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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紫蘇落葵]食色生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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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
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17:56:21
第359章 我是這樣的人

  張賜說到此處,便打住了。陳秋娘在他懷裡,正等著下文,卻發現他只是將她摟得更緊,身子微微顫抖。

  「怎了?」她問,也隱隱覺察自從在這山野相見,他便隱隱有些異常。

  「只要抱著你好,別的沒啥。」他將頭埋在她脖頸之間 ,脆弱得如同一個受傷的孩子。

  「你若不說,我亦不勉強。只是你我認識這一場,無論初衷如何,結局怎樣,我到底還是希望你好好活著。」她說。從前,她會覺得這種心思傻B且聖母,可今時今日,她才明白真正陷入愛情中的女子就是這般傻B且聖母。

  「你莫胡說。你與我,定能生生世世,千秋萬載。」他抬起頭來,急切地說。

  陳秋娘輕笑著搖頭,說:「我生魂附體,身體每況愈下,怕也賠不了你多久。而我是生魂,在這個時空是無根的,尋不到歸宿,據說鬼差都不抓我,只能魂飛魄散。何以談千秋萬載生生世世?」

  「雲兒,蝶夢莊周,還是莊周夢蝶。誰也說不清,既然一千年後,你存在。那麼,在這一千年前,就必然有方法保住你的魂魄。這世間奇人異事眾多。」張賜急切地說。

  陳秋娘吐出一口氣,看著滿山的燦爛秋色,微笑著說:「但願——」,她其實是想問「你真的愛我麼?」,可她終究還是懦弱。

  「不是但願,是一定會。你是我存在於這世間唯一的意義。我自是拼盡性命也要守住你的。」張賜說,指尖劃過她的臉龐。

  陳秋娘聽得心潮起伏,便是問了一句:「當真?」

  「絕無虛言。」他說。

  陳秋娘站在滿山的秋色裡,看著眼前英俊的男子認真的神情,微笑著落了淚。下一刻,他忽然過來,她抱住,俯身而下,與她唇齒糾纏。陳秋娘亦不管不顧,沉溺於唇齒的纏綿。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如同往常無數次那樣將她推開,說:「我,我情不自禁。」

  她在一旁不語,想起這兩年相處的點點滴滴,心裡說不出的酸楚。他卻兀自在一旁研究荊棘叢裡的山果轉移注意力。她看著他那模樣,猶豫片刻,卻還是忍不住問玉靈之事。

  「你今日可見過兌?」她找了個切入點。

  「見過。」他語氣平靜,爾後摘了山茶子,紅紅晶瑩的小果球,順勢丟了一顆在嘴裡,還問她要不要來一顆。

  她搖頭,只覺得若他是處心積慮用她來養玉靈、而今要殺她取玉靈的話,無論多麼會偽裝,神情也該有些微的破綻啊。但眼前的男子太淡定。陳秋娘未曾得到自己的答案,便繼續追問:「那你知道柴瑜見過我麼?」

  「知道。」他說,嘴裡在嚼著山茶子,說話有點模糊不清,神情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

  陳秋娘有些抓狂,暗想:張賜這神情看不出破綻啊。莫非真不曾做了什麼虧心事。

  她未曾得到自己的答案, 正想著再找個切入口,卻聽他說:「玉靈一事,非你所想。」

  「啥?」陳秋娘有點慌,連忙掩飾一下。

  「我說玉靈一事,非你所想。我不相信世間有長生不老,也對長生不老沒興趣。」他瞞也不瞞,遮也不遮就這樣說了出來,語氣非常平靜,說完後還隨手丟了一串山茶子在嘴裡繼續嚼著。

  陳秋娘有些愣,她這一晚上想過此事戳穿的很多版本,卻從不曾想到是這樣雲淡風輕就說出來了。所以,她一時之間找不到話來說,只得「哦」 了一聲。

  張賜拿著一串山茶子,將手中的包袱搶過去,翻了翻,將什麼砍荊的刀扔了,拉出一件她平素穿的男裝遞給她說:「月的品味向來不高,你這身衣服難看,換這個吧。」

  「啊。不用吧。」她連連擺手。

  「他這衣服看著礙眼,扔了得了。」張賜一邊說,一邊將那衣服又往她跟前遞了遞。

  「荊棘眾多,我怕掛破了。」陳秋娘又擺擺手,表示不換。

  「月被人跟蹤,這衣服上有氣息。」張賜嘴裡還嚼著山茶子,漫不經心地來了這麼一句。

  陳秋娘一驚,問:「不是你的人麼?」

  張賜斜睨她一眼,說:「不是。」

  「那可能是曹璨了。」陳秋娘想了想。

  張賜笑道:「你還挺厲害的嘛,神不知鬼不覺地請了曹璨來。不過,很可惜,曹璨不擅長追蹤的,在華山下時,我已擺脫了他們。他們直直往長安而去。」

  「呀,你知我去找曹璨?」陳秋娘很是疑惑。

  「你若不在我掌控中,我怎麼安心躲在暗處。這一路上,我都跟著你。只是前日入了秦川,我想先到山裡部署一番,才讓了兌和幾人守著你。可兌被人引開了。」張賜說話還是很平靜,就像是在討論今晚吃苦筍燉老臘肉,還是吃蘑菇蒸雞一般。

  「這麼說,你知道我一切行蹤?」陳秋娘問。

  「嗯。我在你後面不遠,兌他們在你前面。拿金葉子指路給你的就是兌。」張賜回答。

  陳秋娘這會兒糊塗了,搖搖腦袋,說:「我讀書少,你別騙我。」

  「你還讀書少麼?這個時代多得很的男子,都沒你讀書多了。」張賜調侃,隨即打趣道,「我從不騙你。若是騙了你,那定是為你好。」

  「不要。為我好就直說。我不喜歡欺騙。」陳秋娘固執地說。

  張賜將手中吃剩下的山茶子丟在一旁,將那件衣服丟給她,說:「換上,我再慢慢與你說。」

  陳秋娘拿過包袱,接了過去,看著張賜。張賜咳嗽一聲,說:「你這眼神是讓我幫你換,還是?」

  「轉過去。」陳秋娘嬌嗔一句。

  張賜哈哈哈轉過身,陳秋娘趕忙到隱蔽的灌木叢後從裡到外全部換了個遍。張賜則背對著陳秋娘,手裡把玩著一根蘆葦花,嘆息一聲說:「雲兒啊,你糊塗啊。你與我是一樣的人,又怎麼會羽化登仙,長生不老感興趣呢。如果獲得了永恆的生命,但卻要陷入沒有心愛之人相伴的孤寂,我寧願只要短短的一生。我是這樣的人,你如何就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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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17:56:39
第360章 玉靈

  陳秋娘手一怔,想起從前的點滴,他似乎真是這樣的人。

  「你呀,怎麼就一葉障目了。」他說著,就要轉過來,陳秋娘正在繫腰封,立馬就喊「還沒穿好,不許轉過來」。

  「行,行,你別激動。」張賜揮了揮手中的蘆葦花,說,「話說,你也快點啊,不然晚飯只能吃乾糧對付了。」

  「呔,你好意思?既然是先來收拾這邊的住所,也不知出門前燉一小鼎野味?」陳秋娘一邊穿衣服,一邊數落張賜,心情卻莫名其妙比先前好了許多。雖然,她心裡還是會有另一個她跳出來告誡:要警覺,要警覺,不要他說啥,你都信。雖然是穿越來的生命,但也是生命,不要不當一回事。

