧騰空,煙霧之中,現出八爪金龍。知節持斧便砍,轉過叔寶,知是真主,手輪雙鐧一架,其斧隔在一邊。
  知節驚閃在地,叔寶曰:「勿傷性命,擒見魏公發落。」知節即向前扭過秦王,捆縛來見李密。未知性命如何。
  總評:王世充不遵王化,卻又斬楊通、割張千,此仇庸得不報?
  況秦王廣納賢良,猛將如雲,謀臣如雨,世充何物,乃敢與之爭鋒哉?蓋北邙之射,非有意於觀城也。程知節踴躍而欲擒之,豈識真主於寶桌之下乎?讀史者,不能不為之一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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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秦王被擒囚南牢



  金墉城內,軍校入報:「叔寶、知節五虎臣擒得秦王世民。」李密令群刀斧手推擁秦王至於階下,責之曰:「無端逆賊,令來尋死路矣。彼此一體,皆是隋臣,汝父鎮於長安,坐承大統,吾居金墉城,管理萬民,何乃私引人馬,窺吾城郭,主有何意?」秦王答曰:「叔父暫息虎威,容申一言:皆因洛陽王世充殺了吾使,領兵征討,敗其三軍。世充堅閉不出,是以退兵,屯於千秋嶺下,犒勞軍士,乘醉而出,游於北邙彩獵,特來金墉探望叔父。不料叔父反致見疑,若果有異心,何只此數人來耶?惟叔父察之。」密大怒曰:「汝這匹夫!本是輕敵而來,探吾虛實,欲於其中取事,今被我軍人識破,捉獲至此,特以甜言哄我,與汝何親,假稱吾為『叔父』?」喝令推出斬之。
  言未絕,只見旁邊閃出一人,身材中等,體貌魁梧,眾視之,乃魏徵也。此人原在武陽郡丞元寶藏手下,寶藏以郡降密,密封寶藏為上柱國,寶藏使征作啟謝密,密即召征為掌記室。
  征見密欲斬秦王,連聲:「不可,不可!主公若斬此人,非安天下之計,金墉城禍亦不遠矣。」密問其故,征曰:「此人東蕩西除,百計以人長安,爭與其父坐承大統。兵糧俱足,房、杜為之謀,李靖、劉弘基、殷開山輩為之將,若知我主殺其此子,必起傾國之兵來復仇矣。彼忿死而來,吾兵何可以當也?」李密聞知,驚曰:「如此奈何?」征曰:「不如赦免其罪,監禁世民在此為質,李淵知之,若有降書朝貢之物,放其回還,愚迷不允,則隨而殺之,有何不可。」密曰:「此言合理。」
  即令三四獄卒,將秦王項帶長枷、腰纏鐵鎖,引人南牢,百般拷打,終日受其苦楚。
  卻說唐帝在長安,每望秦王報捷,不見虛實,當日與群臣正議間,忽報李靖、馬三保至,帝急喚問之,二人拜哭於地,細說前事。帝大驚曰:「若如此,只朕休矣!」劉弘基曰:「李密如此無理,宜加烹戮。請陛下寬心,弘基當親提一旅之師去救秦王之急。」帝曰:「朕此子有失,安能獨生哉!惟恐不得歸國,此事若何?」於是捶胸踢腳而哭。文靜曰:「陛下勿憂,且宜保重萬金之軀。臣與李密有郎舅之情,李密前妻是臣共乳親妹,陛下不若修書一封,獻納黃金綵帛,以為進贄之禮,不用張弓只箭,只憑臣三寸不爛之舌,陳說兩國罷兵之利,秦王必然歸國。」帝准奏,遂備黃金萬兩、蜀錦十車,修書遣文靜為使,帶領數人離了長安,不日進到金墉。人報李密:唐遣劉文靜持書送禮來見。密笑而言曰:「文靜恃親來作說客,吾豈以小節而誤其大事乎!必使其勿得開口。」便令召入。文靜拜於階下,言:「唐帝書呈拜上大王,聊將薄禮進獻,幸乞叱留。」密拆封觀之,書曰:唐李淵謹奉書百拜於魏公賢弟魔下:自古興王圖霸,各遵其道,當世英雄,惟吾與弟,建德、薛仁杲、王世充等鼠雀小輩,不足為懷。自煬帝無道,隋代須危,立蓋世之功勛,有擎天之籌策。日前蠢子冒觸龍顏,幸蒙海涵寬恕。河北諸郡,地勢與關中相連合,吾所有今讓與弟,早晚圖之。兵行之次,即贈軍糧二十萬斛,鎧甲三百副,以為報答之禮,決不爽信。愚兄與弟派自一家,吾子即汝子也,飛龍不食其體,虎豹怎吃兒孫?天高地厚,覆載萬靈,伏乞仁慈,赦放歸國,生前感德,沒後銜恩。先獻黃金萬兩,蜀錦十車,聊表寸心,幸垂照察。
  李密覽罷書,大罵曰:「李淵真匹夫耳!以吾為兒女之輩,特以書來哄我。況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汝所得獨專。讓吾去取,虛做人情;相助軍資,乃假途滅虢之計矣。」文靜曰:「唐主命臣奉此薄禮,以為贖命之資,望赦世民還國。本是源流一派,昆仲叔姪,通其和好,各自為君,各子其民,勿得侵犯。凡事看臣薄面……」密喝曰:「汝這逆賊,忘恩失義之輩,有甚人情?今汝妹已死,復事於唐,昔是通家,今為仇敵,吾識汝,劍不識汝。」隨拔所佩之劍,便欲斬之。只見班部中閃出一人,胸藏王佐之才,腹抱安民之策,乃從事徐世績人也。世績進曰:「大王聖鑒錯矣,自古兩國爭戰,不斬來使,大王方以仁政治天下,取法於民,況其人以禮進見,又是至親恩眷,從而殺之,臣恐人議大王無容人之量,而陷於不義。臣觀文靜亦人傑耳,莫若赦其死罪,監在南牢,與世民一同受苦,降伏其心,然後臣等以利害說之,令其反唐事魏,豈不為美。今天下僭號雖多,惟唐、魏最大,建德之輩,不足為念。大王權收其禮物,使報長安,務令李淵獻土納降,遣人入質,然後放世民歸國,通其和好,則大王安如泰山,誰與共敵?」李密怒氣方息,即將文靜痛打一頓,喝令監禁。文靜雙眼流淚,低頭無語,跟著數個獄卒,深枷重鎖,打入南牢,與秦王相見,抱頭大哭。麗泉有感詩云:
  文靜世民入禁中,蒼天何事困英雄。
  從來真主多磨難,自與凡人另不同。
  密將文靜打入南牢,遂與諸將商議,徇行近邑。忽流星報到,說開州校尉凱公殺了刺史傅鈔,奪其印綬,會合參軍徐雲,大起人馬數萬犯境。有寧陵刺史顧守雍,今結連凱公造反,據於開州。又說誘引洪州刺史何定獻了城門,二郡人馬與凱公為左右,攻打偃師、孟津諸郡,百姓死守,甚是緊急。李密聞報,大驚曰:「偃師乃吾咽喉之地,諸糧之所,如此實魏之大患也。
  孤當自率大兵討之。」即命程知節為先鋒,羅士信、王伯當為左右護衛,陸德明為參軍,徐世績、魏徵、秦瓊總權國事,密親領大軍十萬,殺奔開州進發。但見煙塵蔽日,刀劍森嚴。前哨報去,偃師不遠,只隔四十餘里。紮了營寨,凱公出迎,遇於小浙山前,佈陣於野。魏兵列成陣勢,引眾將出門旗之下。
  程知節也全副披掛,提槍立馬於密之側。凱公令二將出馬,一個是顧守雍,一個是何定,揚鞭大罵:「鞏邑鼠賊,各自為君,安敢侵犯吾之境界耶?」言罷,顧守雍拍馬手捻鋼叉而出。密大怒,回頭曰:「誰能斬此賊?」伯當應聲而出,兩騎相交,戰三十餘合,勝負未分。何定見守雍力怯,飛馬挺槍出陣,要來雙鬥。知節在密後望見,倚住手中槍,扯弓搭箭,正射中何定面門,應弦落馬。守雍見側邊何定墜地,措手不及,被伯當一刀削去半個天靈。羅仕信縱馬直來陣內捉凱公,公棄卻頭盔戰馬,雜在步軍內逃生。
  李密掩殺敗軍,直出濉水之上。凱公聚敗兵來見參軍徐雲,說密猛勢不可敵。雲請謀主王良商議,曰:「凱公兵敗,挫折銳氣,兵無戰心,只可深溝高壘,以避其鋒。潛地令人求救於唐,此圍可解,馮仲行曰:「伯英之言真拙計也。兵臨城下,將至壕邊,豈可束手而待死?某雖不才,願請一軍出戰。」徐雲許之,馮仲行引軍萬餘,離城列於倉山之下。
  李密將得勝之兵長驅大進,仲行出馬,密曰:「此人是徐雲後妻之兄也,誰與吾擒之?」羅士信挺鐵眷蛇矛出馬,與仲行兩馬相交。戰不到數合,仲行大敗,奔回本陣。密驅大軍,殺得屍橫遍野,敗兵跟隨仲行、凱公逃入開州。王良言仲行不聽良策,以此大敗,按軍法當斬,徐雲以其新娶之妹,不肯加刑。凱公緊守城池,堅閉不出。密使人四面攻打,相持月餘,城中糧盡,軍士皆有叛意。密知城內糧盡,乃令小卒在城樓上高叫:「凱公投降!今汝食盡人困,如不降,打破城池,滿門皆誅。」凱公見軍士俱有怨心,即時齎印綬、開城肉袒納降。
  李密教凱公仍為開州刺史,以具錢糧,安撫百姓,犒賞三軍。
  於是一郡老幼皆喜。畢竟還是如何?
