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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紫蘇落葵]食色生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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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4 18:11:42
第190章 飆演技

  陳秋娘才去了柳村一日,六合鎮就出現了大事。朱文康以一種毫無技術含量的方式死了。

  本來以為這個人死肯定是要經過多番算計,陰謀陽謀的;或者也要高人出手。但他卻死於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直接砍殺。像是一代梟雄最終被小混混砍死街頭一樣讓人覺得滑稽,更讓人覺得不可置信。

  人們議論紛紛:那個十惡不赦,陰險狡詐,淫人妻女的惡賊多次遇刺都沒死,沒想到死在那個北蠻崽子手裡了,還是被砍死的。

  「那崽子還算做了一件好事,為民除害。」有人應聲。

  旁邊有人連忙說:「小聲點,不要讓朱府的人聽了去。」

  「聽了又怎麼樣?朱府還有什麼人麼?朱府子弟可被朱文康都屠乾淨了。」又有人不服氣,高聲說道。

  「據說還有一個,叫朱文才來著。」有人接了話。

  「不就是個讀書的麼?再怎麼厲害,也不至於為他的殺父仇人報仇吧?」先前那拍手稱快朗聲說道。

  「就是,就是。這朱文康壞事做盡,這朱家氣數已盡。我們受了那麼多氣,如今連暢快吐幾句都不行麼?」人群中又有聲音沙啞的人朗聲說。

  他這一話,一時之間,讓周圍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此刻,陳秋娘一襲素服女裝,坐在陳府的馬車裡,身邊坐著小翠。前面趕車的亦是陳府幹練喜寶。她因為經過社戲廣場,見那麼多人在這裡,便讓喜寶將馬車停下片刻。她想聽一聽坊間流傳的情況,想多蒐集資料,來看一看這朱文康到底是不是死了。

  「真死了?」又有人在問旁邊的人,聲音低沉。

  陳秋娘略略挑了簾子瞧了瞧,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看起來像是個走貨的。此刻,這人正在詢問一個興奮不已的老頭。

  「真死了。」老頭篤定地說,臉上的皺紋都快綻成花了。他回答了這三個字,似乎又怕詢問之人不信,便又補充說,「我是親眼瞧見的,當時,我就在那茶樓喝茶。我每日裡都要去哪裡喝早茶的,那天,朱文康就剛剛走到了茶樓門口,對他的手下吩咐了什麼,就準備上樓來喝茶。結果我就看到一個小乞丐過來了,我還以為是要錢呢。朱文康也大概以為他是來要錢的,揮手要那小乞丐滾。結果那小乞丐就撒了一把粉末過來,朱文康躲避的同時,小乞丐的刀就刺進去了。」

  陳秋娘聽到這裡,略略蹙眉。暗想:這人如果是目擊者的話,他說的這個版本跟坊間的版本是有出入的。坊間傳言的版本是說朱文康被砍了二十多刀,被柴瑜所砍死。而這個老者卻說那個小乞丐只給了他一刀,而且是刺入。那麼,坊間為何又傳言他被砍了二十多刀?

  「真的?」那個做走貨的中年男子也是十分懷疑的樣子。

  「當然真的啊,我親眼所見,一清二楚。小乞丐將匕首刺進朱文康的胸口,然後快速抽出來,血就飆出來了。好嚇人的。那朱文康大叫一聲,走了幾步就倒地了。」那老者十分激動,拍著胸口保證自己是第一目擊者。

  「老人家,我可聽人說,朱文康是被亂刀砍死的啊?」陳秋娘示意小翠挑簾子。小翠掀了簾子結結巴巴地問。

  「他們瞎傳的。」老者朗聲說。

  「真的?」那走貨的又問了一遍。

  老者拍胸脯保證,陳秋娘從馬車窗戶縫隙裡打量那個男子。三十多歲,絡腮鬍子,目光炯炯有神,整個人有一種江湖草莽之氣,偏偏那打扮又像是讀書人。聽口音又不像是本地人,更像是蜀州東部山區人氏。

  「肯定是真的,那朱文康絕對沒有中第二刀。」老者繼續強調。

  「公子,還要問什麼嗎?」小翠放下簾子,低聲問。

  陳秋娘覺得也聽不出什麼來,就吩咐喜寶:「走吧,不要誤了時辰。」

  喜寶趕了馬車,片刻後就在朱府門口停下來。朱府門口已經掛上了白幡,白燈籠。那一切都在向外界說明朱府的家主已經去了。

  喜寶停住馬車,就上前叩了門環。朱府裡的小廝就開了門。也許是死了家主的緣故,平日裡囂張跋扈的朱府小廝門房都格外有禮。那小廝對喜寶行了禮,問:「不知客從何來?」

  「我家姑娘得知朱家家主蒙難,如五雷轟頂,以淚洗面,特命小的趕了馬車來,要為朱公子弔唁。」喜寶說話亦十分得體,一邊說一邊還遞上名帖。那名帖之上赫然是雲來飯店江丹楓的印章。

  那小廝一瞧,神色訝然,不由得看了那馬車一眼,說:「客請稍候,我去稟報管家。」

  「有勞小哥。」喜寶鞠躬。

  那小廝關了門,片刻後就打開了大門,對喜寶幾乎九十度的鞠躬,說:「管家聽聞是江公子前來,讓快快有請。」

  喜寶走了過來,輕輕挑開簾子,低聲問:「公子,你真的要進去麼?」

  「當然。」陳秋娘說著,隨後笑了笑,在小翠的攙扶下,緩緩下車。

  「那讓屬下陪你進去。」喜寶立刻說。

  「陪我進去可以。但任何事情,沒有我的命令,不要多言,亦不要擅作主張。可是明白了?」陳秋娘瞧了瞧喜寶。

  「諾,喜寶明白。」喜寶點了點頭,便隨著陳秋娘進入了朱府。

  朱府內已全是白燈籠、白花、白幡子,整個府邸弄得陰慘慘的,即便是在午後的烈日裡,也讓人覺得陰慘慘的滲人。

  陳秋娘剛走過照壁,便看到了一身素服的老管家站在日光裡,對著她鞠躬,說:「有勞江公子,親自前來了。」

  「管家言重了。我與公子素來交好,又有婚約在身。如今公子不幸身隕,在下實在悲痛萬分,想著趕來見公子最後一面,以慰哀思之情。」陳秋娘盈盈一拜,便是一番得體言論。

  那管家略略還禮,說:「公子得江公子如此深情,即便九泉之下,必定會高興。老奴在此,感謝江公子能來弔唁。」

  「管家真的太客氣了。不知道公子玉身何處?可否引我一見?」陳秋娘立刻切入正題。

  「江公子,我家家主已入殮。」管家還沒說話,那秀紅便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斜睨了她一眼,神色裡全是敵意。

  「原是秀紅姑娘,常聽朱公子提起你,貌甚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陳秋娘合了掌,舉止有度。

  秀紅撇撇嘴,說:「小蹄子,別以為我不認識你。你不就是那日與那北蠻崽子合謀燒了朱府後院的丫頭麼?要不是公子攔著,我早將你撕了。你以為你還能蹦跶?」

  「秀紅姑娘怕是認錯人了。」陳秋娘依舊笑著說。

  那秀紅還想說什麼,管家呵斥:「滾進去,從前公子在時,你囂張跋扈慣了。如今公子屍骨未寒,你就來亂了本分,胡言亂語,冒犯貴客。」

  「管家,你這什麼意思?我如何胡言亂語了?這女人分明就是——」秀紅還要鬧,管家已經是一掌劈過去,朗聲讓人將秀紅拖走了。

  秀紅被拖走後,管家才緩和了神色,說:「讓江公子見笑了。都怪家主平時慣壞了他們,你莫要見怪。」

  「管家總是這樣客氣。在下不計較這些。今日前來,只為弔唁摯友心愛之人。」陳秋娘神色語氣悲愴。

  那管家嘆息一聲,施了禮,就帶了陳秋娘去了正廳。正廳之內,黒木的大棺材正在正中央,棺材蓋子已經蓋上,但還沒有上扣釘。

  陳秋娘上前上香拜了拜,便是跪倒在蒲團之上,哭著說:「公子,秋娘來看你了。你知道麼,我還等著你娶我,等著與你白頭到老,你怎麼就去了啊。」

  她兀自表演了一番,垂淚許久,整個人倒是顯得失魂落魄的。因為她想到的是與外婆天人永隔的事,那悲傷難過都是真的。

  「江公子,我家家主能得你這樣深情對待,小的在此謝過。」那管家看她良久不走,整個人失魂落魄就靠在那棺木前,沒有要走的意思,就上前來說話。

  「管家,這些客套話就不要說了。原本,若是他還活著,我們也遲早是一家人了。」陳秋娘對管家揮了揮手。

  「小的不是客套。如今來弔唁家主的,大多是幸災樂禍之人,能有公子這樣真性情的,還真是很少。」那管家雙手合掌,倒像是個出家人似的。

  陳秋娘點點頭,撫著棺木說:「文康平素做事就是真性情,不喜給人留情面。那些人奈何不得他,便只能恨他了。他們怎麼懂文康呢。」

  「江公子真乃家主摯友也。」管家也附和著說。

  陳秋娘這會兒卻是扶著棺木站起身,說:「管家,我想見他最後一面,親手為他整理儀容,也算是我這個未亡人所盡的一點心意了。再者,我還有東西要交還給他的。」

  「這——」管家顯得十分為難。

  「管家,求你滿足我這心願。要不然,今生我都會不安的。」陳秋娘立刻向那管家跪下來。

  「江公子,這使不得,使不得啊。」那管家連連擺手。喜寶倒是十分機靈,立刻說:「管家,你家家主也沒有正式蓋棺,原本就是等至親來見最後一面的。我家公子與你家主兩情相悅,並已決定結秦晉之好。原本就算是你家家主至親了。」

  「這,好吧。」管家一遲疑,終於是答應了陳秋娘的請求,吩咐人來輕輕抬起了黒棺材蓋子。陳秋娘這才站起身來,緩緩走到了置放棺木的高台之上,走到了棺木旁看那棺木中的人。

  棺木之中,一身白衣的朱文康靜靜地躺在那裡,臉上沒有一點的血色,身上蓋著素色的被子。

  「管家,為何文康只穿這白衣?你們不可因他身隕,就怠慢了他。他畢竟是朱家的家主,你們可不能讓他失了體面啊。」陳秋娘掃了那管家一眼,冷聲質問。

  管家一愣,隨即就說:「江公子不要誤會,只是陰陽先生說了還不是正式換服之時,還不能正式入殮。待做了招魂道場收斂了魂魄,才可以為家主整理儀容。」

  「原來如此。」陳秋娘鬆了一口氣,卻是一臉哀傷地站在那棺木旁邊,伸了手要去撫摸朱文康的臉。

  「公子自重,請尊重逝者。」管家立刻喊道。

  「我自有分寸,管家切莫擔心。我只是將公子的東西還給公子罷了。」陳秋娘一邊說,一邊伸手撫摸了朱文康的臉。

  她是想要親自觸碰一下這張臉,是不是使用了易容術。上一次聽張賜說過,這世上還真是有人皮面具這回事的。

  「文康。」陳秋娘壓抑地哭著喊了一聲,又道,「我今日聽聞,卻一直不相信是你。我原本還懷著一絲希望,希望不是你。你是跟我鬧著玩的是不是?你最喜歡跟我開玩笑了。明明是為我好,偏生說來要挾我。」

  她一邊抽抽搭搭地哭,一邊抬袖抹淚。她手上動作不能太大,只能輕撫他的臉,試圖看這是不是死了,或者是不是替身。

  「文康,你知道麼?我恨過你。你都不看我一眼,就喊那李桃花來退婚。我以前聽奶奶說起我有婚約,夫君就是你,我還偷偷來瞧過你。那時你退婚,我也是想上門看看你,或者見見你。讓你親自看看我,再問你還要不要退婚——,可是你卻要把我關起來,還是要堅持退婚。文康——」陳秋娘吐槽了一陣,又哭得九曲迴環。那聲音都要讓「聞者悲傷、聽者流淚」了。

  「公子。人死不能復生。」小翠怯生生地說,想要上前來拉她,卻又實在怕死人。

  「嗯。」陳秋娘悲傷得很,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手在朱文康臉上輕輕撫摸,從手的觸感上來看,似乎沒有任何人皮面具的跡象。不過,這仍然不可大意,畢竟她對於易容術什麼的瞭解太少,也沒有親自見過人皮面具。她今日來這裡弔唁,明面上是看看朱文康死了沒有,實際上是來秀演技的。她相信自己的演技,如果朱文康活著,不久就會露出馬腳的。

  「文康,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你說此生與我並肩,白頭到老。你將這種重要的信物都交給我。你可知,我心裡多高興。一直盼著你能與那女子退婚,好早日與你堂堂正正。可誰曾想到有今日之禍。文康,這東西是你留給我的念想,我如今卻也不想留在身上,怕了那世人悠悠眾口,說我貪圖了朱家的權勢。如今,我把這玉戒還給你。稍後,我會向管家討得你的一件日常物品做了留念。」陳秋娘一邊哭訴,一邊從懷中掏出玉戒放到了朱文康的手裡,趁機試探了一下脈搏。當然,這脈搏也是沒有的,手也是冰涼的。

  「公子,節哀,你若太傷神,會擾了朱公子的魂靈不安的。」喜寶開口說。

  陳秋娘點點頭,卻早已哭成個淚人。喜寶對小翠說:「還不去扶公子一把麼?」

  小翠這才跑了過去,將陳秋娘扶了下來。陳秋娘繼續飆演技,對那管家說了要選一件朱文康的日常用品留作紀念,還煩請管家盯著那玉戒入殮才是。

  管家應了聲,陳秋娘又說:「入殮之日,我便是要來親自瞧著的。」

  「這——」管家顯得為難。

  「怎麼?管家像是不想我家公子來弔唁朱公子?」喜寶人很是機靈,這會兒就配合著陳秋娘演戲了。

  「小的不是這個意思。」管家一邊說,一邊引了陳秋娘往朱文康的香居走。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我聽不懂麼?」喜寶有些怒。

  陳秋娘一臉哀容,哭了一場,那眼睛也是紅腫著。因為飆演技,那整個人都像是失了精神,仿若失了伴的孤雁,面如死灰。因此,這個時候,她也是不應該說什麼的。這也是她帶喜寶進來的原因,一是會讓人覺得體面,二是喜寶確實很機靈,即便不與他講,他都能自動入戲。

