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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居筱亦]愛我,地久天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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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4:12: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話

  自從知道老爺子要回國這個消息以來秦放就一直沒合過眼,眉宇間已是倦極,可心裡越難受越不願意跟顏諾分開,商量來商量去,最後索性訂了電影院的一間VIP雙人包廂,兩人窩在那裡打發時間。包廂裡暖洋洋一片,在黑暗中,銀幕斑駁交錯的光影折在他們倆身上,炫色而迷離。

  銀幕上演的電影是顏諾選的《麻雀變王妃》,其實這部片子她已經看過很多遍了。佩吉和埃迪,灰姑娘與王子間的浪漫愛情故事,是很多女孩子一輩子的夢。

  其實無論是電視劇、電影亦或是小說,灰姑娘的故事總是無一例外的得到大多數女性的喜愛,她們最希冀的不過是看到王子與灰姑娘從此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因為這樣的童話,在現實總是太難。

  秦放本就對這些愛的死去活來的愛情電影沒什麼興趣,又因為一夜沒睡,所以剛看了個開頭就開始犯困,一直哈欠連連。這時,服務員敲敲門走進來,送上的是兩杯熱騰騰的鮮牛奶。

  秦放死盯著牛奶,不悅地皺著眉問,「這是什麼東西?我明明點的是威士卡!」

  「是我換的,你囉嗦什麼?」顏諾在桌底下踢了他的小腿一下,轉眼又對服務員淺笑,「謝謝你了,我們就要這些。」

  秦放委屈的瞥了她一眼,卻不敢再吭聲,顏諾逼他喝下了熱牛奶,助眠效果極好。不知什麼時候他就枕在了她的大腿上,雙眼微微合起來,不過腦子卻很清明,記憶如同放電影般,讓一幕幕逝去的模糊影像在眼前重新放映。

  顏諾手上捂著還冒熱氣的牛奶,熱煙嫋嫋娉娉,她選擇當一個安靜的聆聽者。

  故事裡的秦放,原來並不是姓秦,是個父不詳的孩子。雖然他沒有爸爸,卻有個世上最好的媽媽,他並不認為自己跟別人有什麼不同。他和磊子住在同一個老巷子裡,古老的小木樓很簡陋,在下雨天甚至需要用鍋碗瓢盆盛水,日子過得很苦,可是他覺得很幸福。

  只是當他漸漸懂事,明白了媽媽眼睛裡的痛心裡的苦,他就不再快樂了。原來他的名字的意思是放開,是對一個給與了他生命卻又沒有盡到責任的人的棄守,那時的他恨不得一夜長大,將媽媽護在身後,讓她從此不再受任何的傷害。

  有一天,一個嚴肅的男人來到家裡找媽媽,他本來被遣去買東西卻沒有離開,而是守在樓梯上。那天他們談了很久,後來媽媽跟他說,那個男人是他爺爺。

  惡俗又真實的灰姑娘故事,剛留學回國的風流公子遇上純樸的小鎮姑娘,互訴衷情,只是相戀過程很美好,結局卻恨殘酷。秦家這樣的豪門大戶最講究門當戶對,他們如此卑微的愛情如何能得到家族的認同?尤其男方溫文懦弱,父親雷厲風行,分開是既定的命運,也是必然。

  當兒子車禍驟然離世,秦家家主才想起還有一個沒有被承認的孫子,秦家唯一的根基。於是他想來接自己走,而他媽媽竟然同意了,因為那時她已經油盡燈枯,再也無力照顧他了。

  初到美國時,他就像刺蝟一樣時刻戒備著,彷彿每個人都是他的敵人。他一個鄉下野小子,不懂禮儀,不會交際,不識英文,日過多艱難多痛苦,只有自己知道。在又一次跟所謂的爺爺大吵一架以後,他負氣參加了野外求生訓練營。

  他太過孤傲的性格並不合群,甚至最後一個人在荒山野嶺裡走失了,吃光了所有的食物和水,他覺得自己可能會死在這個陌生的國度。不料再睜開眼時,竟然又回到了文明社會,更讓他意外的是,他沒有見到那個總是繃著臉教訓他的老頭。

  後來有人告訴他,老頭為了他花重金懸賞,還在花甲之年不顧身體親自帶著一隊人在深山裡找了他三天三夜,終於在灌木叢裡找到奄奄一息的自己,他卻因此一病不起。

  他問過老頭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對他說,不管你承不承認,你都是我的孫子,虎毒不食子。那雙烏黑的眼睛裡有太多他不理解的東西,他既然接受自己,為什麼不能接受媽媽,為什麼要分開他們?

  對於那個高高在上又教他護他的人,他心裡有恨,有怨,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總之,很複雜。

  秦放緩緩的,慢慢的對顏諾說出一切,那平靜淡漠的語氣又彷彿只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說著說著,他再也抵不住睡意的煎熬在她懷裡睡著了。

  故事沒有說完整,又已經是全部。

  顏諾低下頭,默默地凝著秦放的側臉。他安靜的時候就像一個從漫畫出來的憂鬱男孩,帶著桀驁不羈的孩子氣,有時又孤獨得讓人忍不住心疼。

  她知道他並不是冷漠,也不是無心,他只是在親情的矛盾中掙扎而已。他和她在某種程度上說是同一類人,一個用暴躁來掩飾孤獨,一個用微笑來遮掩心傷,何其相似的自欺欺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放漸漸醒過來。張開眼時,彩色的銀幕上:佩吉終於下定決心遠赴丹麥找埃迪再續前緣,埃迪在茫茫人海中發現她的身影,驚喜之下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帥氣的抱她上了馬背,揚長而去,那麼的唯美,又那麼的浪漫。

  顏諾被這個百看不厭的情節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秦放不高興她這般冷落自己,兩手不停地在作怪,一個勁的搔她的癢,還在她小巧的耳邊呵氣。她被逗得直躲著他,最後避無可避,整個人像貓兒似的窩在他的懷裡,連眼睛都笑得彎成了月牙兒,臉色也跟著紅潤起來,像三月的桃花般明豔動人。

  秦放忍不住落下片片碎吻,在她的眉梢,鼻尖,臉頰,耳垂上流連忘返,垂下眼,瞥見她脖子上瑩白的肌膚像極了冬日裡的初雪,白淨得讓人嫉妒,漸漸地他眼眸裡點燃了兩簇火苗,越燒越旺,不規矩的手指甚至想滑進去為非作歹。

  這灼熱的碰觸讓顏諾從混沌中驚醒,她猛地一推開他,他猝不及防的跌坐在沙發的另一邊,愕然,不解,難過紛至遝來,最後,眼底裡的光一點一點的消失。

  「你鬧什麼呀,我還要看電影呢!」顏諾輕柔的語氣稍稍化解了的尷尬,接著又安靜地蜷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心裡忐忑不已,不敢再看他。

  秦放也覺得自己性急了些,勉強地勾唇笑了笑,站起身想出去吹吹風透透氣,驅散身上那火燎熱辣如被火炭灼傷的疼。顏諾卻以為他生氣了,急得想跟著他站起來,誰知早已麻掉的腿又讓她軟軟的跌了回來,一串鑰匙從口袋裡掉了出來,匙扣上還拴著她和秦放兩人不久前合影的大頭貼。

  她彎腰撿起來,指尖下意識地描著他的輪廓。想起那時逛商場時,他見到一對又一對的小年輕排隊照這個,他玩心一起也嚷著要跟她合照一套,甚至還威脅著非要她隨身帶著,弄得她手機上鑰匙扣上包包裡都是大頭貼,現在一想起就覺得好笑。

  秦放不知內裡,見她又叫又笑的,沒好氣地問,「你這是怎麼了?跌傻了?」

  「都是你害的!我的腿麻了,你快背我起來!」顏諾嘟著嘴,淘氣的朝他張開手,那嬌懶水靈的樣子讓人實在難以抗拒。

  秦放剛才的不快瞬間被這樣的笑容絞碎,杳無蹤跡,也情不自禁的笑了出聲,「真是怕了你了,像個孩子似的,喏,上來吧。」他轉過身弓著腰,拍拍自己的背示意她爬上來。

  顏諾笑眯了眼,樂呵呵地趴在上面,臉貼著他溫暖的背脊,冬日的寒冷刺骨,在他身邊,早已回春。

  很快到了晚上。

  說是家宴,其實也不過是秦老爺子,秦放,還有顏諾三個人。在金碧輝煌的五星級大酒店的包廂內,所有的溫情都被奢華掩蓋,只餘下意味不明的試探。

  秦老爺子的表情高深莫測,一坐下來就不含糊,開門見山問道,「你在這裡也玩夠了,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玩」這個字眼顯然觸了秦放的逆鱗,他忍著怒氣,緊繃著臉答,「我沒在玩,也沒打算去美國。」他對秦家的一切沒有任何興趣,秦家那些人個個如狼似虎地盯著這塊大餅,他不稀罕跟他們爭,更何況,現在他還有了顏諾。

  秦老爺子被他一激,顫著手指著他低吼,「臭小子!你是不是想氣死我才甘心?」得了肺癌的人基本都有不同程度的氣促,尤其他年紀大了更是受不得刺激,一直喘著大氣狠瞪著他。

  秦放一見這樣心裡也急,面上卻依舊梗著脖子不肯服軟,「我是認真的。」

  顏諾終於知道秦放的脾氣從哪裡繼承而來,這會說他們兩個沒血緣關係恐怕沒人相信。她心裡歎了口氣,打起圓場對秦放說,「我忽然想吃黃魚,你出去問問看今天有沒有新鮮的?」

  其實這些自可以叫經理來問,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顏諾是給他們一個臺階下,讓他們各自冷靜一下。秦放張了張嘴,終究沒說什麼,走了出去。

  秦老爺子見孫子這麼聽話,不由得挑起眉,微微想了想,這才開口問顏諾,「丫頭,你不怕我?」他很好奇,這個小丫頭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自己,即使不論他自有的威嚴,就他是秦放爺爺的身份應該也讓她顧忌三分才是啊。

  顏諾沒有證明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側過頭眨了眨眼,輕緩地說,「您很疼秦放。」

  「所以呢?」秦老爺子忽然來了興致,這個丫頭有趣。

  顏諾說,「他也很疼你。你沒發現嗎?這裡的菜他全部親自確認過了,沒有一樣是帶辛辣刺激性的和油膩的食物。如果您足夠瞭解他的為人,也還要這一個孫子,那麼你該做的應該是撮合我們,我為什麼還要怕您呢?」

  秦老爺子的笑容更深了,卻是那種商人的犀利本色,「不錯,不錯,還挺有說服力的,聽說你也是商科出身的,難怪了。」這樣的話,說明他早對顏諾是什麼背景什麼來歷一清二楚,是示警也是探試。

  顏諾自問坦坦蕩蕩,也無懼他的試探,進退有禮地說道,「抱歉,我從來不覺得感情可以當生意來談判來投資的,如果您能祝福我們,我也會孝敬您的。」她頓了頓又接著說,「秦放的心意難道您還不明白嗎?他不願意接受您的事業,不願意讓你省心,就是讓您還有些掛心的事情,不要放棄任何治療的機會,你們的心意是相同的,都在為對方著想。」她沒有把話題纏繞在她和秦放兩人的問題上,反而一直努力修補他們祖孫倆的關係。

  秦老爺子活了大半輩子,顏諾是好是壞只需一眼便知,當下心裡也有了準繩。

  接著他們還沒聊幾句,秦放就進來了。

  他緊張的看了看秦老爺子,又挨在顏諾身邊小聲嘀咕,「你有沒有怎麼樣?無論他說什麼,你都當他在放屁就好,別放在心上啊。」

  那細緻入微的關心看得秦老爺子直搖頭,這孫子怕是栽了。罷了,罷了,即使他反對他也不見得會聽自己的,如果真能就這樣定下來也還不錯,至少顏諾還入他的眼,不像族裡那些混帳勾搭的不三不四的女人。

  顏諾撲哧一笑,搖搖頭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什麼話?爺爺不過是在跟我說了你小時候的糗事。」她在說話間不露痕跡的改了稱呼,秦老爺子也沒有出聲反對,算是默認了。

  「咦?」秦放又驚又疑,隨即大叫,「我哪裡有糗事,別聽老頭亂講!」

  這下連秦老爺子也忍不住笑出來,一下子氣氛變得樂也融融。

  秦老爺子沒什麼食欲,年紀這麼大又有那樣纏身的病,吃一頓飯已是累極,很快就散席了。臨走時秦老爺悄悄對顏諾說,「我家阿放比段家那小子更好,更適合你。」在每個家長的眼中,自己的孩子總是比別家的要好上千百倍。

  顏諾沒覺得意外,只是微笑著點點頭。

  離開酒店以後,他們沒有回家,因為說好了要一起守歲。

  今夜是除夕,街上熱鬧非凡,市中心的廣場上聚集了萬人在倒數。臨近午夜,無數的禮花在空中繽紛綻放,天幕上姹紫嫣紅,散落時又如斑斕的流星雨,炫目奪人。

  顏諾穿著粉色長款的羽絨服,牽著秦放的手慢慢地走在街上,臉上被風吹得紅紅的。聽著不遠處那些人在熱情的倒數,她忽然仰著臉,踮著腳在他臉上輕吻一下,又紅著臉飛快的跑開,十足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秦放眼裡掩不住的驚喜,臉上笑紋加深,好不容易逮住她,伸手撫上那紅彤彤如蜜桃的臉頰,彼此溫和地相互注視著。

  就在這時,新年的鐘聲敲響了。

  顏諾溫順地偎依在秦放懷裡,笑得眉彎彎眼彎彎,「秦放,新年快樂。」

  那雙眼眸裡跳躍著明亮的火焰,他一下子怔住了,忘了呼吸,也忘了回應,內心溫暖至極,再淒厲的寒風也被這溫情的一刻給化開了。

  這是他和她在一起過的第一個年,開始,屬於他們的未來。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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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4:32:48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現在登入 於 2015-8-6 14:40 編輯

第二十九話

  秦老爺子的主治大夫史密斯醫生是治療肺癌的學科權威,正是他打電話告訴秦放秦老爺子不顧勸阻硬是要回國的消息,他又氣又惱,卻無計可施。秦老爺子在C城逗留了三天,這三天秦放和顏諾都陪著他四處轉悠,可是為了配合治療,終究還是得回去。

  臨上機前,秦老爺子從口袋拿出一隻祖母綠的戒指放到顏諾手裡,清臒的臉上帶著欣慰,「丫頭,這戒指是他奶奶的遺物,我也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你,這個權當給你留個念想吧。」