  總評:秦王被密欲斬,倘不得魏徵之力止,幾不能免。南牢之囚,此天之所以困英雄也,豈與凡人同日語哉。凱公始起人馬以犯境,卒齎印綬以納降,非迫於密勢之猛,而能若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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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徐世績私放秦王



  李密乘勝移兵,徇行江北;兵未起行,乃先作詔文一道,遣小卒馳報金墉城內。魏徵共眾將迎接詔文,拆開讀之,文曰:隋室不幸,皇綱失紀,凱公叛逆,蔓延至今,皆思剿滅,未遂同盟。孤承上天之命,敢不竭力。親提一旅之師,血流川野,圍城數旬;肉袒投降,是以不勝大喜,特免其罪,使之仍守其地。今降詔文一道,示仰軍民人等:除人命強盜重情外,不赦南牢李世民、劉文靜二人,其餘大小之事已結證、未結證,已發覺、未發覺,咸赦除之。赦文到日,即速奉行。
  眾將讀詔文,徐世績曰:「主公才得小勝,就便自誇大,此人不久勢必敗矣。」秦瓊曰:「吾觀秦王世民乃是真主,前日躲在老君堂內寶桌之下,程知節持斧砍去,見有紅光罩體,金龍現爪,知節驚慌。吾見是好人,即以一鐧架隔,救其性命。
  不想眾將擒來,監在禁中,反受其苦。今遇大赦,又不得出,真可痛矣。」世績曰:「君實憐憫乎?」瓊曰:「雖有憐憫,無可奈何。」瓊曰:「有甚奇計救得此人?後去必是真主。」
  魏徵曰:「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吾等一時昏暗,屈沈於此,今主上為人暴悍,又自驕矜,立國不久,其勢必歸於唐。為今之計,莫若乘主上未回放秦王歸國,施此人情,久後吾等好去相見。」瓊曰:「言大有理。作何計較,放其歸國?
  若主上發怒,吾等皆是死罪。」征曰:「此事甚易,吾思得之矣。只就原詔文上,他寫『不赦」二字,將『不』字下添一畫改作『本放』二字,待他看來是自家親筆,教吾等放他,何罪之有?」三人大喜,商議已定,魏徵即將詔內「不」字上出一頭,下加一畫,改為「本」字。向南牢內取出秦王、文靜二人,見其精神滅損,半是人形。擁秦王高坐,三人納頭便拜:「臣等有失救護之罪,今魏公征討陝州,降其叛賊凱公,頒降詔文,輕重囚徒、大小罪犯俱各宥免,止不赦殿下二公之罪。今吾眾見魏公乃庸君也,為人暴悍驕種,勢必不久。殿下有濟世之才,安民之略,不忍二公受苦,特改詔內『不』字為『本』。魏公知覺,料必無疑。三人主意放汝回還若何?」秦王曰:「吾有甚德,敢勞諸公如此見愛?若得脫離坑阱,與公等共保富貴。但恐加害汝等,吾有何安?」世績曰:「吾已計定籌策,魏公回來,必不加害,自有脫罪之計。吾眾不久亦歸於殿下矣。」
  秦王曰:「誠如此言,諸公皆萬戶侯矣。」至是,三人隨即收拾兵仗軍器,令秦瓊帶領輕騎數人潛地而行,護送出境。秦王、文靜離了金墉,文靜曰:「吾二人乃籠內之鳥,網內之魚,此一行如魚歸大海,鳥上青霄,不受羅網之羈也。」雙馬飛走,奔入長安。
  卻說李密徇行河北,與建德手將王綜相戰於甘泉山下。李密左臂射中流矢,殺死張文讓,棄其輜重,大敗而回。世績、魏徵、秦瓊接於郭外,言道:「臣等報知有失,不敢遠離附近迎接。」密曰:「幾乎與汝等不相見也!」接入金墉,密點將校,皆有中間被傷者多。密令將息,坐於正殿,不覺淚下。眾將曰:「主人於虎窟龍潭之中,逃難之時,全無懼怯;今已到城,人馬俱足,整頓軍將,再去復仇,何故如此?」密曰:「孤失於計較矣。」世績曰:「請問其故?」密曰:「兵伐陝州之時,長孫如意曾教孤勿徇河北,宜先乘勝移兵西向,屯於倉山界口,多設旌旗,以為疑兵之計。李淵痛念其子囚禁於此,見我兵動,必割地求和,協以武關為界,永不相犯,刀不沾血,關東之地彈指而可得矣。孤不從,致有如此之失。今如意已死,土地既不可得,復以搆怨河北,是以悲耳。」世績曰:「小臣亦曾諫來,先要結好於唐,次後舉事河北。一時失利,皆因主上輕敵之故。然勝敗兵家常事,王綜亦癬疥之疾,不足為念。世民今已歸國,唐魏和好,無侵犯之患,有泰山之安。今我兵新敗,挫動銳氣,王琮以為怯敵,乘其不備,再整兵甲,驟然出而征之,則王綜之首可致於麾下矣。」
  密聞其語,即愕然曰:「世民何歸國乎?」世績曰:「大王詔上御筆,本放世民、文靜,臣與秦瓊三人已放歸矣。」密頓足怒曰:「是何言乎?孤豈老悖哉?分明『不放』二字,何故如此?」世績隨即呈上原詔,密對日中反覆觀看,墨跡濃淡,新舊不同,忿然大罵曰:「監子誤孤大事矣!分明此『不』字,特加一畫改成『本』字,汝等必受賄賂,賣弄紀綱,卻與世民、文靜同謀,私放歸國,合得死罪。昔日漢高祖斬丁公以封雍齒,所以正軍法也。王法乃國之典刑,豈容人情哉!不能免死,推出斬之,以正軍法!」三人性命如何?