  「小的也是為難,雖然家主與江公子的感情很好,坊間那些傳言其實我也聽我家家主說過是真的。但江公子與我家公子畢竟沒有合了名帖什麼的。我家家主成都府那邊的婚也沒有退,這望門新寡,也得是那一位。到時候,那一位是要來主持的,所以——」那管家小心翼翼地做了措辭。

  喜寶眉頭一沉,說:「你這是看不起我家公子了?」

  管家連忙說:「不是,不是。小的哪能看不起江公子呢。」

  喜寶還要說什麼。陳秋娘抬了抬手,說:「不要為難管家。我,我找一件公子日常的物件作為紀念就是。我——」

  她一邊說,一邊就眼淚汪汪,整個人無力似的,只被小翠扶著往那香居而去。

  到了香居,陳秋娘推門進了朱文康居所,四處看了看,淚水漣漣,最終拿了一塊他平時佩戴的玉玨問管家:「我可否拿了這個留個念想啊?」

  管家合掌說:「公子儘管拿,這也是公子最喜歡的物件了。」

  「多謝管家。」陳秋娘將那玉玨拽在手裡,抿了唇欲要哭。小翠見狀,立刻就說:「公子,你平時身體就不好。夫人總是讓我們多多照顧的,你切莫太悲傷,傷了身子。」

  陳秋娘平素身子瘦弱,陳夫人少不得交待下人注意給她補身子,這小翠這會兒說這一句安慰的話簡直是神來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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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4 18:11:56
第191章 暢想

  因為有了小翠這一句,陳秋娘咳嗽幾聲,整個人就趔趄一下,加上先前的悲傷累積,原本瘦削的她此刻更像是一個紙片,被風一吹似乎就會飄起來似的。

  喜寶眼疾手快,連忙扶住,著急地喊:「公子,公子。」

  「我,不礙事。」她護著胸口,說了幾句又咳嗽起來,那神情動作像是悲傷得快要死去似的。

  朱府的管家眉頭微微蹙,便說:「看公子這情況也不適合立刻趕路,不如就在此歇息再回去吧。」

  喜寶想要拒絕,無奈陳秋娘在他懷裡一沉。喜寶顧不得回答那管家,便著急起來,大聲喊:「朱府裡的大夫呢,大夫呢。麻煩來為我家公子瞧瞧吧。」

  管家猶豫了一下,陳秋娘擺擺手,說:「不要麻煩人家,我在此歇息片刻就好。如今,朱府上下,都,很,很忙。」

  「那怎麼行呢?你身子如此不好,如今又悲傷得很。我聽聞神醫景涼在這府邸裡為念公子治傷,可否行個方便讓神醫給我家公子瞧瞧?」喜寶後半句話已經是對著那管家說了。

  他雖然覺得公子這樣的人不應該是跟朱文康那樣的人有什麼瓜葛的,他一直覺得坊間傳言都是不實的。公子聰敏、貌美,做事極有分寸,心底也善良,無論怎麼想都是沒辦法將她和那惡貫滿盈的朱文康聯繫在一起。今日公子來弔唁,他原本以為只是普通的奔喪,卻不曾想到公子會如此舉動。他起初驚訝莫名,簡直不能接受。但即便不能接受,他也信自家公子的為人,不去懷疑公子的做法。如今公子生病。他自然想公子能好好的。適才又聽小翠那麼一說,心裡暗想公子怕是有舊疾,何不趁此機會。讓神醫景涼來為公子瞧瞧呢。說不定能一舉就將她的病徹底根治了。

  「喜寶,不可造次。」陳秋娘呵斥。隨即咳嗽一陣,對那管家說,「我家管家還年輕,護主心切,不懂事。你切莫要生氣,與他一般見識。我只是偶感風寒,沒什麼大礙。歇息一下就會好很多了。念公子那邊要緊。」

  管家嘆息一聲,說:「念公子傷得很重。虧得景神醫,要不然恐怕就沒救了。但即便是景神醫,念公子也恢復緩慢。如今,我家家主出了這檔子事,大家都不敢讓念公子知道。念公子與我家家主一直感情篤厚。怕讓他知道家主西去的消息,會讓念公子萬念俱灰,不治身亡。所以,早些時候,就將念公子與景神醫一併送走了。若是景神醫還在府裡,我們定然會讓他給公子瞧瞧的。」

  陳秋娘一驚。暗想這景涼果然是被軟禁起來了,那麼,他們下一步要對付張賜麼?她這一失神。那喜寶已經蹙眉,不悅地說:「那偌大的朱家定然有別的大夫吧,請來給我家公子瞧瞧。」

  「喜寶,你越發造次了,我們歇息就好,不要麻煩管家了。」陳秋娘立刻不悅地說。她先前貝萊也是想要見一見景涼的,但在來這裡的路上,她想要飆演技,就不能見景涼。她更知道憑藉自己不足的經驗根本就看不出朱文康是真死了。還是假裝的。她來朱府的目的就是飆演技。

  朱文康其人好色成性,而且自以為是。若不是如此好掌控,朝廷也不會選了這麼一個人做朱家家主。他容易被掌控。而且夠凶狠毒辣不擇手段,這是朝廷選他的原因。其餘的朱家子弟,越是有驚天之才,越不可能活著得到家主之位。

  那麼,她到朱府裡走了這麼一遭,演了這麼一出連她自己都覺得痛徹心扉的戲。那朱文康要是得知了,心癢難耐,即便是朝廷看守,他也會為了滿足自己的*,有所行動。

  她這一遭,實際上是在賭,賭的就是朱文康的性子。她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她必須這麼做。

  「是。」喜寶被她一訓斥,才心有不甘地錘頭回答。

  陳秋娘則對那管家說:「我就在朱公子居所的偏廳歇息一下,待緩過一些來,就回去,不給管家添麻煩的。」

  「那就委屈公子了。」管家依舊合掌,很有禮貌地說,隨即又朗聲吩咐了幾個喜人來此候著,說聽候江公子的差遣。

  來人是三個小廝,白白淨淨的站在廳門口,齊齊對陳秋娘說:「江公子有事請吩咐。」

  「你們在門外站著即可,我家公子在這榻上歇息,若是有事,定會叫你們的。」喜寶對那三人說。

  「是。那小的在門外,您有事請吩咐。」三人又齊齊回答。

  陳秋娘則不作聲,仔細觀察了這三人。說是小廝,模樣身材一般無二,細皮白肉,那雙手沒有一點的粗糙感,但是骨節分明,關節也有些突出,目光也炯炯有神,這些人做小廝打扮,卻一點都不像是小廝,倒像是練家子。而且若是小廝知道了最近很出風頭的溫文爾雅的江丹楓公子是女子,應該是吃驚的表情,可這三人卻絲毫也沒有吃驚。

  看來朱府之內果真是天羅地網。陳秋娘幾乎懷疑當初柴瑜能那麼順利救到她都是一種陰謀。

  「公子,你且歇息。」喜寶彎腰低語。

  「嗯。」陳秋娘假裝柔軟,就在一旁的軟榻上躺下。躺下的瞬間,她只覺得很疲累。因為最近很多事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而且來到這個時空中,她幾乎每一次決定是在豪賭,而賭博的結果是不受自己控制的。或者在某一刻,就賭輸了,然後之前贏了的都沒有意義了。

  好想回到那個時空,在國外經營酒樓,即便感覺生命空空的。但每天點一爐香,沉醉於美食的世界裡,將各種味道任意組合,將各種方法用諸於各種食材。那樣的日子波瀾不驚,清淡如水。

  從前,過著那樣的日子時,她閒下來時,一杯紅酒看著窗外的樹影重重、月明星稀,會覺得這一生似乎就這樣空落落,漂浮在空中,感覺不踏實。

  但如今,在一千年前的宋初,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的日子,卻讓她懷念起那時。如果還能回去,一定會倍加珍惜那時的日子。

  她來到這個時空,第一次那樣強烈地想起從前的日子,想要回到從前。不過,她隨即又想到了張賜。想起他很篤定地說「我會保你平安幸福地生活」,想起他的身世與責任,想起他從生下來就在刀尖上行走,在鬼門關前徘徊。想起他上個廁所、吃個飯都得要計算推理一番,且仔細查看蛛絲馬跡,看是否有敵人來襲。

  他那樣累,那樣重的擔子,無論是誰,這一生都將沉浸在無止盡的殺戮之中,而且結局早已注定,那就是被敵人用一種方式殺死。只是這種方式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殺死也不知道。

  這樣人生,換作是自己,怕也是想竭力擺脫,過另一種平淡安寧的日子吧。

  若是能找到回去的方法,能夠帶上張賜。憑她自己的關係,還是能在國外弄個身份的。嗯,弄到了身份,他就可以不再過以前那種驚險生活,可以自由呼吸,暢快吃飯,還能拿著雜誌、刷著手機蹲廁所裡發呆。

  不過,去了現世,他做些什麼呢?陳秋娘很仔細地考慮這個問題時,才發現自己因為維持一個姿勢太久,腿腳有點發麻,於是翻了一個身。

  「公子,好些了麼?」喜寶看她有了動靜,立刻詢問。

  「嗯。好些了,再呆片刻,我們就回去吧,看這天色,也日落了。」陳秋娘對喜寶說。

  喜寶點點頭,就在一旁站著,陳秋娘讓他坐下,他也搖搖頭,低聲說:「在別人家,不能失了規矩,讓自家公子被人看輕。」

  陳秋娘也不在勉強,只在榻上躺著,又繼續想張賜若是去了現代能做啥。想來想去,她倒是想起張賜對做飯菜很有興趣的。他自己釀米酒,還自己試驗一些菜式。嗯,若是真的可以回去,張賜也可以一起過去的話,她培養一下他,說不定此君還會是頂級名廚呢。

  她要教他做菜,帶他去旅行,跟他一起打遊戲,或者一起買一個農場,栽種大片的櫻花樹,種一樹海棠花......

  倘若那樣,那該多好。

  她想了很多的美好,可是最後還是悲從中來。因為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去。即便能回去,她是死了,還是昏迷?還會是以前那個樣子麼?而張賜跟他回去的話,她已經三十歲,而他才十五歲。那簡直是不能想的事。

  果然,所有的美好都只能在夢境裡麼?

  她的計畫是金蟬脫殼,設計一種危險的死亡來讓自己消失於這個世間,而自己金蟬脫殼去別處生活,隱姓埋名,跟這裡的一切斷了聯繫。但說實話,她很清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只要還在這個時空,就有被找到的可能。

  至於張賜的悲劇命運,大約就只有徹底造反,自己做了帝王,然後將天下改變一番,將火器提前廣泛推廣,才能讓自己與九大家族的命運止於此處。但這裡就會有一個悖論:歷史到底能不能改變?強行改變會不會成功?若是不能,他最終還是沒法避免悲劇的命運。

  而唯一能夠徹底逃離的就是換一個時空。她和他都一樣,只有這個辦法才能徹底逃離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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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4 18:12:17
第192章 轉變

  若想徹底擺脫這命運的悲劇,她與他恐怕都只能換一個時空,換一種身份才可以。

  陳秋娘想到這個答案,頓時覺得心裡更加悲苦。

  換一個時空,換一個身份,談何容易。千千萬萬年來,哪一個人不是機緣巧合才得以成功的呢,誰能自如地穿梭時空呢!

  她跨越千年,魂穿千載,也只是機緣巧合。直到今時今日,她也不知是那個酒窖引發了穿越,還是那塊玉,又或者那些酒,再或者是當時的天氣、地理、磁場?

  而且,直到今時今日,她還搞不清自己到底算不算魂穿千載。她這種情況,到底是魂魄附入了陳秋娘的身體,還是陳秋娘其實就是她的前世,她現世的記憶在前世甦醒;又或者這根本就不是魂魄穿越,不過是她的記憶機緣巧合進入了這個千年前的陌生女娃記憶裡。

  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又或者莊周與蝶本是同一人?穿越本來就是太玄妙的存在。至少在那個時空,穿越還只是人們的美好幻想,是文學作品經久不衰的主題,還只存在於理論物理學支撐的理論可能下。

  陳秋娘在朱府香居的偏廳竹榻之上,思緒起伏。心裡漸漸明晰:那就是若要改變悲劇的命運,最保險的方式就換一個時空,換一個身份。次之的方法就是造反,取得這如畫江山,將火器發揚光大,提前引入這個時空,大家都有的東西,就不足以成為稀罕物件了。但這次之的方法很容易因為歷史不可更改的定律而不成功。

  所以,綜上所述,最保險的方法還是換個時空。即便不能帶著張賜回現代,那麼。隨便換一個什麼時空也是好的,至少他們不要背負這苦逼的命運。

  那麼,這幾日解除眼前的危機之後。就要繼續實施那金蟬脫殼之計。一脫身,就隱姓埋名。一邊探尋這個時空的美食,一邊尋找可能換個時空的方法。若上天能如願,給她與張賜一條活路的話,那就太好了。

  雖然這事情很渺茫。但陳秋娘想到換一個時空,兩人能過安平舒心的愜意日子,就渾身充滿力量。先前在柳村與他在河邊看月時那種難過,反而在這朱府之內被一掃而空。

  原本,她穿越而來。想著在那個時空也過得空落落個的淒慘,如同那苦命的木婉清一樣,活著都是悲苦。如今換了一個時空,換了身份,可以從頭開始,那就好好開始。所以,她來到這個時空,很快就接受了穿越的事實,亦接受了陳秋娘的一切。可是,她不曾想到的是陳秋娘不是個鄉野丫頭。而是亡國公主。

  但即便知道自己是亡國公主,她都還在積極想辦法脫離這個身份,用極其危險的方式在謀劃金蟬脫殼。她從沒有抱希望於能再換一個時空。可是遇見張賜。得他那樣好的對待之後,她第一次萌生了這樣的念頭。