  顏諾受寵若驚,覺得這枚戒指無論是從意義上或者是價值上都顯得太過貴重,一直推拒著說不能要。秦放沒好氣瞪了瞪眼讓她收下了,又硬著聲對秦老爺子說,「等這邊年後開了工,把工作室的事情都打點好,我們會過去一趟。你要聽史密斯醫生的話,別年紀一大把還當個老頑童讓人操心!」

  秦老爺子的眼睛瞬間亮堂起來,這兩爺孫的心情總是第一時間反應在眼神上,果然是血濃於水。他眉峰挑起,眯著眼慢慢地說,「阿放這孩子很不錯的,就是脾氣太倔,往後還得煩你好好地照顧他。」

  顏諾鄭重地點點頭應承,「爺爺,您別擔心,我會的。」

  老人家終於心滿意足的進了登機門。秦放靜靜地看著他離去的蕭瑟背影,又瞅著顏諾手上的戒指,歎了歎氣,「他真的是老了,換做以前的他,不狠狠地折騰我們一番是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顏諾緊摟住他,「爺爺他很愛你的。」

  有些事情不用點破大家都明白,真要拆散他們,依秦老爺子那樣的人物會有千千萬萬的方法,他卻選擇在重病中親自回來一趟,不過是想看清楚孫子喜歡的是什麼樣的女人,瞧過了,放心了,當然不會再有別的心思,他已是風燭殘年,沒有什麼可以帶入土,唯有對親人的牽掛。

  這個新年對於秦放來說,既愉快也沉重。

  他終於不再是孤獨的一個人,顏諾帶給他的不只是一點點的滿足,而是全部。可是他跟史密斯進行了幾次視像電話,卻得知老爺子的病況不太樂觀,晚期癌細胞已經移至各個臟器,拖得太久,再做手術已經於事無補,只能靠藥物控制病情惡化,饒是砸再多的錢,秦老爺子也不過剩下一年半載的光陰。

  最怕的是,子欲養而親已不在。

  顏諾知道他近來的心情總是不太好,所以一有時間就拉著他四處走動散散心,他們說好了等與盛世合作計畫的二期工程主體設計落實以後就飛到美國去,陪秦老爺子度過晚年。

  不過這期間也有一樁喜事。

  因為連玥的關係顏諾重新和舊時室友取得了聯繫,得知陳辰這個曾經揚言當不婚族的新時代女性居然要結婚了,邀請她和秦放一同出席了婚宴。她那時並沒有多想其他,只是希望秦放也能融入她的朋友圈,真正的做到不分彼此。

  婚禮當天很多大學同學都來了,新娘依舊是明豔動人,一有比較新郎就顯得平凡許多了。不過看他跟前跟後將新娘照顧得十分周到體貼,便知這是個疼老婆的好男人。皮相,只是矇騙世人的面具,兩個人在一起重要的是交心,其餘皆是空談。

  顏諾進新娘化粧室跟舊時室友聚了聚,出來的時候卻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她的師兄裴修文。很早之前就聽說他出國進修了,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碰上面。她呐呐地喊了聲,「裴師兄,好久不見了。」

  裴修文早已經褪去學生時代的青澀,變得成熟穩重,他笑得溫文爾雅,「怎麼就你一個人?段師兄呢,沒跟你來?」當年顏諾可是他們學院炙手可熱的系花,也許她不知道他也曾經是其中一個的愛慕者,若不是段奕琛這個對手太強大,或者他也會有所行動的。

  不過裴修文的消息顯然太過滯後,還不知道段奕琛已是過去,成為顏諾心裡的刺,不拔會痛入心扉,一拔就鮮血淋漓。

  顏諾記得她本命年的時候,她爸爸聽人說帶玉可以擋煞,於是托人給她找了一隻上好的紫羅蘭玉鐲。她初時很喜歡,可是漸漸的發現自己帶著不合適,做事時容易磕磕碰碰的,小心翼翼地護著怕會花了碎了,到頭來不過是漂亮的累贅。她最後還是摘了下來,雖然自己是真的很喜歡那只鐲子。而段奕琛就是像那只難舍卻依舊要舍的鐲子,一段如履薄冰的感情,要談天長地久簡直是奢望。

  裴修文微微一笑,「你都多大的人了還不好意思嗎?那時你們可是羨煞旁人的膩歪啊!」他還依稀記得,當年傳出他們兩人的戀情時所造成的轟動,後來每當別人問起顏諾這事,她總是羞澀得臉紅紅的。

  提起這些,顏諾卻笑不出來,而且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接著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我還說呢,原來你在這兒啊,還真讓人好找。」是秦放,他雙手插在休閒褲的口袋裡,不知站在那裡多久了。他走上前來,明顯的感覺顏諾鬆了口氣,他揚眉說,「你不給我們介紹一下?」

  「這位是我讀研時的師兄,裴修文。」顏諾怔了一怔,下意識地挽上他的胳膊,「裴師兄,這是我男朋友,秦放。」

  「你好,我是秦放。」

  「你好,我是裴修文。」

  裴修文尷尬得很,與秦放握了握手,簡單的寒暄兩句就找了藉口離開了那裡。

  顏諾緩緩抬頭,忐忑地看著秦放。燈光的陰影投放在他身上,那雙眼猶如墨色的黑夜,深沉得如同見不到底的黑洞。沉默了半晌,他伸出手溫和地拉著她走出大廳,「前面都快開席了,你還到處亂跑什麼。」其餘的,他一句話都沒問。

  這頓婚宴吃得十分地煎熬,顏諾忘了,這裡的很多人都知道她和段奕琛的以前。秦放不喜歡見到她這般小心翼翼的樣子,又發現周圍的人看他的目光都帶著探尋,疑問,不解,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幸好後來再也沒別的人不識相地提起以前,顏諾輕鬆了許多,心裡卻暗自斟酌著這件事得找個機會跟他說開了,她怕他心裡會有疙瘩。散席的時候連玥她們都拉著她說悄悄話,大致的意思都是覺得秦放不錯要她好好把握云云,她連連稱是,秦放的好她比誰都清楚。

  秦放因喝了幾杯酒,俊朗的臉上已顯醉態,微醺的神色越發的慵懶,只是仍然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顏諾不讓他開車,又擔心他一個人照顧不好自己,就打了車一起回到他家裡。

  開門進了屋裡,顏諾扶著秦放躺下沙發,就開始在廚房找蜂蜜沖水給他醒酒。她總是嫌他這裡過於冷清,所以每隔幾天就會買些東西來充盈一番,所以不至於巧婦無米。她抬頭打開消毒櫃拿杯子時,瞥見秦放悄無聲息地倚在門框邊上。她漸漸也習慣了,他似乎很喜歡看自己煮東西的樣子,總是冷不丁的從身後抱著她,臉貼著臉親熱起來,卻不像現在這麼深沉難測,眼底裡沒有一絲的笑意。

  他該是聽到了師兄跟自己的對話了吧?只是……現在似乎不是談話的好時候。

  顏諾走上前去將他往外推了推,語調溫和地開口,「你先去躺躺吧,等會再喝杯蜂蜜水散酒氣,我看你剛才也沒吃什麼,不如給你煮些……」她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被他用力扳著肩膀緊壓在門上,後背受壓讓她忍不住皺眉輕呼,伸手就要推開他,「好好的你發什麼瘋呢?」

  秦放冷沉著臉,眼睛似乎是在看顏諾,又似在她臉上尋找更深的東西,目光灼灼得彷彿要吃人。他毫無預警地俯下身狠狠地吻住了她,那柔軟的唇如同上等甘甜的美酒,激得他一探再探。她掙扎著不斷捶打他,他不耐煩的頓了頓,又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摁在胸前,不容反抗地加深了這個吻。

  顏諾下意識想閃躲這略帶懲罰性的吻,無奈的是被他霸道的鉗制住,終於放軟了身子任他為所欲為。他的嘴裡還帶著酒的烈性,侵得她的大腦漸漸開始缺氧,再沒有思考的能力,直到他終於肯放過她,雙頰已是紅得不像話。

  秦放貼著她在耳邊輕輕地呢喃,「顏諾,顏諾,忘了他吧……」

  萬般的痛,燒灼他的心。

  還喘著大氣的顏諾身子一晃,愣愣地張著迷茫的眼睛,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些什麼。秦放的神色已冷淡了下來,沒等她的回答就鬆開手往外走,也許是惱她,也許是不想知道答案。

  顏諾失去倚持跌坐在門邊,沒多久就聽到外間「砰」一聲響,一道心牆在他和她之間壘起。她苦笑著閉上眼,這個定時炸彈終於還是爆炸了。

  顏諾用冷水洗了把臉,混沌的腦袋終於恢復清醒,又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廚房,把蜂蜜水放在保溫壺以後,準備離開了。她敲了敲門,等了一會秦放都沒有回應,便輕歎一聲,「你早點休息吧,我先回去了。」也許他們都需要時間冷靜一下。

  秦放點了根煙拈在指間,漫出一縷一縷的白霧,看著半明滅的煙絲,終是因為她不喜歡煙味,只燃了一半就掐息了。窗簾隨著夜風微微揚起,他就這麼坐在落地窗前往外看去,紛繁的夜空星光點點,整個城市都在霓虹中流轉,只是空有亮度,沒有溫度。

  原來那個人在她的心裡真的藏得那麼的深,就連不經意的提起都令她不自在的想逃避,那她接受自己,是因為喜歡,還是因為……

  心裡的痛排山倒海而來,他再也無法思考,為什麼走進一個人的心是那麼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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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4:40: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話

  顏諾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寓,迷蒙的眼裡漆黑一片,滿腦子都重播著秦放呢喃的那一句話,顏諾,顏諾,忘了他吧……她其實很想跟他說,她真的在努力忘記了,偏偏那個時候不知犯了什麼傻,愣是開不了口,難道是因為她自己都不能確定?

  柳思晨本來就是學心理的,最會察言觀色,一看顏諾這模樣就知道小倆口今晚的這頓婚宴吃得不對勁,便很講義氣的丟開瓜子,放棄了正追得興起的最新美劇,把人拉到跟前坐下準備好好輔導一番。即使顏諾只是模模糊糊地說了個大概以後,她也能將經過拼湊出來,用一句話來說就是——過去與現在,舊愛和新歡的矛盾。

  她分析得頭頭是道,「秦放對段奕琛心有芥蒂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你們之間才剛剛開始,還不算穩定,男人嘛,都希望自己是女人的全部。不過每個人多少都難免有曾經有過去,兩個人在一起就是要彼此磨合,才會知道對方是不是屬於你的那個半圓,你給他一點時間想通想明白,就會知道自己吃的醋是多麼的幼稚。除非……除非你還想著和段奕琛再續前緣。」

  顏諾隨即驚呼,「這怎麼可能?我和他已經結束了!」只不過她反駁得太快,就顯得欲蓋彌彰了,好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似乎能看穿她的心,她摟著抱枕把臉埋進去,不經意間又想起秦放那落寞的神情,心裡都快愧疚死了。

  柳思晨繼續指點江山,「小諾,你相信我的專業眼光,秦放絕對比段某人更適合你。你有運氣,這種一條心只對你好的男人打著燈籠都沒處找。他不但長得帥,又有錢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事事以你為先。我說你找個時間跟他好好談談,都跟他在一起了,還有什麼是說不清楚的?」

  顏諾十分緩慢地「嗯」了一聲,應該是把話聽進心裡了。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秦放表現得若無其事,彷彿什麼都不記得了似的,像往常一樣說說笑笑,好幾次顏諾鼓起勇氣想說些什麼都被他含糊過去了。而在這之後他們都對那晚的事情隻字不提,出乎意料的是兩人的關係似乎更勝從前,常常同進同出,簡直是羨煞旁人。

  沒戀愛之前的秦放總像個孩子,讓顏諾一次又一次包容他遷就他,成為情侶以後顏諾反而被他寵成了孩子。對於這份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情,需要更加用心對待,更加用情呵護,愛情是一門需要彼此花心思共同經營的深奧學問。

  工作室因年前接了「盛世」這一樁大工程,年底分到的紅包厚度可是讓大家笑得合不攏嘴。沒想到好事接二連三而來,開春以後本埠另一家地產業巨頭「袁氏地產」也與他們接洽合作。

  這契機來得既巧合也合理,原來秦放在度假村救的那個小男孩竟是袁氏老總的寶貝金孫,秦放為此事受了傷卻沒有要任何報酬,頗得那位老總的欣賞,而且他的設計又是業內有名的出色,一切水到渠成,應了那句老話,好心總會有好報。最開心的莫過於方磊這個斂財童子,整天笑眯眯地盤算著要將工作室擴大經營。

  秦放卻沒時間管這些,必須他處理的工作都完成以後,工作室的事就都交給了方磊,他則在四月初飛去了美國。本來顏諾也要跟他一起過去的,可是偏偏她臨走前患了重感冒,無奈的耽擱了下來。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就像空氣一樣感覺沒什麼不同,等真的分開了,顏諾才發現一切真的是不一樣了,寂寞的煎熬如同缺氧般難受得很。她上班的時候會經常看著手機發呆,做飯會下意識的不要加蔥不要放木耳這些秦放不愛吃的東西,回家第一時間就是看有沒有新的郵件,有時終於等他抽出空來,兩人幾乎可以耗電腦前聊一整個晚上。

  顏諾在視頻裡見過一回秦老爺子,他看上去精神不錯,只是比上次來的時候更瘦了一些。他一直嘮叨著想早點喝孫媳婦茶,還說要抱重孫子。然後秦放就會罵他老不休,爺孫倆爭個面紅耳赤,顏諾就對著螢幕那邊的一大一小笑意盈盈。他們的感情彷彿因為這短暫的分離變得不一樣了,更懂得珍惜,更明白了對方的重要性。秦放常笑說,他們這樣也算得上是小別勝新婚。

  她也提議過現在過去陪他,可是工作室現在是忙得不可開交,連續請了好些人,方磊拽著她再等一陣子,秦放也說她現在過去沒勁兒,話裡隱含的意思是秦家那邊的親戚太複雜,爭來鬥去的她肯定不喜歡。