  總評:頒詔文以馳報金墉,密殆自誇其小勝者也。世績痛秦王之蒙難,而與征等改「不」為「本」,私放歸國,誠惜其有濟世之才,安民之略耳。無奈賣弄紀綱,不能逃密之觀看,則軍法不容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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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王世充借糧背德



  此時武德二年春二月,徐世績、魏徵、秦瓊三人私放秦王、文靜歸國。李密大怒,欲斬三人。祖君彥急告曰:「世績、魏徵、秦瓊犯法,雖當死罪,然大王立國皆賴三人輔翊之功,權監禁中,以功贖之。」眾皆再三哀告,方才放免,監在南牢。
  卻說王世充因武德元年四月唐兵犯境,百姓荒於稼穡,至是糧儲不敷,軍士缺食。世充遣周武、陳文奉使李密,借糧二十萬斛,權濟其急,候冬成熟,倍還利息。二人逕投金墉,來告李密。密大喜,許之曰:「王世充,孤一體之弟也,雖與相持,君子不念舊惡,兼是唇齒之境,互相救援。今值歲荒民困,儲糧不足,孤則有餘,安得不以濟之。」遂引王伯當帶引軍士發鞏洛二倉之粟,照數支給二十萬斛,納送洛陽。
  伯當領命行至倉所,比及軍士啟鑰之次,只見倉內耗鼠蜂湧而出,其鼠背生兩翼,遍體魚鱗,赤毛突眼,尖牙快食,咆哮走壁而飛。三三兩兩,約有五七百數,滾滾倉中,擲梭而走。
  伯當一見大驚,隨令軍士各持木棒,向前亂打。其鼠合群飛起,集於屋椽之上,自相呼喚。軍人曰:「此怪物也!然逐鼠者必貓也,豈我等以木而能打乎?」伯當以實還告於密,密驚曰:「何有此異事也?」遂遣何良、周侃二將,帶軍士迳向金墉城內,排門遍戶,索取狸貓數百,各令送納倉所。軍士去不多時,皆取將貓來,放入倉內。只見其鼠與貓打將團來,猶如一母共產。俄而飛塵撲面,倉內米皮旋風而起。眾軍士視之倉內之粟,十去八九,雖在餘粟,雜以鼠糞而已。麗泉詩云:
  貓鼠同群事可疑,伯當枉自用心機。
  皆因李密時衰蹇,千載令人倍慘悲。
  軍士怪疑不定,慌來告報李密。密曰:「此事如之奈何?」周武、陳文告曰:「大王欲取信於民,不可失約,許人一物,千金不改,亦須多少應付,權救一時之急。」密令開過倉號,看是有無。人報宇字號倉其粟雖少,卻無耗鼠之患。密使開之,果如所言。當日只搬十萬斛交付陳文二人,押送而去。
  卻說王世充自與秦王戰敗之後,訓練士卒,每欲舉事。正值年荒食歉,難以措手,忽報周武、陳文借糧歸國,具告其事,世充鼓掌大喜曰:「吾事濟矣,李密勢不久也。」左右問故,世充曰:「貓鼠同群,陰陽反覆,此不祥之兆也。國家將興,必有幀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今妖孽已見,李密亡在目下,此時不取,更待何時。今糧十萬斛,軍士供饋亦足,親帥一旅之師,乘其不備,掩而襲之,如拾芥矣。」於是即命周武為先鋒,郝明、艾先為左右護衛,桓素使為後應,祖武等監國。世充之子玄恕為領兵元帥,率領精兵五萬,殺奔鞏邑而來。
  哨馬報入金墉,李密遂與眾謀士商議,祖君彥奏曰:「徐世績、魏徵、秦瓊三人私放世民,監禁獄中,深自羞愧,未有效忠竭力之地,願大王赦免三人之罪。臣觀叔寶勇超三軍,力敵萬夫,乞保此人為先鋒,再令程知節統率大軍,必要生擒世充。」李密大喜,便赦出秦瓊三人,召至階下。密曰:「祖君彥告孤免汝等之罪,仍復舊職,待後建功贖罪。今王世充借糧背德,引兵入界,汝等竭力出軍迎敵。」即賜秦瓊金甲錦袍,加為虎威將軍、前部大先鋒。密與程知節領大軍十萬離了金墉,商議進兵。探馬回報:世充使子王玄恕為元帥,盡起大軍前來拒敵。密將王伯當日:「玄恕乃膏梁子弟,怯而無謀,可與伯當精兵五千,直取路出洛口,過羅漢嶺而東,當真君觀而投北,不過二日可到洛陽。玄恕忽聞伯當驟至,必棄寨而走,洛口之谷足可以為食也。眾等卻從北邙山大驅軍馬而來,則洛陽一舉而可定也。」密曰:「此非萬全之計也,汝以為洛陽無人物而欺之。倘有人進言從山僻以軍截之,非但令五千人受苦,亦大傷銳氣也,決不可用。但從平坦大道依法而進,無有不勝。」
  遂不用伯當之計,差人令秦瓊進兵。
  卻說玄恕在洛陽聚諸將,時有先鋒周武,使開山大斧。武有二子,皆精通武藝,弓馬過人。長曰文英,次曰文禮,引本部軍馬一萬,辭了玄恕,取路夾迎。前至北邙山相遇,兩勢下各自佈陣。世充之兵擺開,門旗下週武出馬,二子列於兩邊。
  厲聲大罵:「忘恩失義之賊,敢侵吾境!」秦瓊手提雙鐧,大怒而出,單搦周武交鋒。長子文英與叔寶交鋒,戰不三合,叔寶刺死文英於馬下。次子文禮大怒,一騎馬、一支戟來,與瓊交戰。瓊乃抖擻精神,施逞平日虎威,戰上二十餘合,拖鐧便走。文禮兜住馬,倚了戟,取箭射之,被瓊用鐧速撥下,連射三箭,皆不中。綽了鐧,奮力趕來。比及趕到,被叔寶一箭,射中面門,應弦墜馬而死。周武見二子皆喪於叔寶之手,心膽俱裂,急走入陣躲避。世充兵素聞叔寶之名,又見如此英雄,誰敢交鋒,馬到處喝聲「陣開!」皆紛紛亂走,曳曳倒退。叔寶匹馬單槍,趕入世充陣內,如入無人之境。知節見叔寶大勝,率魏兵一掩,世充之兵大敗而去。叔寶收軍回寨。畢竟還是如何?
  總評:倉內貓鼠同群,雖為李密不祥之兆,亦未為世充之幸也。
  既借其糧,即欲掩而襲之,非背德而何?卻得祖君彥奏免三人之罪,而保叔寶為先鋒,令知節統領大兵而進,是以周武二子〔俱皆〕墜馬而斃耳。世充之兵有不敗者,未之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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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秦叔寶洛陽大戰



  卻說周武引敗兵來見玄恕,哭訴其事。玄恕怒,乃自引大軍來與叔寶對敵。探馬來報:玄恕軍到了。叔寶便上馬,引千餘軍就北邙山前擺開。當日玄恕全副金甲金盔,坐下騎雪白馬,手中使大桿刀出陣。看了叔寶持鐧躍馬在陣前往來搦戰,恕便欲自戰。馬後周武曰:「殺吾二子之大仇安得不報,更待何時?」周武縱坐下馬,輪手中開山大斧,直取叔寶。叔寶挺鐧來迎。
  戰不三合,叔寶打死周武於馬下,便拍馬挺鐧來打玄恕,慌閃入陣中。知節驅兵掩殺,世充之兵又折一陣,退十餘里下寨。
  玄恕連夜聚眾將商議曰:「我自來聞叔寶之名,不曾見面,果然英雄無敵,似此若何?」桓素進曰:「愚料叔寶有勇無謀之輩,不足懼也。來日公子再領兵出,可先伏兩軍於左右,公子臨陣先退,把叔寶賺到伏兵之處,公子卻登山,指麾四面軍馬,只有叔寶到處,重重圍之,可擒矣。」
  玄恕從其言,便差郝明、艾先分左右各引三千軍埋伏去訖,玄恕再整金鼓旗幡而進。叔寶、知節引軍而出。知節在陣上對叔寶曰:「昨日敵兵大敗而去,今日又來,必有詐謀,將軍宜提防之。」叔寶曰:「量乳臭小兒有何謀,吾今日必當擒之。」見世充軍門旗影裡,玄恕引諸將出陣搦戰,叔寶挺鐧躍馬而出。世充軍中桓素出迎,二將交馬,戰不三合,遂便走入陣。