  「你怎知我沒燉一小鼎呢?我告訴你,燉了一隻雉雞,用的是咱們在湘州那邊農家要的干蘑菇,還加了一些山茶子果。」張賜說。

  「啥,這種你也燉進去?能吃麼?」陳秋娘看了看旁邊的山茶子果,小小的一串,像是珊瑚珠。她小時候沒少上山採摘作為零食,丟在嘴裡酸酸的,未熟透的還帶著一種苦味,味道並不鮮美。以至於她在國外,基本不會考慮這些野果子入菜,以免攪亂滋味成黑暗料理。

  張賜理所當然,說:「選個大熟透的,擱再小鼎之上的隔間,說是燉,其實是蒸。那滋味滲在湯汁裡,有一種淡淡的酸甜。嘖嘖,我小時候自己做過,甚是好吃。」

  「不信會好吃。」陳秋娘不相信。

  「別處的山茶子果是做不出這個滋味的,也只有這秦嶺復地的山茶子果才有這個滋味。」他得意地說,爾後示意她可採摘一二嘗嘗。陳秋娘採摘了旁邊紅紅的一串,放了幾顆在嘴裡嚼,倒真與別處的山茶子果滋味相異。這裡的山茶子水分十足,水分有一種清淡的甜,細細嚼起來,在嘴裡會散開一種香醇清澈的滋味。

  「這倒是好東西了。」陳秋娘嘖嘖地說。

  張賜倒是十分得意,又在附近採摘了些許放到陳秋娘的手裡,將先前陳秋娘穿的那一身衣衫盡數丟到了一旁。兩人便沿著山間往前行走。

  此刻,已是下午,雖然山山余落暉,樹樹皆秋色,山腰與山頂看起來一片明麗,但山谷裡卻是林深樹密,不見天色,讓人覺得異常涼寒。不過,這山谷裡的小溪水極少,裸露出不少的岩石,兩人倒不用去鑽荊棘。

  「這條小溪的盡頭就是那座山峰了。」張賜說,回頭來讓陳秋娘小心些,這些石頭本身在水中,濕潤陰寒,生了不少青苔,走起來十分滑。

  「嗯。我會小心的。」她小心翼翼地走著,偶爾還會看到一兩條不知名的蛇吐著芯子對他們虎視眈眈。張賜一把藥粉撒過去,那蛇嗖嗖就不見了。

  「秋日了,竟還有蛇。」陳秋娘說,爾後又說剛才那兩條蛇,看起來應該肉質不錯。

  張賜笑道:「英雄所見略同。只不過,蛇這種東西,我卻是不愛的,肉過於陰邪,會損了玉靈。」

  「哦。」陳秋娘低頭看脖頸上的玉珮,在這不見天日的山谷底,竟也見得到隱隱的流光。

  「佑祺。」她走了一陣,便喊了一聲。

  他牽著她的手走在前面,聽她喊,便停下來轉身問:「何事?」

  「你若是想要這玉靈,卻莫要瞞我,與我說便是。」她來了這麼一句。

  張賜立馬發怒,喝道:「江雲,臨到此,你還是不信我?」

  陳秋娘不說話,他便二話不說,欺身前來,將她一把抱住,死死地摟在懷裡,徑直跑起來。他功夫本來就好,加上陳秋娘身體疲累得不行,也沒掙扎,便任由他抱著。

  他跑得極快,雖說功夫了得,卻因在氣頭上,有好幾次險些摔倒。

  陳秋娘緊緊抓著他的衣服,靠在他懷裡,聽得在呼呼淒清的風聲裡、在猿猴偶爾的哀鳴裡,他心臟有力的跳動。偶爾有日光透過深深的密林投射下一塊光亮,她看到張賜緊緊抿唇,神情堅毅。

  他在生她的氣。陳秋娘頹然閉上眼,自責起來。這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就被自己一句話破壞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他終於在一塊大青石上停下來。此處林子稀疏,光線便亮堂了。小溪在此處積水成潭,水潭裡有游魚來去,怡然自得。潭誰四周的青藤因時間的浸染,在這初秋亦顯出風霜的痕跡,略略泛黃。

  「江雲,若當初我知曉玉靈會損了你的氣息,我打死也不會繼續張氏這一項傳統。」他說,嘴唇咬得緊緊的。

  「什麼傳統?」陳秋娘抬頭看他。

  他垂眸,沒有說話。陳秋娘掙紮了兩下,他也沒繼續禁錮她,便任由她掙脫開來坐在一旁。

  「你知道不?就是你什麼事都不與我說起,我才只能憑藉我的所知來判斷,才會誤會你。佑祺,你我既然是相愛之人,就該同甘共苦。很多事都該開誠布公。」她見他還在生悶氣,便是嘆息一聲,說出這一番話來。

  「我以為張氏主母養玉靈的事,沒必要說的。」他嘀咕了一聲。

  「如今卻是有必要,你且說說張氏主母養玉靈是何意?」陳秋娘追問。她從前聽張賜說張氏一族的當家主母,每個人都有一塊屬於自己的玉牌,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封號。而在張氏當家主母嫁入張家前,這塊玉是由張氏的族長親自選中,並貼身攜帶的。

  張賜也在她身邊坐下來,緩緩講起張氏一族養玉靈的由來。說是約莫晉初,天下大亂,道術玄學盛行一時。當時的當家主母乃琅琊王氏,自呱呱墜地就驚才卓卓,然體弱。打小與之青梅竹馬的張氏族長走遍三山五嶽,尋仙問藥。最終於葛洪處,得遇一仙人。說可養玉成靈,吸收日月精華,以滋養其主。而養玉靈,則要先找上好通透之玉,以童子指尖血入玉,佩戴數年,玉乃開竅。在溫玉過程中,此童子,切勿行男女之事,否則污了玉,前功盡棄。

  待此童子尋到心儀之人,親手刻上對心儀之人的封號,由對方刻上自己的名,貼身佩戴。此玉就會吸收日月精華,為女主人祛病消災,驅邪增壽。若機緣巧合,還會孕育出玉胎。玉胎假以時日,就會成為玉靈仙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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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17:56:55
第361章 可否攜帶家眷

  「那麼,你那位先祖,是否養成了玉靈?」陳秋娘在張賜敘述完玉靈之事後,問了這麼一句。

  張賜搖頭,說:「我看他的手札中記載,他利用此法讓其妻活到了九十歲,但卻始終不曾養出玉靈。但得了此法,他便記下來,傳於後人,用於尋仙,或者增壽。從此後,九大家族的族長都會貼身攜帶兩塊玉,一塊是自己的,另一塊是為自己的娘子養的。」

  「那有沒有人養出過玉靈?」陳秋娘問。

  張賜點頭,說在北周時期,其張氏當家主母養出過玉靈,據說還曾化作女子跟在其身側,日夜護衛。

  陳秋娘聽此十分玄,便也沒多追問,便是徑直問:「你方才說玉靈會損我氣息,我先前見天逸先生可未曾說起。」

  「這軀體非你所有。你是生魂附體,這具軀體雖因你的強大能力在生長,但卻算作已死之人。袁天罡說我生辰八字屬極陽之人,而陳秋娘的生辰八字屬極陰,你又是生魂附體。好在你我並無邪念,玉胎乃成。而你的軀體就成了最好養玉靈的器皿。玉靈快速成長,很快就會甦醒,而你的身子越發弱了,最後的結果——」張賜說到這裡,立馬就打住了。