  哪怕機會渺茫,也要一試。

  陳秋娘想到這裡,便慢慢起身,對喜寶說:「我們回去吧,我好些了。」

  「是。」喜寶平靜地回答,然後對旁邊的小翠說,「你扶著公子,我去跟她們打個招呼。」

  小翠立刻扶了陳秋娘站起身來。喜寶已經大步跨出去。門口的三人不太友善地問:「你去何處?」

  「我家公子緩過來了,準備要回去。想去向管家辭行。」喜寶向那三人拱手行禮。

  「我家管家先前交代,府裡事務繁忙。若是江公子緩過來要回去。就不必去辭行了。若公子身體不適,不能行動,小的們就會去為公子請大夫。」其中有個小廝說。

  「這,不合規矩吧。」喜寶蹙了眉。

  「喜寶,無妨,人家主身隕。事從權益,就不要講什麼規矩了。我們走吧。」陳秋娘靠在小翠身上。

  「是。」喜寶對陳秋娘行了禮,然後扶著陳秋娘走了。

  朱府裡,因為家主亡故,每個人都如喪考妣,全都忙忙碌碌,也沒有什麼人阻攔他們,或者詢問他們。陳秋娘一行三人就出了府上了馬車往家去了。

  馬車剛出了朱家巷子,就被攔住了。陳秋娘掀了簾子,卻看見盼清如釋重負地說:「公子,我可是擔心死了。」

  「我去弔唁一下朱公子,何來的擔心呢。」陳秋娘對他說,爾後對喜寶說,「喜寶,你從前跟盼清是鄰居,以後有許多的事,卻需要你們通力合作,如今就算是正式介紹你們認識了。」

  「是,公子。」喜寶對陳秋娘鞠了躬,把抱拳對盼清說,「小哥,小弟這廂有禮了。」

  「喜寶老弟,好說,好說。」盼清也是客套了一下,便跳上車來,與喜寶一起駕著馬車回去了。

  馬車徑直去了陳宅,盼清與小翠扶了陳秋娘進院落。陳秋娘徑直就回了房間。陳文正立刻前來詢問,陳秋娘卻只是在門內說:「大哥,我累了,我先躺一會兒。」

  陳文正十分擔心,便連忙詢問小翠。小翠表達能力實在不好,結結巴巴地說了一陣,才將今日在朱府內的事情說清楚。陳文正大約也詫異陳秋娘為何會說那些話,會對朱文康是那種表現。但他也沒有問出來,只是擰緊了眉頭,又親自去了新府那邊,親自詢問了喜寶。

  喜寶就比小翠敘述得清楚,但卻還是沒有太多有用的東西。陳文正見沒有什麼收穫,就徑直回來,在陳秋娘門外問:「丹楓,你可還好?要不大哥給你找大夫吧。」

  「大哥,我沒事,我一個人靜一靜就好了,我一會兒出來陪你吃飯。」陳秋娘有氣無力地回答。

  陳文正又囉囉嗦嗦地詢問了幾遍,確認陳秋娘不需要找大夫,才嘆息一聲去了書房。

  到了入夜,小青做好了飯菜送到了陳文正的書房,便過來請了陳秋娘過去。陳秋娘走路有些飄,還是小翠扶過去的。

  小青蹙著眉頭,一臉擔心地問:「表公子,你這身子?」

  「公子是鬱結在心,悲傷過度。」小翠是老實人,便替陳秋娘回答了。

  小青也不說,只是嘆息說:「公子,那朱府是什麼地方,不能過去就不過去了。你與那朱公子也沒見幾面的。」

  陳秋娘卻是配合地抹了淚,也不說話,只是往陳文正書房去了。

  兩人相對而坐,陳文也是聰明人,想陳秋娘這表現定然有她的意思,於是也很配合地詢問她今日朱府的事。陳秋娘一邊吃,一邊垂淚,說朱文康慘死了什麼什麼的。實際上用手蘸了菜湯在桌上將在朱府的探查情況寫了寫,然後又將她為何如此的事也寫了寫。

  陳文正這會兒更配合了,吃完飯將陳秋娘送回房間,還煞有介事低聲吩咐小翠要好好伺候公子,還吩咐廚房要燉補湯給公子。

  他吩咐完畢,正好飯店那邊有事,就立馬趕了過去。

  陳秋娘躺在床上,想:「如果朱文康沒有死的話,到底會在什麼時候來見我呢?那一日,從山頂下來,月和坤說有人發現了地下密道,不是張府的人,顯然可能是朝廷的人。那麼,朱文康也很可能使用這個密道。」

  「不過,最好你死了。」陳秋娘又在心裡自語。之前,她不想他死,覺得他死了,*鎮的情況就會更複雜。可如今,她去了朱府走一遭,想到了張賜,她反而想如果暫時不用嫁給這個人,那麼,在這裡多一些時光跟張賜相處,再探探他的口風,或者更多地瞭解一下九大家族,從九大家族裡別的穿越者那裡去看看情況。

  她要多蒐集一些穿越者的事,看看有沒有換一個時空的可能。到時候,再詢問一下張賜,如果可以,兩人就可以換了時空了。

  陳秋娘想到這裡,只覺得原本一條冰冷的死路,還佈滿了危險,如今卻又延伸出一條光華之路。只不過這條路有些飄渺。

  但是,再飄渺又怎麼樣呢?一定要努力去做。

  陳秋娘心裡有一種抑制不住的喜悅,覺得整個人都活過來了似的。原本看不到自己與張賜的未來,如今卻似乎有了一點希望。雖然那希望真的很微弱。

  她想到這些,便睡不著了。翻身起來,點了油燈,開始寫菜譜給張賜,但寫了寫,又寫不下去了。又想著接下來應該從哪裡來蒐集資料呢?

  她一邊想,一邊認為去拜訪有學問之人,借閱藏書;再者,拜訪古寺道觀,借閱經書,蒐集一下傳說;第三,就要著重詢問一下張賜,看看九大家族可能的典籍;第四,還是要想辦法去一趟秦嶺山區,去找一找那個酒窖是不是可能存在。

  當然,在做這些的同時,還是拖住趙匡胤。而能拖住趙匡胤的就是寶藏。從今天開始,她要改變計畫。既然趙匡胤那麼喜歡寶藏,那就給他儘可能多的寶藏線索,來佈一個大局給他。

  至於,朱文康,如果還活著,膽敢出現來找她的話。她會親自對付他,絕不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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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等待

  陳秋娘走了一趟朱府,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她便放棄了原先想要利用朱文康親眼見證她葬身河水的金蟬脫殼計畫。而今,她要做的是拖住敵人的進度,儘可能地給敵人布迷魂陣,而她則要尋找可能穿越時空的方法。

  沒錯。在陳秋娘的計畫裡,穿越時空,擺脫身份,雖然希望渺茫,但這是她和張賜的上上之選。至於下下之選,只有造反一條路,但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走這條路。

  而這個龐大計畫的第一步就是確認朱文康是否真的死了。因為她必須要打亂對方的計畫,牽著對方鼻子走。而朱文康這顆棋子就必須滅掉。

  陳秋娘想到滅掉朱文康,還是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並且過去幾十年的歲月,她雖然處處謀算,狡黠異常,但從來沒想過要去取人性命。而今,她已經身不由己,開始在謀算一個人的性命了,雖然這個人手底下的冤魂無數,人人得而誅之。但畢竟是一條人命。

  陳秋娘想到此,不由得嘆息一聲,心裡想:朱文康,你千萬要真的死了啊。免得讓我費神。

  因為想要對付朱文康,陳秋娘自從從朱府回來之後,就足不出戶,連房門都很少出。每日裡都是躺在床上,或者吩咐人準備文房四寶,寫一些悲悲慼戚的悼亡詩。

  有幾次,她開了窗戶,那寫了悼亡詩的紙張還飛到了院子了,院內打掃的小廝趕快撿起來送過來。而她的吃穿用度都是由小翠送到房間裡來的。

  而她整個人似乎看起來,形容更加消瘦了。木訥的小翠都有些擔心,只是勸了勸節哀順變的話,又覺得自己言辭笨拙,只得在閒暇時跟府裡的小姐妹長吁短嘆地擔心江公子。

  陳秋娘則就以未亡人哀思愛人的姿態,靜靜等待著事態的進一步發展。

  她原本預計她這樣做戲三人,對方就可能有行動了。可是她一直這樣做戲七日,卻還是不見一點的動靜。

  難道他真的死了?陳秋娘微微蹙眉,覺得這似乎說不通。

  朱文康作惡多端,所以,他出門的話,明裡暗裡帶了不少人,而他本人也十分謹慎,又怎麼會那樣輕鬆地被一個沒有絕頂功夫的少年刺殺?

  再說,她讓喜寶去找了陰陽先生算過,這停屍七日,有四天是適合發喪的日子,可朱府一點動靜都沒有。喜寶上門打聽過好幾次,朱府的人傳的消息是說陰陽先生的意思:朱公子要停夠七七四十九天才可以吹吹打打出殯入土。

  「公子,這個陰陽先生甚怪。三伏天死人,若三天內有黃道吉日,定然三天之內發喪。若不行,那就停七天。七天之中,陰陽先生會開壇做法事,就相當於停屍四十九天了。這個陰陽先生卻真的活生生要停夠四十九天,即便朱府再多的冰塊,恐怕也鎮不住朱公子屍身腐爛吧。」喜寶匯報完了打聽的情況,就徑直向陳秋娘說了他的懷疑。

  「是很怪。」陳秋娘托著腮有氣無力地說。

  「公子,這事還需要去查一查嗎?」喜寶又問。

  他其實並不希望自家公子還去跟朱文康有什麼瓜葛,但看公子那日在朱府的模樣,像是與那朱文康從小就認識,而且對那廝用情很深,所以就想為自家公子做一些什麼。雖然,他很不明白自家公子神一樣的人,應該配的是在柳村的那位公子才對,怎麼會看上朱文康那種惡霸yin棍的。

  「查什麼?」陳秋娘面色平靜地瞧了喜寶一眼。

  「查一查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喜寶說。

  「人都死了,被那些居心叵測的人捏圓捏扁,我們也是管不著的了。畢竟我也不是朱府的人,甚至算不上他的未亡人。」陳秋娘說著又是嘆息一聲。

  「公子,那你就節哀。」喜寶看她形容似乎消瘦了不少,那臉上的光彩也似乎暗淡了許多。他想到她是為了那廝,心裡就一陣陣不爽。

  「嗯。」陳秋娘點點頭,就不願意多說話。

  「家裡有我打理,公子請放心就是。秋生已經去了四方書院,夫子破格收他,從教識字開始,夫子是真的很喜歡他的。兩位小公子都很好,就是秋霞姑娘出了點疹子,已經找大夫看過了,說是漆樹過敏。抓了藥內服和熬水洗澡的,已經用過一次了,效果很好。老夫人身子不錯,昨日,也是請過大夫幫老爺看過腿了。」喜寶看自家公子似乎不願意多說話,便將家裡的情況報告一下,準備告退。

  陳秋娘點點頭,說:「你打理得不錯。但你還得抽時間跟盼清學一學,有空與盼清走一趟柳村,讓馬四爺陪你們去,拜訪一下村長,看看農場建立的可能性。」

  「是,公子。」喜寶拱手回答,爾後說告退。

  陳秋娘沒有說話,只是對他揮了揮手,自己則是窩在牆角的椅子上。這竹編的葉子,還是她在自己設計,讓小青找人做的,搖來搖去,讓她想起外婆經常坐的那一把搖椅。

  奇怪,這些人到底葫蘆裡埋的是什麼藥。

  如果是詐死,或者真死,停屍七七四十九天,都是沒有必要的事。如果別人要查看朱文康是不是死了,根本就不會等過頭七。

  如果自己是對方,希望打破目前這種僵持的局面,無論朱文康是真死、還是假死,都會盡快下葬,讓敵人措手不及。

  可是,對方如今的做法,倒是讓人看不懂了。

  就在陳秋娘從朱府回來的第八天早上,便有人來陳府探望她。當時,她剛喝了一小口粥,門房就在外面稟報:「表公子,葉宣葉公子求見。」

  「哦,快請。」陳秋娘說。心裡卻是明鏡兒似的,在這個節骨眼上,張賜肯定也是懷疑朱文康死亡的真實性,所以才沒有輕舉妄動,包括與她接觸。而葉宣應該是張賜派來的。

  她打發了小翠將粥收走,又讓人收拾了一下外間,兀自在裡間換了一身素服衣衫,這才出去見葉宣。其時,葉宣正背著手在欣賞她房內的一堵屏風。

  「葉公子。」陳秋娘喊了一聲。

  葉宣直起身轉過來,笑著拱手說:「我聽聞你病了,特意來看看你。」

  「不礙事的,過些日子就好了。」陳秋娘回答。

  「呀,你這消瘦成這樣了,可有看過大夫?」葉宣自顧自地在凳子上坐下,拈起一塊米涼糕就很不客氣地吃。

  「這又不是什麼病,不礙事的。」陳秋娘笑了笑,隨即起身撥了撥旁邊的香爐,說,「你瞧,我也點著安神香了。」

  「這是上好的香。」葉宣很隨意地說。

  「前日裡天香樓的王大家來看我,送過來的。」陳秋娘笑了笑。

  葉宣蹙了眉,壓低了聲音,說:「你敢點?」

  「昨日裡,我柳村的鄰居小柳郎中來六合鎮辦事,聽說我病了,特意來為我瞧了病的。」陳秋娘一邊回答,一邊走到窗邊,將窗戶大大地敞開,讓屋內一眼看得見屋外。

  「他怎麼說?」葉宣問。

  「說沒事,不要過度悲傷就是。」陳秋娘嘆息一聲,坐過來坐在桌邊,整個人伏在桌上,將頭半埋在環繞的胳膊裡,以免有人看到她說話的唇形。

  「那就好。我今日才聽周銘說你病了,找你表哥問,你表哥也不在,我就冒昧前來探望了,如今看你這模樣,我就放心了許多。」葉宣朗聲說。

  「多謝葉公子記掛。」陳秋娘回答。

  「哪裡哪裡,我能順利入主雲來飯店,還多虧江公子看得起呢。」葉宣哈哈笑,隨即就壓低了聲音,詢問了陳秋娘對於朱文康死亡事件的看法。

  陳秋娘便說了那日摸過屍體,但她不專業,並沒有摸出人皮面具。再者,或者即便那是真的,也可能有假死的藥,讓人渾身冰涼。

  「總之,朱文康的死很可疑,或者對方也是看久久不能打破僵局,就來這麼一出,攪亂局面,想讓我們有所部署,從而露出馬腳。因為之前的情況太平衡,而即便朱文康向我逼婚也沒能打破僵局,或者他們就做了這樣的局。不過,我想知道葉公子今日來此,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想要告訴我。比如,打破僵局、打破平衡的不止敵人,九大家族、甚至二公子也這麼想?」陳秋娘低聲問。