  只見世充軍八陣裨將一齊來迎,卻容玄恕先走。叔寶挺鐧殺退八將,乘勝追趕,知節隨後驅兵掩殺。叔寶深入重地,知節急收軍時,兩下伏兵已出,左有郝明,右有艾先,知節兵少,急救不及,叔寶被世充之兵圍在垓心,東衝西撞,軍馬越厚。叔寶手下只有千百人,衝殺到山坡直上,見玄恕卻坐在山上,手持麈尾,指引三軍。如叔寶投東,則望東指,傍邊撥發官則望東指之,軍馬皆望東圍。因此叔寶引軍殺上山來,半山中擂木炮石打將下來,不能上去,因此難退。山上弩箭如雨,魏兵傷折數多。叔寶從辰直殺到酉時,不能得脫,漸漸魏兵折其大半。
  叔寶教且在垓心少歇,至半夜月明,可以殺出。卻才下馬少歇,月華方上,四下裡世充兵殺到,但聽得叫:「叔寶早降!」軍雖不敢近前,怎禁矢石如雨,叔寶急上馬迎敵之時,見四面火鼓駢集,漸漸逼近,八方交射,人馬皆不能出。叔寶仰天歎曰:「吾今死於此地矣!」
  忽聽得東北角上喊聲大振,世充之兵紛紛亂竄。叔寶看時,一彪軍殺入,為首一員大將,紫袍鐵甲,持點鋼槍,乃王伯當也。與叔寶相見,說魏公恐將軍有失,特差某引五千精兵前來接應;聽知將軍受困,故已殺透重圍。陣中正遇世充將郝明攔路,已刺殺了。叔寶便與伯當殺出西北角上來,見世充兵大亂,又一彪軍從外殺入,當先一員上將,騎銀鬃馬,使開山大斧,乃程知節,來見叔寶曰:「某恐將軍有失,親引五千精兵前來接應,卻才陣上逢著艾先,被吾一斧砍之,斬首在此。」叔寶曰:「汝二人已建奇功,何不趁今日捉住玄恕,大事便定矣。」伯當聞言,便領軍去了。知節日:「將軍慢來,我乾功去。」知節引兵去捉玄恕去了。叔寶尋思:他兩個今日乾了大功,我是大將,反不如這二人耶?我當捨命報答魏公之恩,乾此大功,捉玄恕去。於是領軍便行。當日三路軍來,殺得世充兵大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兩下各自收兵,日色已晡。
  是夜,世充宿於營內,輾轉不寐。正值月白風清,夜半三更之次,忽見一人,黃眉白髮,身體雄偉,綸巾羽扇,鶴氅蒲鞋,徐徐自外而入,謂世充曰:「吾乃周公也,上帝以吾有負扆之功,使居此地,百姓立廟,四時享受其祭。今被李密所據,拆毀廟宇,蓋造宮室,令吾無所居止,未得報仇,皆因密有數年貴星顯耀,是以受其凌辱。今密貴星已滅,其勢已敗,汝等來日再戰,吾領陰兵助殺一陣,李密雖有百萬之師,無所施矣。」言畢,那人化清風而不見。霎然驚覺,乃是南柯一夢。世充欠身而起,三唱雞聲,東方漸白,忙喚左右而謂之曰:「吾夜夢見周公,言說李密據其廟所,今日出戰,他引陰兵助殺,未知是否?」桓素曰:「夢寐之言,未足深信。今糧食不敷,三軍累敗,難以成功。不如班師洛陽,待秋高馬肥,訓練士卒,養成銳氣,再整兵甲,一戰可得金墉矣。」於是世充思忖計定,喚諸將皆拔寨退去遠。軍士報李密,密曰:「世充必然有謀,且未可輕動。」徐世績曰:「必然是糧盡,畏勢退去。」密曰:「未必便走,恐以此誘之。」使人遠遠哨探,回報離三十里下寨,密曰:「孤料其必不走也,且好生安排寨柵,不可輕進。」又歇下一日,絕影不見世充兵到。又使人探之,說世充之兵又拔寨去。李密自扮作哨探軍馬,雜在軍中,親自來看,果見世充之兵又退三十里。密曰:「此世充之計也。」叔寶曰:「世充兵漸漸退去,主上懷疑而不進,是見怯也。願決一死戰。」密曰:「汝諸將既要去追,孤分作兩隊,汝自先去敵之,孤防後有伏兵,卻於後應之,此為首尾相救之計。來日先退兵於半道,次日交鋒,此可不乏兵之力。」叔寶、伯當引副將十員、精兵三萬,來日先行到半道而宿下,李密引祖君彥後追。
  原來世充暗暗使哨探,魏兵到半路,飛報入世充寨中來。
  世充當夜盡喚將士入中軍問曰:「今魏兵此來,必奮力劫之,情願死戰者,以一當十。吾以伏兵斷其後,非驍勇之將,不可當此。今李密定分兩隊,防吾伏兵之故,若李密過其兵,正當在中,要戰兩頭,非大將不可當之。」世充言罷,以目觀桓素,桓素低頭不語,忽徐成出曰:「某願往。」世充曰:「如有失如何?」成曰:「殺身報國,有何追悔!某若有失,情〔願〕獻首。」世充又曰:「徐成乃皇泰之忠臣也,肯捨身報國,親冒白刃,為此忠臣;雖然如此,魏兵前後兩段,吾伏兵在其中,徐成只可敵得一頭,安能分身乎?須得一人輔助,方可行事。可惜吾軍中無一人敢舍死當先者,教吾計不能成矣!」言未畢,林土浩出曰:「某願往。」世充曰:「叔寶乃魏之名將,有萬夫不當之勇,恐汝非其對也。」士浩曰:「如失主上大事,願該軍令。」世充曰:「既汝敢去,吾有號令:汝二人各引一萬軍,只就此山谷中左右埋伏,如魏兵到,由他趕殺將來,軍馬追盡,卻出兵截斷其後。若望見背後再有軍來,汝可分軍兩頭:士浩引一半軍去當後隊,徐成引一半軍去當前面。回軍須要鏖戰,吾自別有計策。」二將領命,各挑揀一萬精兵去了。世充又喚其子玄恕、宇文德,吩咐一個錦袋,與二人收了,曰:「你二人同領精兵一萬,偃旗息鼓,伏於前山之上。如見魏兵圍定徐成、林士浩,十分危急,你二人不可救之,只開錦袋看之,自有解圍之計。」玄恕、宇文德領計去了,又喚〔趙讓〕、張龍〔等〕四將吩咐:「來日魏兵到,銳氣正勝,不可迎敵,退後自走,只看趙讓引軍馬來到,掠陣之時,汝自便回頭趕殺,吾自有兵接應。」四將皆受計,領兵去了。世充交桓素去臨川汝水防護,以防魏兵透漏。世充先把弱兵遠遠先退,只留壯健人馬,等待魏兵。
  次日,叔寶、伯當等軍馬如風雨驟到,世充之兵且戰且走。
  魏兵約趕到五十里之地,那軍盡皆喘息不定。世充在高阜處望見,把紅旗一招,趙讓軍馬來到,世充之將一齊回頭。魏兵死戰不退,徐成、林士浩截出,殺斷魏歸路。叔寶大喝眾將曰:「到這裡不即死戰,等待何時!」魏兵奮力衝突,背後李密引兵殺到,卻把徐成、林士浩圍在當中。士浩大呼曰:「主上既已算定,必有良謀,我自當決一死戰。」士浩分一半人馬來戰李密,徐成引一半人馬接住叔寶交戰,兩下殺聲振天。玄恕、宇文德伏在山上,暗視見魏兵勢大,世充兵抵擋不住,漸至危急,玄恕曰:「可觀計矣。」於是開錦袋觀之,二人駭其計如何?
  總評:叔寶英風夙著,其誰與敵者?桓素顧以為有勇無謀之輩而少之,庸知世充八陣稗將悉被寶殺退無遺乎?兩兵之伏,固欲截其後也,而魏將如伯當、知節並來接應,吾恐雖有班師之計,無所施矣。徐、林二人願往,而垓心之圍,勢亦恐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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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魏徵四馬自投唐



  玄恕、宇文德同觀錦囊之計曰:「若李密兵來,圍住徐成、林士浩,我二人便分為兩隊,逕襲李密之營。李密知之,恐金墉有失,必然回兵。汝自乘勢擊之,雖不得營,可全勝矣。」
  玄恕、字文德即時分為兩隊,殺奔李密營中而去。
  原來李密亦恐中計,於路使人不絕傳報消息。李密正催戰之時,忽流星馬報:世充之兵,兩路去襲大寨。密大驚曰:「吾料世充有計,汝等皆不信之,誤了大事!」即時便撥軍回,惶惶心亂。黃昏左側,林士浩從後掩殺將來,世充之兵突出。
  只見半空中霹靂之聲,一彪人馬,旌旗盡打青黑二色,踴躍而來,奔向世充之兵前去,殺得屍橫遍野,七僕八倒。魏兵大敗,叔寶、伯當望見勢危,亦奔山僻小路面走。陰兵亦不見那裡去了。於是軍兵大勝,世充交趙讓接應諸路軍回。李密大折一陣,歸寨責罵諸將曰:「汝等憑血氣武勇,強欲出戰,致有此敗。」收聚人馬,走入金墉,閉了城門不出。世充令諸路軍馬隨後趕至城下。