  「什麼結果?」陳秋娘隱隱感覺到不會太好。

  果然,張賜一臉懊悔,說:「袁天罡與你的師祖都說最後的結果就是你的生魂被玉靈吞噬。因為玉靈會認為你是入侵者。最後,莫說輪迴轉世,魂飛魄散的機會都沒有。」

  原來如此!陳秋娘低頭看了看那玉靈,說,「既然如此,將之丟掉即可。」

  張賜搖頭,說:「可丟掉玉珮,卻丟不掉玉靈。」

  陳秋娘不說話了,她想起以前看過的很多恐怖片,再低頭看著胸口隱隱流光的玉靈,覺得這人生真是苦逼啊。簡直是一山放過一山攔。

  張賜見她不說話,便說:「你切莫太擔心。自從半年前在蘭陵偶遇臨邛道士,我亦知曉玉靈之事。這半年,我在四處找尋福地、高人,解決此事。」

  「那會兒,每晚我睡下,你都要悄悄拿走玉珮,亦是因此事?」陳秋娘恍然大悟。之前還一直以為張賜是怕她睡得太死,玉珮被盜,所以在就寢時,將貴重物品鎖到盒子裡。

  「是。那盒子是吳道長給的。那時,你我在蘭陵遊歷,去一道觀上香。恰巧吳道長在那道觀,在閣樓上看到你,覺察玉靈一事。便與我說了此事。」張賜回答。

  「當日在青城山,他說對我沒辦法的。如今,玉靈一事即便去除,又有何意義?」陳秋娘嘆息一聲。

  張賜立馬來了一句:「你切莫灰心,哪怕刀山火海,我亦陪著你。」

  陳秋娘聽聞此語,只想嗚嗚大哭一場,想質問一下老天這個命運的劇本到底是誰寫的啊,太讓人憋屈苦逼了。她眼淚簌簌而下,正想要撲倒張賜懷裡大哭一場,卻聽得有人快速往這邊來了,定睛一看,是十八騎裡的楚風,是張賜留在家裡看家的,因自家公子久去不歸,他十分擔心,便出來尋找。

  張賜命了楚風先回去,楚風見自家主子與夫人皆平安,便先行回去了。陳秋娘經過這麼一攪和,已哭不出來了。

  「走吧,我們回家。」張賜一邊說,一邊伸手過來。

  陳秋娘將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掌中,他又要抱她。陳秋娘立刻阻止說:「就這樣牽著我一直走,一直走,就好。」

  「好。」張賜一愣,隨即回答,兩人都濕潤了眼眶。

  接下來的旅程,張賜平素只需半個時辰,兩人卻手牽手,慢慢地行進在山谷之中,走走停停,看沿途的風景,回憶相識以來的點滴,足足走了一個半時辰。

  在這一路行進的過程中,陳秋娘也知道有人亦知曉她身上的玉靈,想要收為己有。便想方設法在打她的主意。而他這一次確實是在洛陽城外遇險,當時情況也是凶險萬分。脫險之後,張賜將計就計,放出風去,說玉靈即將甦醒,福地洞天非秦嶺腹地不可。

  張賜一路部署,就是想要背後之人認為還有第三方想要搶奪玉靈。畢竟玉靈也是百年難見,對於尋仙問道之人頗有幫助。

  「那可有查到?」陳秋娘小心翼翼地跳過一塊石頭,朗聲問。

  張賜「噓「了一聲,讓她小聲點,才低聲說:「目前只引出一個柴瑜,卻是對方拋出來魚餌。」

  「你說柴瑜是魚餌?」陳秋娘驚訝。

  張賜點點頭,說柴瑜恐怕是被對方欺騙了,認為他張賜真要拿陳秋娘的玉靈去尋找長生極樂。所以,急切想要將陳秋娘帶走。如果陳秋娘跟柴瑜走最好,更便於對方下手;如果陳秋娘不跟柴瑜走,執意要跟張賜見面,也會因為柴瑜所言,與張賜心生罅隙,從而讓對方有可趁之機。

  「其心之歹毒。」陳秋娘嘖嘖地說。

  「誰讓你呀,身懷異寶。人家養幾輩子也未必養得出來。」張賜揶揄她。

  陳秋娘不屑地「呔」了一聲,說:「若你說了,我未必稀罕養呢。」

  「是,是,是。為夫錯了。」他立馬做伏低狀。

  「本宮寬宏大量,原諒你了,平身吧。」陳秋娘哈哈笑道。

  他卻不起身,只說:「來,我想背著你回家呢。」

  陳秋娘沒動,他就催促:「娘子,跟為夫回家。」

  陳秋娘的淚又流出來,一下子撲到他背上,脆生生地說:「好叻。」

  「根據古代習俗,背回去,吃過飯,就要洞房了啊,哈哈哈,你要想清楚啊。」張賜背了她起來,卻還不忘打趣一句。

  「誰怕誰呢!」陳秋娘回了一句,卻不是意氣用事說的話。她是真怕下一刻就與他分離,永無相見之日。那此生未能完完全全做他的女人,怕會是最大的遺憾吧。

  張賜聽她這一句,便說:「莫可戲言。」

  「我不是戲言。」她伏在他背上,在他耳邊緩緩地說,語氣一本正經。

  他被這話語嚇得一頓,險些踩空落到水中。她卻在他背上咯咯笑,說:「原來張二公子也有慌亂的時候。」

  「哼,我為了玉,我,我這不是不近女色麼?我為了誰啊?」張賜哼哼地說。

  陳秋娘笑得更歡脫,驚飛了一群在水邊喝水的鳥。他卻正色說:「江雲,若沒有你在身側,無盡的時間與永久的壽命對於我來說,都是最大的酷刑。所以,我對尋仙與長生從來沒興趣。若有一日,得登仙機緣,我定要問問『可否攜帶家眷,若是不可』,我寧願與她在輪迴裡糾纏,千秋萬載。」

  「你莫說,我早已信你。」她急忙摀住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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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17:57:11
第362章 我愛你,再見

  餘下的路,兩人鮮少說話。張賜背著她走得很穩,陳秋娘覺得很疲累,就在他背上趴著沉沉睡了。

  迷迷糊糊裡,像是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時候,爸爸還在世,她生病了。三月天的夜晚,天墨黑。爸爸背著他走二十里的山路,去鎮上的醫院。經過亂墳崗子時,他低聲說:「小雲,小雲,莫要睡。」

  「嗯。」她回答,小小的她強忍著不睡。

  後來,她只記得那一夜,爸爸背很溫暖,山風很冷,醫生家裡的日光燈好亮啊,像是白日裡最明淨的太陽。沒過多久,她痊癒,父親去世了。有人傳言是她引了父親深夜走亂墳崗被勾了魂。她漸漸長大,心裡有著難以言訴的愧疚與自責。很多次,她獨自在山頂哭泣,喊:爸爸,對不起。爸爸,我好想你啊。

  但山不回答,雲也似乎沒聽見。她就那樣孤獨著,外婆很少關注到她的情緒,也很少抱她,背她。再加上外婆身子羸弱,有時背她,她都覺得外婆可能倒下。後來的後來,她變成了堅強得不得了的人。可在內心深處,她依舊想念父親的背,那樣溫暖。

  輾轉流年,三十年的光陰,卻再也沒有誰來給予這份安寧與安全!