  葉宣斜睨著她,唇邊一抹笑,低聲說:「江丹楓果然是智慧過人,二公子也不想繼續這麼平衡下去了。這麼平衡下去對我們也不利。」

  「那茶樓喋血,可是你們的手筆?」陳秋娘詢問。

  葉宣搖搖頭,說:「我不清楚。張賜很多事情並不會告訴我。至於那個是不是柴瑜,我的人仔細探查了,也查不到。柴瑜就像是從這世上憑空消失了一樣,連離開六合鎮的記錄都查不到。」

  「哦,道路很多,查不到很正常。」陳秋娘一邊說,一邊腹誹:查不到多正常啊,那個時空裝滿了攝像頭、電子眼,還不是有很多東西會被漏掉。

  「嗯。我來是想確認一下你的情況,不然那位會急瘋了。他最近沒辦法來看你,這情勢很微妙,朱府之內是什麼情況,也還不明確。」葉宣又壓低聲音說,那神情一臉的打趣**。

  陳秋娘也不知怎麼的臉一下子就滾燙了,只垂眸不看葉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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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奇人

  葉宣看她伏在桌上沒動靜,一雙手膚質如半透明的玉,看得人心癢得很。他便趕快轉向一邊,瞧著牆上掛的字畫,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心怦怦地跳。

  陳秋娘則是伏在桌上,一顆心都亂了。剛才葉宣說的話,她卻只記得那一句「那位會急瘋的」。她想:他那樣聰慧的人,學了那麼多的陰謀陽謀,天下之策,又怎麼會看不清她那一點小九九呢。但他卻還是擔心她有事,還冒險讓葉宣來走了這麼一遭。

  兩個男女各懷心事,皆沒有說話。屋內安靜得很,只剩下屋外夏風吹得院內的銀杏樹唰唰響,偶爾會聽見蟬鳴。

  過了良久,兩人才平復過來。陳秋娘抬眸看葉宣,葉宣也正好回過頭來,瞧見她一雙眸子晶亮亮的,秋水長天一樣的乾淨。他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屁股像是著了火似的,巴不得馬上就逃離這裡。所以,他立刻垂了眼簾,便尷尬地笑了笑,說:「你沒事就好,時候不早,我還會去覆命呢。」

  「你先別走。」陳秋娘見他要走,連忙就出聲留住。

  葉宣一怔,便在凳子上正襟危坐,活像是在聽嚴格的夫子授課的學生,也不敢再看她,便語氣生硬地問:「不知道江公子還有何事?」

  「咦?你不是葉宣麼?」陳秋娘很是疑惑地自語了一句。

  「我怎麼不是了?」葉宣語氣著急,不由得看了陳秋娘一眼。此刻,陳秋娘略略蹙眉,正在審視著葉宣。她之前都不曾懷疑這葉宣是假的,可是剛才葉宣那神情簡直一點都不像是葉宣該有的。在她的印象中葉宣是個嘴欠人好的貴公子,表面上看起來就是個富家公子。留戀蘭台,喜好風雅之事,裝逼裝得凶。但實際上這個人也是很有城府的。可剛才捕捉他的表情。怎麼就像是沒見過她似的。她頓時就想到了易容術,所以。便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番。她甚至還在想會不會是朱文康扮成了葉宣來試探她的。如果是朱文康來試探她的,那剛才都說漏嘴了,她可要想辦法不能留下這個人才是。

  「不像他啊。」陳秋娘托著下巴好像是閒聊似的,其實心裡已在盤算如何留下他了。

  「我怎麼不像了?你很瞭解我麼?」葉宣不知道為何,無端地有些生氣。

  「他雖然嘴欠了點,但一直都是風雅的公子,沒遇見大事情,還是很淡定的。而且。定力什麼的都不錯。而你呢,臉上還有緊張的表情。你緊張啥啊?」陳秋娘緩緩地說,還真的像是在開玩笑似的。

  葉宣這會兒可是不答應了,立馬就站起來說:「我怎麼就嘴欠了?我做事有分寸得很。要不然,那晚,我就不會反對景涼不救你,還與玉禾大打出手了。」

  陳秋娘聽到了這些話,頓時就明白這人還真是葉宣,所以,她還是略有些失望地說:「原來還真是葉公子。可你到底緊張啥呢?」

  「我,我內急,不可以啊?」葉宣只覺得自己有些丟人。只是那麼心猿意馬一下,就被她看見了,還懷疑他不是本人。

  「哎呀,你早說嘛。你先去出恭,等你出恭完畢,我們再繼續談,我還有事跟你談啊。」陳秋娘恍然大悟的樣子,心裡頭卻知道這人是在說謊。她雖然才與葉宣見過兩面,但看葉宣的言談舉止也絕對不是這麼忸怩之人。不知道這人的緊張從哪裡來的。

  「本公子。本公子這會兒不急了。」葉宣高聲說,心裡卻在罵自己真沒出息。這表現怎麼就這樣糟糕呢。

  「真不急了?」陳秋娘蹙了蹙眉,很仔細地看著葉宣。大眼睛輕輕眨了眨,才說,「看來葉公子腸胃不是很好。我這邊長話短說,說完之後,你且去找大夫看看。」

  「好,好,你還有什麼話,請講。」葉宣如釋重負,立刻又垂了眼簾。

  「請葉公子給那位帶個話:如今局面,無論是否是他想要的,都請他稍安勿躁,敵不動我不動。這*鎮上,怕還有暗樁。」陳秋娘斟酌一番,說了這麼一句。心想:無論你是真的葉宣,還是假的葉宣,無論你這句話帶給誰,事實上到最後,她都可以抵死不承認的。

  「好。還有別的麼?」葉宣又問。

  「沒有了。」陳秋娘低聲說,那聲音懶懶的,像是柔滑的絲帕拂過了面頰,葉宣只覺得的又是一怔,他立刻就站起身,說:「那你好好養著,在下告辭了。」

  陳秋娘點頭,喊「小翠,送客」時,葉宣已經竄到了院子裡,那樣子好像她陳秋娘像是什麼洪水猛獸似的。

  送走了葉宣,她就開始提筆寫菜譜,心裡卻是在想如何讓趙匡胤的人知道蜀國可能有寶藏,而她正在尋找,她就可以牽著對方的鼻子走了。但在實施計畫之前,她先要做的事,就是干掉朱文康。

  她琢磨良久,便讓小翠喊來喜寶,讓喜寶準備一下,她明日裡要清泉寺。

  「這三伏天,暴雨多,公子,您就不要去清泉寺了吧。」喜寶大驚。

  「多嘴。去備兩輛車,明日裡,我住過去為朱公子誦經,你幫我把陳夫人接回來。算算日子,陳夫人也該回來了。」陳秋娘手一揮,一副不容反駁的樣子,喜寶無奈也只得去準備。

  這一日,陳文正依舊在酒樓忙到很晚,盼清則是去了一趟柳村看收地的進度。陳秋娘百無聊賴,從喜寶走後,就泡在陳文正的書房裡翻閱典籍。然而陳文正的藏書多是一些孔孟之道以及各種歷史類典籍。至於那些神仙志怪、奇聞異事的書籍,幾乎就沒有。

  她一直翻閱到傍晚,也沒有什麼收穫,眼睛也看得有些疼。於是吃了晚飯,就點了熏香,搬了椅子在院子里納涼。讓那些小廝丫鬟們講些奇聞異事來聽,說誰講得好,就有賞,但是自己編的就能算。丫鬟小廝們聽說有賞,簡直是將自己道聽途說的,或者世代傳下來的那點壓箱底的異聞奇事都拿來說了。但陳秋娘還是沒有聽到什麼有意思的,再加上丫鬟小廝們說故事的能力簡直太堪憂了,別說繪聲繪色,能有幾個表達清晰流暢的就已經不錯了。最後,她聽得乏了,就隨便打賞幾個碎銀子給一個口齒還算伶俐的,讓她拿錢跑腿去自家的飲料鋪子裡買一些冷飲來給大家解暑。

  一院子的小廝丫鬟鬧到了大半夜才算是散了。第二日,陳秋娘起了個大早,小翠來替她梳洗,便問她還要聽故事麼?

  陳秋娘點點頭,隨即便說:「我可不是天天都能賞的。」

  「能為公子講故事,不要賞都可以的。」小翠很高興。

  「那你講講唄。」陳秋娘示意她講。

  她搖搖頭,說:「我可能說不好的,不過,我看公子總是要聽這些奇聞異事,婢子大膽猜測了一下,公子是不是在為了那朱公子傷心過度,想要找尋起死回生的方法啊。」

  「小翠,你可以啊,人還蠻機靈的。」陳秋娘立刻順水推舟。

  小翠被誇得不好意思,一邊給陳秋娘梳頭,一邊說:「哪裡呢。婢子這是歪打正著。」

  「不管是什麼。小翠都是聰敏的女子。」陳秋娘又誇了這丫頭一句,便順勢問,「小翠這麼打聽,可是有什麼說法要講給我聽?」

  「公子,你果然聰敏,一下就能猜到婢子的心思。婢子就是想到了一個人,所以才想多嘴跟公子說幾句。」小翠壓低了聲音。

  陳秋娘心裡一「咯噔」,暗想:難道這小翠才是潛伏在這裡的高手麼?

  「何人?」陳秋娘理了理衣服,一邊往門外走,一邊詢問。

  小翠緊跟其後,說:「與眉州接壤的加州那邊,有山臨水,山崖大佛,大佛對面山中,有一奇人。據說懂得御風之術,能讓河水倒流,還能讓天上下雨,但能有緣見到他的人卻甚少。」

  「哦?竟有這樣的人?這奇人到底是屬於什麼流派?」陳秋娘對喜寶擺擺手,便由小翠攙扶上了馬車。她招招手,讓小翠也上了馬車,說,「你繼續跟我講講這個人。」

  「婢子遵命。」小翠行了禮,便跪坐在她面前說,「我是前些年聽客棧的走商們說起的。說那奇人跟人算卦,也給人看風水,也給人解惑。自稱一介書生買醉江湖,只跟有緣人說話。但是很多人只知道他住在那山中,卻連他在山中哪裡都找不到,只有有緣人才可能找到。」

  「哦。如果是這樣,我去清泉寺誦完經,還得去加州一趟。」陳秋娘點點頭。心裡倒是想著出去走走,把這些敵人帶著走一走也是好的。至於那個奇人,她倒是想去會一會,說不定會有什麼新的發現呢。

  「可是,可是婢子只是聽說,也不確定。」小翠有些慌了。那喜寶卻是挑了簾子,說,「公子身子不好,你還說這些有的沒的,公子若要問什麼,喜寶去為你問就是。」

  「胡鬧。你去了,這心不誠,那先生能見你嗎?再說了,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還要你做,柳村那邊還有些瑣事也沒有處理妥當,你還要跟陳文正公子學習,你怎麼可以輕易離家?」陳秋娘正色呵斥。

  喜寶被訓斥得啞口無言,小翠也被嚇得發抖。陳秋娘則又說,「這事我也不急,若真的能起死回生,什麼時候都一樣,反正他們要停七七四十九天,今日去了清泉寺。記得提醒我找大師問問遷祖墳的事。」

  「是。」喜寶回答,然後趁勢繼續趕車去了。

  那小翠卻是疑惑地問:「公子要遷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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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4 18:13:07
第195章 第一站

  陳秋娘點點頭,說:「我祖籍遠在青城縣,後遷居五里鎮。還沒著手遷墳之事,就遇見了兵禍。之後,家裡一落千丈,亦無暇回去瞧瞧祖墳落敗成什麼樣子了。這會兒定了宅子,總的還要看看祖宗的墳塋的。」

  「公子小小年紀,真乃至孝之人。」小翠低聲說。

  陳秋娘呵呵笑便不再說話,心裡卻更加懷疑這小翠有問題。一個人要裝聰敏不容易,要裝笨卻更容易露出馬腳。這小翠看起來很是笨拙,像是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但有些話偶爾之間就可見其深淺。陳秋娘對此種情況十分敏感。

  「公子,到時候遷墳,你要親自去麼?」小翠見她不回答,又詢問了一句。

  陳秋娘半眯著眼,斜靠在涼墊上,只點頭不語。

  「婢子聽聞六合鎮去往青城縣路途遙遠。到時候,若公子覺得婢子還行,婢子請求能繼續伺候公子。」小翠繼續說。

  陳秋娘「嗯」了一聲,算作是答應了。那小翠倒是自顧自地高興,說:「能伺候公子,簡直太好了。」

  「你別一驚一乍的,公子這些日子都沒休息好,你沒看公子都沒回你話了麼?你安靜些。」喜寶到底是觀察入微的人,掀開簾子輕微呵斥了小翠。

  小翠低聲說:「哦,謝謝喜寶公子提醒,我這就閉嘴。」

  天氣炎熱,眼前這個從前看起來單純笨拙的丫頭很可能是別人安插在陳府的間者。陳秋娘便也沒心思多打聽什麼。整個人昏沉沉的,於是就躺在鋪了竹篾墊子的馬車裡假寐。

  馬車一路顛簸,在晌午時分終於到了清泉寺。因為清泉寺實行的是早課晚課,便也沒有午飯這種說法。其實在古代,很多寺廟道觀都實行的是早晚飯制度,既是節約糧食,又是修行所在。

  喜寶與小翠先是陪同陳秋娘去大殿上了香,又與主持攀談了許久,說是為朱公子在寺廟裡捐一個牌位,希望誦經之聲能超度他早登極樂,不受業火之苦。陳秋娘給的香油錢豐厚,舉止說話彬彬有禮,又說了是朱公子。那主持雖是出家人,也是聽聞過朱文康的豐功偉績的,所以,這主持也覺得這朱文康死後是有無數多的業火報應的。

  「施主心善,那老衲就在此為朱公子立一個牌位,連續三日為他超度。」老主持合掌,又是一句「阿彌陀佛」,陳秋娘也還了禮數,隨即又表示自己也要加入這誦經之中。

  老主持沒有反對,又贊陳秋娘心善。爾後,陳秋娘就在清泉寺的廂房內住下。收拾好行李,便去找了陳夫人。陳夫人正在午睡,那陪同陳夫人來此誦經祈福的是門房王婆子。王婆子正拿著蒲葵扇在陳夫人臥房的門口,坐在一張矮凳上,靠著牆壁昏昏欲睡。