  卻說李密坐於殿上,忽聞空中聲如裂竹,密驚視之,見甲士飛騰,持弓帶箭,執斧輪刀,隱隱似有殺伐之聲。密急掣倚天寶劍,望空擊之。忽然一聲響亮,將殿宇震蹋西南一角。密急轉入後殿,但聞殿外喊聲不絕,遂自奔入後宮。行不數步,又見陰鬼持刀立於面前,李密掣從人所佩劍殺之,一人首刃而倒,眾視之,乃一嬪妃,劍人於腦也,竅內進流鮮血而死。是夜宿於宮內,令武士各執長戈大斧繞宮而立。密與宮人俱見陰鬼披髮而來,密於宮內喝退。過晚如狂若醉,次早急出坐殿,回頭陰鬼又在後面相隨。自是或坐、或食,輒見陰鬼在側。密自覺失驚。
  世充圍攻日迫,喊聲大震,眾將咸集議論退敵之策。諸將欲出,輒見陰鬼無數,不能措手,軍心惶惶。李密與王伯當言曰:「今外有世充之兵,內有陰鬼,日夜相纏,不能施展。吾居於中,又無救援,如之奈何?」伯當日:「大王心持忠正,自無妖祟。」密曰:「吾平生誓除妖妄,以清天下,未嘗見有甚陰鬼邪祟,何今日如此之多?豈非天意欲亡我乎?」言訖,拔劍即欲自刎。伯當急趨前,奪劍告曰:「大王何自尋死邪?天時尚有盛衰,人事豈無否泰?不可造次,尚容商議。」密曰:「軍不能戰,何能自存?」伯當日:「想今兵臨城下,我兵又不能戰,此城必陷,不如棄城而走,別圖良策。」密曰:「吾正欲如此,但不知何處可投?」伯當日:「諸國新立,志多狐疑,未可歸附,惟唐李淵功烈震於當時,氣節蓋於天下。又兼兵強將猛,威勢大振,雖大國諸侯,亦肘膝而見,他日若一統天下者必唐也。大王歸唐,不失封王之位。」密曰:「吾昔已囚世民,結下不世之仇,豈能容我?若到彼處,縱使李淵見納,世民必不允矣,其時將安所適?正猶羝羊觸藩,進退兩難,豈不為恥。」伯當日:「大王所言錯矣。古人以德報怨,君子不念舊惡,況是同宗昆弟之情?仁慈之主,於人何所不容?王請勿疑焉。」密曰:「別有甚計,可再思之。」房彥藻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為人臣子,不能扶立其君,屈事異主,有污名節,誓不為也。寧歸事於畝,樂守吾道,豈不為美。」
  世充遣人攻城愈急,彥藻即引裴仁基、邴元真、呂文徹四人扮作商賈,偷出北門,先自去了。人報房彥藻黑夜引著數人不知去向,事已迫矣,早為定計。密曰:「股肱已離,安能復振?」伯當與祖君彥二人力贊投唐,密遂收拾金銀寶貝,綵帛段疋,裝載馬上,共魏徵、伯當、王圭、徐世績三萬餘人殺向北門而出。正值世充手將蔣泰擋住去路,拍馬舞刀,逕取李密。
  兩人戰數合,密敗,直奔西路而走,魏徵便和眾將隨後一齊衝將過去。蔣泰亦不趕去。守城軍校見李密去了,大開城門。世充兵入金墉,百姓香花燈燭迎門而接。世充到公廳升殿,諸官皆拜降於階下,惟單雄信閉戶不出。諸將校欲殺之,世充慌傳令曰:「如有害此人者,夷三族!」因此收集密之甲士,皆欽伏焉。世充親自登門去請,此人感世充之恩乃出。次日,設一大宴,犒勞三軍。世充據於金墉,其服降將校,及舊日一班見洛陽之眾,盡皆重用。
  卻說李密人馬逕投長安來,一日行三百里,數日到關中。
  軍馬屯於少陵原,密使祖君彥先入長安,傳報魏使來見陛下。
  帝曰:「急宣進來!」君彥進至闕下,拜舞禮畢,帝曰:「卿有何見諭?」君彥曰:「臣主李密為王世充攻伐,身經百戰,累見陰兵助陣,將士離心,金墉城被世充所奪,不能自立。今領人馬三萬,願歸陛下,共成帝業。遣臣上見,如赤子之望父母也,唯聖鑒察之。」帝大怒,叱曰:「李密,朕之仇人也。正欲碎首以為溺器,不能雪恨,豈納其降,使歸於朕之左右耶?」裴寂進曰:「陛下所為者小,所失者大也。且大丈夫為國忘家,用賢略仇。彼密之所為,乃欲自為其君耳,此人君之義而智者,必取用也。陛下何拘滯於心,而示人以不廣耶?」
  文靜附耳曰:「且令君彥暫出,臣有一言以告陛下。」帝呼君彥曰:「汝且暫出朝外,容朕思之。」君彥逐出。文靜進言曰:「陛下威勢甚大,累伐世充不得洛陽者,以有李密為藩籬之故也。今李密為世充所敗,奪去城池,進無所往,退無所歸,兩難之際,不得已而仰附於陛下,誠使陛下不念舊仇,撫之以恩,結之以義,聊屬其心,而附納之,彼必感恩圖報,雖蹈湯赴火而卒為陛下用也。且世充之所恃者,密也,唇齒之境也,苟密去,是唇亡而齒亦隨寒矣。乘其寒而鼓兵以進,破世充如建瓴之易耳。今苟拒而不納,使密復據兵以投他國,結連為援,以圖大事。且隋未亡而又增一隋矣。古人有言:『天與不取,反受其殃。』陛下宜舍其私仇,速賜剛斷,忘小忿而成大謀,天下之豪傑也。」
  帝聞文靜言,遂悟,曰:「納言之言誠是也。」即宣君彥上殿曰:「朕熟思卿之言,始恨李密有囚秦王之仇,本不容降;但以國家用人,不惜舊恨。秦王之仇,一人之私也,國家用人,天下之公也,豈可區區以報仇為念,而忘用人之大公乎?如密果有實心向朕,姑免舊忿,准彼來降,可速帶領本部人馬赴長安來見。如能建功,他日承平之後,富貴當與共之。」君彥領命,拜辭回復李密。密曰:「據子之言,即當領人馬投降,但恐文靜多謀,亦懷舊怨,誘我入國,因而致害,反中其計矣。
  子可再往,以探虛實。」君彥仍來見帝,曰:「李密即欲來降,但恐陛下與納言猶念舊仇,反自投落陷井,故自致疑。」帝曰:「朕欲取信於天下,安肯食言?大丈夫一言重如泰山,欲殺李密,豈無別計;苟誘而殺之,使人有欲來降者,皆以李密為借口矣,不亦自塞賢路邪?」帝當殿上,遂折箭為誓,付與君彥。
  君彥將折箭來見密,備說帝如此義氣。
  密大喜,約會諸將,同領二萬人馬,搖旗進入長安見帝,曰:「臣因昔日一時之忿,有犯殿下,罪當萬死。今蒙寬宥,恩同天地,敢不竭力盡心,以圖建立微功,報陛下不殺之恩。
  幸惟收錄,以任驅使。」隨引魏徵、王圭、伯當數臣來見,具報姓名,各各拜舞。帝大喜,遂拜密為光祿卿,封為邢國公,相敬甚厚。帝撥一府,號為邢府,殿宇宮闕,一如王侯居室,極其華麗,與密居焉。其臣僚人等,仍復舊職,俱令相隨邢府調用。時帝有表妹獨孤公主,年二十八歲,果有天姿國色,行藏中禮,四德備全。少適董文瑞,因文瑞棄世,寡居數載,守節不嫁。自言三事兼全,我方嫁之:第一要名重當世,人材出眾;第二要與兄李淵同姓;第三要文武雙全。帝見密相稱,乃令裴寂為媒,嫁事李密。復以美女一人賜之。麗泉詩云:
  魏公聲價重千金,豈料投唐若羽輕。
  高祖枉將虛禮待,秦王報怨不容情。
  總評:外有世充攻圍,內有陰鬼牽纏,金墉決不可保,不如投唐以圖建立,此伯當所以進說於密也。且世充之所恃者密耳,密去則唇亡而齒亦寒矣。帝不惟納其降,而又妻以獨孤公主,豈魏公之聲價有以動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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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殷開山獨戰四將



  李密自到長安,帝待之甚厚,或三日、五日設一大宴,則命眾謀臣、武士侍立於側,以親情待李密,筵上分座。比及送回,已撥綾錦百匹、金銀器皿俱全。帝雖敬禮如此,而李密之心終不自安。原來李密投唐之時,因秦王往隴西征薛仁杲,不在朝內,故受其降;若使秦王在內,豈肯容之、而復以獨孤公主嫁李密乎?
  卻說薛仁杲乃薛舉之子,隋大業十三年,薛舉收集人馬數萬餘人,據於隴西,自稱西秦霸王,改元興元。後至武德元年八月,眼瘤突睛而死。仁杲年十六歲,文武兼備,性剛好殺,遂即父位,以領其眾。先為太子之時,與諸將不和,互相妒忌。
  及即位,眾心自相猜懼,由是國勢浸弱,帝乃命秦王舉兵討之。