  時間晃一晃眼就過去了,再半個月就是秦放的生日。

  若他們是以前上司和下屬的關係,那麼花幾個錢買樣面上好看的禮物就行,現在成了情侶,顏諾倒開始頭疼起來該送些什麼。首要陪伴者當然是柳思晨,她在新公司混得如魚得水,短短三個月就已經升職做小主管,風光無限,只是顏諾總覺得她近來有些奇怪,又想著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硬拖著她出去陪自己去選禮物散心。她們在百貨商場轉了一圈又一圈,禮物還沒買到,反而買了一大堆計畫外的東西,兩人又互相吐槽對方敗家。

  柳思晨心疼地看著手裡的大包小包,忍不住碎碎念,「經過我的法眼鑒定你就是大損友一枚,我又不像你,找了個金龜婿可以翹起二郎腿當個閑閑老闆娘,我可是一周難得休息一天,還要陪你出來折騰放血,多可悲啊……」

  顏諾好笑的戳戳她的腦門,「那是誰以前自封是SHOPPING女王的?見天兒的嚷著要我陪她逛街的?現在不過是占你一天就這樣鬼哭狼嚎,良心過意得去嗎?」

  柳思晨委屈的扁扁嘴,「你欺負人。」

  顏諾沒理她,只是張大眼到處轉,還是三心二意選不定要挑什麼禮物。要是冬天她還可以送自己打的圍巾毛衣什麼的,端個心意,可是現在已經入夏了,他又什麼都不缺,著實讓她犯了難。

  柳思晨說,「要不你就送他領帶吧?聽說送領帶可以緊緊拴住男人的身心,美國那麼多金髮美女,你就不怕他動歪心思?」

  顏諾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不是說他是打著燈籠沒處找的好男人嗎?而且男人真要變心的話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更何況是條輕飄飄的領帶?再說了,你見他有幾次穿西裝的?」

  柳思晨隨即想像秦放那張狂的樣子,似乎真像顏諾所說的總是做休閒打扮。沒過多久,她又眨眨眼出了個主意,「既然他樣樣不缺,獨缺了一個你,索性用禮盒打包自己空運過去,收到這樣的驚喜,想必他這個生日會笑得合不攏嘴。」

  「真不知你腦袋裡裝的是什麼,淨出些餿主意!」顏諾好氣又好笑,似乎想起了什麼,悶悶地說,「我倒是想過去找他,不過他跟我說最近要回來一趟。也不知他爺爺怎麼了,怎麼這兩天都沒有電話……」

  柳思晨曖昧地蹭過去,低聲問她,「哎喲,姑娘春心動,想情郎了是吧?」痞痞的揶揄激得顏諾追著她滿街跑打。

  後來路過珠寶店時,柳思晨按捺不住女人的天性拉顏諾走進去,指著被聚光燈照得閃閃發亮的首飾提議,「不如買對戒吧?既有寓意又實用。」

  她說著就讓售貨小姐拿了幾款出來試戴,真不知是幫顏諾挑還是為自己選的。後來接連試了幾款都覺得差強人意,回過頭想找顏諾幫忙給點意見,才發現顏諾的表情有些奇怪,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連帶的她自己也跟著晃了晃。

  坐在另一列婚戒專櫃前的那雙俊男美女分外惹人矚目,男的倜儻,女的靚麗。

  林宇哲側坐著身體,拿起一隻鑽戒在燈光下細看,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柳思晨也認識,C城主管經濟的高市長家的掌上明珠高婧。她的眼睛瞬間黯淡無光,微微垂了下來,看到再閃亮的珠寶也沒有興致。

  這時林宇哲似乎也看到她們了,先怔了一怔,隨即在高婧耳邊說了些什麼,然後起身走過來。長身玉立的身影在她們跟前站定,卻只是看著顏諾,淺笑著說,「怎麼這麼巧?來買東西啊?」

  顏諾也笑著說,「嗯,我們不過是來隨便逛逛,你呢?」

  林宇哲狹長明亮的眼睛微眯起來,慢慢地說,「我啊?來選訂婚戒指的。」

  「訂婚?」顏諾詫異地出聲,這才醒神地望了眼坐在不遠處的那個高雅婉約的女子,心裡暗忖原來近日報紙說的事情是真的,他終於想要定下來了,讓她有些意外。她伸出手真誠地祝福道,「那先恭喜你了。」

  林宇哲又說,「還沒發帖,你到時候記得早點來。」說完還有意無意的睨了她身邊的人一眼,眼裡卻沒有半分笑意。而這冷淡的一眼卻像一張大網盤在了柳思晨心裡,縛成了繭,怎麼也逃不開。

  她發現自己看不清眼前的這個男人,腦袋亂哄哄的,抓著椅把的手已經緊得發白,青筋透過手背若隱若現,似乎在拼命的壓抑自己不能表現出些什麼。

  顏諾沒發現好友的異樣,只熱情地點點頭,「好呀,我一定到的。」

  林宇哲笑了笑又回了高婧身邊。

  直到他離開了柳思晨還沒回過神來,顏諾輕輕搖了搖她,「思晨?你怎麼了?」

  她這才收拾了心情,平靜地說,「這裡的款式太老氣,我們還是去別家看看吧。」再不走的話她怕自己會失控,她一點兒都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狼狽和不堪。

  接著柳思晨又拉顏諾把百貨大樓上上下下重新掃蕩了一遍,顏諾看來看去還是沒有合自己心意的,她卻像是發了瘋的血拼,幾乎把卡刷爆了,喊都喊不住手。她只說是為了慶祝自己升職加薪,多花點無所謂,顏諾想想這丫頭以往也有瘋狂購物的經歷,就沒再多說什麼。

  可後來幾天,顏諾越來越覺得思晨怪怪的,一時間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妥了。

  一直到,柳思晨莫名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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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4:40: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話

  柳思晨自從當上了主管以後,免不了多了很多應酬和加班,早出晚歸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一開始顏諾並不在意,可是第二天早上起來才發現她竟然一整夜沒有回來,手機也一直打不通,而且打去她的公司又說她根本沒去上班,這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情。再說柳思晨在C城的朋友五個手指頭都數得出來,顏諾聯繫了幾個自己知道號碼的,都說沒見過她。

  這下顏諾急翻了天,連工作室都沒回,天天像盲頭蒼蠅似的在外頭從早上轉悠到晚上,最後不得已地拜託方磊幫忙找人。他在C城的人脈怎麼也比自己要強上百倍,只是偌大的城市,一個人真想要藏起來不讓人找到還是很容易辦到的,他們只能是等。

  三天過去了,柳思晨還是一丁點的消息都沒有,方磊說她很有可能已經離開這個城市了。可是她會到哪裡去呢?顏諾也曾試探性地打電話去溫泉小館旁敲側擊打聽過,思晨也沒有回老家,柳爸爸問起有什麼事,顏諾只推說是自己想他們了,打來問候一聲,卻沒敢說思晨發生了這樣的事,怕他們二老會擔心。

  顏諾又沮喪又懊悔,不斷地埋怨自己竟然沒有發現好友有心事,以為她最近古古怪怪的表現只是因為工作上有壓力,現在看來她肯定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才會逃避開來。以前在自己最痛苦最絕望的時候是思晨一直陪伴在她身邊開解她安慰她的:她得了厭食症拒絕吃東西,思晨就跟著挨餓,逼著她進食;思晨明明最不喜歡運動,卻為了讓她的身體儘快好起來而每天拉她去爬山;每次無論她哭得多歇斯底里多無理取鬧,思晨都不會吝嗇給她笑容給她最大的支持……

  她曾經對她說,「思晨,思晨,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麼辦?」這不是矯情,也不是玩笑,若沒有柳思晨,就再不會有顏諾,更不可能有新的開始。

  思晨就會裝成很懊惱的樣子,然後嬉皮笑臉地回答她,「遭了,你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哎,長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也是種錯誤。可惜啦顏美人,本姑娘性向正常,不能跟你一起百合,要不你以後找一個男版的柳思晨吧?雖然不一定有我百分之一的好,但也能湊合著用……」她臭美的說完了以後又摟著她笑做一團。

  顏諾抱著膝蓋,失神地孤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電視螢幕一閃一閃的反復重播的是思晨喜歡的電影《PRETTY WOMON》,她說她羨慕如小言裡的女主一樣最終得到幸福的衛維恩,雖然灰姑娘的夢最不現實,可是卻又最最的吸引人,因為越難得到的愛情就越想得到。

  那天她就是和自己坐在這裡津津有味的看著這部老片,還笑眯眯的對她說秦放就是男版的她,有他在身邊她一定會得到幸福的,自己卻在轉眼間沒了蹤影。可是沒有了她這個摯真的好友,一個人奢侈地幸福著又有什麼意思呢?

  叮鈴鈴……忽然間,門鈴響了起來,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她第一時間跳起來沖去開門,還興致高昂地大喊著,「思晨!思晨!」可惜不是她,顏諾的心絕望地沉了下來,只是當被淚水模糊的眼睛看清來人樣子的時候,她又升上了難以言喻的驚喜,頭一回不能自已地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哭得沙啞的嗓音軟軟地低語著,「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秦放……秦放終於回來了,不知怎麼的,在她看到他的那一霎那,這段日子的彷徨和不安找到了可以傾訴的地方,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灣。

  「這麼歡迎我,我還真的有點受寵若驚了。」秦放大手一攬輕鬆地把掛在自己身上的小樹熊抱起來走進屋子裡,然後輕輕地把她放在沙發上再一同坐了下來。仔細看才發現她滿臉的淚痕和清瘦得尖尖的下巴,心疼地刮了她鼻子一下,說,「你怎麼就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真不知是誰像小孩子。」話語裡無不寵溺。

  顏諾悶悶地搖著頭,緊抱著他的脖子不放,只是不停地說,「秦放,秦放,思晨不見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秦放將下巴擱在她的腦袋上,溫柔地撫著她因哭泣而不斷起伏的背脊,安慰說,「思晨不會有事的,我也托了好些朋友在找她了。你放心,一切有我在。」他沉穩有力的語調就像一支定海神針,再不安的心也被穩了下去。

  也許因為累了,也許是因為有秦放的安慰,也許因為他就在自己身邊,顏諾沒多久就趴在他懷裡睡著了。

  秦放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既想氣她又替她難受,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居然可以對自己閉口不提,要不是方磊說漏了嘴他還不知道,於是急急忙忙地訂機票飛回來,十幾個小時滿腦子想的都是她。

  他知道思晨對她的重要,又很清楚她雖然外表看起來很精明,其實根本是個很沒主意的人,發生這樣的事她肯定會急得六神無主,所以唯有親眼見到她才能安下心來。現在看來一點不錯,這麼多天她肯定沒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他喟歎一聲,把電視關了,再把外套往她身上攏了攏,疲倦排山倒海地襲來,兩人就這麼安靜地偎依在一起。

  窗外的陽光映進屋裡,披上一層金黃的暖芒,為這一刻的溫馨而停駐。

  是顏諾先醒過來的,她彷彿很久很久沒睡得這麼沉了,眼睛睜開的時候還感到微微的酸澀,看到秦放的臉時更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只見他即使在睡夢中眉峰還緊緊地擰著,眼底有淺淺的一圈黑眼圈,下巴長出了新胡渣。再瞥見放在沙發旁的行李箱,她心裡一暖,他該是一下飛機就來這裡吧?其實她就是怕他這麼奔波才一直沒有告訴他這件事情的,他爺爺的事,秦家公司的事,工作室的事已經夠他煩心的了,再添上這一茬,饒是鐵打的人也會受不了的。

  她輕輕慢慢地挪開,並不想吵醒他,誰知秦放不過是淺眠,一有動靜就醒了,見她傻傻地望著自己,便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把她重新抱回懷裡磨蹭,「怎麼就醒了?不多睡一會?」那聲音帶著惺忪的慵懶,低低沉沉地,卻讓人感覺很溫暖很窩心。

  顏諾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冰冷的指尖摸摸他滿是青根的下巴,皺了皺眉說道,「我不困了,不如你到我房間睡一下吧,我去做點東西給你吃。」

  秦放揚起嘴角,抬眼目測了一下廚房,笑意加深地揶揄她,「你確定你這裡有煮食的材料?」開敞式的廚房空空蕩蕩的,只消看一眼就知道多日未曾開火,自然也不會有存糧了。

  顏諾不經意地臉紅了,掙扎著要起身,訕訕地說著,「要不我這就去趟超市買點……」

  秦放一把拉她回來,笑了笑又說,「別忙活了,你等我洗漱一下換身衣服,待會我們出去隨便吃點就行。」他隨即看去浴室的方向,開口問她,「浴室可以借我用一下吧?」

  顏諾有些赧然,不好意思地撇開眼嘀咕一聲,「你要用就用唄,還問什麼問?」

  秦放又是一陣輕笑,鬆開她自個兒往浴室走去。

  顏諾借著這個空擋也換下了居家服,才走出房門就聽見秦放喊她,「顏諾,幫我在行李箱裡拿個剃鬚刀和須後水來,我一時忘了帶進來。」

  「哦。」顏諾應了一聲,走到客廳裡,蹲下身打開他的行李箱翻找,只是剃鬚刀還沒找到,卻一不小心翻出他私密的貼身衣物,臉「唰」一下漲紅了,尷尬的火苗直竄到耳後根,渾身火燙火燙的。

  在浴室裡的秦放又大聲喊,「怎麼了?還沒找到嗎?就放在角落裡的。」

  顏諾立即醒神,連忙說道,「找到了,找到了!」她按捺住快要跳出來的心,揉了揉臉頰才走過去。

  秦放早已倚著門等著她,米色淺條紋的襯衣只隨意的扣了一顆紐扣,下身穿了棉質同色系的休閒褲,瀟灑又自在,最是男兒好顏色,賞心悅目極了。

  「喏,給你。」顏諾的聲音帶著不好意思的緊張,根本不知道將視線往哪兒放。餘光不受控制地又瞄了一眼秦放,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到外面等你。」然後急忙地撤退了。

  秦放對她奇怪的反應有些摸不著頭緒,聳聳肩轉過身,一邊哼著歌一邊對著鏡子剃須。

  坐在沙發的顏諾一直暗罵自己怎麼大白天的就起了色心,無意中抬眼又瞥見那個罪魁禍首的行李箱,不由自主的又想起那件黑色的私密,那個還滴著水珠的健美胸膛……

  顏諾!你居然這麼容易被誘惑!夠了哦!趕快停止想像!

