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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話
跟盛世的合作案簽訂以後就要按照客戶要求定方案,選材,設計,然後施工等等,由於案子大,工期也相對緊,所以工作室的人都變得十分忙碌。秦放既是老闆又是總設計師,加班跟吃飯一樣,顏諾便也默默跟著熬夜,連著好多天沒有好好地睡一宿,眼底生生地青了一圈。昨天又挨到很晚才下班,秦放就放話說不想養熊貓,讓她睡足了再來。
一大早,顏諾是被手機鈴聲鬧醒的,本來意識還朦朦朧朧的,看到來電的人時猛地清醒了。她猶豫了一下,摁下通話鍵,「喂?」
「顏丫頭,我現在還在市立醫院裡,奕琛進醫院了。」林宇哲的聲音充滿濃濃的疲憊。
顏諾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到地上,過了一會,她儘量用平靜的語氣問,「怎麼回事?」
「SHIT!」電話那邊的林宇哲顯得有些激動,音量放大,「什麼怎麼回事?你們現在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嗎,就不能來看看他?他上回在醫院等了你兩天也不見你出現,他又死活不聽我的話非要出院當工作狂人,現在好了,開會能開到躺在會議室的他是第一人!」
「我不是醫生,去也不大合適,就請你幫我問候他吧……」顏諾捂著如雷般跳動的心口說道。
「去他的不適合!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冷血無情了?你還不清楚嗎?我妹妹已經死了,她已經是過去的了,你才是奕琛的現在!難道……你就不能稍微的體諒一下他嗎?」
林宇哲說完後忿忿地蓋了電話,他歪倚在病房的門前,摸摸口袋裡的煙,想起這裡是醫院,又忍了下來。他知道自己的語氣不好,也明白不是顏諾的錯,可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一切都像亂了套,似乎老天在開他們的玩笑。
他跟大哥二哥年歲差得遠,在他還很小時候,媽媽就把小小的宇涵帶到他的身邊了。那像洋娃娃般可愛的小女孩紮著兩個小辮子,總是甜甜地喊著「三哥、三哥」,他去哪裡也都喜歡帶著她,親密的程度讓不知道的人都以為宇涵是他的小女朋友。
其實他何嘗不希望是呢?
可是宇涵長大了,告訴自己她有喜歡的人了,就是跟他們打小玩到大的好友段奕琛。他雖然心有不甘,可是一個是摯愛的妹妹,一個是兄弟,他能怎麼做?只能是祝福他們了。哪知好景不長,宇涵跟她媽媽一樣有先天性心臟病,在一個寒冷的冬夜,那個總是追著他說「三哥,抽太多煙對身體不好」的小丫頭就離開了,這無疑對他跟奕琛來說都是一大打擊。
然後就是顏諾的出現。
緣分就是這麼奇妙的事。
初時奕琛跟他說碰見一個跟宇涵長得七八分像的師妹時他還不大相信,直到見到顏諾本人才知所言非虛。只是這丫頭比宇涵更愛笑更調皮,他們自然而然的就把對宇涵的愛轉移到她身上了。不過他看得清現實,而奕琛比他陷得深很多很多。
他看著好友毫無血色地躺在病床上,心裡一歎,不甚磊落的初衷,才造成了現在無法挽回的局面,怪得了誰?
****
顏諾自從接到林宇哲的電話以後就開始心不在焉的,木然地梳洗、著裝、上班,一天下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
快下班的時候方磊走過來敲敲秦放敞開的門說道,「老大,我要去一趟瑞新名都那裡,建材公司送錯了材料,那都亂套了。不過你也別加班太晚,我們定的方案客戶也都接受了,可以先緩緩喘口氣兒。」
「嗯,知道了。」秦放還在埋首在圖紙間,忽的抬眼看顏諾還在,就對她說了一聲,「顏諾,這兒也沒什麼要緊事了,不如你先走吧。」
「啊?沒關係的,秦總,反正我也沒別的事,還有一些客戶資料沒有整理好,我就做完再走吧,也不差這一晚了。」她其實是怕自己一個人回到家裡又胡思亂想,那種孤寂會噬了她的心,還不如用工作來麻痺一下繃緊的神經。
就這樣,一裡一外,然們兩個人無言地忙碌著,偶爾有敲打鍵盤或者翻閱書籍的聲音,出奇的和諧。等到他們忙完了出來的時候,外面風聲嘯嘯,過客匆匆,昭示著嚴冬的來臨。
顏諾拉緊了風衣領子哆嗦著身子,忽然覺得肩上一陣暖意,她抬眼一看,原來是秦放把他的大衣脫給她披著了,而他裡面只穿了件薄薄的黑毛衣。