  「爸爸,我好想你啊。」她兀自說,流了淚。

  張賜感覺到脖頸間的熱淚,便低聲喊:「雲兒,我們到了。」

  她沒有應聲,他就更耐心溫柔地喊:「雲兒,我們到家了。」

  陳秋娘在難過與悲傷裡,聽得溫柔好聽的聲音,便迷迷糊糊醒來,發現還在張賜的背上。眼淚卻更加洶湧,哽咽地說:「我想起我的父親。我小時候,他常常背著我,護著我。我喜歡採摘樹上的花朵,摘不到,他就將我托起放在他的肩頭——」

  她說到此處,再也說不下去,嗚嗚地哭起來。這麼多年,她一直迴避想起父親。

  張賜昔年是聽她提過自己的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過世,她連父親的模樣都記不清了。他以為她那時太小,如今想起不會太悲傷,但卻沒想到,她內心深處竟然是這樣的疼痛。

  「雲兒,乖。」他只得這一言語,同時將她放下來,緊緊抱在懷中,輕聲安撫。

  陳秋娘在他的安撫中,漸漸停下了哭泣,才發現天色已黃昏,只有天上幾絲雲彩,山裡的光線卻暗淡無比,面前是一條十來米寬的河流,其深不見底。而岸邊的野渡頭上,楚風早就等在那裡。

  「走吧,天色已晚。」陳秋娘主動往前走。

  張賜也不主動再去勾起她的傷心事,便與她一併乘船而行。

  渡過了繞著山峰的河流,在一處光滑的大青石上下船,走了幾步,便有大石頭徐徐打開,石門洞開後,便有人工鑿出的向上盤旋的石階。楚風點燃了火把,三人一併往上,不久之後,便是來到了一處平台,張賜打開機關,平台的石門洞開,便是入了石室。

  一進入的一間有八仙桌,陳秋娘說起的椅子,還有竹榻、軟墊,儼然是品茶弈棋之所。這石室的左邊是一間借了外光的臥房,右邊也是一間借了外光的臥房,而廳堂之後的石室則是一間過渡的隔間,連接著廚房,庫房,書房,還連接著通往下一層與是上一層的樓梯。張賜還說那樓梯還可以一直通往山頂。

  廚房之內,果然燉著一小鼎的野雞肉,味香撲鼻。陳秋娘飢腸轆轆,便與張賜取了些許的糯米飯糰就著噴香的雞肉對付了一頓。爾後,張賜帶了她去她的衣櫥裡拿了乾淨的衣服,帶了她一直往下走,卻是到了一處溫泉。

  泉水淙淙,鑿壁借了些許天光,蒸騰的熱氣飄拂,如同仙境。

  十分疲累的陳秋娘,把張賜趕走之後,放下輕紗帷幕,兀自泡在溫泉中,一身都輕鬆了不少。

  這地方還真是洞天福地,隱居的好去處啊。原本秦嶺深山,就極少有人打擾,再加上這山峰周圍還有十多米寬的河流作為天然屏障,簡直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

  再看看這邊石室簡直應有盡有,這會兒還可以天天泡溫泉。

  山珍野味天天換;溫泉天天泡;看雲卷雲舒,聽空山鳥語,賞雪賞月。呀,還有顏值頗高的帥哥廚師兼老公!這日子多愜意啊!可是,為啥我的命要這麼苦逼呢?每次都是幸福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卻注定要溜走。

  她想到即將而來劫難,美妙的心情瞬間就不美妙了,於是草草洗了洗,換了乾淨的衣衫,披拂著頭髮就出去了。張賜卻已在另一處溫泉洗漱完畢,換了一襲玄色寬袍,長發披拂,坐在廳堂的竹榻上百無聊賴地敲打著棋子。

  「洗好了?」他看到陳秋娘過來,便起身牽起她的手。

  「嗯。」她點點頭,莫名想到之前在他背上的對話,臉一下子就紅了。

  他瞧出她的窘迫,卻是笑了,說:「你卻莫怕。如今,我卻是不敢損了你精氣神。」

  「啊?」她一驚。

  他苦笑,說:「你身子如今越發弱了,又有賊人虎視眈眈,我切不可為了一己私慾冒險,將你置於危險境地。」

  「那有那麼多規矩呢。」陳秋娘嘟囔。

  「雲兒是迫不及待了?」他打趣道。

  「不理你。」她起身。

  他卻是將她摟在懷裡,低聲說:「我想得不行。」

  陳秋娘聽得身體顫抖,想到今日不知明日死活,便是大膽地來一句:「那就不要顧及那麼多。」

  「你——」張賜身體僵硬,聲音沙啞得厲害。

  她反手將他抱住,張賜害怕得很,喊了一聲:「你,你糊塗。」然後掰開她的手,說,「我去方便。」

  然後,陳秋娘看著張賜急急忙忙地跑掉,那模樣又好笑,又讓人覺得莫名心酸。

  時夜,陳秋娘入睡後,他才來到她的身邊躺下如同這兩年來的每個晚上,將她摟在懷裡。她睡得並不沉,所以,他用幾不可聞的聲音「我愛你」爾後又用更幾不可聞的聲音說「再見」時,她聽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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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
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17:57:26
第363章 今日生別離,淚濕衣衫袖

  陳秋娘並沒有問「我愛你,再見」是什麼意思。既然他並不在她清醒的時候說,那就是不想她問,不想她知道。所以,她只往他懷裡挪了挪,枕在他的鎖骨處睡覺,如同一隻慵懶的貓咪。

  清晨醒來,日光撲進來,落了一屋子的金燦燦。他微眯雙眸,在她的額上親吻。隱居的第一天正式開始,他做了好吃的糕點,燉了野菜魚湯,作為早餐。

  早餐之後,洗漱一番,兩人暗搓搓地摸到山頂泡茶欣賞秦嶺的秋色。

  不得不說,秦嶺的秋是濃墨重彩的畫卷,比春日更有滋味。高天之上,流雲所過之處,有鳥來去盤旋。喝著茶的男女爭論到底是蒼鷹還是鷂子,爭論來去,沒有結果。於是兩人收拾器具,去附近打獵,期間抓回一隻野雞,某帥哥想要嘗試一下馴化,結果野雞受到驚嚇啄了楚風一口。某帥哥覺得此野雞野性難馴,還是給它正常的歸宿比較好。所以,楚風三下五除二,放血拔毛,掛到了廚房後面的平台上做風乾肉去了。

  兩人在附近轉悠,尋找了一些食材,開始討論新的菜式,爭論之下,各自大顯身手,做了風格迥異的兩道菜。把十八騎中的四個請來做評論,一時之間,這四位頗為為難,藉口還有一些事情要部署,紛紛離席。

  期間,陳秋娘身子不好,下午就休息。張賜負責熬藥,弄得家裡全是藥味。他把私藏的果脯蜜餞都拿出來,才哄得自家夫人喝下了藥。

  晚飯依舊由張賜下廚,做了一桌子好菜,兩人喝著清淡的蘑菇雞絲湯,算作對飲。

  飯後,張賜欲要撫琴,被陳秋娘阻止。於是,二人改為對弈。又因對弈太耗費精力,在張賜落後一子的情況下,立馬就攪局,催促陳秋娘喝藥睡覺。

  當然,兩人還是時不時親不自禁地親近,擦槍走火尷尬不已的事頻發。

  不過,陳秋娘不得不佩服張賜的定力。她還打趣說:「因為你啊,我還真的相信柳下惠確實存在。」

  張賜咬牙切齒,說:「我這是為了更長久的幸福,暫且忍耐。」

  陳秋娘就哈哈笑,最後笑出淚光。

  第二日,兩人顯然就和諧得多。不過,還是在做飯和家具的擺放上發了諸多爭執,惹得十八騎中守在這裡的四位頻頻扶額無語。當然,二人的分歧最終還是得到了圓滿的解決。

  當然,這一晚,兩人睡得比較遲。因為當夜是八月十四,山中朗月,頗為美麗。兩人沒上山頂,就在門外平台上放置案几,喝茶吃糕點,隨意聊天。其實說是隨意聊天,卻大多數時候都是張賜在詢問她那個時空裡的點滴,她在那個時空裡的事。或者讓她唱她喜歡的歌來聽聽。