  秦放打理好自己走出浴室,見她傻裡傻氣地拍著自己的腦袋,拉下她的手忍不住輕笑,「幹什麼呢?本來就不聰明了,再拍就成成傻姑娘了……」

  顏諾仰起臉往他手裡不留情啃了一口,撒潑似的大叫著,「要你管!要你管!」

  秦放痛地縮回手,上面清楚的印著一排牙痕,發怒地瞪了她一眼,「好痛!沒想到你還是只母老虎啊!」

  顏諾撲哧地笑出來,被他逼得直往沙發的另一旁靠,嘴裡還不知死活地挑釁他,「是呀,我是老虎,你是獅子,你管不著呀……」那個「呀」字的尾音輕微上揚,溫溫軟軟地撩撥著他,打鬧間她披散的頭髮從耳根後滑了下來,瞬間妖嬈得迷了人的眼。

  秦放俯下身把她壓躺在沙發上,手指纏繞著她長長的黑髮,青絲順滑地穿梭在指尖,親昵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顫。他故意緊貼在她耳邊,灼熱的呼吸侵襲著她的大腦,手指也不規矩地往下移,「不給我管我也要管,你是我的女人,我還收拾不了你?」沉沉的字眼一個字一個字的敲進她的心裡,深刻地讓她想忘也忘不了。

  她蜷著身體閃躲著他的挑逗,喘著大氣柔若無骨地反抗著,「誰理你呀,自大狂!」不過那軟溫的低語一點震懾力都沒有,更像是催情劑,讓他忍不住落下輕吻,由她緋紅的臉一直落到白皙的脖子,炙熱的手掌覆蓋在柔軟的胸前輕撫著,遲遲不肯離去,氣氛一下子變得旖旎動人起來。

  他深邃的眼裡已帶了濃濃的情欲,不斷地蠱惑著她,「你想我嗎?」

  顏諾抬起迷蒙的眼,掩蓋在紛亂的劉海裡的眼睛烏溜溜的直直看進他的心扉,已是動情,只是嘴裡還是不乖地說,「不想。」

  可是怎麼不想?每每午夜夢回總是想見到他,想念他微笑時的樣子,漆黑的眼眸總是讓她感到明亮的溫暖。思念如同藤蔓般在她心裡盤根錯節地纏繞著,只要還有呼吸就能感受得到那份渴望,沒想到原來自己已經這麼的依賴他掛念著他了。

  秦放吻了吻她的眉眼,極力控制著自己紊亂的呼吸和勃發的欲望,才把臉埋在她的頸邊低喃,「真不想麼?可是我卻很想你。」

  我卻很想你——世界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

  思念如毒,相愛的人卻甘之如飴。

  秦放這次回來,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參加林宇哲的訂婚宴,因為林家的大公子二公子都是在美國結婚,所以輪到三公子決定在國內訂婚,排場自然很大。沒到當天就已經是轟動全城,有關係的沒關係的都熱切期待著這場盛宴的到來。

  不過顏諾沒有心思理會這些,一直憂心忡忡的找尋柳思晨的下落。終於,柳思晨在失蹤了整整一周以後親自打了電話給她,卻是帶著讓顏諾心驚的哭音和無力感,「小諾,這人生真就是一個笑話,我以前真的對那種明明愛著卻不能在一起的感情嗤之以鼻,更看不起那些只會一味付出單相思的傻瓜,沒想到原來我自己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真是報應不爽……」

  顏諾聽著她這樣沒頭沒尾的話,急急喊著,「思晨……思晨……先告訴我你到底在哪裡,我去找你好不好?」

  柳思晨似乎不察覺她的擔心,依然自言自語著,「他不要我,不要我……他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不愛我呢?」一直到了很久,手機都傳出電量不足的聲音,她都只是反復呢喃著這句迷茫的疑問。

  顏諾心驚肉跳,開朗的柳思晨,自信的柳思晨,沒心沒肺的柳思晨何時會有這樣的痛苦這樣的失控這樣的狼狽?那個「他」是誰?怎麼她完全不知道思晨戀愛了?

  「思晨,思晨,我很擔心你,你讓我來找你吧?嗯?」她輕言輕語的規勸著,滿心地擔憂著她的現狀,她顫抖的聲音說明她現在很脆弱,身邊沒一個人陪伴怎麼可以呢?

  柳思晨忽然輕笑出聲,「小諾,你不用擔心我的,我只是想一個人冷靜一下,過幾天就會好的……」說完就蓋了電話,只餘下惱人的嘟嘟聲。

  顏諾一下子蔫了,頹然跌坐在沙發上,只有一個認知,思晨現在很難過很不好,可是她卻找不到她幫不到她,該怎麼辦啊?她抱著電話哭了起來,後來淒淒慘慘地打了電話給秦放,「秦放,思晨來電話了,可是她不肯告訴我她在哪裡……」

  電話那頭的秦放鄂了一下,隨即說道,「你別急,我現在來找你。」

  秦放扔下會議室的一干人等,急匆匆跑到公寓時顏諾已經哭成了個淚人似的,他把她緊緊的摟在懷裡,不停地安慰著,「沒事的,她來電話了就證明沒事了。」

  顏諾像孩子似的直搖頭,「不對不對,她有事,她哭得很傷心,你說她會不會……」她沒敢把自己的猜測說出口,就怕一語成讖,永遠無法挽回。

  秦放雖然嘴裡說沒事,其實心裡也沒底兒,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好端端的一個爽直的女孩子變成這樣。可是顏諾已經哭了很多天了,吃不好也睡不好,雖然在他跟前很堅強,可是他知道她背地裡沒少難過的……

  好在又過了兩天,柳思晨給顏諾發來了報平安的Email,接著會每隔兩天再發一封。他們從她的照片和信裡字裡行間透露的資訊中猜出她應該是出了C城,或許是去旅遊了,這稍微讓大家都安下心,至少人是平安的。

  顏諾也終於安心的平靜下來,而且每次回信都避開那個思晨口中的「他」,跟她胡天亂侃著八卦,說自己和秦放又鬧彆扭沒人給她安慰,說沒人陪她逛街會很無聊,或者說哪裡哪裡又開了新的餐館味道很正,要等她回來一起去試一試諸如此類雞毛蒜皮的事兒,目的就是讓她放寬心,帶著牽掛早點回來。

  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柳思晨發回的郵件也越來越輕鬆,至少照片上的她笑容多了起來,人曬黑了一些卻更顯出女人的風韻,她才真正放心下來。

  生活教會人長大,愛情讓人成熟。

  不過更讓顏諾意外的是,林宇哲在訂婚宴的前一晚居然來找自己。

  路燈下,他樣子與從前的風流倜儻大相徑庭,反而有說不出的頹廢感。他沒有剃須,襯衣也皺得不成樣子,半點喜氣都沒有,根本不像明天就要訂婚的准新郎。

  林宇哲疲憊地揉揉眉心,問道,「顏丫頭,你知道她在哪裡嗎?」他的聲音沉沉的卻顯得很無力。

  顏諾一時跟不上他的拍子,睜大眼糊裡糊塗地問道,「他?宇哲哥,你問的是誰呀?」

  林宇哲長歎一聲,不自覺地點了根煙,吸了一口再緩緩吐出白冉冉的煙圈,一字一頓地道,「柳思晨。」

  「思晨?」聽到由他的嘴裡吐出這個名字,顏諾震驚了,聲線也跟著不自然地上揚,「難道是你跟她?」她一下子消化不了這個事實,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麼會走到一起的?不可能吧?

  林宇哲定定地凝著詫異的顏諾,很顯然柳思晨什麼也沒跟她說起。聽見她被煙嗆得有些咳嗽,他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息,想了想又說道,「我和她的事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你告訴我她在哪裡吧?」他頓一頓又改口,「算了,你只要告訴我她是不是平安就好。」

  「啪」的一聲在寂靜的空間響起,顏諾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望向一臉錯愕的林宇哲,他的半邊臉已經被扇紅了,她才驚覺自己做得太過分了。可是一想像到思晨在電話裡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她的怒氣就忍不住升騰起來,聲音也冰冷如霜,「算了?你們這些人就是這樣玩弄別人的感情的?是不是高興了就隨時可以開始,不樂意了又隨隨便便結束的?」

  「顏丫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林宇哲想解釋,又無從說起。只要一想起那雙剔透的眼睛,那個黑暗裡默默望著自己的女人,他的心裡就像被利刃反復的戳著,痛不可止。原以為是不在意的,卻沒想到卻已經在心裡那麼深了,連他自己都不知如何是好。他錯了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難受,自宇涵過世以後,這樣的痛是第一次。

  顏諾抬起眼,彎出譏誚的笑容對他說,「是哪樣的我已經沒有興趣知道了,思晨在哪裡好與不好都和你無關了,你快回去準備你的訂婚吧,准新郎!」她說著就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公寓裡,根本不想再見到他。

  林宇哲一個人怔然地站在夜空下,那無盡無止的黑在他背後蔓延開來,又冷又沉,再也見不到一絲的光亮。

  顏諾因為這一出突如其來的變故而負氣不願出席林宇哲的訂婚宴,秦放聽了前前後後的緣由以後也沒有勉強她,只讓她在家好好休息,誰知訂婚當天她又收到思晨的新郵件。

  小諾,我房間梳粧檯的抽屜裡有一個禮盒,是我給那個人的結婚禮物,你幫我帶給他吧,我說過會好好的祝福他的,我希望他幸福,可是我沒有勇氣,你一定要幫我,替我看著他幸福的結婚,如此就好。

  這麼簡簡單單的話,需要花費多少的力氣忍住多少的痛才說得出來?顏諾根本不敢想像。

  於是她最後還是為了好友,勉強出席了林宇哲的訂婚宴。

  其實,一切都是天注定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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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4:42: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話

  因為結親的雙方都是在C城呼風喚雨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所以即使只是一個訂婚宴也辦得隆重非凡。而顏諾本來心裡不大樂意出席的,可為了配合場合也不得已換上秦放替她挑選的晚禮服,又化了一個極襯她膚色的優雅淡妝。

  秦放來接她的時候,站在車前呆了好一會,見她把頭髮蓬鬆隨意地挽在腦後,珍珠白的裙子綴以希臘式簡約淡雅的皺褶,一雙金色亮片的高跟鞋襯得她更纖柔高挑,迷人得看傻了他的眼,亂了他的心。

  顏諾抓著晚宴小包包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軟軟糯糯地問,「你怎麼了?傻了啊?」

  「你,你今天很漂亮。」秦放牽了她的手,笑眯眯地老實說出心裡話。

  顏諾一聽,兩頰可人的小酒窩深了又深,卻還是嘴硬地嗔道,「少說這些恭維話,我們快點走吧,不然就遲到了。」

  訂婚宴選在繁華中心的五星級酒店舉行,場面熱鬧而盛大,甚至還有不少記者來做跟蹤報導。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大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笑風生,每個人臉上都笑意盈盈,不過這可不包括顏諾。

  她素來不喜歡這些應酬的場合,覺得每張面孔都帶著一層面具,不論是知己亦或是敵人,在面上大家都相安無事和樂融融。她自問沒本事做到滴水不漏,尤其是遠遠的就看見那一雙聚焦眾人眼球的新人時她心裡更難受得慌,難怪求學的時候徐教授就說她是一塊不懂變通的石頭,這樣事事太較真,輕易就被人看清了底細。

  「美女,趕快笑一個吧?」秦放低聲提醒顏諾,又拉起她的手挽上自己的臂彎,「放輕鬆,你真覺得不自在的話,待會咱們露了臉就走人。」

  顏諾點點頭,挽著秦放的手眯眯眼睛打量起站在他們不遠處的林宇哲,西裝筆挺,神采奕奕,似乎他身旁的人說了什麼讓人發笑的話,他的臉上泛起了淺淺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昨夜的那種頹唐和痛苦。顏諾撇撇嘴腹誹,這人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商人,深沉得可以。看到林宇哲的目光飄向這邊,她才忽然想起來思晨交給她的禮物忘了帶上來。

  她懊惱的拍拍自己的額頭,對秦放說,「糟糕,我把禮物落車上了。」

  秦放側身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說,「要不過後再給?」他直覺的認為不是好時候,忘了也好。

  可惜顏諾固執地搖搖頭,不高興的皺著眉,「偏不!他既然這麼心安理得的訂婚,我當然得成全他了,何況這是我答應思晨的了。」她想了一整晚都想不出這兩個人之間怎麼交集的,不過如果不是愛得太深的話思晨不至於會崩潰成那個樣子的,現在她倒要看看林宇哲看見思晨送的禮物會有什麼反應。

  秦放知道勸不了她,也不勉強,「那你等我一下,我下去拿。」

  顏諾笑了笑說,「不用了,你有應酬就先進去吧,這裡我橫豎沒什麼認識的人,我去拿就好,你把車鑰匙給我。」

  秦放本來不放心想一起去的,卻被一個朋友拉住說個不停,顏諾就自己一個人到了地下停車場,開車門從後座取了禮盒。她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但是聽聲音很清脆,所以也小心的捧著,又不由得想起躲在遠方的思晨,歎了口氣,今夜別人在笑,她肯定在哭。

  顏諾帶著禮物坐電梯直達宴會廳,剛出電梯的門口就聽見一個溫潤的聲音在說,「嗯,我知道了。那這事等明天回公司再說,我現在還有點事,先就這樣吧。」

  她怔在那兒,這近在咫尺的聲音熟悉得令人發顫,她不用看正臉就能想像出他的樣子,明亮如黑玉的眼睛,淺笑微抿的薄唇,風雅翩然的舉止總是令人無懈可擊。金錢或許能堆砌出一個人的氣勢,卻造就不了一個人的氣質,骨子裡渾然天成的優雅可謂是千金難求,一如眼前的這個男人,根本不容人忽視。

  原來可以隨時間流逝的,並不包括記憶。

  「這位小姐,麻煩你讓一讓。」這時後頭的人有禮地開口,讓顏諾回過神來,紅著臉挪了一下位置,高跟鞋清脆的「嗒嗒嗒」作響。當她抬起眼時恰好對上那雙深邃的黑眸,在斑斕的水晶吊燈之下深沉如水,空氣開始凝結起來,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連呼吸都不記得了。這段日子為了思晨的事心力交瘁,讓她忘了他也會出席這場訂婚宴。也對,林家跟段家是世交,林宇哲跟他更是比親兄弟還親的摯交,怎麼可能不來?