  「王嬢嬢。」小翠上前喊了一聲。

  王婆子嚇了一跳,「哎呀」一聲跳起來,扶著胸口說:「你這個死丫頭,嚇死我了。」

  「王嬢嬢,是江公子來看夫人了。」小翠又說。

  那王婆子滿臉帶笑,說:「江公子有心。這正在想讓人給家裡捎口信,這邊祈福就要結束了,讓家裡套馬車過來接呢。沒想到表公子就過來了。」

  陳秋娘笑了笑,詢問了陳夫人的身體情況,又詢問何時可以動手。王婆子說原本是要等到明日的,因為這下午才會有車回去,她拜託了秀水街頭的那個裁縫鋪子的吳媽去雲來飯店報信的,那吳媽要下午才回去。

  「當然,如今表公子來了,卻是即刻就可動身的。」王婆子十分高興,看來對這青燈古佛的寺廟實在是不感興趣。

  「原本先前大雨,我就想將夫人接回去,但大家都深知夫人脾氣,沒有祈福完畢,怕就是洪水來了,她也不會走了。所以,這才算著日子,到今日才前來。」陳秋娘說著,便聽得屋內陳夫人起身了,忙吩咐小翠前去伺候,吩咐王婆子將一干細軟都放到馬車上,喜寶一會兒就送他們回六合鎮。

  王婆子去收拾行李,小翠進屋服侍了陳夫人。喜寶則站在陳秋娘的身邊,低聲說:「公子,讓那輛馬車送陳夫人回去。我是要留在這裡伺候的。」

  「胡鬧,別人我不放心,你機靈些,趕車也穩當。就你送過回去了,再說了,盼清晚上還要找你。」陳秋娘沉了臉。

  喜寶嘟囔一句:「不要。留你在這裡,我不放心。」

  「沒什麼不放心的,這附近都太平得很,何況是這佛門淨地。」陳秋娘一擺手。

  「公子,我雖不是六合鎮本地人,但小時就在羅家,對這六合鎮瞭若指掌。」喜寶將聲音壓得很低,後來幾乎是靠在她耳邊說,「公子,小翠並不如她所說是本地人。而且,我覺得她並不是那麼笨的人。」

  「你不要多心。」陳秋娘早知喜寶觀察細緻,卻沒想到他能細緻到這個地步。

  「不是多心,我句句屬實。」喜寶有些著急,正想要說什麼,那小翠已經陪同陳夫人出來了。

  「雲兒,你來接我來,我真是高興。」陳夫人一身簡約的衣衫,打扮十分樸素。陳秋娘知道她這次來這裡既是來為陳文正的前途事業祈禱,也是為老掌櫃禱告的。

  「這是雲兒應該做的,夫人,你還是請上車吧,不然,這天色晚了,怕路上不太平。」陳秋娘說,爾後又讓她放心,說喜寶是靠實的孩子。

  陳夫人瞧著喜寶,說:「這孩子是羅家的那個小夥子,我卻是見過。」

  陳秋娘這才與陳夫人說起置業安家的事,還請她以後幫她多多照顧一下弟弟妹妹,畢竟她也不曾為人母,總是照顧不周的。

  陳夫人一聽陳秋娘將一家子都接過來安家,一時之間十分訝異,一方面答應陳秋娘幫她照顧家人,一方面又低聲詢問飯店的聲音真的那麼好麼?

  陳秋娘嘿嘿笑,低聲說:「夫人,日進斗金什麼的都說得太低了。」

  「啊?」陳夫人十分驚訝,她也曾跟隨陳掌櫃一起經營過客棧的,從來沒想到這個九歲的小丫頭能將一個快死了的客棧妙手回春,弄得有聲有色。

  「夫人不必驚訝,正是因為飯店生意太好。大哥和盼清,還有小青,每天都忙得很。只有我這樣子不方便去拋頭露面,做一點幕後的活計。所以,我的時間比他們多,我便來接你了。」陳秋娘一邊說,一邊小心地將陳夫人送上了馬車。

  喜寶還是沉了一張臉,老大不願意的看了看她,說:「我送了陳夫人回去,就再來伺候。」

  「胡說了,家裡還那麼多事,小翠在這裡伺候就好了。再說,這裡什麼都有的。若是我想回去,雲七還在這裡。」陳秋娘蹙了眉。

  喜寶知道擰不過陳秋娘,咬唇不語,揮了一鞭子就趕馬車走了。陳秋娘朗聲吩咐:「要仔細趕車,不要著急,注意安全。」

  「知道了。」喜寶大聲回答,心裡卻是一肚子的氣,又擔心又害怕的。

  送走了陳夫人一行人,陳秋娘就徑直到了自己的廂房,在裡面點了熏香。因為是貴重香客,佛寺就派了有地位的高僧前來為陳秋娘講解誦經的規矩,包括誦經的時辰、香燭點燃的時機、所誦經文內容。說是寺廟之內孤魂野鬼更多,若是所誦之經文不符合,自身又不按照規矩來,就可能招惹不乾淨的東西。

  「寺廟,不是,不是清靜之地嗎?不是說,惡鬼都怕佛經的嗎?寺廟怎麼,怎麼還有那些東西呢?」小翠怯生生地問。

  「小翠,不得多嘴,佛法無邊,普度眾生,你懂什麼。」陳秋娘輕聲呵斥。

  那高僧立刻就讚美陳秋娘有慧根,還說入夜之後不能走動,尤其是各大殿堂之內,可能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惹上不該惹的東西。屆時,若是九命薄弱之人,就是佛祖也是救不了的。

  陳秋娘合掌施禮,那高僧告辭,小翠卻是在一旁哆嗦。陳秋娘不予理會,只翻身休息去了。她要養精蓄銳,這裡是她開始迷魂陣的第一站。

  一覺醒來,已是齋飯時間。陳秋娘與小翠一同去了寺廟裡為香客準備的齋堂,用了些齋飯。兩人便早早回屋洗漱,因是三伏天,天氣還熱。小翠怕得很,就拉了竹榻在陳秋娘身邊睡。

  陳秋娘也不避諱,只道是身體乏了,想要早些睡,明日裡還要誦經。主僕二人早早睡下,等到了午夜,夜深人靜時,陳秋娘這才躡手躡腳起身,低聲喊了小翠一陣子,見這婢子沒動靜。陳秋娘也不管她是真睡了,還是假睡了,她就披了衣衫出了門來。

  她相信:如果趙匡胤早就知道她是亡國公主,那麼,監視是無處不在的。她的一舉一動,都會在趙匡胤的監視中。

  因為寺廟裡講究普度眾生,據說寺廟裡反而是陰氣最重的地方。因此,入夜之後,那些大殿什麼的,據說要留給孤魂野鬼去參拜,所以,此刻的寺廟裡空無一人。白日裡的灼熱已退去,松柏銀杏在朦朧的月光下影影綽綽,乍一看,還真有些嚇人。

  陳秋娘在穿越之後,其實也是有些懷疑鬼神之說什麼的。其實,就算在那個時空,生活在迷信包圍圈的山村,她即便長大之後,接受了唯物主義教育。她對於鬼神什麼的,還是將信將疑的。

  但無論有沒有鬼神,她又始終都認為人是強大的物種,那種見不得光的,無形的東西,是不必要害怕的。所以,她在夜晚走路,總有一股子騰騰是殺氣,大有「鬼魅迴避」的態勢。

  她是從內心裡不怕什麼孤魂野鬼的。但在這森森的寺廟之內,在空無一人的寺廟裡行走,她還是覺得陰冷得讓人有些不舒服。

  不過,她不怕。只是在大殿門口徘徊良久,爾後,雙手合掌,就跪在那裡。

  「施主?」有個值夜的小沙彌低喊了一聲。

  陳秋娘聽得出他的聲音在顫抖。她知道是自己在這裡許久,嚇著這個小沙彌了。因就在佛門,終究深信鬼神,所以,這個小沙彌起初應該以為自己見鬼了。而看了許久,她都在這裡跪著,一動不動。他又怕是生人。若是生人,這是違法寺廟規矩的。而且一動不動的,他也怕出什麼事。

  「噓。」陳秋娘回頭,示意那小沙彌噤聲。

  那小沙彌失聲「啊」了一聲,陳秋娘原本就是一襲素衣,又是生面孔,大約那小沙彌以為自己死到臨頭了。畢竟,能在月夜跪在大雄寶殿之外的必然是厲鬼,傳說是為了在佛門之外懺悔,希望洗去一身的骯髒業障,若是被人打擾,必定惱羞成怒,取人性命。

  因為小沙彌被嚇了,驚動了寺廟裡的高僧。主持也一併來了,卻看是陳秋娘跪在那裡,便對雙手合掌,說:「施主這是為何?」

  「白日裡,聽元清大師說起,午夜會有惡鬼在大雄寶殿之外懺悔。我特來此,看能否與朱公子的魂魄見上一面。」陳秋娘依舊跪在那裡,很有禮貌地說。

  「施主,人鬼殊途。即便你跪在這裡,也是瞧不見的。佛法無邊,你這份兒心,朱公子定可感受到。」主持勸解良久,陳秋娘才被小翠扶回了房睡下。

  當然,陳秋娘這件事也就傳開了。她暗想:憑朱文康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必定會出現的。朱文康,我就要看看你死透了沒有。看看我們誰熬得過誰。

  第二日,陳秋娘照例誦經,發呆。倒是喜寶又駕著車來了,說不放心陳秋娘。同時還帶來了兩個小廝,陳秋娘看著眼生,喜寶卻是沒好氣地說:「公子都不關心府邸裡的事,也不曾住在府邸裡,怎麼能認得全了?這兩個小廝是府上的護院了。我親自挑的,人也機靈,我也就一併喊到這裡來服侍公子。」

  陳秋娘知道他的用意,也是嘆息一聲。不過,這喜寶也沒說實話。雖然她不沒回去幾次,但這府邸裡什麼人,她可是過目不忘的。此刻,這兩人,卻不知到底是何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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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逮住那個穿越者

  喜寶駕車送來了兩個小廝,只喝了一杯清茶,便說家裡事情多,得要返回去了。

  「家裡也沒莊子什麼的,能有什麼事務呢,喜寶哥倒是來去匆匆的。」小翠在一旁添茶水,便是接了一句。

  喜寶也沒接她的茶水,只端著先前喝乾了的茶杯,說:「晴帶雨傘,飽帶乾糧。這雖是夏日裡,但眼看著盛夏將盡,過不了幾日就要秋涼,到時候一寸秋雨一寸涼,蜀中兩三下就要冷了。秋雨綿綿,不見天日。那些被子褥子,若現在不曬好,到時候就發霉了。」

  「喜寶哥真是考慮周到。」小翠將他不接杯子,便又將杯子遞了遞。

  「這是蜀中人人會做的。小翠難道不知這蜀中氣候麼?」喜寶忽然反問。

  小翠一尷尬,只得笑笑。陳秋娘知道是喜寶沉不住氣,便立刻打斷說:「喜寶,你總是這樣沒趣,看你以後怎麼娶媳婦。」

  喜寶知道這是自家公子在暗示他不要輕舉妄動的,他卻還是不甘心地嘟囔了一聲:「蜀中天氣,秋日很短。日照只在夏季,這是人人都懂的嘛。」

  「你還真是沒情趣。」陳秋娘沉了聲,便安慰小翠說,「喜寶做事向來較真,又嚴肅,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了。」

  「公子,哪裡的話,喜寶哥教訓得是呢。」小翠連忙說。

  喜寶咬唇不語,悶頭坐在那裡。陳秋娘便下了逐客令,讓喜寶速速回去,不然晚了路上就不安全了。

  「是,公子。」喜寶起身來對陳秋娘一拜,走了兩步,忽然又恍然大悟地叫了一聲。說:「哎呀,我倒是給忘了,今早走的時候。陳夫人囑咐我把小翠帶回去,剛渴得要命。只顧著喝茶,竟然是忘記了。小翠,你跟我回去吧。」

  陳秋娘知道這是喜寶不放心,要將小翠弄回去。但她恰恰需要小翠在身邊。於是說:「我這邊還需小翠伺候,你且回去在我們府邸挑兩個腿腳勤快的丫頭給陳夫人送去,幫陳夫人的忙就是了啊。」

  「公子,這怎麼使得呢。」喜寶著急了。

  「這有什麼使不得?」陳秋娘瞪了他一眼。說實話,她很不想喜寶有一絲一毫地牽連到他的事情裡來。

  「小翠畢竟是陳掌櫃家的人。公子。再說了,我挑選了人來服侍你的。」喜寶站在廊簷下倒是與陳秋娘針鋒相對,然後還沒等陳秋娘說什麼,就對那兩人招招手,說,「你們兩個過來。」

  那兩個小廝走了過來,對陳秋娘一拜,那瘦瘦高高小廝略鞠躬,先開口說:「小的叫開陽,是府邸裡的護院。特來保護公子。」

  「小的搖光,也是府邸裡的護院,也是來保護公子的。」那矮小一些的亦拱手介紹自己。聲音清脆,眼眸清明。

  陳秋娘先前只是掃了一眼,這會兒仔細看,卻看出這搖光是個女子。而那開陽是個眉清目秀的男子。當然,她之前就知道這兩人絕對不是陳府的人,亦不是新宅這邊的人。她對人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這點是個秘密,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

  「開陽。搖光。可是北斗星的那個開陽,搖光?」陳秋娘朗聲問。

  她方才聽到這倆名字是。是很詫異,她可從沒聽說過誰家小廝敢取這麼大的名字。這取名從古至今都是很有講究的。太大的名字。如果八字托不起來,就是災禍。因此,很多人的小名都是阿貓阿狗,命賤好養活。到了要上學堂、入族譜,或者擔任大事了,會讓德高望重的先生取名。而這種名決計不會是開陽、搖光這種高高在上到無法企及的名字。再者,即便是有知識的文人也不會在給小廝取名上犯這種二。

  「回稟公子,正是北斗星的開陽與搖光。」兩人齊聲回答,這舉手投足一般無二,倒是訓練有素的樣子。

  這般舉止有度,禮儀有加,也決計不是小戶人家所訓練出來的。看喜寶的樣子好像還很信任他們。可是喜寶到底憑什麼這麼信任這倆陌生人呢?陳秋娘也不好直接詢問喜寶。

  「哦?難道還有兄弟姐妹叫天璇,天璣,玉衡,天樞,天權?」陳秋娘面上打趣,腦子裡卻是。

  兩個小廝沒回答是,也沒回答不是,只是笑著說:「從前聽說公子博學,今日算是真正見識到了。」

  「這種東西,算得什麼博學了。既然喜寶讓你們來伺候,看樣子也是聰敏的,那就留下吧。」陳秋娘笑著留下了這兩人。第一,她現在來這裡就是做戲的,做戲釣出朱文康,利用朱文康來放第一幕煙霧彈,來的各路人馬越多越好;第二,喜寶這人做事謹慎,但對這兩人像是很信任,想必是有他的道理的;第三,即便這兩人有問題,那也無所謂,反正演戲的人總是需要看戲的。