  說到後來,張賜忽然說:「其實,在岷江之上,你說你的魂魄是你們那裡的科技讓你過來的,那是騙我的吧?」

  陳秋娘一愣,隨即點了點頭,說:「那時,怕我活不了,又怕你做傻事。其實,穿越這種事,很是玄妙,我那個時代,也沒有那樣的科技來達成這件事。」

  「嗯。」張賜語氣暗淡了不少。

  陳秋娘看他沮喪,便主動要唱一支歌給他聽,是她最喜歡的一首歌,馬修.連恩的《Bressanone》,從前她踏遍千山萬水,隨身攜帶的音樂裡卻總是有這一首,那種淡淡的哀傷與純淨,讓她覺得平靜,覺得命運玄妙。

  她唱的是英文,張賜自然聽不懂。她便拿了紙筆寫下了歌詞,寫下了那首歌的旋律。張賜拿了古箏、琵琶、橫笛、古琴,最終都沒辦法達到這樂曲的意境,最終選擇了壎,有了意境,卻不夠表現此音樂的張力。他遂放棄,轉而要求陳秋娘告知那英文的意思。

  陳秋娘不想說。此時此刻,這首歌是她的心境,她卻不能當著他的面說出來。

  「你且說說,我只覺得你唱得很傷感。」他催促。

  「這個歌曲,是個故事。嘿嘿,我明日會把故事寫出來藏在這裡的某個地方,到時候,我們比一場,看看你能在規定的時間找到不?」她笑嘻嘻地說。

  「好啊。」他說。

  她就翻身說困了,順勢靠在墊子上。迷迷糊糊裡,張賜將她抱上了床,睡在她溫暖的懷抱,卻在後半夜睜眼看了一夜的白月光以及身側英俊的容顏。

  第三日,依舊是豔陽天,這一日恰好是中秋。

  陳秋娘忙活了一個上午,做了幾種餡料的月餅。因山中食材不足,便沒有過多講究。十八騎中有十四人還擔負著別的工作,並不在這邊。所以,主僕六人便在上午品嚐了月餅。

  品嚐完月餅,陳秋娘洗漱一番,穿了窄袖對襟衣衫,下穿粉色襦裙,梳了個雙環髻。而楚風則是蹙眉,提醒說:「郎君,午時,要開酒窖了。」

  張賜一怔,便揮手,說:「你且去準備。」

  「是。」楚風得令離去。

  陳秋娘聽聞「酒窖」,心裡也是一驚,想到或許過一會兒,所有的謎底就要揭開,真相就要大白了。但她面上還是如常,語氣更像是閒話家常:「今日要開酒窖了啊。可有口福了。」

  「嗯,是我親釀的米酒,那個酒窖是我師父親自選的。說那地方吸收日月精華,儲存的酒必定是世間難得的美味。」他說。

  陳秋娘「哦」了一聲,便又問:「那幕後之人,你卻是查到了?」

  「已查到,乃袁天罡的師弟。此人混跡於權貴,做逆改命之事,有違天道,道術再難精進。卻於那一日也瞧見了你的玉靈。」張賜回答。

  「那可除去?」陳秋娘問。

  「幾百年的道行,我欲毀之,怕亦非功德。」張賜回答。

  陳秋娘卻笑著打趣:「什麼時候,你卻是講起功德,因緣了?」

  「遇見你之後。」張賜立馬說,陳秋娘手一凝,那磨墨的手頓了一下,那塊上好的墨就斷了。張賜也不心疼這塊價值連城的墨,只說,「以前,不信命,不懼怕報應。遇見你之後,便懼怕了。」

  她抿了唇,竭力留住淚,低頭繼續拿了斷墨在硯裡來來回回研磨,卻再也無法專心致志。

  「你莫要擔心,我已給了他警告,若他執意與我做對。九大家族也不介意毀人修為。」張賜見她不語,又趕忙說。

  陳秋娘「嗯」了一聲,說:「那你且去準備,我要去書房寫昨晚那首歌的故事。寫完之後,我就藏起來,你要天黑之前找出來啊。」

  「好啊。若是找不出來呢?」他問。

  「找不出來的話,你就給我做一輩子的飯。」陳秋娘想了想,煞有介事地說。

  「那要是我找出來了呢?」張賜又問。

  「那我就給你做一輩子的飯,何如?」陳秋娘還是低頭,因為淚水蓄滿眼眶,她怕輕輕一個動作就會哭得稀里嘩啦。

  「嗯,這個賭注很有意思。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張賜朗聲說。他與陳秋娘相處好幾年,學了不少她那個時空的話語。

  陳秋娘趕忙催促:「那你快去,可不許偷看,不許作弊。」

  「好吧。」張賜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出書房。

  他一出書房,書房裡的陳秋娘淚如雨下,緊緊抿著唇,不要自己哭出聲來。而他則一步一步往酒窖而去。男兒淚在陰氣最重的中秋午後,灑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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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故事裡的他們

  張賜走後,陳秋娘在書房哭了一陣,哭得累了,就靠在石頭書桌休息。

  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她才緩緩起身,往硯台裡添了水,繼續將已研磨得差不多的墨再研磨的更均勻些。然後,她選了小號的毛筆,在宣紙上寫關於《Bressanone》的故事與歌詞大意。

  故事裡的男女好不容易找到命定的那個人,瘋狂地愛上了彼此,但命運捉弄,兩人還是要分別,且這一次分別就是永不相見。注定不能在一起的男女,如同尋常,吃飯聊天,絕口不提即將而來的離別。

  而那一張火車票也被男子收起來,不讓女子看到,免她難過。

  然後,時間似乎過得很快。晚飯之後,男子不得不收拾行裝,準備離開。女子倚在門邊看他忙碌的背影,偷偷抹淚。可當他轉身過來時,她卻只是神色如常,眼神安靜,深情沉穩。

  他將行李往後挪了挪,雖然知是徒勞,她早就看見,但還是這樣做了。

  她依舊站在門邊,風吹著她大擺的裙子,長發在風中飄拂,未曾穿鞋子的腳踏在冰涼的地板上。

  男子沒有說話,因為心如刀絞,卻又無能為力。女子卻是笑了,說:「你等我,我換身衣裳。」她說著跑開,咚咚咚地下樓,不一會兒,穿了一身豔麗的衣裙,草編的涼鞋,長發綰結,鬢邊是一朵藍色的桔梗花。穿著打扮便是他初見她的模樣,連她臉上那燦爛的笑容也如同當初那般燦爛。

  男子站在原地,傍晚的風一陣陣肆虐而來,他落了淚,大步上前,便是彼此最熱切的親吻。彼此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親吻,今日一別,便不會相見。