  秦王領命,次日,調遣人馬,遂以房玄齡、杜如晦為左右軍師,使馬三保為先鋒,劉弘基、殷開山為護衛,大發精兵十五萬,殺奔西秦而去。
  哨馬報於仁杲,仁杲大驚,遂問於群臣曰:「李淵無故遣子世民興兵犯境,誰敢引兵拒之?」陳斯鉞曰:「若唐攻打之時,切不可輕出,弓箭炮石不許亂發。唐兵千里而來,難以久住,待糧盡退去,用兵擊之,一鼓而可擒矣。」仁杲曰:「吾有十萬之師,兵精糧足,可以拒敵,豈待兵臨城下,坐以待死。」遂不聽斯鉞之言,令羅宗睺為元帥,韓簡為先鋒,梁師成副之,鄧貴、許華為左右隊,鄭慶、李如圭為保駕,率精兵十萬出城。仁杲所騎之馬高有丈餘,名曰小駟。出師之次,其馬悲嘶不止。鄭慶進曰:「古者,王侯出征,必乘本國所產之馬,蓋其馬生本土,知其人心,安其教訓,服指道路,所以戰無不克。今臨大敵,而乘異產之馬,恐不利也。」仁杲叱曰:「此馬,吾之所愛,不必多言。」遂望唐而進。遇於高墌,相去六十里下寨。次日,使韓簡挑戰,唐使馬三保出迎。二人戰上三十餘合,不分勝負,引兵各回本寨。仁杲問韓簡曰:「唐兵之勢何如?」韓簡曰:「唐兵鋒銳難當,其鬥志勇於我兵十倍。」仁杲叱曰:「焉有是事?我當觀戰。」次日,兩軍對陣,闐然一鼓,仁杲搶出,身披紅袍金鎧,頭戴嵌寶盔,手持長槍,身跨小駟,遙謂秦王曰:「軍旅之間,不能施禮。」秦王亦披金鎧,戴珠盔,在馬上欠身答曰:「誰怪汝來?知吾天兵壓境,速宜遠迎投降,尚敢引兵而拒敵乎?」仁果罵曰:「匹夫逆賊,何敢無狀!彼此皆是隋臣,汝為唐主,吾為西秦,興兵犯界,是何名也?吾國雖小,亦有雄兵數十萬,豈懼汝哉!」言罷大怒,拍馬持槍,直取秦王。鬥不十合,仁杲馬不慣戰,敗兵南走。秦王迫至大周山下,仁杲之兵四集,左鄧貴,右許華,前韓簡,後鄭慶,交戰秦王。秦王困於山下。
  忽山後喊聲大振,一隊人馬殺到。當先一員大將,連聲大叫:「勿傷吾主!」眾視之,乃唐將殷開山也。開山手持大斧,舞動如飛。鄧貴見開山來得驍勇,四將持四般軍器,棄了秦王,來戰開山。開山不戀戰,殺入重圍,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前後遮攔,救引秦王殺出。四將齊追,開山且戰且走。走不五里,梁師成、馮右引兵攔住歸路。開山雖身被重傷,奮發精神,獨戰六將。六將雖困住秦王,見開山驍勇,不敢近前。自午至酉,仁杲兵漸漸圍至數重,開山告秦王曰:「秦兵大至,不可久停。」乃脫重鎧以蓋秦王,挺斧來戰六將。六將一齊迎敵,又殺三十餘合,梁師成挽弓望秦王端發一箭。原來秦王眼看得切當,低頭手接來箭,回射師成,倒翻落馬。鄧貴輪刀便砍,開山大喝一聲,先斬鄧貴於馬下。又與秦王走上二里之地,四將奮力來追。
  正在危急,忽聽得大周山北喊聲大震,一彪人馬奔來,開山認得是唐旗號劉弘基也,遂令保秦王前走,自乃勒馬擋住秦兵,揚威大喝曰:「誰敢當先者斬為兩段!」秦兵自相回顧,逡巡不敢近。馬三保亦厲聲喝曰:「有膽力者來戰當先,何故遷延不進?」秦兵驚懼,披麾逃回,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
  開山追殺一陣,奪得盔甲馬匹而還。麗泉觀此,有詩贊云:
  仁杲交鋒高墌地,開山臨敵獨盤桓。
  一枝斧動兵心落,百石弓開將膽寒。
  出入大周龍滾滾,折衝秦陣虎嚎嚎。
  秦王不有英雄將,爭脫重圍奏凱還。
  開山既保秦王歸寨,史岳、王常皆因敗兵來會。秦王顧諸將曰:「此陣若無開山,險陷性命於數人之手矣!」開山解下衣甲,身上矢石之傷浸透重鎧。秦王看見,嗟歎不已,命排筵重賞開山。房玄齡曰:「秦兵得勝,明日必令挑戰。」秦王曰:「何以破之?」玄齡曰:「兵臨彼境,深入重地,難以久持,只宜設計以破之。」乃令劉弘基引一枝軍伏於高墌西北污泥澗畔,聽舉火為號,出擒秦兵。又令白顯道領一枝兵伏於大周山下,以截秦之救兵。又令史岳、王常各引兵五千從秦兵寨後抄出,奪其糧草、器械。又令馬三保率鐵騎五千,保秦王親自挑戰。調遣已訖,諸將各領計而行。房玄齡、杜如晦與李靖山頂舉火,號令諸將。
  次日,秦兵果來挑戰。秦王披掛,與馬三保等出陣。仁杲聞秦王又出,欺其怯弱,便出陣前,更不打話,輪刀直取秦王。
  秦王迎敵,殺不數合,秦王敗走,仁杲拍馬後追。秦王且戰且走,玄齡在山上見仁呆追入污泥澗,遂放起火炮來。唐兵四起,劉弘基引兵先迎秦王渡澗,韓簡、羅宗睺後面迫至,馬瘦力劣,跳不過澗,連人帶馬,一齊陷於污泥。泥深數丈,掙躍不起,弘基厲聲一呼,鉤鐮手兩下齊出,將韓簡、羅宗睺搭倒獲之。
  仁杲在後,見前二馬陷泥,亦不來趕,勒馬而回。鄭慶、許華聽知二人被擒,正欲殺來,被殷開山擋住來路,斬鄭慶於馬下。
  許華抵死欲進,忽小卒馬後報曰:「唐兵抄入大寨,焚吾糧草,將衣甲器械盡奪而去。」華聽言大驚,遂抽兵救寨。
  此時開山追於後,史岳、王常攔於前,三將夾攻,斬其副將孫伯。華力戰而出,唐兵左右衝突於高墌山下,秦人首尾不能相救,士卒大潰,斬首數千級。仁杲與諸將走入城,堅閉城門。秦王親率二千輕騎追之,諭諸將曰:「破竹之勢,不可失也。」遂進至城下,圍裹數重,如鐵桶相似,水泄不通,喊聲大振。仁杲自登城觀看,唐兵八面,分佈整齊,軍馬雄偉。比及夜半,守城軍士自相謂曰:「今唐兵鋒勢甚銳,難與為敵。仁杲豈秦王之對手?死在旦夕,不如歸附秦王,免受刀劍之苦。」至是互相拋戈棄甲,爭自投下。
  仁杲見軍士離心,各無鬥志,計窮策盡,遂大開城門,負袒投降。城內百姓,香花燈燭,迎秦王入城。安撫軍民,籍其戶口、糧米之數,金銀、彩絹、珠玉封號在庫,止帶仁杲並羅宗睺數人赴長安面君,其餘將土俱各仍居原所。令李靖權守其城,以候聖旨定奪。是日秦王設宴,犒勞三軍,拔寨而起,奏凱還朝。麗泉詩云:
  縱橫戰馬滾紅塵,仁杲無謀糞土臣。
  不是世民謀略遠,焉能一鼓滅西秦。
  秦王子了西秦,早有小校飛馳長安報捷。帝大喜,謂裴寂曰:「卿昔教朕受降李密,今日世民得志,必不利於密矣。」
  寂請問故,帝曰:「世民與密本勢不兩立,每欲報密之仇,而不可得。今奏凱還朝,其氣昂昂,見聯納密之降,又妻以公主,其心愈忿,必不肯容。卿有何策?與朕謀之。」寂曰:「此事甚易,只叫李密遠接秦王百里之外,曲盡臣禮,豈有人以禮來迎、而遽殺之乎?秦王雖怒,見之意必稍解。待其入朝,陛下美言諭之,必無害矣。」帝曰:「卿言當理,亦良策也。」急令宣入,帝謂李密曰:「卿自來此,與世民未嘗覿面,朕恐世民懷念舊恨,不利於卿。卿可遠接,曲盡人臣之禮,勿使有失。」密曰:「臣自投拜,期在犬馬之報,此事全托陛下天威。」
  帝曰:「無妨,卿可速行。」密辭唯唯而退。畢竟還是如何?  
  總批:仁杲兵敗南走,秦王乘勝而追,豈意其四集之兵交戰,及被困於大周山下乎。猶幸有開山驍勇,獨與六將相持,卒保秦王之出重圍,一鼓而滅西秦,固其謀略然哉。吾不知秦王奏凱之日,尚與密懷舊恨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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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秦王十計羞李密



  當日,李密即領原跟隨將士二十餘人離了長安,望北而行,直至豳州。哨馬報說秦王人馬至近,李密慌問祖君彥曰:「秦王有問教,吾如何對答?」君彥曰:「不問則已,若有問時,只推聖上教臣遠接。秦王雖懷舊意,亦不敢加害於大王矣。」