  段奕琛還是跟從前一樣,先向顏諾走來,微笑著問候,「嗨,好久不見了,你最近怎麼樣?」

  顏諾恍惚了一下,緩了緩才客氣地回道,「嗯,很好。」她下意識輕攏一下微鬆的髮髻,想了一會兒又問他,「你呢,在英國還好嗎?」

  「還不錯,你知道我的,適應能力很強,就是總是起霧,讓人紳士不起來。」段奕琛說得很輕鬆,嘴角也帶著笑,可是眼神卻帶著難掩的落寞,所有所有的設防在看見她的那一刹那轟然瓦解,當心裡湧上久違的悸動,他才知道原來自己還忘記得不夠深不夠徹底。

  你知道我的——這句話用在曾經如膠似漆的前男友和前女友身上,似乎很尷尬。

  顏諾微垂下眼,長睫像把扇子掩住了她的心思,接著他的話慢慢說,「其實有霧也不錯,霧裡的泰晤士河估計更會漂亮。」她壓根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只是沒話找話說。

  段奕琛沉默了,再美的景色再大的快樂,沒有那個對的人與自己一起分享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多少個晚上他站在寓所的露臺,對著那條絢麗的泰晤士河孤身品味著繁華的孤獨,心裡空蕩蕩的,無數次衝動地拿起電話想打給她,即使只是聽聽她的聲音也好,可是最後都不得不放棄了,宇哲說,她已經跟另一個人在一起了,陪在她身邊的人,不再是自己。

  顏諾想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很僵硬,暗暗捏了下拳頭說,「不好意思,我先進去了。」說完就邁開腳步,可不知道是走得太急還是太緊張的關係,尖細的高跟一崴整個人差點跌倒,幸好段奕琛眼疾手快的接住,冰涼的手臂被他穩穩地牢牢地攢在手裡。

  他皺皺眉說,「怎麼這麼不小心?有沒有傷到?」

  顏諾木訥地搖頭,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可目光又迷離得似乎是透過他看些什麼。

  記憶的浪潮接二連三地撲過來,猝不及防。

  彷彿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午後,她跟他不知道約會第幾次了。室友們問他們拍拖這麼久進展到哪裡了,有沒有親親?她問親額頭算不算,被她們一致教育進展太慢了,都幾個月了還是裹足不前。其實她也很懊惱,她喜歡他的紳士又埋怨他的紳士,他們之間一點都不像情侶,反而更像兄妹,而且總是她纏著他,難道自己就真的這麼沒魅力嗎?

  再一次約出來的時候是七夕,街上雙雙對對甜甜蜜蜜。他們剛從電影院出來,他溫和地牽著她的手,再無半點別的親昵。她暗咬牙這次一定要有所突破,盤算著是強攻好呢還是趁其不備比較合適,就這麼一晃神她不慎踩到了石子,他快手緊緊的抱著她,也說了這句,「怎麼這麼不小心?」

  他的聲音溫柔得讓她腦門一熱,想也沒想就湊上去送出她的初吻,這麼大膽的作為她可是頭一回。她還記得那時他的表情,也許一點點訝異,也許一點點驚喜,總之那以後他們的關係漸臻佳境。誰會想到後來變成那樣,是她親口說的,我們分手吧。

  不該想起這些的,不但不合時宜,也沒有這個必要。

  顏諾咬著唇,掙扎著要甩開段奕琛的手,可是他卻不肯,耳畔淨是他灼熱的呼吸,「你放手。」

  段奕琛一震,反而抓得更緊,喃喃道,「小諾,我……」

  他還沒說完話便被顏諾倉皇地推開,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秦放筆直地站在用香檳玫瑰環成的花廊下,表情安靜如萬年不動的冰川,冰冷得沒有半點氣息。

  秦放緩緩地朝他們走來,一手攬過顏諾的肩膀,一手禮貌性的伸出去,笑著對段奕琛說,「久違了,段總。」

  一個複雜的三角形,兩段感情,三個心境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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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話

  在場的誰都聽得出來,這句「久違了」包涵了太多太複雜的意思,一時間空氣都凝成冰。

  顏諾感覺秦放摟著自己的力道不輕不重,溫度卻高燙灼人,忍不住繃緊神色,小心地抬頭用餘光看他,深邃的側臉在水晶燈下看不清是喜是怒,他還是沒有看她,沉靜如大海的一雙眼直直地睨著段奕琛,似是探尋,也似是在示警,顏諾這才發現,原來秦放竟然比段奕琛還要高一些,莫名的壓力蜂擁而來。

  段奕琛定了定神,也禮貌地伸手回握,「見到你很榮幸,我很喜歡你的作品,這次工程很順利很成功,市場初期回饋的反應普遍很不錯,希望下一次我們能有機會能再次合作。」輕易地帶出工作的話題,讓沉悶的氣氛朝另一個方向而行,這就是段奕琛的本事,輕易不許別人撼他分毫。

  秦放低聲一笑,顏諾卻聽得出來跟他平日爽朗的笑聲大相徑庭,這是帶著公式化的虛應,「那是自然,我們能合作愉快,做到雙贏是最好不過的了。」

  顏諾有些恍惚,這種明知而又裝作無知的詭異她幾乎承受不了,幸而有人解救了她,「我說怎麼一下子都見不到人,原來都聚在這裡了啊?」居然是她最不樂見的林宇哲。

  林宇哲笑容滿面地拍拍段奕琛的肩膀,又瞟一眼秦放才開的口,「剛下飛機吧?我都叫你早點回來,你偏偏喜歡當壓軸,到頭來還不是累了自己?」

  段奕琛語調平靜地說,「你也知道我忙,很難脫身。」說完又有意無意地望瞭望顏諾。

  老闆,是世界上最忙而又不忙的職業,工作量的大小取決於他自己,說忙,其實是藉口,不是沒想過要回來,只是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意義,人在哪裡也變得無所謂了。

  林宇哲略皺皺眉,又不動聲色的斂過去,笑著說,「看來你們都認識了,我也不多此一舉的介紹,就等你們來開席了,我們進去吧。」然後不由分說地簇擁著段奕琛先一步回到宴會裡。

  秦放和顏諾慢半拍走在他們後面,冷靜地望著眼前賓客聚首其樂融融的場面,過於紛繁的熱鬧與之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忽然轉過身對她說,「顏諾,不如我們結婚吧!」說出口的話連他自己都怔了一下,他意識到自己是在害怕些什麼。

  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心神不寧,宇哲嘲笑他一刻離不開顏諾,他沒有否定,最後還是決定跟出去看看,卻不料看見他們站在一起……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彷彿是他們兩個人的世界,完全看不到別人的存在。他承認他心慌了,他贏不過時間,唯一有優勢的,不過是,現在站在顏諾身邊的人,是自己。

  牢牢的抓住她的手吧,他是這麼跟自己說。

  顏諾傻愣愣地望著秦放,似乎沒聽清他說的話,「你,你說什麼?」她一下子懵了,清楚卻又朦朧,不敢確定。

  秦放眯了眯眼,瞥見林宇哲朝他們倆招手,他好笑地用自己的額碰了她一下,「沒說什麼,你這個扮豬吃老虎的小迷糊,誰娶了誰倒楣!」他似真似假的嫌棄免去了所有的尷尬,讓各自鬆了口氣,有些事情,還不到時候。

  訂婚宴,其實也是變相的商業聚會,政客商人無不抓緊時機為自己爭取多一些利益和籌碼,秦放被建築設計院的院長硬拉了去,顏諾便自己一個人坐在角落的小沙發上,端著一杯果酒抿飲。

  看著在人群中穿梭的林宇哲,她卻沒有送出那份有特殊意義的禮物,也許是因為他幫自己解了圍,也許是感同身受,也許是不忍,總之她放棄了當面奚落他的想法。做人有太多別人不能理解的無奈,魚與熊掌的選擇充斥著我們的生活,有時候你選擇了什麼就代表你得放棄些什麼,不是不能兼得,而是太難。

  因著滿腹的心事,顏諾並沒有吃多少東西,又不知不覺就把甜澀的酒都喝光了,胃有些難受,剛想去拿些點心中和一下,已經有人先她一步,遞給她一小塊用精緻水晶盤盛著的提拉米蘇,是段奕琛。

  顏諾錯愕了一會才慢吞吞地說,「謝謝你。」他的體貼卻讓她半分食欲也無,畢竟在他面前已經很難再自在從容了。

  段奕琛看了眼桌上只餘下殘漬的酒杯,微微笑了笑,「這種果酒的味道雖然不錯,可是後勁很強,還是少喝點好。」

  「喝一點點沒關係的,總是要試過才知道合不合適自己,不是嗎?」顏諾下意識的動了動盤中的叉子,表情若有所思。

  段奕琛勾了勾唇角,也機敏的聽出她的話裡有話,並沒有在意,毫不避諱的將目光落在她身上,「你知道我在關心你就好。」

  這似曾相識的溫柔讓顏諾的手一抖,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段奕琛紳士地站起身,又說,「我今天有點累,就先走一步了,有機會再約出來見面吧。」

  顏諾也跟著站起來,艱難的點點頭回應,「嗯,再見。」每吐出一個字都有千斤重,好似有那麼一句話,在言情裡用爛俗了的,如果可以,情願不曾相見相識,說的大抵是她此刻的心情吧。

  等她再回神的時候,恰恰看到段奕琛和秦放擦肩而過。

  秦放的眼神冷銳如刀,在錯身的那一刻將聲音壓得很低卻又十分的犀利強調,「我和顏諾也準備訂婚了,到時請你務必出席。」也許開始提結婚是一時衝動,但是訂婚卻是他想了很久的事情,他爺爺那邊已經拖不了多久了,最後的心願也不過是想親眼看著他成家立室。

  段奕琛的腳步頓了頓,似笑非笑地反問,「哦?我拭目以待。」這輕放的調調著實惱了人的心,彷彿在說,你們成不成還是未知之數呢。

  秦放緊握得拳頭骨骼乍響,面上卻依舊保持著風度說,「你慢走,我該去找我的未婚妻了。」

  在外人看來這兩人不過是普通的寒暄,實則是火花四濺的過招,暗潮洶湧。

  等秦放走去找到顏諾的時候,她已經忐忑不安的又灌了兩杯果酒下肚,倚著窗邊吹風。放眼望去,一眨一眨的小星星點綴了過於深沉的夜空,變得調皮起來,顏諾伸出手指一下點一下的數著漫天繁星,嘴裡念念有詞,像個孩子似的。

  秦放有些惱,尤其碰到她冰冷的肩膀時更是氣暈了,眉峰擰得死緊,這個女人怎麼不會照顧好自己,因為柳思晨的事已經折磨得自己變成瘦竹竿,再冷著了病了豈不是要羽化登仙了?他沒好氣的脫下自己的西裝披在她身上,她下意識轉過身來,呵呵地笑著說,「你來了啊?」酡紅的臉蛋嬌憨似花骨朵,眼神中帶著半醉的風情,迷人得竟把一切都比了下去,令秦放動容了,想跟她結婚的念頭像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大。

  冷風微微吹醒了他的腦袋,這才板起臉責怪道,「喝這麼多的酒,看你明天准叫天叫地的喊頭疼!」

  顏諾仰起頭靠在他肩上緊緊抱著他,嘟起嘴咕噥了一聲,「壞蛋!你欺負我!」

  嬌軟的身體溫軟的話語淡淡的酒味讓秦放一下子停了呼吸,心跳加速,忍不住攬著柔若無骨的她,不是醉了酒的話平日她一本正經的怎麼會這樣主動,她到底喝了多少啊?他想了想,留在這裡少不得要應酬,可是放她一個人又不放心,於是跟林宇哲簡單的告了辭,林宇哲本來還想問些什麼的,可是最後都沒有說出口。

  宴會剛結束就有個酒店經理來找林宇哲,交給他一個包裝得很樸素的禮盒,他覺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他坐在休息室的長沙發上,嘴裡叼著煙,溶溶洩洩的燈光洗得他的表情深不可測。等煙灰缸裡滿是煙頭,他才慢慢地抬手拆開禮盒的絲帶,打開蓋子的那一霎那,彷彿是打開了月光寶盒,一下子把他的思緒拖回了過去。

  那是一對做得不算精緻的瓷娃娃,樣子卻很喜氣,看得出來費盡心神。

  他跟她的第一次見面並不愉快,他一時不慎將泥水濺到她身上,又因為趕時間開會所以道歉的語氣不大好,她便死活拽住他不放手,吵了一架。那時他內斂她張揚,卻也想著彼此不過是芸芸眾生的過客。後來才知道原來她剛應聘上了自家公司的人事助理,協管員工的培訓,有時候不得不說這是緣分的巧合。即使他是她的老闆,他們還是相看兩厭,彷彿天生不對盤,每次見面總是要唇槍舌劍一番才覺得過癮。

  他們的關係是什麼時候改變的?他並不很清楚。

  那天去參加一個朋友的陶藝展覽,又意外的在學陶的教師看見她笨拙的捏著一個歪歪扭扭的杯子,他早知道她總是有股不服輸的精神,屢試屢敗,屢敗屢試都不曾放棄,他居然就這麼站在那看了好久,後來終於忍不住走了過去,抓起她的手想手把手的教她開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她一開始還不知好歹的掙開他,凶巴巴地說,「這誰呀,小心我告你非禮。」可她看清了是他以後,又尷尬得臉一紅,結結巴巴地喊著,「怎麼是你呀?」

  「笨蛋!」他記得自己只說了這麼一句。

  她哼了一聲,挑起眉挑釁地問,「你很厲害嗎?可別打腫臉充胖子讓人笑話喲!」

  她這麼說倒讓他笑了,他母親最拿手的就是陶藝,他從小耳濡目染,即使不精通也絕對比她好上百倍,想著這次定要叫她刮目相看,省得總是嚷嚷他是吃人不吐骨頭沒風沒度的資本家。

  她見了他捏的茶壺,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說,「沒想到你還有可取之處……」

  先變的是她吧,竟然,竟然還敢強吻他。這樣突如其來的關係令他來不及防備,他不喜歡這樣不受控制的情緒,於是他漸漸地疏遠她。他該知道她是與眾不同的,比很多人都要大膽而且勇往直前,他退一小步她進一大步,逼著他表態,慢慢的演變成不清不楚不明不暗的情況,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想像,不該是這樣的。

  恰逢林氏要招標一個大項目,他忙得昏頭轉向甚至當起空中飛人,堪堪避開了她,回來時家裡卻說給他物色了一門好親事,他神推鬼使就應承了,然後就是她離開了C城。

  他達到了目的,卻並不開心,像心裡缺了一個口,不斷地淌著血,她給他下了魔咒。

  是高婧的出現打破了一室的靜謐,走近他說,「原來你在這裡,爸爸他們已經先回去了,你呢?要一起走嗎?」低眉瞥見他手裡的瓷娃娃,頗有興致地問,「這誰送的啊?怎麼看著有點幼稚?」說著就伸手想拿過來看一看。