  時間,最是無情。

  分別時刻來臨,男子拖著行李走在前面,女子提著裙子在後面。彼此一言不發,甚至別後珍重這樣的言語也沒有說。晚風來去,帶來植物的清香與夏日的清涼,星空璀璨玄妙。這是多麼美好的日子,但彼此卻分別了。

  沉默寡言的男女,站在離別的站台上,看火車來來去去,帶著無數分別的哀傷與重逢的驚喜。最後,終於輪到了他們,縱使萬般不忍,他還是請求她放開手。她默默放開手,任由他隨著人群湧上火車。

  布列瑟農只是小站,火車停留片刻,便緩緩啟動,爾後快速奔跑。他看到她的身影模糊,直到看不見,耳畔唯有火車單調的聲音,如同心裡揮之不去的哀傷。

  看著滿天的繁星,他忍不住淚落如雨,心如刀絞。

  陳秋娘顧不得古代紙貴,只根據自己的理解,任性地寫了這麼一個離別的故事。爾後在這故事的末尾附上了歌詞大意(這裡就不浪費文字帖歌詞了,大家自己搜索啊)。

  做完這一切,她又寫了一句:浮光再瀲灩,依然淌不過流年。縱使往事如煙,依然感謝你,有緣在我生命中,遇見。我愛你,再見。

  她寫好之後,將這個故事用絲絹裹好,放到了他書桌上的魚缸下。然後,她提了燈籠去溫泉沐浴,之後便是回到自己的房間,拉開衣櫃,選了一套襦裙穿上。爾後,拉開梳妝台上的盒子開始梳妝打扮。

  正在細細地描眉時,張賜回來了,看到她在梳妝,便是站在身後愣了。她瞧見鏡中的他那驚訝的神情,便回頭嫣然一笑,問:「郎君可是來接我去瞧酒窖開啟?」

  張賜搖搖頭,說:「酒窖已開啟,但今日為中秋,盛陰之時不在午時,而在子時,那時才能啟封米酒呢。」

  「哦。原是這般,我這嘴饞都在想米酒滋味了。」她笑著擱下眉筆,又說,「我且去準備吃食,做一桌子好飯菜,宵夜即可喝那好酒。」

  她說著起身,張賜卻捉住她的手,將她重新摁坐到軟榻上,拾起眉筆,認真從鏡中看著她,說,「莫忙了,我與你細細畫眉。你平素素面朝天,今日一看,這般修飾一下,卻又有另外一種美。」

  陳秋娘也不推辭,便依舊端坐在鏡子前,任由眼前人執了眉筆為她細細描眉。

  放下身段為女子描眉,這是古代男人對女子最大的寵愛,亦是閨閣之樂。但今生今世,怕也得只有這一次。她覺得傷感,但面上卻笑得格外燦爛。

  「笑甚?」他問,語氣溫柔,氣息輕撲而來。

  她垂眸說:「歡喜。」

  他亦笑,說:「你若是喜歡,以後我便每日為你描眉。」

  陳秋娘聽聞,只覺難過,心想:你與我,還有將來麼?

  兩人在房中耳鬢廝磨一番,便換了幹練的衣衫,出門尋找食材,準備晚飯。廚房是兩人最喜歡的地方,共同討論,協作,完成一桌豐富的晚餐。彼此看著對方吃得開心,心裡就萬分心。

  兩人始終微笑,大聲地說話,動情時擁抱,亦或者親吻,絕口不提玉靈之事。陳秋娘亦不再去管他是要這玉靈助他羽化登仙,還是拿這玉靈送她離開,只這樣享受著屬於兩個人的山中時光。

  當然,陳秋娘絕不會傻到認為張賜找到了兩全其美的辦法,即可以解決生魂一事,還能讓她健康地留在這時空。

  是的,她昨晚聽他在耳邊說「我愛你,再見」,她就隱隱覺得接下來的就是一場離別,一場可能永不相見的離別。比如,利用這邊的地形、玉靈送她回到屬於自己的時空去。

  或者,這也正印證了那一句:從哪裡開始,從哪裡失去。

  兩人如同《Bressanone》中男女那樣彼此從容生活,珍惜著最後的時光,絕口不提即將到來的離別。猶如鴕鳥一般逃避,卻又無可阻止。周圍秋色明麗,但絲毫阻止悲涼蔓延。

  兩人晚飯之後,還在屋外的平台上喝茶,對弈了一局,直到日落之後,楚風來說準備就緒。陳秋娘才起身沐浴更衣,換了一身對襟的紅色襦裙,綰了一個倭墮髻,將流光隱隱的玉珮從錦囊上拿出來掛在了腰間。

  張賜亦換上了前日裡,那一身盛裝。她出來時他早已站在屋外的平台上,向她伸出溫柔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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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傷別離

  陳秋娘把手交給了張賜,盈盈一笑,柔聲說:「郎君,且帶我去瞧瞧那米酒,我可是想得不得了。」

  她說完,還嘖嘖最,神情語氣都似乎對即將而來的事情渾然不覺。

  「嗯。」他低聲回答,眉頭微蹙,倏然轉身,不讓她看到他的難過。

  徐徐洞開石門,他便牽著她沿著山洞石階款款而下,因山洞石階只容得一人來去,他便走在前面,她走在後面。在黑暗的甬道里,沒有別人,光線亦暗淡,他無聲落淚。走了幾步,他便喊:「雲兒,你為我唱一支歌吧。」

  「好。」她脆生生地答應,爾後便響起她黃鶯出谷的聲音,清脆婉轉。聲音流轉,是那一首她愛唱的《採薇》。

  唱完一首,他又說:「我還要聽。」

  「好。」她依舊笑著回答。

  之後,她唱了《春日宴》。兩曲唱畢,兩人才從甬道走出。爾後,甬道的門徐徐關上,兩人就站在河邊等到十八騎的兌划船過來。張賜指了指,說酒窖在那邊。

  陳秋娘抬眸看對岸的山嶺子,那個酒窖正是她穿越而來的那個。

  兌劃了船來,因不是寬闊的江水,只是河面,便只是一葉扁舟。張賜抱了她跳上船,待船穩妥了,才與她並肩站在船頭。

  其時,河水平靜流淌,游魚在其間跳躍,日光早已隱去,水中一輪圓月,偌大金黃,像是一塊巨大的沉璧。山風襲來,帶來陣陣冰涼的寒意。她抬頭看著週遭巍巍高山,聽水拍岸的聲音,便又唱了那一首《採薇》,一直重複那一句: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山中空谷,便一直迴響那一句: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道我者謂我何求。

  在陳秋娘聽來,那曲調都過於悲傷。張賜將她摟在懷中,說:「今日中秋,此曲其境過清,莫要唱了。」

  「嗯。」她窩在他懷裡,又說,「我與你唱個別的。」

  「好。」他說。

  陳秋娘就唱那一首《水調歌頭》,唱到後來,倒是張賜喃喃重複那一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郎君眼毒,這個是百年之後的詩人寫出的唱詞,這一句被傳頌頗久。」陳秋娘笑道。

  「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張賜來了這麼一句。

  陳秋娘一怔,說:「嗨,對於你我這倆吃貨來說,餐飯是必定要努力加的。」

  他笑了起來,她卻是劇烈咳嗽起來。張賜趕忙用大氅將她裹住。

  十來米寬的河並不需行船太久,區區幾分鐘,兩人便上了岸,往另一座山嶺而去。陳秋娘原本以為要上得那山嶺,打開地窖,拿了扶梯下去。如同以前那些人的大白菜地窖一般。可張賜卻帶她走到了那座山嶺的底部,撥開藤蔓,便露出一塊巨大的石壁。楚風難處一塊圓圓的石頭鑰匙放到旁邊鎖眼裡,那石頭便開了。