  「是啊,公子,有他們倆在這裡伺候,想必是夠了。又何必麻煩小翠呢。陳夫人那邊還等著我帶回小翠去。」喜寶馬上又提出要帶走小翠。

  「公子,不要,不要趕我走。」小翠聽聞,立刻就跪了下來。

  陳秋娘扶起她來,便呵斥喜寶,說:「滾回去,你太沒大沒小了。」

  「公子。」喜寶喊了一聲。

  「別廢話,你該幹什麼就干什麼,若是朱府有要出殯什麼的,記得前來通知我就是。」陳秋娘一揮手,轉身就往屋裡去,也沒管喜寶。

  當日,晚飯之後,寺廟方面怕陳秋娘又大晚上地晃蕩到大殿門口去跪著,那既不合時宜,也不合規矩,是會破壞佛門規矩的。所以,先前的高僧以及主持都相繼來找她,一系列佛語丟過來勸解什麼人鬼殊途,委婉地讓這個金主消停一下,而且主持還承諾說明日是好日子專門為朱文康誦經。

  陳秋娘十分有禮貌地謝過高僧及主持。高僧離開一會兒,又十分擔心,遂洗了個澡又來陳秋娘屋裡。說與陳秋娘下棋。

  「大師,我可能要拂你的意了,我不會下棋。」陳秋娘笑著說。

  高僧那眼神明顯就是「我讀書少。你別騙我,你堂堂雲來飯店二當家。運籌帷幄在胸中,不會下圍棋,你騙誰呢」,但好歹是高僧,所以,他神情很平靜,說:「那貧僧與公子談談佛法,主持說你頗有法緣。」

  看來這高僧是誓死要感化她了。看著她了。陳秋娘也沒辦法,便與這和尚相對而坐,吩咐小翠拿了包袱來,親自為他泡了豪門盛宴才有的茶葉。

  高僧同學明明喝得很爽,但就是要裝得波瀾不驚的模樣在陳秋娘對面坐著。又因為兩人要談高深的佛法,其餘人都被屏退到門外去了。

  一壺茶,幾塊精緻的乾糧點心是陳文正托喜寶送來的。高僧與陳秋娘相對而坐,兩人各自裝逼,一起探討了人生、輪迴。後來,陳秋娘就認真地詢問靈魂附身的問題。詢問佛家典籍可有此類記載。高僧熟讀佛家典籍,沒否定,卻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說得全是亂七八糟的廢話。

  之後,陳秋娘又把「爛柯人」的典故丟了出來,問:「大師既說萬物平衡,那其間時間與青春又去了何處?」

  「一切都是虛幻,如幻如電,如泡影。阿彌陀佛。」高僧來了這麼一句。

  陳秋娘暗罵:禿驢都是裝逼分子,這好好討論一下穿越問題,就淨整這些沒用的。看來還是自己去借閱一下佛寺典籍,自己閱讀才是上策。跟這個所謂高僧討論。只能越來越不著調。

  然後,一壺茶喝淡了。茶點也吃光了,月上中天。陳秋娘便起身說:「夜已深了,今日便不討論了。」

  這明顯是逐客令啊。高僧卻像是聽不出來,說了一句:「還有一種方法可以討論施主方才提出的問題,施主可否一試?」

  陳秋娘一聽,以為這高僧有什麼心見解,她便立刻說:「好。」

  高僧同學立馬就吩咐屋外站的小沙彌進來擺棋。陳秋娘立刻問:「大師這是要下圍棋?」

  「貧僧想教會施主,施主便可從中領悟佛法了。」高僧開始胡扯。

  自此,陳秋娘終於相信這個裝逼的高僧是被主持派來看著陳秋娘,不讓她今晚再出去嚇人的。她連忙一擺手,說:「大師,殊途同歸,你們善於用圍棋來演繹人生,在下卻自有了悟人生的方式。要不,大師今日就見識一下在下了悟人生的方式?」

  高僧一聽,笑道:「主持說了施主慧根極深,施主既樂意,貧僧求之不得。」

  「好的。」陳秋娘笑著爬起來,將自己帶的包袱打開,拿出了一捆竹片,對開陽、搖光說:「你們兩人也一併過來,這要眾人一起修煉的。」

  「是,公子。」開陽、搖光立刻就走過來。

  小翠則有些著急喊:「公子,那我呢?」

  「你昨夜下半夜就沒睡,今白日裡也沒有好好休息。如今就去休息吧,這個修煉只需四人,明日裡,大師忙別的事,閒下來時,我就教你。」陳秋娘安慰小崔一番,小翠不太甘心地去裡屋打了地鋪躺下了。

  「公子這是什麼秘籍呢?」搖光像個好奇寶寶。

  「好東西啊。」陳秋娘一邊說,一邊將竹片攤開了。那竹片共一百零八片,顏色、大小、光滑程度都與一般無二,這是她在竹溪山時,請山上的高手做來玩的,本來,她還在想在竹溪山百無聊賴的日子裡,把全寨子都發動起來玩的,但沒想到張賜那麼快就打來把她救走了。

  「啊!這個!」搖光很興奮地叫了起來。

  「你見過?」陳秋娘心裡一緊,暗想:這是不是意味著會有逮住一個穿越者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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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此起彼伏

  開陽和搖光都點頭,說:「見過。」

  「哪裡見過?」陳秋娘立刻詢問,心裡有壓抑不住的激動。

  「好幾年前,我們陪同羅老夫人去成都府,在羅大公子府邸見過啊。當時,也是四個人圍桌而玩。羅大公子說這叫打馬吊。」搖光嘴快,脆生生地回答了。

  陳秋娘一聽,心下又有些失望了。打馬吊可就算不得穿越者才能帶來的了,打馬吊在宋以前的貴族中就十分流行。

  「跟我這個一模一樣?」陳秋娘指了指她拿出的那一副竹製的小麻將。她這可是現代四川特有的玩法,只有筒條萬,一共一八零八張。缺一門才可以說胡牌的話。

  搖光與開陽湊過來仔細看了看,搖搖頭,說:「不一樣,他們玩的那個馬吊,牌比這個多,而且還有花色呢。」

  「這,這是馬吊。阿彌陀佛,出家人四大皆空,怎可參與賭博。」高僧一聽這是打馬吊,立刻就要站起身拒絕。

  「大師,這不是馬吊,這叫麻將。再說了,既然四大皆空,又怎麼在意這是不是賭博呢?圍棋難道就不是賭博了麼?只是參與的人多或者少而已罷了,殊途同歸,一樣是參禪啊。」陳秋娘十分嚴肅地說。

  「就是,就是,即便是馬吊那跟圍棋一樣,只是規則不同罷了。既然大師四大皆空,能用圍棋參禪,那馬吊也肯定是可以的。」搖光立刻附和,聲音脆生生的。

  陳秋娘瞧了搖光一眼,那傢伙眨巴了一下眼睛,做了一個鬼臉,一臉得意,瞧著陳秋娘問:「公子。你是這個意思吧?」

  「看來搖光也是慧根頗深呢。」陳秋娘笑著說。

  「嗨,小的慧根是很深。小的跟開陽哥哥都是八字偏弱,從小就要與佛道結緣的。因此早就是半個修道之人了。」搖光笑了笑,隨即看著開陽說。「要不然,我們的名字為何叫得這麼奇怪呢。」

  「這是你師父給你取的?」陳秋娘將麻將數了數,又拿出兩個牛骨頭做的骰子來往桌上一扔。她之前做了這副麻將,之後就一直忙著雲來飯店的開業的事,還沒使用過呢。今日就算拿到這裡來打發時間,噁心高僧了。

  「是啊。說是北斗星裡星星的名字呢。」搖光回答,開陽倒是坐在一旁只是點頭,整個人顯得十分安靜。

  「這。這使不得,使不得,這就是賭博。」那高僧一看骰子都扔出來了,慌忙站起身來推辭,還一勁兒地來了幾句「阿彌陀佛」。

  陳秋娘嘆息一聲,說:「大師,這種東西在賭坊,那就是賭博。在佛門之地,就是參禪的用具。再說了,佛祖眼中。萬事萬物都是一樣的,萬物不同,只是人心不乾淨罷了。大師不必驚慌。這麻將內裡大有乾坤。」

  「阿彌陀佛。」高僧繼續裝逼,似乎打了麻將就是多罪過似的。

  搖光心直口快,也是看不下去,便撇撇嘴,說:「大師,你太拘泥於形式了。說句不敬的話,你的佛法可配不上你這件袈裟,這個稱謂呢。」

  高僧一聽,也有些坐不住了。一直說不能惹怒了佛祖什麼的。

  陳秋娘聽得煩了,就將那骰子往桌子上一扔。有些生氣地說:「我滿心歡喜,原以為大師真心不嫌棄在下。要與在下討論佛法。卻沒想到大師卻只是表面一說罷了。」

  「施主,出家人不打誑語的。」高僧立刻解釋。

  陳秋娘嘟著嘴,抬眸瞧著他,說:「那下圍棋也有輸贏,若是壓上身家性命,也是賭博;這打麻將,即便丟了骰子,卻不曾有身家性命、財物來往,那即便是輸贏,卻也不是賭博了。大師怎麼的就看不起這打麻將了?」

  高僧一時語塞,那搖光卻是站起來,將高僧拉到桌邊坐下,說:「大師,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這佛法也是一樣的道理,要多聽,多看,多試,多悟,才能真正領悟,成一代宗師啊。」

  這搖光果然不是等閒之輩,這番話,哪裡是一個小廝可能說出來的?陳秋娘不由得抬眸去看搖光。只見這做小廝打扮的女子唇紅齒白,那臉龐如半透明的玉,在燭火映照之下,有一種說不出的嫵媚,但那唇邊小小的酒窩又將這種嫵媚沖淡了,化作一種狡黠的靈動。這搖光還真是個美人,不過不知道是哪一家的。

  陳秋娘在這片刻的思索裡,高僧已經被搖光拉入座。搖光也入了座,笑嘻嘻地說:「公子,教教我們吧。」

  「好。」陳秋娘笑著說,隨後就講了一下簡單的四川麻將規則,什麼清一色、帶么、槓上花、颳風下雨......,那高僧、搖光、開陽都是極其聰敏的人,打了七八把,規則什麼的就弄懂了。

  「公子,要不,我們也弄點籌碼來算一算?」打著打著,搖光就提出了這個建議。

  「不行。」高僧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就有點炸毛了,說,「拿了籌碼,那就是賭博。」

  搖光撇撇嘴,說:「大師總是這麼拘泥於形式。」

  高僧不說話,陳秋娘也沒說話,開陽則是悶葫蘆,搖光也沒了趣。四人自顧自地打麻將,你來我往。最終打了一圈之後,搖光忍不住問:「公子,說實話,你這個馬吊的規則還很好玩,不過,從前都沒見過有人玩。是你自己想的麼?」

  「不是。」陳秋娘原本想說「是」,但她想這東西在這時空很可能沒有,是她將這個規則帶進來的,那麼,就讓這麻將規則成為寶藏線索的第一張*牌吧。

  「呀,那是誰呢?這規則真是無懈可擊呢。」搖光還是話多。

  「這是我親爹娘遺棄我的時候,丟在我包被裡的一張絲絹上的。我奶奶與養父母都不怎麼識字,就收了起來。後來我上了學,拿來看了,就琢磨出了這個東西。」陳秋娘編了這麼個故事,至於有沒有絲絹這回事。那就看對方細緻不細緻了。如果對方等不及了,要將她抓回汴京,那時。就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她也不是沒打算過這件事。

  「呀。那這就是你親爹娘發明的了。」搖光笑嘻嘻地說。

  陳秋娘「哦」了一聲,說:「算是吧。」手裡一張九筒打了出去,開陽不聲不響胡了一把帶么。搖光便推說要出恭,高僧則是站起身來說要去巡夜了,開陽起身剪燈花。一時之間,一桌麻將搭子散了。

  陳秋娘伸了伸懶腰,獨自倚在窗邊看屋外月色,暗暗分析:這搖光到底是敵是友呢?難道這開陽搖光其實是汴京那位派來的?而喜寶不是信任他們。而是逼不得已。難道家裡出事了?

  她一想到家裡,頓時覺得渾身發涼。一直以來,她都希望陳秋生他們能遠離這些是非。悲劇的命運只應該屬於她一個人。可是,她想他們遠離,就真的可以遠離了麼?

  她一直怕自己成為張賜的軟肋,成為對方威脅張賜的棋子;可轉念一想:自己的家人,包括還在汴京皇宮裡的那位親生母親,難道不也是自己的軟肋,成為對方威脅自己的棋子麼?