  林宇哲條件反射般的躲開她的碰觸,避重就輕地說,「不過是一個朋友送的玩意兒,無關緊要。我想我今晚喝得太多酒了,有些頭疼,不如你先回去吧。」

  高婧也沒追究,點點頭了然道,「那你也別呆太晚了,拜拜。」他們只是門當戶對的聯姻,無須太多不必要的溫情。

  看著她離去的優雅步資,他想的卻是柳思晨,如果是那個女人肯定不是這樣,她穿了高跟鞋走路歪歪斜斜的很是彆扭,更談不上什麼優雅淑女了。

  忽然摸到瓷娃娃底部有凹凸感,他翻過去一看,上面細心地寫著,百年好合,美滿幸福,還畫了一個一箭穿心的俏皮圖案,那刺眼的祝福紮了他的心,還吸走了他所有的力量。

  耳邊還迴響著她那晚跟他說的話,你不是要我祝福你嗎?那好,我就祝你百年好合,美滿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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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4:49: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話

  即使是盛夏的晚上也是微涼的,秦放扶著顏諾站在酒店的門口,她一會喊冷一會喊熱,咕噥著要扯開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西裝。他緊緊地摟住她的肩膀防止她作怪,皺著眉抱怨,「明明不會喝酒還喝那麼多?給我乖乖的,等車來了我送你回家。」

  此時的顏諾臉色紅如蜜桃,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交給秦放,靠著他嘿嘿地傻笑著,那纖長的十指像彈鋼琴般在他的襯衣上來回撩撥著,若有似無的觸感讓秦放心跳加速,連呼吸都沉重起來,手不自覺地收緊力道,直到顏諾呼疼才稍稍放鬆一些,可是兩人還是親密無間地緊緊偎依在一起。

  夏夜的風輕輕拂來,在每人的心裡吹起了片片動人的漣漪。

  今晚秦放也喝了幾杯酒,雖然沒醉,可是帶著一個醉姑娘顯然不能開車了,酒店的服務生幫他們叫了計程車,他扶著顏諾坐進後排,然後就跟司機報了顏諾公寓的地址離開了酒店。

  一開始顏諾還能乖乖地靠著秦放的肩窩假寐,可沒多久她就在他懷裡直蹭,那柔軟的呼吸細膩的碰觸逼得秦放繃緊了神經,硬是把心底燃起的那簇噬人的火苗給壓下去,又開聲說,「師傅,麻煩你開快點。」

  「好嘞!」師傅很爽快,順口就笑問,「女朋友喝醉了?那可得小心照顧著啊!」

  秦放輕「嗯」了一聲,注意力還是放在顏諾身上,不過倒是提醒了他待會留她一個人在公寓也不妥當,現下柳思晨又不在家,他想了想,又跟師傅說改地址直接到他家去,這樣比較好。

  只不過顏諾還是喊著不舒服,估計是酒精上了頭,刺痛著神經,秦放便讓她側躺在自己的大腿上,西裝把她蓋得密密實實,手勁恰到好處地幫她揉著太陽穴,一下又一下,溫溫柔柔的,他的眼裡,全都是她。忽然間,顏諾抓著他的手服帖在自己的臉頰上,兩人十指緊緊相扣,秦放嚇了一跳,想抽開手,卻被她牢牢握著,掌心傳來的是她臉上絲滑的觸感,彷彿被撥動了心弦,他笑了笑也就由著她了。

  接近午夜,路上並不堵車,很快就到了秦放的公寓。

  秦放一路抱著顏諾坐直達電梯回到家裡,開了門,把她輕穩地放在沙發上。等拿熱毛巾回來的時候才發現顏諾哪裡肯安分的躺著,西裝被她扔到地毯上,她蹬掉了高跟鞋靠著茶幾歪坐著,左側的細肩帶已經滑到了手臂上,若隱若現地露出半邊豐盈,及膝的珍珠白晚禮服皺巴巴地蜷到白皙的大腿根上,風光無限好。

  秦放呼吸一緊,腳步頓了頓,伸手鬆開領帶,覺得口乾舌燥,好像熱得快要透不過氣來了,空調溫度再低也不管用。他握緊拳頭試圖讓自己清醒清醒,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下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君子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尤其是面對的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更是難上加難。

  這廂顏諾還不知自己點了一把火,只是按著自己的感受行事,本來禮服就是為了襯托女性妖嬈的曲線而設計得十分貼身,她被束縛得通身不舒服,竟然還開始扯拉鍊要脫掉。這下可不得了,秦放連忙走過去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行動,然後把毛巾敷在她的額頭上讓她散酒氣,心裡懊惱地想著,以後再不讓她喝酒,即使真要喝也得自己跟在她身邊才行。

  顏諾在秦放的懷裡安分了一些,髮髻已然鬆散,淩亂地披在她光潔的肩頭上,臉頰,脖子,鎖骨甚至胸前都漫上了一層淡淡的粉紅,這種無聲的誘惑再一次吸引了秦放全部的注意力,渾身的細胞燥熱的叫囂著要解放。可是不行,如果是露水情緣的話也許他還可以放縱自己,但是她是自己要珍惜一輩子的女人,越是這樣越不能亂來。於是他深呼吸了幾下,咬緊牙關,穩穩地把她抱進自己的房間,輕放在床上,幫她蓋好被子,至於換衣服,他微微想了想覺得還是免了吧,畢竟他的忍耐已經繃到極限了。

  秦放剛抬腳要往門外走便被顏諾給拉了回去,她在身後緊緊的環著他的腰,每一下的呼吸都灼灼地撒在他的敏感處,腹下「騰」地竄起旺盛的火焰。

  他的喉嚨無法控制地滾動著,聲音帶著情欲的沙啞,「顏諾?」

  顏諾沒說話,彷彿只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汲取溫暖,下意識地將秦放摟得更加的密實,不停地磨蹭著。秦放極力地忍耐著欲望,掰開她的手指,暗啞著嗓子說,「別鬧,你喝醉了,快好好睡一覺。」說著就摁她躺回床上去。

  偏偏顏諾不管不顧又立馬纏上來,秦放一個不留神,整個人就趴在她身上,她的柔軟對上他的堅硬,貼合得那樣的緊實,一下子滾燙的血液都沖到了身體的某處,考驗著他的意志力。秦放撐起身低斥道,「顏諾,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顏諾迷茫的眼睛聚焦了一會又渙散開,嘴裡不停地呢喃著,「秦放,你別走,別離開我……」

  「啪」一聲,秦某人心裡一直緊繃的弦被這樣軟噥的呼喊剪斷了,墨黑的眼睛裡湧著灼灼的深沉,一瞬不瞬地瞅著身下的女人,似乎想看清她的意思。

  醉後的顏諾拋開矜持,動作越發大膽起來,笨拙的手開始拉扯秦放的襯衣,卻像逗她似的一顆紐扣都解不開,秦放有點不耐煩,猛的抓著她的手用力一扯,紐扣崩開,露出健美結實的胸膛,上面還冒著燥熱的汗珠子。

  他俯下身貼在她耳邊低喃,「你不要後悔,我也不許你後悔。」

  而她還沒能做什麼回應,下一秒已經被他吻住了。

  他灼熱的氣息源源不斷的傳來,如掠奪性很強的獵人霸道地索取著她口中的甘蜜,她嚶嚀一聲,不滿被奪了呼吸,開始左右晃著腦袋躲閃著,他單手制住她的雙腕在頭頂上,然後固定她的下頷加深了這個纏綿悱惻的吻。只是這樣的淺嘗輒止對於情欲高漲的男人來說怎麼足夠?

  低眼看見顏諾被激情染紅的臉頰,秦放的眼底升上兩簇火苗,燒得他渾身熱辣,他的唇禁不住誘惑蜿蜒而下,到達她迷人的鎖骨流連,繼而炫出一朵朵瑰麗的吻痕。顏諾不安的扭動著腰肢更是加速了情欲爆發,他眼一紅,推開她的肩帶讓禮服滑下,漫出一片誘人的雪膚,猶如剛剝殼的新鮮荔枝般吸引人,他低吼一聲,想也沒想就低頭含住了雪峰上的紅梅,溫柔舔啃糾纏著。

  房間的燈光暈黃朦朧,像一層薄紗般罩在顏諾婀娜的身姿上,此時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眼角滑出淚水,被他一一吮了去,還不時啞著聲音安撫她的情緒,那雙帶著繭子的手不能自已地在她細膩的肌膚上施展只屬於情人間的魔法,讓她如一只妖嬈的蝴蝶同在床上,在他身下綻放出不為人知的美麗,而如此的美好,只有他能看得到。

  扯開皮帶扣子的時候,金屬清脆的碰撞聲讓秦放有一霎那的清醒,他繃著下腹,雙眼緊緊地盯著顏諾,逼她正視自己,「顏諾,你看清楚我是誰了嗎?」

  顏諾躁動不安,只覺身體的溫度節節攀升,十分需要些什麼來平息一切。她緊貼著秦放磨蹭扭動,一雙眼睛如春水般魅人,聲音溫軟地嬌媚地急喊著,「秦放……快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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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話

  聽著顏諾低低喃喃地叫著自己的名字,秦放情難自控地俯下身壓著她,讓兩人細細密密的貼合一起。此時的顏諾已意識昏沉,只喘著大氣,隨著感官的刺激熱情地勾著秦放的脖子舔吻著,這下更是引燃了漫天大火,將秦放心中僅剩的一點點理智拋到九霄雲外。

  還要顧及什麼呢?他是她的秦放,她是他的顏諾,其他的都不再重要了。

  在秦放進入的那一瞬間顏諾皺了皺眉,似乎不太適應外來者的入侵,掙扎著在他背上抓出了一道道細長的紅痕。於是秦放放慢了動作,一下,又一下,直到兩人密不可分地交合在一起,每一次的結合都那麼的有力,充滿著霸道,佔有還有用言語難以形容的情感。

  他那雙深沉的雙眼癡迷地望著身下的人兒,真切的感受到她慢慢放鬆身體接納自己,屬於自己,此刻他們之間只有彼此,丟開忐忑,拋卻矜持,放下不安,一心一意地感受對方帶給自己的溫暖。

  她額上的頭髮都被汗水打濕了,覺得自己像被融融的火山岩包圍著,渾身熱力四濺,又酥又麻地蜷著腳指哆嗦,後終於忍不住嬌吟出來,掐著秦放的肩膀一聲一聲軟軟地喊著「秦放,秦放」,遂將自己完完全全地交付給這個男人。

  秦放溫柔地落下星星點點的碎吻,身下卻堅定地霸道地沖進她身體的深處,時而如大浪拍岸那樣震撼人心,時而若雨打芭蕉般細膩柔情,將兩人的四肢百骸都打通了,深深地刻上結合的喜悅,刻進彼此的心裡。最後在爆發的那一刻,他窩在她耳邊低喃,「顏諾,我只要你,我只愛你……」

  他事後幫她擦乾淨身子,然後勾起被子蓋在兩人身上,側著身體將她抱在自己懷裡,兩人像湯勺般密密貼合著。

  多麼的希望這就是幸福的終點,擁著心愛的人,甜蜜一輩子,不再孤單。

  月光柔柔地灑進來,在窗臺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銀光,溶溶洩洩,為這對情人增添了幾分溫柔。

  半夜裡顏諾一直含糊著喊熱,嬌嗔著要推開籠罩在自己身上的溫暖,秦放卻不依,用腿壓著她不安分地磨蹭,一手抓過床頭的遙控器把室溫調低一些,沒過一會顏諾又靠著他沉沉地睡了過去。

  早上第一縷晨曦照進房間落地窗的時候顏諾就醒了,她感覺頭痛得要裂開來,不由得呻吟一聲,迷迷糊糊睜開眼,卻撞進了一雙幽邃若海的黑眸裡,彷彿要把她吸進去,那樣的專注那樣的溫柔,她的大腦一下子當機了,似乎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直到被子下的肌膚被燙貼得灼灼的,紛亂的意識才漸漸回籠,霎時她赧了顏,嚶嚀著把自己埋在枕頭了,完了,這回丟臉丟大了。

  她自詡酒量不算淺,興許是混了酒喝才醉得這般厲害,可是俗話說酒醉三分醒,對於昨晚發生的一切她不是毫不知覺的,甚至於每一個細節都牢牢地印在她的腦海裡,竟然是自己勾引了人家,太……

  秦放單手撐在枕頭上,側身眯著眼看著顏諾這副鴕鳥樣,又低低地笑出聲,「怎麼,這下你吃乾抹淨了就想賴帳?我可不准啊!」一邊說還一邊抓著她的手細細地捏著,柔滑的觸感可心極了。

  經過情欲的洗禮後顏諾通身都泛著瑩潤的光澤,肌膚透亮得幾乎滴得出水來,被秦放這麼一揶揄更是羞得染上粉紅的瑰麗,惱羞成怒地坐起身指著他的鼻子嗔罵,「大壞蛋,你無恥!」

  誰知秦放一下子仰頭色情地含住她的手指,又吮又啃,一波一波電流直擊得她潰不成軍,甚至在她耳邊低喃,「是呀,我就是無恥,我還能更無恥呢!」說罷一個鯉魚翻身又把她壓在自己身下,被子早就被他蹬到床下,佳人春光乍洩,他沒道理放走自動送上門的美食。

  於是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再次展開攻城大戰,戰火一直蔓延到幾近晌午才肯甘休。

  秦放圍著浴巾從浴室走出來時顏諾還窩在被子裡,他走過去將她連人帶被抱起來,碎吻落在她的髮上,哼哼道,「包成粽子似的不怕熱?」

  顏諾似毛毛蟲一樣扭動了一下,沒出聲。

  秦放又說,「洗個澡會舒服點。」見她還是沒回應,他作勢威脅,「再不起來我就幫你洗了啊!」

  顏諾惱了,一腳把他踹到床下,聲音還是顯得有氣無力,「要你管!快出去啦!」

  秦放揉揉摔疼的屁股,心情大好地朗朗笑出聲,「好好好,我不管,那女王陛下請先行沐浴,小的去準備吃的了。」他緩緩站起來,剛走兩步又回過頭,這時顏諾正想從被子裡鑽出來,被他這一窺嚇得重新躲了回去,日光日白的,兩人坦誠相見多那啥啊!