  密曰:「此言甚善。」
  二人正在商議,忽見一彪人馬奔來,密慌與眾將近前迎之。
  但見:金鼓喧天,炮聲振地,錦衣隊隊,花帽簇簇。左右總管十八,兩邊劍戟排勻。前面數行高聲喝導,正中坐下世子還朝。
  密與眾將分班而立,令樂官壩篪迭奏,鼓瑟承迎。馬上之將大呼曰:「吾非秦王,乃是長孫無忌、劉弘基也。秦王尚在後面未來,汝是甚人?可立待之。」李密聞言,心中氣恨懊惱:秦王待我何薄!以此二人裝作王子,與我來接,特地如此羞我。
  欲待不接,又恐主上見怪;若接則羞臉難藏。
  與眾將正在懊惱,又見一隊人馬排列而來,蠻輿耀目,劍戟森嚴,旗分五色,鳳起蛟騰,喝聲漸逼向前,兩面迴避金牌。
  李密暗思必是秦王,遂拱手而立,呼接千秋。馬上二人笑曰:「吾二人殷開山、白顯道也,大王欲接秦王,後面保駕帷幔高坐是也,大王可向前迎之。」李密聽言,捶胸跌腳,滿面羞慚,仰天歎曰:「大丈夫不能自立,屈於人下,受此恥辱,何面目立於天地間乎!」即欲拔劍自刎,王伯當向前急奪之曰:「大王何如此自尋死耶?昔戰國之時,越王勾踐為吳王夫差所敗,棲於會稽山,身請為奴,妻請為妾。夫差赦其死罪。勾踐歸國,乃苦身焦思,臥薪嚐膽,志在復仇。越後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一旦興兵,滅了吳國。大王不可因小以失大也。」密曰:「吾亦人傑也,安受此腌臢惡氣?」伯當日:「時勢如此,請大王思之。」
  此時李密怒氣略息,忽人報曰:「前面風捲出一面黃旗,大書『秦王』二字。今次來者,必是秦王。」密無柰,只得侍於路側。驟然一隊人馬到來,飛旗彩耀,寶駕相連,將跨銀鬃之馬,渾如璧玉麒麟。力士前引,掌扇後隨,史岳、陶武欽依隊有進,王常、丘士尹按轡徐行。四將認得是李密,各在馬上口稱:「大王休怪失禮!」密與數將默然無語,不覺眼淚流下,連聲叫苦。伯當三回五次,只以忍言慰之。
  原來秦王聽知李密投唐,欲報前仇,帝令李密來接,特地交十將妝作秦王車駕,與密接見,不是秦王,十次羞恥。時馬三保、洛陽史二人排列左右護衛,猶如天王之狀。李密見是秦王,向前告曰:「老拙有失遠迎,殿下勿責。」言未絕,只見秦王認是李密,即咬牙嚼齒,怒髮衝冠,手持寶雕弓,兜滿弓弦,搭上一箭,嚇得密將祖君彥、周臣、王伯當三人俯伏在地,面如土色。密跪在後面,兩手捧住其臉,彷惶戰慄不已。秦王見三人在地下打作一團兒,猶如宿犬之狀,即收其箭,以弓梢指定李密,罵曰:「汝這匹夫逆賊,誰教汝來?本待射汝一箭,報卻縲紲之仇,恐連累了這三人的性命,說我不能容物。暫饒汝的性命,權寄汝這一顆狗頭在頸,想亦只在早晚。」大喝一聲,李密唯唯惶恐而退。秦玉駕入長安。次日,面奏唐帝:「托父王洪福,今擒得薛仁杲、羅宗睺囚在監車,專候聖旨發落。」帝大喜,即令武士擁出,斬於市曹。當日,帝賜秦王金一千兩,銀二千五百兩,蜀錦一千匹,其餘將土皆論功升賞。
  卻說李密含羞退歸邢府,旦夕坐臥不安,憂形於色,私謂王伯當日:「汝教吾歸唐,深言神堯大德。今見秦王,身若芒刺,令吾坐不安席,如之奈何?」伯當日:「屈身守分,以待天時,不可與命爭也。」當日散去,李密心中轉悶,無計可施。
  是夜月明,密思昔日如此英雄,獨霸金墉,今日如此受人之制,放聲而哭。忽見一人自外而入,大笑曰:「主上何故如此?有何不決之事,何不與我商議,而自苦也?」視之,乃祖君彥也。
  密請問之曰:「吾所苦者,受人之制也。」君彥曰:「何不往山東收撫士卒,取王世充如拾芥耳。實取大業於人之下,非大丈夫之志也。」正商議間,一人倏然而入曰:「公等所謀,吾已知之。吾亦隨往,暫助一馬之力。」密大喜,請坐而問之,乃賈閏甫也。三人共議,閏甫曰:「只恐唐帝不肯大王前去。」密曰:「吾有金銀、珠玉、眷屬、士卒在彼以為質,當必不疑。」次日,密入見帝,拜於闕下。帝問其故,答曰:「自投唐後,累荷重恩,未有寸功補報。今山東之眾,皆臣故時麾下素所訓練之人,臣請往其地收而撫之,以助國威,惟陛下察焉。」帝大喜曰:「卿所言極當,既是要去,必須得一將士輔助,以防不測。」密曰:「只消臣之手將王伯當足以獲矣。」帝乃遣伯當與李密同行。
  當日李密得旨歸府,便收拾鞍馬,乃裹餱糧,以為行計。
  獨孤公主向前謂密曰:「大王何如此之慌速?似有驚懼之色。」密曰:「吾有一事,非汝所知。」獨孤公主曰:「請問其詳。」密曰:「吾欲背唐而去,只慮汝在此,故吾有憂懼之意。」
  獨孤曰:「是何言乎?吾兄待汝不簿,極其富貴,有何不足之處,欲往何所?」密曰:「主上恩寵雖厚,汝姪羞我何多?今勢不兩立,特往山東,收集士卒,隨時應變而舉事矣。」獨孤曰:「吾以汝為好人,盡心報國,今日何為此不忠不義之事乎?
  此等之人,狗彘不食其肉,何可言乎?」即口唾其面,大罵不已。此時李密性如火燄,即拔佩劍對面劈去,獨孤首隨劍落,七竊進出,鮮血淋漓,遍於地下。王伯當日:「大王何故殺死公主?禍即至矣!」密驚曰:「我一時躁暴,事至如此,汝作何計較?與吾謀之。」伯當日:「此事千萬不可漏泄,大王急將左右之人封閉一室,不與往來,作急收拾鞍馬,平明速行。」李密依言。次早天尚未明,密跨銀鬃馬,持點鋼刀,同王伯當隨行六十餘人逕出北門,飛奔而走。
  北門飛報李密奪門而去,輕騎六十餘人皆望北行。至申時左側,又邢府中人來告知秦王,說李密將獨孤公主殺了。眾臣愕然,一將挺身出曰:「李密殺了公主,背唐而去,必反於山東,是縱虎傷人也。某願將三千鐵騎生擒李密與殿下。」眾視之,乃幽州總管盛彥師也。秦王曰:「此賊背義忘恩,殺姑之仇,如何不報。今去已遠,作急趕去。」於是率領精兵,盡數皆起,並力追趕。三日至馬回川,看看趕上,見李密、伯當在前,相隔不遠,彥師大喝:「李密休走!秦王在此。」李密回頭,果見塵頭起處,一彪人馬來到。上面風吹動秦王軍馬旗號。
  彥師大喝曰:「汝殺獨孤公主,卻走這裡,吾奉秦王鈞命,特來捉汝。」密曰:「與汝本來無仇,何如此之迫邪?」秦王隨後繼至,罵曰:「匹夫逆賊,尚敢多言!」即在馬上高聲大呼:「王伯當!吾欲射死李密,汝可前來輔吾,免汝一死。」伯當曰:「生為魏公臣,死為魏公鬼,忠臣豈怕死哉!」遂持刀欲戰秦王。秦王大喝一聲,眾軍士弓弩齊發,箭如雨下。伯當急不能戰,捨命抱住李密之身,更不抬頭,百般遮護。可憐李密、伯當並六十餘人,不移時皆死於馬回川行宮山下。密死年六十二歲,武德元年冬十一月也。史官有詩云:
  李密為君笑霸王,誰知今日疊屍亡。
  古今多少英雄將,那個忠臣似伯當?
  麗泉單贊伯當一絕云:
  世子運機籌,伯當一旦休。
  心懷安國恨,眉鎖廟堂愁。
  英氣連霄漢,忠心貫鬥牛。
  至今魂與魄,猶繞鳳凰樓。
  李密被盛彥師梟下首級,送入長安。帝大喜,即將李密首級號令四門,將邢府所積金銀絹彩盡賜秦王、彥師二人。密死之後,其將徐世績據守黎陽,未有所屬。帝遣魏徵說之,世績即籍郡縣戶口士馬之數,奉表來降。帝大喜,遂賜姓李,加為左衛大將軍。
  是年四月,帝大宴群臣,正飲酒間,忽報谷州刺史何如璧表稱報:洛陽王世充累犯邊界,打天谷州附邑,十分危急,作急引兵救援。帝即命秦王率人馬十萬前去抵敵。秦王領命,即調人馬望洛陽進發。正在起行,又哨馬來報:劉武周興兵侵犯邊界,動擾並州,鋒勢甚銳。帝曰:「且教齊王元吉緊守城池,待世民征服王世充,移兵並州,以拒周武。」畢竟還是如何?