  「這是?」陳秋娘問。

  「酒窖的門啊。」張賜回答,便牽著她走了進去,爾後吩咐楚風在門口把風。

  進入石門之後,也是一段蜿蜒而上的石階通道,兩側放置了燈籠,早已點燃。依舊是張賜走在前面,陳秋娘走在後面。兩人一前一後,不曾說話,只是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期間,她走累了,兩人便在石階上坐下來。

  「你這米酒真藏得隱蔽。」陳秋娘說。

  「得在此處,才能吸收日月精華,而又不被外界之濁氣侵蝕,歷久醇香,才是佳釀。」他說。

  陳秋娘嘿嘿地笑,轉頭的瞬間,偷偷抹了淚。張賜卻忽然將她緊緊摟住,低聲說:「我不忘記來我們的約定。而是我不想在日落前找到那個故事。因為我真想一輩子為你做飯啊。」

  陳秋娘只覺得異常難過,將他緊緊抱住,笑著說:「別人會說你沒出息的。」

  「這是我心底最大的願望。我自己歡喜就好,關他們什麼事。」他將她摟得更緊。直到離從甬道之上下來催促說天逸先生讓公子莫要誤了吉時,兩人才放開彼此,尷尬地整理整理衣衫,繼續前行。

  走了幾步,張賜問:「你不問為何天逸先生在此麼?」

  「郎君請來之人,定有郎君的道理。」她說。

  張賜嘆息一聲,說:「你就不怕,是我騙你。那柴瑜所言皆屬實麼?」

  「這個時空,若你也欺騙了我。我又何必留戀?沒有了你,連可供回憶的都沒有。」她回答。

  張賜卻有點惱,嘆息道:「你卻就這般不信我?」

  「那到了如今,你到底是怎樣打算的,卻不與我說一說?」她問。說實話,她希望是自己猜測的那樣,他是利用這裡的地形擺下陣法,喚醒玉靈,將她的生魂送回去。

  張賜轉過來,神情難過,眼裡流出淚來,說:「雲兒,我沒辦法。」

  「我沒明白,你說清楚些。」她瞧著他,在盈盈跳動的燭火裡,看著這一張英俊的臉。

  「何須明白,莫要誤了吉時。小櫻,來日方長。」甬道那邊響起了蘇清苑的聲音。

  「師父,你也來了啊。」陳秋娘很平靜地跟蘇清苑打招呼。

  蘇清苑一襲灰色衣袍,長發綰結,手持木劍,儼然一位道者。他笑道:「瞧你這語氣,怕個中原因,你亦是知道了。」

  「弟子愚鈍,只能窺伺一二,卻不能觀全局,還望師父點撥。」陳秋娘說著,對蘇清苑深深鞠躬。

  「你這丫頭,莫要這般生疏。你當日入了我門下,是我嫡傳弟子,也算是道門中人。你兩位師祖也來了。到底是不能讓你這道門之人遭了劫難。」蘇清苑嘆息道。

  「兩位師祖?可是天逸先生與臨邛道長?」陳秋娘問出心中疑問。

  蘇清苑點頭,道:「正是二人。他二人雖年齡相差甚遠,卻是師兄弟。且你師祖亦是有奇遇之人,其間沉睡百年,爾後魂靈歸來,才又正式修行。」

  「那晚輩在此多謝二位師祖以及師父為我奔走了。」陳秋娘又是深深鞠躬。

  蘇清苑還沒說話,卻聽得前面的酒窖內有人喊道:「星河,還不快將小櫻帶進來?」

  「是。」蘇清苑十分恭敬地回答,便讓陳秋娘與張賜速速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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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歸去兮

  陳秋娘聽那聲音像是近在咫尺,原本以為酒窖就在近前,卻沒想到還有好遠一大截。他們三人一起又走了半個時辰,才算到達了酒窖的正門。酒窖正門也是厚厚的石門。此刻,那石門已大開。

  陳秋娘站在石門口,卻猶豫了,抬著腳步不敢往裡走。而從門口往裡看,只隱隱看到酒窖裡擺了幾方案几,還有蒲團,以及一些似乎是招魂的幡子,只不過喪葬人家基本實用白色幡子,而這裡佈置的卻是黃色幡子。

  「走吧。小櫻,二位師祖等了許久了。」蘇清苑催促。

  張賜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兩人並肩,徐徐入了酒窖之內。

  這個酒窖比她在那個時空看到得要大得多,酒罈子也多。而且這裡還分幾個室。現在一群人都在酒窖的大廳裡,大廳的頂端已被打開,中秋的圓月從那裡肆無忌憚地流瀉而下。

  室內,除了幾位十八騎的護衛,便是一襲道袍的天逸先生與袁天罡。月光之下,三個案几,擺滿了香燭,算作三個法壇。

  「小櫻,你乃生魂。陳秋娘乃已死之軀,雖這幾年你強行支撐而下,這具身體未曾身死,但支撐不了幾日的。且到你身死之日,便是你魂飛魄散之時。世人質疑之,你卻也算道門中人,便知我們不會騙你。」天逸先生朗聲說。

  「師祖先前就與小櫻說過,多謝師祖提點。」她對天逸先生施禮。

  「因你與二公子牽絆過深。不能自動離魂,我們亦無法強行驅逐生魂。一則沒有護魂之靈,怕強行驅逐,你不肯回去;二則誰做此損陰之事,莫說渾身修為散盡,就是常人亦會五雷轟頂,不得輪迴。因此,當日貧道亦對你束手無策,並非貧道見死不救。」袁天罡說道。

  「多謝師祖。小櫻從未責怪旁人。」她對袁天罡深深鞠躬。

  袁天罡擺手,說:「你莫要行此大禮。今日我渡你魂魄歸位,便是功德圓滿。因緣際會而已。」

  「師祖仙風道骨,小櫻佩服。」陳秋娘回答,同時轉身看著站在近旁的張賜,問,「你這籌備了多久?」

  「兩年。」張賜輕輕地說。

  「從青城山那次遇見袁道長開始麼?」她又問。

  張賜輕輕點頭,只是看著她,神情越發哀傷。陳秋娘輕笑,卻又恍然大悟,繼而喃喃自語:「怪不得郎君這兩年會整夜整夜睡不著,站在窗前靜待東方白。先前,只怕你有心事,如今看來卻是這般。」