秦放沒有看顏諾,只看著街上稀落的人流說道,「這麼晚很多地方都關了門,可能沒什麼吃的可以挑的。」
見秦放拿不定主意,顏諾突然想到了一個好地方,遂提議道,「秦總,以前總讓你破費,不如這回由我做東請你吧?但是地點得由我定,還得委屈你當司機。」
「哦?」秦放挑眉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那敢情好啊。」
顏諾帶秦放來到了T大後門對街的夜市小吃一條街,這裡人多熱鬧,多數是熙熙攘攘的年輕人。來到舊地的顏諾顯得很興奮,一到天氣冷的時候,這裡的熱食就是T大學生的最愛,既美味又便宜。
秦放先環顧了一下這燈火通明如晝的夜市,問她,「你喜歡這裡?」
「秦總你……不喜歡嗎?」顏諾的表情有些忐忑。她望瞭望他身上高檔的衣飾,可能是不大習慣來這種簡陋邋遢的地方,又問,「那要不我們還是找家餐廳吧?」
「不用麻煩,就這吧,不過你來當導遊了,什麼東西好吃?」
顏諾鬆了口氣,展顏一笑,「那是當然的了,這邊走,包管你不會後悔的。」然後帶著秦放穿梭在人群中,最後來到了一家小攤檔前。
秦放好奇地指著在水裡燙著的肉串子問顏諾,「這是什麼?」他中學畢業以後就出國留學,後來回來了也不曾來過這些小吃林立的地方,一無所知。
顏諾抬頭一笑,應道,「這是咖喱牛肉丸。秦總,你吃辣吧?這個味道很棒的!」接著她跟老闆要了兩串,她遞了一串給秦放,自己拿著一串先細咬一口品著,忽然又想起什麼,朝秦放大喊道,「誒,秦總,小心燙!」
可惜來不及了,秦放被燙得「嘶」的咧嘴吐舌,有些哀怨地瞅著顏諾,「你怎麼不早說?」
「我哪知你這麼心急……」顏諾忍不住小聲嘀咕。
聞言,秦放死死盯著她惡聲說,「嗯?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說這肉丸是老闆親自做的,裡面還灌了高湯,所以吃的時候得小心地慢慢品嘗,這才不會被燙到。」
「怪不得。」秦放說著又小心吃了一口,吮著裡面的湯汁,眯起眼贊道,「果真很好吃,我再要一串!」
又過了一會。
顏諾看著眼前堆了小山高的棍子,呐呐地問,「秦總,你要不要歇會再吃啊?」再好吃也不用把人家的存貨都啃了吧?牛肉吃多了也會積食的……
「心疼錢包了?今天難得你請客,我當然要吃個夠本了!」他說完還孩子氣地沖顏諾嘿嘿一笑,得意萬分。
顏諾只能無奈地聳聳肩,適時保持沉默,反正,待會別怨就是了。等秦放終於放棄牛肉丸以後,她就興沖沖地跑去別的攤檔吃缽仔蘿蔔糕,炸魷魚……
秦放又黑著臉吼著,「你耍詐!沒告訴我還有這麼多好吃的!」他的肚子都撐死了!
顏諾無語,傻眼看著他卷起了襯衣的袖子,毫不客氣地搶過自己手裡的魷魚,吃得很急,嘴角還沾了醬汁,她無奈地歎道,「秦總,你這裡沾了點漬。」她指指他的嘴角。
見秦放弄了好一會還是擦不到,她便順手用紙巾幫他擦去。秦放一愣,停下動作,怔忡地望著顏諾,她這動作是不是親近了些?他臉熱熱的。
顏諾茫然地問,「秦總?怎麼了?」她還絲毫不知自己早已攪亂了別人的心湖。
秦放回過神來,淡淡地問,「沒什麼,你吃飽了嗎?很晚了,不如我們走吧?」
「嗯。」她點點頭,跟著他走出了夜市。少了熱氣的蒸騰,她的手被冷空氣凍得通紅,只好一直搓著手取暖。
秦放想也沒想就拿出口袋裡的黑色皮手套遞給她,溫言道,「先戴上這個暖暖,不然很容易長凍瘡的。」過了一會也不見她有動靜,他便拍拍她的肩問,「怎麼?手套也不會戴嗎?」
顏諾恍惚地抬起頭來,只緊緊抓著手套,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一滴,兩滴,無數滴順著臉頰滑下,眼睛濕漉漉地像只迷途的羔羊。
秦放一下子急得團團轉,「你、你哭什麼呀?不喜歡戴手套就別戴啊,我又沒迫你!」他一急,語氣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下顏諾哭得更大聲了,這裡本就熱鬧,路人紛紛側目,那斥責的眼光似乎控訴秦放這個大男人怎麼把嬌滴滴的女孩子給惹哭了。
秦放的臉漲得通紅,手足無措的拉著顏諾,「哎,你先別哭啊,到底怎麼了嘛?我沒要凶你的,你好端端的為什麼哭……」說到最後他自己都覺得語無倫次起來,只好把她拉到人少一些的樹蔭底下。
顏諾似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竟然整個人就挨著秦放的手臂痛哭起來,可謂驚天憾地,秦放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事,只能僵直著身體,什麼都不能做,最後他輕輕張開臂膀,慢慢的,輕輕的撫上她的背,一下又一下的安撫著,「好了,別哭了哦,哭了就不漂亮了。」他從前看方磊哄他哭鼻子的小妹也是這樣子的,不過他知道到底還是不同的。