  「要是想要小的伺候沐浴的話請儘管吩咐喲!」秦放攤攤手笑著補充。

  回答他的是一個勢不可擋的顏諾飛枕。

  秦放心情舒暢,連做飯時都哼著歡快的曲子,看什麼都覺得順眼,剛往桌上擺好兩菜一湯顏諾就踏著拖鞋踱來了。

  因為禮服已經皺得不成樣子,又滿是酒味,她迫不得已在秦放櫃子裡找了件寬大的襯衣套上,長長的下擺遮到她圓滑的膝蓋,透氣的布料若隱若現地罩著衣服底下的春色,兩條腿又長又直,誘得秦放呼吸一滯,覺得剛壓下去的渴望又排山倒海地湧上來,彷彿怎麼要也要不夠。

  「啪」一聲,顏諾拍開那只倡狂的爬進衣服下麵的爪子,瞪著大眼說,「大白天的,你幹什麼?」

  秦放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而後面不改色的說,「它只是情難自控,你得原諒它的一片誠心……」

  顏諾又紅了臉,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這男人是色從膽邊生,越發的不管不顧了。

  這頓飯吃得很艱難,秦放一邊隱著自己的欲念,一邊又不死心的朝顏諾上下其手,還嚷著要喂人家吃飯。顏諾清清醒醒的哪裡會許他胡鬧,好好的吃飯就變成情人鬥法大作戰,你閃我追,像孩子似的玩得不亦樂乎。

  是以,這一夜的親密彷彿衝破的所有的障礙,所有的防守轟然倒塌,將這段感情引入了另一個階段。

  接著秦放開始遊說顏諾搬來和他一起住,美其名曰不放心她一個人住在老房子裡,實則是打幌子要拐人家回家,顏諾豈會看不透他這樣的花花腸子,堅決不鬆口,讓他看得到吃不到,恨得他牙癢癢的,尋思著總有一天要好好收拾這個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女人。

  機會,只要耐心地等著就會有了。

  夏季颱風轟轟烈烈地席捲C城,白天還是風光怡人,入了夜忽然就狂風大作,雖然氣象臺早就進行了預測,讓人早做防備,可是還是讓人有那麼些不安。

  C城的「海之明珠」國際商貿大廈裡——

  秦放和幾個分公司的高級主管正在和美國總公司做連線會議,商討公司內部人員調動。

  他現在已經不大出現在工作室,所有的事務決策都交給了方磊,他要處理的,或者說他不得不處理的事情更多,那就是秦氏。財大勢大的家族企業,各種關係盤根錯節,管理層蟄伏了無數「皇親國戚」,光是他接手後查出的財務漏洞就多達三十五宗,若再不整頓參天大樹也有可能被蛀成空殼。當初秦老爺子逼著他雙修的MBA此刻派上了用場,秦家的旁支一直當他不存在的作威作福,所以他也不需要手下留情,該攆的攆,該辦的辦,真真是雷厲風行。

  這個會議一直持續了六個小時,秦放不停的看資料,說出自己的決定,還不時的諮詢一旁法律顧問的意見,幾個家族的蛀米大蟲便在這時被決定了去向。快八點的時候他終於宣佈散會,那些一直繃著神經的主管如蒙大赦,紛紛離開會議室。

  秦放還低頭翻閱著手上的資料,旁邊放著的咖啡杯已經見了底,泛出倦倦的底色。

  「篤篤」的敲門聲想起,秦放皺著眉抬頭,看見倚在門邊笑容滿面的方磊,他才展了眉,招招手喊他進來,「怎麼跑來這裡了?」看他肩膀濕濕的,又問,「下雨了?」

  方磊悠閒地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懶洋洋地說,「你還真變成拼命三郎了啊,連外面刮颱風都不知道?怪不得我看剛才那些主管一個個面有菜色,攤上你這麼個粗心的老闆……」

  秦放揉揉酸痛的眉心,不理會他的揶揄,倚著靠背說,「不是我想拼命,是這爛攤子太棘手,我不管就沒人管了。」說完眼神也黯淡了幾分。

  方磊知道他爺爺生病的事,也就不在這個話題上多問,拿出用塑膠資料夾包著的幾份檔,還有一個設計初稿遞到他面前,說,「你不在我就一個頂兩個,但是這些還是要給你過目的。」

  秦放就隨意看了兩眼,低聲說,「談顥然也是業內的好手,自不會出大問題的。」而後又鄭重的對方磊說,「磊子,以後工作室的事情都交給你,不用再問我的。」

  方磊一震,多年的兄弟,合作無間的默契讓他一下子就明白秦放的意思,想了想,最後僵直著身體艱難開口,「這不合規矩,畢竟你才是老闆……」

  秦放一笑,放下資料走到落地窗邊,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世界,慢慢說道,「親兄弟明算帳,我也不是要白送你,這三年我都是甩手掌櫃,工作室的發展全靠你在外張羅,本就要分一半股份給你的,至於剩下的……」他回過身看著方磊,「當你買下來,等你攢足了錢再把屬於我的那份退給我,你別太高興,這可是要算息啊,我就當是風險投資。」

  他的語氣已經盡可能的輕鬆,可是還是像一顆大石頭投進了方磊的心裡。

  哪個男人不想有份真真正正屬於自己的事業?想當年他一個窮小子孑然一身來到這個國際大都市打拼天下,懷揣著兒時崇高的志向,以為只要肯熬就沒有不成功的。可是現實就是現實,受人打壓,遭人白眼,暗算層出不窮,要穩穩立足又談何容易?最後還是秦放這個拜把兄弟信任自己,給自己機會跟他合作,才有了今時今日的風光。只是,整個工作室都歸他的,他想都不敢想……

  「還是不行……」方磊拒絕道,他很有分寸,做人不能太貪心的。

  秦放的眼神深了幾分,手指無意識的敲著窗口,慢條斯理的開口,「那就是說你不要?這樣我只好賣給別人了。」他無不惋惜地低歎。

  這下方磊整個人跳起來,大聲喊道,「這怎麼可以?那是我的命根啊!」工作室費了他多少的心血?別人不知,他心裡可是清清楚楚的!

  可是一看到秦放嘴角噙著的笑意,他才大呼上當,又暗自佩服,秦放這種人是真真的有才華的,不管是設計上還是管理上,將人的想法和心裡都看個透亮,嘴上整天說自己只會設計不懂業務,實際是一直是想放開手腳讓他發揮,這輩子有這麼一個兄弟知己真是死而無憾了。

  他又嚴肅的想了好久,才對秦放說,「你真的決定了?」

  「嗯。」秦放淡淡應了聲,「我還得幫老頭子處理這些陳年爛事,煩都煩死,哪裡還能顧得上工作室?」面上再怎麼不和,在他心裡他還是他的親人,唯一的親人,哦,不對,現在還有顏諾呢。

  方磊又重現狐狸般的笑容,「那可是你說的,我明天就找律師辦手續,免得你反悔!」

  「臭小子!」秦放白了他一眼。

  這時天空的一抹閃電劃破夜空,犀利奪目,雨下得更大了。

  秦放晃一晃眼,忽然想起方磊剛才說的話,又愣愣地問,「你剛剛說……今天刮颱風?」

  方磊不明所以的點點頭,「是啊,所以我讓工作室的人提早下了班,要不是急著明天簽約我也就不往你這來了,好在來得快,現在的話……」他看出窗外的狂風大雨,「估計路上都堵了,我正愁著怎麼回去呢?」

  「該死的!」秦放不雅的暗咒一聲,掏出手機撥電話,響了兩聲。

  「喂,阿放?」顏諾帶著鼻音的嗓子懨懨無神。

  秦放擔心地說,「是我,你那裡怎麼樣了……」顏諾住的老街房子雖然不至於不結實,可是難免年久失修,他怎麼不擔心?都怪自己太投入工作了,聽著那邊同樣呼嘯著的風聲雨聲,他沒等她回答又說,「我待會過去一趟吧。」

  「不用了……」顏諾剛想再說點什麼,忽然「呀」的大叫一聲,電話斷線了。

  再撥過去,忙音,或者說電話不在服務區,秦放急得想把手機給砸了。

  還是方磊鎮定,摁著他的肩膀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下雨天信號就差的,而且打雷閃電不能打手機的,你不會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吧?關心則亂,顏諾這麼大的人會照顧自己的了。」

  秦放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聽著她無力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妥,心亂如麻,又問,「你今天見她是不是看起來不舒服?」

  「這我倒是沒留意,不過看臉色是不太好,後來我還讓她早點回家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她,不然我不放心!」秦放一拍桌子,想了想還是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快步沖出門外,任方磊怎麼喊都不肯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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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4:49: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話

  秦放等了又等,左手倚窗支著下巴,右手一直摁著喇叭催促,奈何各條路都堵得死死的,颱風來襲,主幹道內澇是常有的事。車窗外大雨滂沱,狂風肆虐,放目看去四處散落著破敗的看板花盆玻璃碎等等雜物。他心裡焦急,重新撥了一次電話給顏諾,還是忙音,又狠狠地拍了下方向盤,心裡想著,千萬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隨著雨勢漸漸減弱,在交通警察的疏導下,車流終於有點鬆動的跡象,車輛開始緩慢前進,卻緩不了秦放的心。

  以前他聽人說起什麼「心有所屬」「情有獨鍾」的時候總是一笑而過不以為意,到頭來自己真的遇到了愛上了,發覺原來也真是這麼一回事,想著她念著她顧著她,簡直恨不得拴在身上時時刻刻看著。她退後他前進,她矜持他霸道,她溫柔他剛毅,兩個人在一起正好可以互相補缺,試問誰還能比他更適合她?也許像方磊說的,他秦放這輩子就栽在顏諾手裡了,偏偏他還甘之如飴。

  好不容易熬到老街的小洋樓,他匆匆熄了火連傘也沒撐就沖了出去,剛好有人進門他便也順勢跟著進去,身後滴了一地的水漬。

  他站在顏諾的門前按門鈴等著,拼命讓自己深呼吸,換做以前,他恐怕不是罵人就是要踹門了。

  終於聽見顏諾軟軟糯糯的聲音傳來,問道,「是誰呀?」

  「是我,快開門!」秦放霎時鬆了一口氣,一路緊繃的神經總算得到解放,還好,她沒事。

  不過很快他就安心不起來,門打開時屋內漆黑一片,顏諾手裡捧著燭臺,雖然光線不大好,卻依然能看得出她頭上磕出一片青紫,而且還有血珠子冒出來。秦放心裡一緊,睜大眼瞪著她的額頭,語氣也跟著嚴厲起來,「你這怎麼回事?打你電話也不通,不是要急死人麼?」

  顏諾先拉著他進屋裡來,本來因著感冒就沒精神,被他一念叨更是覺得委屈,吸著鼻子說,「這不突然停電了嗎?我吃了感冒藥有點頭暈,一打晃就撞桌角那,手機也跟著失靈了,你怎麼還怪我?」

  秦放接過顏諾手裡的燭臺把它放在小茶幾上,又微使力拉她靠著自己在沙發坐下,仔仔細細地看了她的傷口好久,哪知輕輕碰一下顏諾就喊疼,看來這一撞還挺狠的。秦放當即也軟了下來,歎著氣問:「我是擔心你,是不是撞得很疼?」

  顏諾嬌小的身體蜷在他的臂彎裡,輕應了一聲:「嗯,疼死了。」

  秦放又用手摸摸她的臉蛋:「有點燙手,看過醫生了嗎?」

  「嗯,下班後去診所開了點藥。」

  秦放鬆開她,小心摸索著走出露臺看了看,又說,「這一片沒停電,看來是你這裡打雷跳閘了。電閘在哪?我去弄一下就好。」

  顏諾遞給他幾把工具,又帶他找到總電閘,很快屋裡就變亮堂了。

  雨開始下大,像個反復惡作劇的小孩似的,才消停一陣又劈劈啪啪的打落在窗臺上著實惱人,不過秦放也不打算離開。他把顏諾抱進房間裡,親親她的額說,「你還得再吃一次藥,我先熬點粥讓你暖胃,再不行等天亮了就去看醫生。你累了就睡一覺,等粥做好了我喊你。」

  顏諾點點頭,看著秦放的背影失神,這是久違了的被人照顧被人呵護的感覺,不僅僅是情人間的親昵,還有更加令人眷戀的家的感覺。怪不得人家說家裡總是需要有一個男人,「女」字三畫,「男」字七畫,加起來才是十全十美,這是造物主的神奇。

  這兩天天氣反復,她不能免俗的患了感冒,不吃藥好不了,一吃藥吧整個人就暈乎乎的,想跟他說,可是他最近經常忙到三更半夜,有時候甚至是在公司睡的,真說了,他少不了撇開要事陪她去上醫院看醫生什麼的,這麼一想又壓了下來。其實還有一層她不敢想,那就是她怕自己太依賴秦放了。如今的她每走一步總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已沒有當年的勇氣或沉溺或投入一段感情。

  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壞,因為害怕受傷所以總是不肯付出,又一味地享受著秦放的付出。

  顏諾,你是個壞女人,她臨睡前這麼給自己下了定論。

  等顏諾再次醒來時,秦放已經做好香噴噴的白果小米粥,還服務周到地把她從床上抱到餐桌前,像哄孩子似的,「乖,趁熱吃了才好。」

  顏諾怔怔地望了秦放好一會,才低頭舀了一勺放進嘴裡,滾燙的溫度一下子就把她的舌頭燙得直打顫,秦放好氣又好笑,一邊拿涼水給她降溫一邊笑駡,「笨蛋,不會是病傻了吧,怎麼都不吹一吹才吃?」

  也許生病的人總是脆弱得容易胡思亂想,反正顏諾覺得今晚自己就特奇怪,病得難受的時候就想秦放馬上出現親親她抱抱她,聽見他關心的聲音就想哭想撒嬌,停電了就想他像凹凸曼那樣保護自己,而他居然都做到了……他彷彿就是她灰暗的生活中忽然出現的一道亮光,初時扎眼得不敢靠近,可是在他身邊呆久了,那種溫暖的感覺便像上了癮似的再捨不得離開。

  怎麼辦?她很想哭。

  秦放見顏諾一直低眉不語,又急了起來,繞過桌子坐到她身邊,抬起她的下巴碎碎念,「張開嘴給我看看是不是燙傷了?你呀,還說我孩子氣,自己就是孩子,這又是病又是傷的,還跟我鬧彆扭,唔唔……」