  總批:或稱密似項羽,非也。項興五年霸天下,密連兵數千百戰,不能取東都。始玄感之亂,密首勸取關中;及自立,亦不能一鼓而西,宜其亡也。然禮賢得士,乃田橫之徒歟?賢於陳涉遠矣。意使密不為叛,其雄才亦不能容於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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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劉武固定揚稱帝



  劉武周,景城人也。其父名匡,徒居馬邑。母趙氏,嘗夜坐庭中,見一物如雄雞,光燭地飛,投入其懷,有娠而生武周。
  為人驍悍,善於騎射。大業十三年,應募征遼有功,還為馬邑校尉,甚得太守王仁恭之所親愛。
  後武周日久,遂與仁恭侍妾私通,恐事泄見誅,又見天下已亂,陰有異謀,乃揚言於眾曰:「今歲饑民困,相枕於野。府尊王君閉倉不恤,豈憂百姓意乎?」眾人聞言,皆起忿怨。
  武周密知人心已搖,即詐稱疾不出,聳動遠近豪傑,往探其病。
  武周乃殺牛縱酒,大言曰:「盜賊方起,百姓饑餓,壯士守分者死於溝壑。今官粟紅腐於倉,誰能與我共取之?」當時諸惡少年皆願相從。
  武周至次日,與其徒張萬歲等十餘人候仁恭升廳視事,武周上謁,萬歲持刀自後隨入,斬仁恭於地下,持首出徇郡中,無敢動者。遂開倉以賑貧乏,馳檄郡縣,遠近皆來歸附,得其萬餘,自稱太守,進據汾陽宮。所得宮入,選其麗色者悉送於突厥始畢可汗。
  可汗大喜,遂賜以狼頭纛一面,立武周為定楊可汗,僭稱皇帝。封妻沮氏為后,改元天興。封楊伏念為左僕射,封妹婿苑君璋為內史令,宋金剛為西南道大行台。結連突厥,倚以為助,起發人馬二萬,進攻大唐。
  金剛言曰:「唐之人馬不可輕視,臣保一人,可為先鋒,同提軍馬到彼,必獲全功。如負所舉,治臣之罪。」武周曰:「卿若薦賢,實為國家,以圖補報,非一人之私也。惟得其當,何罪之有。但不知舉著甚人?」金剛曰:「此人姓尉遲名恭,字敬德,朔州善陽人也。應武舉出身,使一桿虎根竹節鞭,重計八十二斤。常跨一匹踢雪烏騅馬,上下馳驟,奔走如飛,有萬夫不當之勇。得此人充為將,東征西伐,天下不足定矣。」
  當日武周建言,即遣人致書束帛逕往朔州,聘召敬德。不數日間,敬德惠然已到。武周急召來見,其人身長九尺,膀闊有圍,滿部鬚長一尺二寸。面如鐵色,目若朗星,威風凜凜,氣宇昂昂。敬德上殿,納頭便拜。武周以半禮答之,通其來意,武周曰:「孤因金剛之薦,見聞足下武藝蓋世,以薄禮來聘,垂臨敝境,擢用汝為前部,同金剛領兵征伐唐國。汝可盡心助孤,不負所舉,他日富貴共之,孤之願也。」敬德曰:「臣〔不〕才,荷大王之召,恐不堪職。既以領命,敢不竟力以報。」武周曰:「金剛所薦不差,孤素知足下高〔雅〕之士,深明為將之道。敢問將者,三軍之司命,國家之安危,所係甚大且重也,可得而聞乎?」
  敬德曰:「將有五才十過:所謂五才者,智、仁、信、勇、忠也。智則不可亂,仁則能愛人,信則不失期,勇則不可犯,忠則不二心也。人而有此五才,然後可以為將矣。所謂十過者,有勇而輕死者、有急而心速者、有貪而好利者、有仁而不忍殺者、有智而不心怯者、有信而妄言人者、有廉潔而不愛人者、有謀而心綏者、有剛毅而自用者、有懦而喜任人者。將有此十過,則不足以為將矣。故善將兵者,具五才,去十過,攻無不破,戰無不勝,謀無不成,可以無敵於天下矣。」武周曰:「今之為將者何如?」敬德曰:「今之為將者,或有勇而無謀;或有謀而無勇;或恃己之能而不容眾;或外溫恭而內慢易;或矜賢位而惡卑賤;或性驕傲而恥下問;或揚己之長〔隱〕人之善;或藏己之過彰人之罪。此皆為將之弊,而今皆〔從〕之,所以不善為將也。」武周曰:「若汝為將,則何如?」敬德曰:「若臣為將,非敢自為誇張,實出古兵法,但人不能知耳。用之以文,齊之以武,守之以靜,發之以動。兵之未出也如山嶽,兵之既出也如江河。變化如天地,號令如雷霆,賞罰如四時,運籌如鬼神。亡而能存,死而能生,弱而能強,柔而能剛,危而能安,禍而能福。機變不測,決勝千里。自天之上,由地之下,無所不知。自內而外,自外而內,無有或違。十萬之眾,百萬之多無有不辨。或晝而夜,或夜而晝,無有不兼。範圍曲成,各極其妙。然由洞達古今,精明易學,定安險之理,決勝負之機,神運用之權,藏不窮之智,奇正相生,陰陽終始,然後成。仁以容之,禮以立之,勇以裁之,信以成之。如此則成湯之伊尹,武丁之傳說,渭水之子牙,燕山之樂毅,皆吾之師也。此乃敬德為將之道,養之有素,不敢不告也。」
  武周見敬德議論如長江大海,一瀉萬里,欣然喜曰:「孤得足下,可比之漢得韓信、蜀得趙雲勝十倍矣。」即賜酒戴花,封為先鋒之職,同宋金剛領兵前行。次日,到教場中敷演,調遣人馬出城。前軍敬德,中軍宋金剛,後軍尋相。但見旗分黑白,劍戟森嚴,馬步軍兵浩浩蕩蕩,殺奔並州一路而來。
  卻說齊王元吉自留守並州、太原,日以射獵為生,整月不理公事。嘗言吾寧三日不吃飯,不可一日不遊獵。其網索之車亦有三十以上,隨軍屣踏田禾,搶奪商貨。每向通衢人叢之中拽弓試箭,驚百姓躲閃,笑以取樂。自以承平無事,全不以軍伍為急。忽見哨報金剛領兵而來,慌聚眾將商議。元吉曰:「今劉武周遣宋金剛率領人馬直抵吾境,眾將有何妙策,可以殺敵?」李仲文挺身進曰:「吾聞金剛有一部將,原是胡氏之子,朔州善陽人也。後過養尉遲可大,因冒姓尉遲,名恭,字敬德,武藝精熟,有萬夫不當之勇。使一桿竹節鞭,重八十二斤,人不可敵。當請勇敢之士,先須力戰,後以智擒之。」元吉曰:「敬德雖勇,無謀之輩耳,不足為懼。金剛斗筲之徒,其性暴悍,利在速戰。今來糧食不繼,難以久特,莫若堅閉城門不出,以老其師。不過旬日之間,糧絕士困,乘其弊而擊之,無不勝矣。」殷開山曰:「殿下所言非矣,豈有人無糧草,敢來伐人之國乎?武周方欲舉亨,兵食必足,莫言旬日糧盡,便是一年彼亦應付充足。今閉城不戰,則示弱耳。並州士馬精強,以一當十,豈懼此逆賊乎?莫長他人銳氣,滅卻自己威風,早為出戰,請以決疑。」元吉曰:「汝等所見甚明,吾意已決。」即令宇文歆為前部,殷開山、張達為左右護衛,竇悅、蘇峻為合後。
  元吉議遣已畢,遂引了人馬出城,直至八仙坡下,平川曠野,列開陣勢。正直四月,天氣略熱,等候一日,早望見劉兵到來。當晚不戰,次日辰牌左側,三通畫鼓響處,門旗影裡,元吉出馬:頭戴紫金盔,身披黃金鎖子甲,左右錦囊插狠牙箭,手持棗木槊,坐下赤兔馬,高聲大罵:「逆賊!無故興兵入寇,早早投降,不失封王之貴。愚迷不允,洗頸受戮。」罵尚未了,對陣上敬德挺身躍馬而出:頭戴鑌鐵盔,體掛綠錦戰袍,身披獅子連環鎧甲,腰繫彎弓帶箭,狻猊寶刀,手持虎根竹節鋼鞭,坐下雪蹄烏騅馬,果是黑煞天神。睜圓環眼,喊若巨雷。
  元吉見了,心中惶惶,回頭問曰:「誰敢出戰?」陣中一將,縱馬挺槍而出。元吉視之,乃並州長史李仲文。兩騎相交,戰不數合,被敬德一鞭打於馬下。元吉便勒馬入陣,敬德挺鞭直衝過來。元吉大潰,四散奔走。敬德在陣中如出入無人之境,背後過來殷開山、宇文歆,三軍皆至,來救元吉,敬德方退。
  三處各折了人馬。張達、竇悅軍馬都到一處商議,言敬德英雄,果是無人可敵。正憂慮間,小校來報敬德搦戰,三處首領各自上馬歸本寨,軍分五隊,布列向前。遙望敬德一處馬軍繡旗招揚,先來衝陣。前軍謝文應出馬挺槍去迎敬德,交馬手起一鞭,打文應於馬下。眾人心膽俱喪,殷開山驟馬出曰:「吾受齊王厚恩,何不以死報!」手持長柄宣花月斧,飛馬而出。敬德揮鞭拍馬而來,與開山戰到十合,敬德一鞭打中開山背心,棄斧於地,兩手抱定,屈身負痛而走,口吐鮮血,淋漓不止。眾隊軍士一齊吶喊,敬德迳衝竇誕軍,誕輪雙刀直迎敬德。敬德睜目大叫,揮鞭來戰兩合,誕撥回馬落荒而走,敬德驟烏騅馬趕來。那馬飛走如風,看看趕上竇誕,挺鋼鞭望後心便砍。旁邊轉過張達,怒髮衝冠,挺槍飛馬大叫:「逆賊休走,吾在此與你共鬥一百合!」敬德見了,棄了竇誕,便戰張達。達抖擻神威,酣戰敬德,各隊軍士一齊助喊。張達終是力怯,槍法雜孔,被敬德大喊一聲,活捉過馬去。眾軍各自逃生,日色已晡,兩下鳴金收軍。未知張達性命如何。
  總批:武周結連突厥,倚以為助,自是而欲進兵大唐,乃拔扈之甚者也。然金剛所舉敬德,則深明為將之道焉,觀其五才十過之論,雖太公之《六韜》、《三略》不是過矣。唐將若殷開山者,庶足以當之,而張達輩,竊有所不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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