他沒見過顏諾哭,這麼脆弱的她讓他心生憐惜。此刻竟然有些壞心地高興著她終於在自己面前露出一些別樣的情緒。在遊樂場那天是的高興,今天的難過,都比她平日拒人與千里之外的淡漠強多了,多了很多難言的感情。
過了許久,她的哭聲漸漸變為抽噎,慢慢平復下來,他慢慢放開手。
顏諾看著秦放的衣襟上掛著淚珠,這才意識到自己出了醜,臉上飛抹上兩朵彩霞,呐呐地說,「對不起。」
秦放在大衣裡找出一條乾淨的帕子,遞給顏諾,「喂,髒死了,擦擦。」又見顏諾半天不動,硬著聲說,「新的。」
顏諾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心裡卻奇怪怎麼他一個大男人還隨身帶著手帕,這年頭可不多見了。
秦放尷尬的別開眼,低聲說,「你在這等一會,我開車來送你回去。」
車窗外夜色沉沉,街景飛馳而過。
秦放握著方向盤,裝作不經意地問顏諾,「剛才……為什麼哭?」他說話也不會拐彎抹角,想知道什麼會直接問。
顏諾搖搖頭不言語,悄悄地看看後視鏡,果然,秦放的臉冷了下來,不滿地哼了一聲,跟她置氣了。她苦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回答,難道跟他說她睹物思人了?說她想起以前段奕琛為她搓手取暖戴手套的往事?說自己很想很想去醫院看他,卻又不知道怎麼踏出這艱難的一步?不,她說不出口的。
這回她也不等秦放說話,就熟悉地拿起一片CD放進音響裡,是抒情的神秘園的曲子,這又是她不知道的秦放的另一面。她初時以為像他這樣暴躁的性格肯定喜歡聽流行搖滾樂,卻發現無論是辦公室還是車裡都是古典的或抒情的音樂。他明明,有著極為細膩的內心,而且設計的作品也都溫馨暖人居多啊。
不知是什麼樣的環境,造就了這樣的一個與眾不同的人。
在悠揚的曲子中,顏諾靜靜地開口,「我很努力的想忘記一個人,我覺得自己沒有錯,可是今天有人告訴我,我這麼做太冷血無情了。」她試圖用輕鬆的語氣說著一個沉重的話題,早上林宇哲說的話一直縈繞在她心裡揮之不去,真的是她在鑽牛角尖麼?
秦放的聲音彷彿融入了夜色,沉沉地,「如果你真下了決心想忘記,又何必理別人怎麼說?」其實他心裡更介意的是她想忘記誰,那個讓她哭的人嗎?要真是那樣的話,最好趕緊忘掉!斜眼看去時,她的頭髮因為剛才突發狀況而變得淩亂,眼睛紅腫得像兔子般可憐兮兮的,他心中微微一動。
「是啊,是我的決心不夠。」顏諾慢慢說道,終歸是自己心不夠狠,才會搖擺不定。
她坐直身體,無意中看到他車上掛的一個凹凸曼的小飾品,問,「咦,之前好像沒有見到這個。」
秦放撇撇嘴,「李浩那小鬼掛的。」
顏諾忽然想起當初他在遊樂場問自己凹凸曼是什麼的傻愣樣子,笑了出聲,「那秦總你現在應該知道凹凸曼是什麼了吧?」
「嗯哼!」秦放被她揶揄了一句又不爽了。
這時,他們路過一家電影院,秦放把車停了下來。似乎剛散了一場戲,很多帶著孩子的一家人從裡面走出來。他不發一語,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像在壓抑著什麼。
見秦放看到那幅大大的《阿童木》宣傳海報出神,顏諾覺得不對勁,開口提醒著,「秦總,怎麼了?這裡是禁區,不能停車的!」
聽了她的聲音秦放才回過神來,又緩緩地發動車子,「或許我比你更適合『冷血無情』這個詞,那位我該稱之為『爺爺』的人,即使他得了肺癌末期,我也不想看見他一面。」
顏諾愣了愣,只能坐著不動,這樣感性的秦放讓她無所適從。看他此時稍顯冷峻的表情,似乎藏著許許多多的心事,那孤寂的眼神竟然讓她感覺到心酸,自己這是怎麼了?
伴著抒情曲子,車裡又是熟悉的沉默。
到了老街後,秦放看著顏諾飛也似地離開自己的視線,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他忽然想起了方磊昨天嚷嚷的話,「哎,早知道當初就不管她了,現在倒好,我是想甩也甩不開了。」話雖然惡毒,可是語氣卻是濃濃的化不開的溫情。
怎麼辦?他好像越來越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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