  沒想到顏諾竟然主動吻上他。

  秦放的黑眸深了幾分,很快找回主動權,兩手□她的髮絲裡的加深了這一吻,輾轉悱惻的纏綿許久,直到顏諾透不過氣在他懷裡掙扎撲騰他才鬆了手。

  他笑得很得意很欠扁,「看你還敢不敢勾人,就這點道行還顯擺什麼?」

  顏諾鼓起腮幫子來一個泰山猛撲,實實在在壓在他身上,「嗯哼?聽說把病毒傳給了別人自己就能好了,我這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說罷還變本加厲地擰著他的耳朵審問,「你說我道行淺,那就是你經驗很豐富咯?說,你是不是以前有很多女朋友,所以練出本事來了?」

  秦放一邊吃疼一邊得意,「喲,還上房揭瓦不服氣了是吧?放一百二十個心,你絕對是大老婆……」

  顏諾不依了,笑著打罵他,他還當情趣,時閃時躲,兩人最後都鬥到地毯上了還不甘休。

  他讓顏諾趴在自己身上,手搭著她的背,黑亮的眼睛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低聲商量著,「顏諾,搬到我那裡去吧,你一個人住,我不放心。」好在今天只是虛驚一場,可是不是每一次都這麼好運氣,他不要那個「萬一」。

  「好呀!」顏諾這次答應得很爽快。

  秦放一時沒回神,僵著身體好一會,等明白過來自己吹響了勝利的號角時,又忍不住親了她好一會,「等忙過這一陣子我們就訂婚,老頭已經開始第三階段治療,他人小氣又愛瞎參合,我們等他好了再計畫結婚的事。」

  顏諾無辜的眨眨眼,漫不經心地說,「呀,虧大了,我可不記得答應過你什麼,再說了哪有人這樣求婚的。」

  秦放不滿的嚷嚷,「我不管,你少賴皮,反正落我手上就是我的了!」

  「你以為你是山大王啊?這麼土匪誰嫁你?」

  「如果我是山大王那你就是壓寨夫人,想跑也是跑不掉,我可是蓋了印的!」

  「你耍流氓……」

  說是這麼說,秦放心裡還是怕顏諾反悔,所以第二天一天亮就做了兩件事,一件是送顏諾去醫院做了全身檢查,另一件事就是馬上找了搬家公司,將顏諾連人帶東西包袱款款的全打包到他家裡去。而老街的公寓還是照舊租下來,柳思晨私人的東西沒有搬動,還等著它們的主人回來。

  兩人在相親相愛的同時又彼此磨合,正式進入了新同居時代。

  秦放有起床氣喜歡睡到自然醒,常常是顏諾先醒,做好早餐了他才姍姍而來,翹著二郎腿等吃;有時候破天荒起早了,秦放就非得跟顏諾擠一塊兒,她洗漱他刮鬍子,當然少不了吃吃豆腐;顏諾愛看偶像劇,尤其看到帥哥的戲更是眼睛都不帶眨一眨的,這時候秦大獅子會無所不用其極的發揮他霸道的本性,「友善建議」顏諾陪自己看財經頻道;週末兩人會手拉手到超市逛一逛增添家裡的存糧,偶爾看場電影或者到山上兜風看星星,誰說硬漢不浪漫的?

  只是再浪漫的愛情最終還是得回歸到過日子這個根本上。

  這期間秦放和方磊還到律師樓辦理工作室轉讓手續,[秦放工作室]今後將改名為[方氏建築設計公司],原有的設計班底不變,而且秦放還答應如果有客戶指定要他設計的話他願意作為外聘設計師幫把手,讓方磊有個過渡適應期,這點方磊感激不盡,對這個仗義的兄弟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另一方面秦放自己也忙的焦頭爛額,本來眾多元老就不滿意他這個空降部隊,而他一上任的管理層大換血更是震得人人自危,秦氏革新舉步維艱。偏偏秦放好強,要不不做,要不就要做到最好,他明白有些事情現在心軟了放棄了,那就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做好。所以秦放的一番大動作令公司的股價起起跌跌,而秦氏的掌舵者卻始終沒有表示過什麼,在外界看來秦老爺子真是默認放手不管了。

  其實這何嘗不是秦老爺子對秦放的一種考驗,再溺愛的孫子,再有志氣的雄鷹,他自己沒本事飛不高也是沒有用的。他一直教育秦放,做人做事一定要靠自己,別想著會有什麼人來幫助,當然,適時借力讓事半功倍那最好不過。

  一切事情似乎都是按照既定的軌道緩緩前進。

  可是生活中總是充滿意外,往往讓人始料不及。

  Anyway,這便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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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4:50: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話

  葉落知秋,眨一眨眼又是秋涼時節,颯颯爽爽。

  秦老爺子的治療手術取得階段性成功,按照史密斯醫生的說法,癌細胞被藥物鎮壓住所以暫時停止了擴散,除了更瘦了一些精神倒是挺足的,這讓大家都安了心,秦放和顏諾把手頭的事情都處理好以後便一同飛去美國看望他。在鬼門關上走過幾遭的秦老爺子似乎什麼都看開了,開始一門心思搗鼓起孫子的婚事來,按照他的意思,當然是越快越好。秦放和顏諾哭笑不得,這結婚又不是玩過家家,哪能說辦就辦,商量來商量去,最後才勉強達成一致,秋天訂婚春天結婚。

  沒有勞師動眾大肆鋪張,只是在當地教堂辦了一個簡單的訂婚儀式,沒多久秦放和顏諾又匆匆回了國,秦氏在國內的分公司出了問題。

  秦氏旗下最大的食品生產線中有一款罐頭產品存在品質隱患,秦放勒令馬上停產,更是對已經在市面流通的商品進行緊急回收,發聲明,調查事發的過程,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是現在再也看不到那個隨意摔筆扔杯子大聲怒吼的秦放了,近一年來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摸爬滾打,使他變得越發的內斂沉穩,做事更是力求快、狠、准,不過半月就把事情查了個水落石出,順利揪出內鬼,又下了一連串正確的指令穩定了秦氏大局。

  又到C城一年一度的建築設計展覽會——

  方磊的公司也申請了一個展位,借此將公司的知名度推到一個新的高度。自秦放離開以後顏諾就轉做方磊的行政助理,這次還兼任展會的策劃統籌,這段時間也跟著忙得團團轉的,畢竟誰把握住了商機,誰就能把事業做好,做大,做強。

  方磊在會場上轉悠了一圈,回來時滿臉得意地評價說,「考察了一下還是覺得我們公司的展位的宣傳設計做得最好,這不,接的單子也比別人要多得多!」

  梅子熙在一旁沒大沒小的吐槽,「方總,那是因為你看自家的孩子總是比別人強,這有個名詞而,叫護短。」

  「去!我這是實話實說。」方磊不可置否地睨了她一眼,把宣傳單推到她跟前督促,「這麼有空在這挖苦我,還不如多攬幾樁生意回來,不然小心我短了你的分紅!」

  梅子熙淘氣的吐吐舌,嘀咕了一句,「仗勢欺人的資本家。」她還沒等方磊發難,又一溜煙地鑽人堆裡沒影兒了。

  「這小丫頭!」方磊沒好氣的搖搖頭,轉眼湊到一直在做統計的顏諾面前問,「你怎麼樣?辛不辛苦啊?」

  顏諾笑了笑,很自然地回答,「這哪有什麼辛苦的?又不用我挑不用我抬的,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動動手指頭罷了。」

  方磊倚著靠背,舒開眉笑眯眯地說,「那可說不準?要是你有個什麼萬一的阿放可是都算到我頭上的,我得看著點才行。要不你先回去歇著得了,反正這裡夠多人的了,橫豎沒什麼要緊事,我在就可以了。」

  他這麼小心翼翼可是有原因的,前一陣子公司投標了一樁市政設計大工程,大家都忙得昏天暗地的,不但吃飯有一頓沒一頓,作息也極其不規律,就這樣,身子骨本就弱的顏諾看著好好的就倒在茶水間。大夥兒趕緊送她去醫院,結果查出居然是疲勞過度,還有輕微貧血,這一病可把秦放給氣個半死,為這事他沒少挨駡,被烈獅咆哮的滋味受一次就夠回味一輩子的了。

  顏諾捏捏酸痛的膀子再次強調,「我好好的坐這能有什麼事,真還沒見過光支薪水讓員工歇息的老闆,你是破天荒頭一個。」

  方磊不免歎氣,「誰叫你是某人的心尖尖,少根頭髮都得唯我是問呢?」他說著瞥見桌角放著的報紙,又徐徐侃問,「最近你家那位可是C市的風雲人物啊,天天上報紙電視,比明星還紅。」

  顏諾的眉宇跟著蹙了起來,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別人不知道才會說羨慕,你都知道這其中的乾坤還調侃他?我倒不希望他做什麼大人物,天天起早貪黑的圖什麼?錢又賺不完。」

  方磊不覺一怔,失笑道,「你說的也是,那個可是吃力不討好的硬骨頭,磕牙。」他環顧了一下熱鬧的會場,十分感慨地喃喃,「沒想到轉眼間又三年過去了,時間過得真快,連這會展中心也翻天覆地變了大模樣,真是歲月催人老啊。」

  顏諾聽著他這番沒頭沒尾的話覺著有些奇怪,便不解地開口問,「什麼又三年?」

  方磊似發現了新大陸,瞪著眼直望著顏諾,不可思議地訝異道,「怎麼?難道阿放都沒跟你說過嗎?」見還是迷茫著大眼一副傻相,似乎真不知情,他才嘖嘖出聲,「三年前這裡曾經舉辦過一個畫展,阿放的一幅作品還得了一等獎,不過他一直沒有命名它,直到參展時還是無題,忘了嗎?是你給了它名字。」

  顏諾微微一震,腦筋還沒轉過彎來,愣愣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問,「我?怎麼可能?」她難以置信的再次重複,「你說的是我嗎?」

  方磊隨意喝了口冷茶,點點頭肯定道,「沒錯,就是你,你再仔細想想。」這時剛好有個客商來他們展櫃諮詢業務,方磊便留顏諾一個人在角落自個兒發呆,他招呼客人做生意去了。

  三年前,畫展,畫,名字……

  一連串的線索,將顏諾帶入記憶中的洪流,三年前的自己,在做什麼?

  那時顏諾剛剛T大碩士畢業,徐教授曾經提議讓她留校任教,還可以申請讀博,她很快就拒絕了,意氣風發的年紀難免心高氣傲,豈會輕易困於單調的校園?

  所以段奕琛建議她到他公司先歷練一段時日再決定去留,有了工作經驗,將來要改行或者轉公司都是可以的,她知道他是在以自己的方式關心她,她也爽快的接受了。是以有了段奕琛的庇蔭,她很少需要出去應酬,所在部門的同事也十分照顧她,生活工作可謂是如魚得水,愛情也羨煞旁人。

  快樂的日子總是在不留神的時候從指縫穿過,消失無蹤。

  閒暇的時候段奕琛會帶她出席一些酒會或者展覽,用他的話說,多認識幾個人沒有壞處,林宇哲也是在那些時候認識的。

  現在被方磊這麼一說,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記得那時去了畫展後不久……她和段奕琛就鬧出分手,傷筋動骨痛徹心扉恨不得失去記憶,傷口還血淋淋的久不癒合,怎麼會想得起來曾經有過這麼一段插曲?

  秦放的畫,她覺得熟悉的畫,除了他書房掛著的那一幅,她再想不到別的了,怪不得那天他的反應會那麼奇怪,緣由居然在此。

  那會兒顏諾剛剛搬到秦放的公寓,一大堆的東西要收拾,光是書就滿滿一大櫃子,無意中見到了那幅畫,馬上被吸引了目光,一如當年一樣,她對著它欣賞了很久。

  秦放倚著門笑了笑,頗為自得地說,「顏小姐,覺得怎麼樣?我畫得真的很不錯吧?」

  顏諾回味了半天才頷首,比了個大拇指,「嗯,的確有點本事,秦大師。」

  秦放遲疑了一陣,好一會才聽見他極輕的聲音問,「原來你都不記得了?」話語裡似乎還帶著莫名的失落。

  誰料顏諾已經蹲在地上將打包的箱子查封,沒留心他的話,只是漫不經心地敷衍著,「記得什麼呀?」書房裡一下子安靜下來,顏諾覺得不對勁,抬起頭又喊了他一聲,他卻恍然不覺,好像沒聽見似的。等了許久,顏諾終於忍不住挽著他的手問,「喂,你到底怎麼了啊?」

  秦放回過神來,用淡淡的語調說,「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點餓了,你快點收拾,我們等會出去吃飯。」

  這段奇怪的對話就這麼不鹹不淡的結束了。

  彷彿記憶鮮明了起來,她這個人喜靜,去到人多的地方就習慣找個安靜的角落呆著,思晨就說她這個人是典型的缺乏安全感,放人堆裡看似乎熱情實則疏離,她想了想覺得她說得一點沒錯。

  那天段奕琛忙著應酬比人,她一個人在畫展廳裡逛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個人不多的主題區裡,一眼就被其中一幅畫吸引住了,淺淺的鐳射燈打在上面,極其渲染氣氛——一個只有瘦削的側臉卻輪廓分明的小男孩,神情專注的望著遠處。她覺得光是那個眼神就足以震撼人心,低眼看了看,這幅畫不但沒有作者的名字,甚至連畫名都是無題。

  不知何時有個人站在她身邊,低沉著嗓音問,「小姐,你喜歡這幅作品嗎?」

  顏諾笑眯著眼點頭,「嗯,上乘的畫工和絕佳的意境,一切恰到好處。」

  那個人又接著問,「不覺得太清冷了些嗎?聽說很多人都不大喜歡這種畫風。」

  顏諾也不知自己怎麼會有興致跟陌生人聊了起來,還是一心看著畫,綻著笑容說,「怎麼會冷呢?你看那孩子的眼神多溫暖,他看著的不遠處那所房子還有升起炊煙,也許是他母親在做法,著色雖少,可是意境深遠,反正我很喜歡。」

  「那要你起個名字,你覺得該叫什麼比較合適?」

  顏諾一愣,眨眨眼睛竟真的思考起這個問題,沉默了半晌才說,「如果是我……我想會起名《暖心》吧,溫暖人心。」

  其實當時的那個陌生人便是隨秦放來畫展的方磊,後來他還將這段對話原原本本地跟秦放說了,秦放聽了以後也沒表示什麼。

  只是後來,那幅畫真的有了名字,便是《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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