  那麼,自己這麼久以來做的這一切都是小聰明。都是沙灘上的堡壘,水一衝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恍然明白過來,隨即就覺得十分沮喪。

  「公子。夜已深了,不要參禪了,早些睡吧,明天還要聽佛法呢。」小翠打著哈欠從屋裡出來叫她睡覺。

  她轉過身看著哈欠連天的小翠,說:「小翠,我想回家。」

  她帶著哭腔的一句話頓時把小翠的睡意都嚇沒了。她不由得睜大眼一看,慌忙問:「誰,誰,誰欺負公子了?公子。公子,你沒事吧?你們。你們誰欺負公子了?」

  「我們沒有啊,一直都在打麻將。」開陽剪好了燈花。有些詫異地問。

  「肯定是你們伺候不周到。」小翠站到了陳秋娘身邊,像是哄小孩子似的,說,「公子,公子,想家的話,明天我們就回去。咱們對朱公子做得已經夠多了。若是他泉下有知,肯定會感激你的。」

  「嗯,小翠,我就是想回家。」陳秋娘還是覺得脆弱,她也顧不得這小翠是誰的人,只是這麼說著。

  那搖光正好上廁所回來,聽到陳秋娘幽幽哭泣,也是嚇了一跳,問:「公子這是怎了?」

  「公子想回家。」小翠回答。

  「哦?喜管家不是說還要五天麼?說要住滿七天的。」搖光回答。

  陳秋娘沮喪得很,只說:「你們睡下吧,我也去睡了。」然後,她就去屋裡躺下了。小翠則是擔心得不得了,連忙進來站在窗邊低聲說:「公子,你是想到什麼不好的事了麼?」

  陳秋娘抱著被子翻了身,不理會小翠。小翠則又說:「公子,不要害怕,不要被自己打倒。你不是一個人。」

  「你什麼意思?」陳秋娘被這一句話弄得炸毛了,瞬間就翻身而起,冷眸如刀,沉聲問道。

  小翠被嚇了一跳,連忙撫著胸口,低聲說:「公子,你嚇死婢子了。婢子那句話就是說『公子不是一個人,公子還有陳公子、盼清、小青、喜寶,甚至還有很多好朋友。有什麼事,大家肯定會幫你的。』婢子剛剛是看公子好像很絕望的樣子,才說了這種話的。從前,公子總是教導我們做下人,說人生中會遇見很多困難,但不能算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辦不到就絕望了,因為你永遠都不知道周圍還有多少人可以幫人,有時候甚至老天爺也會幫你。婢子一直記得公子這句話,遇見像是解不開的困境的時候,都堅持著,努力著,不放棄的。」

  小翠壓低聲音慢吞吞地說。陳秋娘匕首在袖間緊緊握著,聽著小翠的話,已然明白小翠此刻似乎並沒有想要掩飾身份的意思。否則一個在陳文正家那樣的家庭里長大的家生婢子怎麼可能有什麼解不開的困境,而且家生婢子又怎麼不知道蜀中的天氣情況呢。

  小翠說完,便垂眸站在床前,舉止十分恭敬。陳秋娘維持著坐在床上的姿勢一動不動。良久,小翠才說:「我家公子讓婢子來伺候公子,讓婢子竭力保護公子。若公子有什麼危難。婢子自當粉身碎骨保護的。」

  這句話乍一聽,似乎合情合理。但陳秋娘一聽就聽出端倪來,陳文正在陳府裡。鮮少與下人交流。他的貼身丫鬟,只有小青與思琪兩個。然後與他走得近的只有一個盼清。他對於別的下人不熟悉,也不信任,即便是他讓小翠來伺候她,又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呢。那麼,小翠說的公子就是另有其人。

  她首先想到的是張賜。不過,她可沒有要上前詢問的意思。因為形勢太複雜,難保沒有人冒充張賜。所以,她只是嘆息一聲。說:「謝謝,小翠。」

  小翠高興地笑了,說:「公子不胡思亂想,就好生歇著,若是明日還想回去,婢子就是著手準備。」

  陳秋娘點點頭,然後拉了被子睡下了。

  她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中天,等醒來時,主持為朱文康專門做的法會已經趨近於結束。她身子不適,也就沒有參加。

  小翠伺候她梳洗。問她還要不要回,陳秋娘則說還有五天的法會,等結束了之後才回去。

  是的。她不能半途而頹廢,即便是沙灘上的堡壘,也要建得漂亮,在大的浪頭來臨之前,非得要以此為餌,來進行破局。

  當天下午,她以日常用品不夠為由,讓開陽跟隨寺廟裡車隊回*鎮去取衣物。本來她還想調走搖光,但各方都該留點人在這裡才是。所以,她就讓搖光留下。只讓開陽出發。

  調走了開陽,只剩下搖光與小翠。時夜。高僧依舊來與陳秋娘論佛,卻堅決不打麻將。

  陳秋娘也不勉強,只讓搖光、小翠到屋外伺候。而她則與那高僧在屋內喝茶聊一些沒邊際的佛語。三更時分,高僧忽然起身,蘸了茶水在桌上寫:「秋娘。」

  她原本有些困頓,忽見那高僧舉動,不由得抬頭看他。那高僧露出了一抹笑。而就是那一抹笑讓陳秋娘心底先是一涼,隨即又是一喜。

  這眼前的高僧那一抹笑,她太熟悉了,那是朱文康特有的笑。她心一涼,是看見朱文康還真的活著,心裡一喜,是這幾日的佈局總算沒白費。

  「你——」她只一個字,然後就摀住了嘴。

  朱文康還是那種淫邪的笑,繼續在桌上寫:「沒想到秋娘竟待我如此。」

  「你怎麼在這裡?」她也蘸了茶水在桌上寫。

  「你來此了,我自是不放心。」他繼續寫。

  「你的臉?」陳秋娘指了指他的臉。

  「易容術了,人皮面具。」朱文康很是得意地說。

  「那朱府棺材中那個人是你麼?」陳秋娘繼續寫道。

  「那是我的替身。那日,秋娘來弔唁,那一字一句,我都是聽到了的。想我朱文康這一生,卻還能得秋娘這樣對待。」朱文康將袈裟撩開,繼續在桌上寫。

  陳秋娘緊緊抿著唇,像是眼淚要掉下來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真是激動得很,沒想到老天爺還是站在她這邊,還真讓她將朱文康給炸出來了。

  「別哭。」他寫道。

  「我以為你去了。」陳秋娘寫了一句廢話。

  朱文康無聲而笑,寫:若不是管家竭力阻止,我當日就去找你了。但管家說,切不可暴露。

  陳秋娘點點頭,便繼續說:管家是懷疑我了。你也是懷疑我的吧?

  她一寫完,就咬住唇,很委屈地看著他。

  「別哭,別哭。我這是佈局,為了把救柴瑜那小子的幕後引出來。說實話,那人救柴瑜,就是想要對付我朱家的。秋娘,佈局,沒有辦法的。」朱文康到底是憐香惜玉的色狼,寫字也寫得很快。

  陳秋娘點點頭,爾後又問他:你就不怕我真是佈局引你出來的麼?

  他笑了笑,說:你待我的情誼,我看得清楚。若說那日是假的,但這又到清泉寺來為我誦經。那晚不怕招惹惡鬼,就那麼跪在大殿門口。秋娘,我又怎麼能懷疑呢。

  「謝謝大師。」陳秋娘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他合掌「阿彌陀佛」了一聲,隨即兩人又開始在桌上寫字。陳秋娘就熱點問題詢問了朱文康。這位公子哥還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呢。

  只不過,他知道的實在有限,說得大多數也是沒用的。陳秋娘對他的話進行了梳理,只得出了幾條有用的信息。

  第一,他只知道做這個局的人是老管家。至於還有沒有別人,他就不清楚了。至於他為什麼要聽老管家的,朱文康面露難色,說什麼只有等陳秋娘嫁過去,生下朱家的子嗣之後,才能告知這個朱家的驚天秘密。

  第二,他們做局的目的,朱文康說管家說的一方面是為了他的安全,因為近期肯定有人要殺他。而他們是將計就計,做這個局,讓敵人放鬆警惕,從而露出馬腳。至於那個在茶樓前殺朱文康的人,還真是柴瑜,並不是他們安排的。當然,朱文康很得意地說他自從天香樓一別之後,就是隱藏起來了,出去活動的都是替身。陳秋娘聽到這裡,也是一身汗,對方果然老謀深算。

  第三,念奴的傷勢真的很重,但他們主要目的是要扣留景涼。至於扣留景涼的目的,管家只說景涼是應該扣留的人,否則就很可能是敵人。

  陳秋娘聽到這裡,心裡倒是對他們很是同情。景涼那種野心家,你們扣了還真就是大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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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對局

  除此之外,朱文康還說他昨晚來了這寺廟之內,先前高僧出去之後,他就去廂房迷暈了高僧,假扮高僧而來,要與她論佛法,本來想著泡茶下棋,一整個晚上可以相對。但沒想到她要打麻將,讓他很是被動。

  「話說,你那麻將真是祖上傳下來的?」朱文康依舊在用手指頭蘸茶水寫字。

  「是啊。聽我奶奶說,是我親爹娘遺棄我時,放在包被裡的物件呢。他們也不懂,還是我後來認了字,給青城山的道士看了,道士說這是麻將。」陳秋娘編瞎話。

  「那青城山的哪個道士啊?」朱文康繼續問。

  陳秋娘搖搖頭,說:「那時太小,只曉得是去的大殿,是個白鬍子的老道士。不過,我若是瞧見他,我就能認出來的。」

  朱文康點點頭,說:「等這些事過了。我陪你去青城山走走。」

  「哪能等這些日子過了呢。我這幾日就要去青城縣遷祖墳。」陳秋娘繼續寫道。

  朱文康眉頭一蹙,有些為難,湊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不能緩一些日子麼?我這邊還不能貿然出行,說實話我來見你,也是瞞著管家的。」

  他故意湊得很近,那熱氣就專門呼到她的耳垂附近,弄得人很不舒服。陳秋娘想要躲閃,但也只能硬著頭皮做戲。

  「你堂堂家主,怕一個管家?」陳秋娘低聲說,嘴唇就嘟了起來。

  朱文康捏了她的臉一下,低聲說:「每個大家族都會有每個大家族的秘密,等你嫁過來,我一定把朱府的秘密告訴你。」

  「看來這管家也是秘密之一。」陳秋娘一邊說,一邊很自然地拍開了朱文康的爪子。不動聲色地在一旁的軟榻上坐下來。

  朱文康還想上前來,陳秋娘指了指那半掩的窗戶,說:「窗戶還沒關。」

  朱文康一看那窗戶。神色雖然有些不甘心,卻還是到回到位置上坐下。繼續蘸水在桌子上寫字,說:「你待我如此深情,以後你嫁過來,這朱家上上下下的富貴榮華我便與你分享了。」

  「誰曉得你跟誰也這麼說了呢。」陳秋娘撒嬌似的地低聲嘟囔。

  「我只跟你一人說過。」朱文康繼續在上面寫。

  「是麼?」陳秋娘跟一個人*什麼的,其實也是輕車熟路。只要這不是真的*,而只是演戲,她就做得很好。這要是真的跟自己心儀的人*,她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那我對天發誓。若有半句虛妄,還真叫我下了十八層地獄。」朱文康低聲說。

  陳秋娘眉頭一蹙,說:「說這種幹什麼。誰讓你下十八層地獄了。以後可不許說這個了。你看這一次,卻是嚇得我都不知道怎麼活下去了。」

  她一邊說,一邊就掏了手帕抹淚了。朱文康看在眼裡,立刻就道歉,低聲說:「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

  陳秋娘還是嚶嚶地哭了幾聲,才說:「你把那高僧迷暈。怕快醒了,你且先回去吧。若是被歹人瞧見,這可就危險了。」

  「你不必擔心。有人看著那和尚呢。」朱文康十分得意。

  陳秋娘這才明白這人果然是帶了人手來的,於是裝作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隨後又說:「切莫可傷了那大師的性命,畢竟是佛門淨地,可別造孽了。」

  「小娘子放寬心,哥哥自有分寸的。」那朱文康的語調越發淫邪,那目光也是越發的讓人不舒服。

  陳秋娘心裡一咯噔,暗想這人不會這樣猖獗,在這佛門淨地對她欲行不軌吧。她還正在想。那朱文康一個箭步就跨過來,站在她面前。伸手就要來抱她。

  陳秋娘一閃身,站在一旁。驚惶地問:「你這是做啥?」

  朱文康笑著,低聲說:「若不是那搖光、開陽來了,昨日我就來好好疼你了。」

  靠,真是齷齪到底了。陳秋娘心中鄙夷,面上卻是滿面怒容,正聲說:「我雖鄉野女子,卻還是有家教的。若無媒妁之言,沒有三聘六禮,沒有八抬大轎,吹吹打打入了家門,哪能行不軌之事呢。」

  「你小點聲。」朱文康也有些著急了,看了看門外。那門外守著的自然是搖光與小翠。

  咦,看朱文康這模樣,那搖光與小翠竟似乎都不是他的人。

  「是公子不尊重人。」陳秋娘一臉委屈站著,最終嘟囔。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我這人最不喜歡勉強。」朱文康語氣頗為掃興。

  陳秋娘很輕易就分辨出此時此刻警報解除,但就怕什麼時候,這廝又如同上次天香樓那樣,點什麼下三濫的催情香。這個人的人品是干得出來這種事的。

  雖然不信任這人,但她還是一副很天真很信任的表情,說:「多謝公子。」

  朱文康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也沒有說什麼。然後,到自己的位置上正襟危坐,問:「施主真的不想學棋?即便不為參禪,以後嫁入豪門,也是必備的修養了。」

  「大師這話就俗了。」陳秋娘也入戲得快,一邊說,一邊對著朱文康露出狡黠一笑。

  「芸芸眾生,何來俗與不俗。每個人都在修行。」朱文康也開始裝逼。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請教大師了。」陳秋娘拱手一拜,隨即就拿起了棋子。

  這一晚,朱文康精神格外好,一直教陳秋娘下圍棋到東方發白,直到早課的鐘磬聲裊裊響起。陳秋娘都快睜不開眼了,朱文康才起身,來了一句:阿彌陀佛,施主悟性極高,等空了再來討教。

  「大師慢走啊。」陳秋娘對朱文康揮了揮手,揉了揉眼睛。

  「阿彌陀佛。」朱文康又裝逼來了一句。

  陳秋娘直接就沒有理,只看到搖光簡直不顧形象,靠在廊簷下的凳子上睡得呼啦呼,張著嘴還打呼嚕,就差沒流哈喇子了。倒是一旁的小翠已經醒來了,正睡眼朦朧地說:「公子,婢子這就去打水。」

  陳秋娘等在屋子裡,小翠打了水來,她洗了個臉,又去齋堂吃了個早飯。早上九點過的模樣,開陽與喜寶就來了,拿了一些日用品。

  「公子,朱府那邊還是停屍在做法事,我去打聽過了,還是說要停夠四十九天才能出殯。」喜寶向她匯報。

  陳秋娘點點頭,說:「那遷墳的事你可準備好了?」

  「回稟公子,我已找了*鎮的金口玉牙劉陰陽來看過了,墳地已經買下來。只等日子一到,就動工修墓穴。」喜寶又說。

  「那日子可定好了?我這幾日就想要遷墳,怕夜長夢多了。」陳秋娘放下手中的茶杯。

  喜寶也沒有驚訝,只是說:「我也跟劉陰陽說了東主很急,劉陰陽說這還是雨季,修墳大忌。一般來說,遷墳什麼的,都得入冬,再不濟也得是入秋。」

  「那日子太長了,夜長夢多的。」陳秋娘嘆息一聲,她倒真是有點著急了。本來是以遷墳為掩飾,去拿到青城縣祖墳裡的信物,可如今這遷墳還得好幾個月,這事多拖一天,那些信物就可能落入敵手。雖然她目前並不確定那信物是不是跟寶藏有關,但這東西在自己手上總是會更多一些勝算的。

  「公子,這事不著急呢。遷祖墳這事關繫著家族的福祉呢。」搖光進言。

  陳秋娘說:「也只好這樣了,這件事就交給喜寶去辦吧。」

  「公子,我一定竭心盡力。」喜寶抱拳。

  陳秋娘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說:「喜寶記得幫我準備準備,等我從這邊回去,就去青城縣一趟。雖然現在不能遷墳,但曾祖父的忌日快到了,我總得去拜祭一下的。」

  「公子放心,我回去就著手辦這事。」喜寶說。隨即又叮囑開陽、搖光,說這寺廟裡人多口雜,來往的生人也多,千萬要保護好公子。

  「喜管家放心了。」搖光笑嘻嘻地說。

  喜寶便是瞧了她一眼,就轉身離開了。陳秋娘這會兒打了個哈欠,對眾人說:「我昨晚學了一宿的圍棋,我去睡一會兒,任何人來都不許打擾。還有,任何人送什麼東西來,都不要收。」

  「公子放心。有我們在,定然保你平安。」搖光拍著胸脯打包票。

  陳秋娘撇了撇嘴,嘆息一聲說:「搖光,你還是恢復女兒身吧。你裝男子,是很英俊,但那舉止就沒學像。男人拍胸脯這樣拍的。」陳秋娘說著就示範了一下,搖光臉一下就紅了,小翠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不苟言笑的開陽倒是在一旁捂嘴笑。

  陳秋娘不再理會他們,徑直回了房間躺下。一宿未眠,現在日光甚好,她昏昏欲睡,躺在床上,卻又睡得不深,總是想起朱文康說要陪同她去青城縣遷墳的事。

  她一直在想朱文康死了是一個局,這會兒朱文康這樣出現在她面前,說不定又是另一個局。

  唉,也許是自己把敵人想得太強大了。其實他們根本沒有這麼厲害的。陳秋娘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要想,扯開膽子睡一覺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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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開陽

  陳秋娘一覺睡得昏天黑地,醒來時,人家和尚們已經下晚課了。搖光與小翠為她留了飯,又在寺廟齋堂那裡求了個小火爐,專門給她開小灶。

  吃食雖都是素食,搖光的手藝卻是真不錯。陳秋娘洗漱完畢,吃飯的時候,詢問了一下她睡覺時可有什麼動靜。

  「那靖遠大師來過,說你為了朱公子心神不寧,特意給你送安神香來。」搖光一邊布菜一邊說。

  「熏香?在何處?」陳秋娘一聽,一下子想到上次在天香樓,嚇了一跳,立刻詢問。

  小翠說:「公子睡前吩咐過不收任何東西,我們便是擋回去了。靖遠大師說,等你醒了他再送來。」

  陳秋娘鬆了一口氣,隨即說:「我最近可不喜聞什麼熏香,只覺得頭暈得很。」

  「不想要,拒絕便是。公子又何必對此有什麼苦惱呢。」搖光繼續說。

  「你倒是很豁達開朗。」陳秋娘笑了。

  搖光笑嘻嘻地說:「婢子從前的主人教導過,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想要就是不想要。寧願讓別人鬱悶,也不要讓自己鬱卒。」

  「你從前的主人——」陳秋娘斜睨了她一眼。

  那搖光眼波清明,一臉笑意像是根本不想瞞著她似的。

  「性情倒是快意恩仇。」陳秋娘浮光掠影地來了一句。

  搖光只是笑,那開陽卻像是放在一旁的木偶,也沒個喜怒哀樂。陳秋娘也就埋頭吃飯,不與旁人繼續說話。

  吃完晚飯不久,朱文康就來了,提著香爐說給陳秋娘安神用。陳秋娘拜謝,隨即就說還有些事要處理就不要招待他了。

  朱文康一愣,神情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她便低聲安撫:「你且先回去,人多口雜的,這邊有些異常呢。」

  那朱文康點了點頭,說:「施主既然有事,貧僧就不打擾了。」

  待朱文康走了,陳秋娘就讓小翠把香爐送到大殿去。搖光則是上前一步跪拜,說:「公子,婢子與開陽是陸公子的暗衛。這回是奉了張二公子的命令來保護你的。」

  「哪個張二公子?我可不認識什麼張二公子。」陳秋娘立刻回答。這兩人到底是不是張賜的親信,誰又知道呢。她可不能貿然承認。

  搖光一笑,說:「陸公子早說了我們表明身份,你會有這樣的反應。」

  「陸公子又是誰?」陳秋娘裝了一臉不懂的樣子。

  搖光看了看開陽,說:「看來公子說得沒錯,陳姑娘果然不會承認的。」

  「陳姑娘,我們兄妹是陸公子的貼身暗衛,你信不信都沒關係。我們只是來保護你的。說實話,你一個人來這裡,太任性了。」開陽說。

  陳秋娘很認真地看了看他,心裡倒是有些警覺。她初見開陽時,只覺得這小廝英俊白皙,不苟言笑,話語不多。這會兒再看,依舊是英俊白皙,但那神情似乎有了更多的變化,而且這話似乎太多了點吧。

  開陽被陳秋娘看得有些不自在,便是低了頭。陳秋娘又看了看那窗格子,暗想:這些人都太大意了,都不知道我過目不忘,這開陽之前明明比現在高的,看來這一來一回卻是已經換了人。如今這個開陽是誰,這搖光可知道這開陽換了人?

  陳秋娘只覺得情況越來越複雜了,簡直頭疼。她扶著額頭,說:「我去睡了,搖光和小翠昨晚累了,就休息吧。今夜讓開陽值守。」

  搖光沒有意見,小翠似乎很不樂意。陳秋娘揮揮手,說:「昨晚你也沒睡好。你跟搖光就在這外間休息。」

  陳秋娘說罷,就進屋躺下,對那開陽說:「你睡那屏風後的地鋪吧,櫃子裡有薄被,自己拿。」

  「是。」開陽回答,自行去拿薄被。

  陳秋娘放了蚊帳,拉了被子蓋上,手中卻拿著匕首,正準備慢慢調整呼吸,卻陡然發現開陽不知什麼時候就站在了她的帷幕前。

  她嚇了一跳,但不懂聲色,想看看這人要做啥。悠悠的燭火裡,他像是在自己的臉上摸了一陣,過了一會兒,他停了手,輕輕挑開帷幕,低聲喊:「雲兒。」

  那聲音儼然是張賜。陳秋娘一警覺,但卻沒有立刻相認,只是一下子坐起來,問:「你是誰?」

  「雲兒,不要緊張,是我呢,你的佑祺哥哥。」他低聲說。

  陳秋娘這會兒才相信他真的是張賜了。因為他說的都是彼此的專屬稱謂,是他們在山頂的約定。她心裡一陣兒激動,便是壓低聲音,責怪地說:「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讓你按兵不動麼?」

  「我是擔心你。」他說。

  陳秋娘覺得心裡一陣陣的溫暖,隨即便說:「那也不要亂來啊。萬一被對方抓住辮子呢?」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的。」張賜說。

  陳秋娘嘆息一聲,說:「你越來越任性了。」

  「我這一生,能得幾次任性也是好的。不然,怕直到死,人生都是空的。」張賜在床邊坐下來,還是開陽的小廝裝束,那臉上的面皮卻已揭去,赫然是張賜的模樣了。

  陳秋娘聽到他這話,也是無言語對,只覺得心疼,便也顧不得再去計較什麼,心裡也知道彼此之間能聚在一起的日子不多,要抓緊時間交流想法、交換信息。

  「好了,來就來了,我們不說別的。你且說說,那開陽、搖光可真的是陸宸的人?」陳秋娘斜倚在床邊,低聲詢問。

  張賜嘟了嘴,不高興地說:「你都不問我想不想你,卻是問這話。」

  陳秋娘扶額,說:「你就喜歡拿我開玩笑。你是名門的公子,我是個鄉野小丫頭。」

  「我想打你一頓。到如今,你還要說這些?」張賜不悅。

  「那你就好意思對我說那種話?我才十一歲呢,按照我奶奶先前的算法,我才九歲。我還是個孩子。」陳秋娘強調一遍。

  張賜「哈,哈,哈」地壓抑著笑,然後低下頭來在她耳邊說:「你好意思說這話麼?」

  「我怎麼不好意思了?」陳秋娘仰頭說話,卻發現近在咫尺的他,那一雙眼在朦朧的燭火之中那樣明亮。她心一動,隨即就往後挪了挪,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你看你哪一點像個孩子?」張賜說,隨後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著她,說,「算計人別誰都厲害,時不時就挖坑給人跳;做起事情來滴水不漏,還心狠手辣的。這些作風哪裡像孩子了?」

  「你這是貶低我。」陳秋娘撇嘴,心裡知道他不是那意思,卻就是忍不住跟他撒嬌。

  張賜伸手輕輕扯了扯她的長發,說:「是誇你呢。我從一開始就沒把你當孩子看。」

  「是為你的戀童癖找藉口。」陳秋娘小聲說。

  「你說啥來著?」張賜湊到她面前問。

  「我啥也沒說。」陳秋娘嘿嘿笑。

  「其實吧,身體發育還是畢竟像孩子的,跟汴京那些,嗯,沒法比。」張賜往後退了一步,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

  陳秋娘頓覺得一陣寒,一下子裹住被子,說:「是跟天香樓的那些沒法比吧。」

  「哦,我沒去過天香樓啊。」他聳聳肩,隨即說,「那是趙匡胤放在六合鎮的秘密據點,我才不去呢。」

  陳秋娘本來還要就這小孩子事件多嘴幾句的,一聽到他直接就將天香樓的秘密暴了出來,不由得打住了原來的話題,驚訝地說:「原來還真是這樣。」

  「你也早知道了?」張賜這倒是十分驚訝。

  陳秋娘搖頭,說:「我上次與陳文正談話,分析眼前形勢,就說到過這件事。陳文正當時認為朱府是明面上的。而朝廷要對付張家這樣的大家族,肯定還有暗地裡的招數。他說這六合鎮能擔當得起這個暗棋任務怕是不多。他就列舉了七八家出來。我當時就覺得天香樓更可疑。」

  張賜呀然一驚,說:「沒想到這陳文正竟然這樣精明。」

  「陳文正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只適用於治世,而不適合輔助破軍之星。」陳秋娘說。

  張賜笑了笑,說:「我命數可不是破軍。」

  「那你命數是啥?」陳秋娘好奇地問。心中卻是想:不是破軍,難不成還是紫微。

  「現在不告訴你。等有朝一日,需合名帖時,我親自寫給你。」張賜低聲說。

  陳秋娘知道他指的合名帖自然是三聘六禮談婚論嫁時,心裡此起彼伏,傷感得想哭。週遭危機四伏,未來的美好憧憬會讓每分每秒都美得淚水掉下來。

  「要是不合,又如何了。」她嘟囔著低頭,眼淚無聲滴落。

  「我的命數跟你肯定合。你母親已把你真正的生辰八字寫給了我。我都算過了。」張賜嘿嘿笑。

  「這不公平。」陳秋娘抗議。

  他卻是笑了,伸手拍拍她的腦袋,說:「我真正的生辰八字,命數是紫微星。那一年,我母親親自寫給我的。那時,我生下來就是紫微星的命數,在張府裡,這個命數是要一輩子被打壓,甚至可能被處死的。所以,我父親為我的生辰八字造了假。後來,我見到我母親,她才偷偷告訴了我。」

  「命數為紫微星,竟然可能被處死。為的就是守護祖訓麼?」陳秋娘心裡一涼,暗想這九大家族制定祖訓的那個祖上不過是個穿越者,或者是歷史的嚴謹守護者,對於火器等先進科技的出現已沒有能力銷毀,便留下這麼一個惡劣的祖訓來讓後人生不如死。

  張賜點點頭,隨即又笑了笑,說:「紫微星是帝星。若落入破軍、貪狼、七殺什麼的,命數上就難說了。」

  「所以若是紫微星。不光是敵人,就是你的家族也會怕的,對吧?」陳秋娘詢問。

  「跟祖訓相左的東西都會被毀滅的。」張賜無奈地笑笑。

  陳秋娘只覺得悲涼,一個家族已經忘記了最初出發的意義,單純地為了那所謂的祖訓畸形地運作一切。而為了活命,張賜的父母選擇了隱瞞他的身世。後來,為了他能更好地躲避危險,不成為他的負累,他們選擇了死亡。

  「這個祖訓已經不合理了。」陳秋娘一激動就說了。

  「雲兒,你不該說這句話。」張賜陡然不悅。

  陳秋娘吃了一驚,不明白他為何變化這麼快,便只愣在原地瞧著他。

  「我是一族之長,我的職責是維護祖訓。」他嘆息一聲。

  這一聲嘆息,陳秋娘陡然就明白他的難處。他是族長,他必須要從大局來考慮,如何讓九大家族一直看起來都處於掌控的地位,而不是只圖一時的快意恩仇,打破祖訓,去做一些不合時宜的事,讓家族遭到破壞,從而衰落敗亡。所以,不管他過得多憋屈,不過他多麼不願意,他都必須要這樣做。

  陳秋娘只覺得心裡全是細細密密的疼痛。她慢慢靠過去,伏在他的臂彎裡,輕聲說:「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

  他溫暖的手掌就垂落下來在她的右邊臉頰上輕輕摩挲,柔聲回答:「嗯,聽你的。」

  陳秋娘卻就是伏在他懷裡,像是伏在父親懷裡撒嬌的小小女孩玩累了,在父親臂彎裡休憩。她就那麼伏著,一動不動。許久之後,張賜像是手臂有些麻了,略略動了動,她才坐起身來,說:「那日,我想了事。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若要徹底擺脫命運的羈絆。只有兩條路。」

  「我知道。」張賜立刻就說。

  陳秋娘知道張賜指的是兩條路,一條是造反,一條是死路。她立刻搖搖頭,說:「你不知道。」

  「哦?雲兒還有更好的辦法麼?」張賜笑了笑,還是不太相信的樣子。

  陳秋娘也不理會他,畢竟他沒有親歷穿越,自然想不到穿越這種可能。她開始為張賜分析:「這下下策就是造反,把這江山奪了。把火器發揚光大,畢竟懷璧其罪,只因為那懷中璧值錢,要是這東西不值錢了,大家都有了,誰還理你啊。這樣你我的悲劇命運就可以徹底擺脫。但是,造反這種事代價很大,是會牽扯到九大家族,甚至更多人的命運,而且最終不一定就是我們獲勝。戰爭有太多的偶然因素,有時候,還真的不得不感嘆有命運這回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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