  「你沒睡?」張賜略驚。

  陳秋娘搖頭,笑道:「我睡眠向來淺,偶有時候,你輕輕起身,便已察覺。見你長吁短嘆,想你定有心事,來日會與我言。卻不計,到今時今日亦未曾告於我。」

  張賜蹙著眉,神色哀傷,說抱歉。

  她粲然一笑,熠熠生輝,笑道:「不曾想郎君竟如此不喜我在身邊。」

  「何來之說?張某恨不能日日與卿好。雲兒,你明知——」張賜上前一步,卻是說不下去。

  「玉靈一事,亦是想盡辦法養的麼?你瞧瞧這個。」陳秋娘說著從貼身衣物裡拿出了他在兩年前求來的平安骨雕配,問,「這是促進玉靈成長的吧?」

  張賜點頭,說:「那是袁道長三成的修為所制。」

  「小櫻,莫要留戀此間。來日方長,他日定能相見。」蘇清苑看不下去,立刻喊道。

  陳秋娘抬眸看著站在道台上的師父,笑著問:「師父,你們焉知在那個時空,我身體還在?若不在,我縱使會去,豈不也是無根飄蕩?」

  天逸先生手持長劍,朗聲道:「痴兒,切莫狡辯。你面相,半生坎坷,卻有奇遇,枯木逢春,富貴百年之相。若是回去,斷不悔成了野鬼亡魂。」

  「師祖說得輕巧,你們不曾親眼所見。何以如此篤定?」陳秋娘依舊笑著。

  蘇清苑喝道:「小櫻。即便你已身死,這生魂回去,亦不會成為無主亡魂,至少可跳入輪迴。無論如何,卻都比在這世間灰飛煙滅強。」

  「我不信。」陳秋娘徑直說。雖然經歷了魂魄穿越,也見識了幻術,但她還是不太能接受所謂的輪迴轉世,陰朝地府。

  「痴兒,由不得你。」袁天罡喝道,聲若洪鐘,震得她耳膜疼痛。

  陳秋娘不由得看向近在尺咫的張賜,大聲問:「你,你就如此容不得我?今日一別,怕他日再難相見啊。」

  她喊到後來,聲嘶力竭,爾後劇烈咳嗽起來。

  「雲兒,雲兒。」他喊,卻被兌與離緊緊拉住。

  陳秋娘只覺得渾身無力,呼吸困難,不由得咳嗽起來,卻像是要將心肺都咳出來似的,如何也停不下來。她只能彎腰下去,咳得驚天動地。就在此時,她腰間的玉珮那種流光驟然擴大,發出綠光,而山頂的月光如同潮水傾瀉而下。玉珮從腰間跌落,繼而在週遭升騰。

  那團綠光之中,有垂天羽翼的大鳥撲翅而出,在月光裡飛動。

  「竟是如此化身。」袁天罡感染,爾後朗聲喝道:「開。」

  週遭的黃色幡子轉動,如同密密麻麻的轉經筒。月光湧動,她像是仰面緩緩沉入月光深海。頭頂一輪中秋月,明淨得不染纖塵。那隻透明的大鳥拖著長長的尾巴在周圍盤旋,發出低低的鳴聲。

  「歸去兮,歸去兮,魂歸去兮。」陳秋娘聽到有唸經的聲音,像是來自天際一般渺遠。那聲音像是自己的師父,又像是天逸先生,她聽不真切。

  是的,她此刻咳嗽倒是停止了,但渾身無力,意識也越來越渙散。

  悲傷,不可名狀的悲傷與難過,週遭流光湧動,她有些想不起為何如此悲傷與難過。恍然之間,她轉過頭,看到週遭黃色的幡子轉得飛快,三人手持桃木劍在舞劍,而那個英俊的男子站在月光裡,眉宇之間,全是哀傷。她想伸手撫平那眉宇,卻只看到他看著她,動了動嘴唇。

  陳秋娘聽不見聲音,努力幾種注意力,想起他似乎在說:我愛你。

  「還不回去,更待何時?」有人大喝一聲,頭頂那隻盤旋的透明綠鳥嚇得驚慌失措。下一刻,傾瀉而下的月光倏然消失,黑暗如同潮水洶湧而來,研磨了所有的光亮。

  陳秋娘只覺疲累到了極致,便頹然閉上眼,沉入無邊的寂靜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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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17:58:31
第367章 醒來

  「哎,三姐姐,她到底是誰啊?」有年輕女子脆脆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很低,像是怕別人聽見,刻意壓低了。

  無邊的寂靜裡,陡然有了這女子的聲音,雖然這聲音飄忽不定,渺遠得像是在天邊,卻又似乎近在耳畔。陳秋娘有些混沌,想要睜開眼,卻覺得眼皮千斤重,正努力睜開一瞬,立馬又閉上了。

  「噓,你別亂打聽。能住進這裡的人,你別亂打聽。」另一個年長些的女子也是壓低了聲音在說話,與之前那聲音相比,這聲音如同最華美的月亮,柔和而美麗。

  陳秋娘又試了試,還是睜不開眼,但索性耳畔再不是那種寂靜得沒有一點聲息的可怖。那些聲音漸漸在耳邊清晰起來。

  那年輕的女子又似乎是嘟著嘴在小聲說:「三姐,我初來此處,有點好奇嘛。」

  「韻琴,我也不管你走了哪家關係進了這裡,你卻莫要打聽了,快些做事。」那被稱為三姐的女子有些不悅,催促那年輕的女子。

  「三姐,我不是走關係來的。我先前在總院呢,是他們調我來的。」那女子嘟囔。

  「你這麼嘟囔,我看明日,你就不用來。這四周都是監控。」三姐冷冷地說。

  「呀,看來這位真不簡單。」韻琴高興起來,聲音略大。

  「住口,她若有什麼閃失,你我都等著自裁吧。」三姐聲音還是很低,但怒氣已很強了。

  「啊?」韻琴似乎什麼都不懂,很訝異地「啊」了一聲,卻還不死心地嘀咕:我就是好奇,這床上躺了將近五年的女子到底是誰嘛。」

  陳秋娘在納悶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卻再也聽不到那位三姐回答。只是偶爾聽到她報出什麼心率、脈搏、營養測試等複雜的數據,讓那位韻琴記錄。

  期間,陳秋娘又努力睜開了一次眼睛,只覺得眼前白晃晃一片,什麼都看不到,眼睛生生疼。她便閉上了眼,眼睛卻又流不下淚來。於是。她靜靜躺著。希望那兩人再說點什麼。

  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只聽得那位三姐吩咐韻琴要拉嚴窗簾,免得病人醒來睜眼受到刺激。最近天氣乾燥,加濕器要調配精確。要保持水分,身體清潔舒適。最重要的是按摩。

  韻琴一一應了,說到最後一個按摩時。韻琴就來了興致說:「三姐,你放心。我師承中醫世家周家。」

  「咦?你是京城周家弟子?」那三姐倒是「咦」了一聲。

  陳秋娘聽到京城周家,還在想汴京城哪一家姓周,而且是中醫世家的。她才這麼一想,卻又猛然想起方才那三姐似乎說到心跳脈搏、加濕器。她頓時明白:她已不在張賜的時空。一瞬間,一種難以言訴的哀傷蔓延而來疼痛得她流下淚來。

  耳畔,那韻琴很是驕傲地說:「是呢。先前是我師姐來與她推拿。前些日子。我師姐出國,就讓我來此地了。」

  「你師姐是程雨彤?」三姐又是一驚。但聲音還是很小。

  韻琴「嗯」了一聲,陳秋娘感覺她走到了跟前。忽然,那韻琴「呀」一聲,十分高興地喊:「三姐,三姐,你且來瞧。她哭了,她,她是不是快醒了?」

  「什麼?」那三姐也是嚇了一跳,連聲音都失控,比先前大了很多。

  「呀,這,快按鈴叫醫生,我通知戴先生與陳先生。」那三姐急切地說。

  然後陳秋娘就聽得韻琴在按鈴喊醫生,說病人似乎要醒了,在流淚。而三姐則在門口壓低聲音打了兩通電話,聲音不大卻是在跟人說病人流淚,恐有異變。陳秋娘想這位三姐畢竟年長,說話果然是措辭嚴謹,相比較下,那位韻琴到底是年輕些。

  爾後是有一大幫人湧進來,讓人拉嚴窗戶,命令護士為她拭擦眼淚,隨後拿了冰冰涼涼的帕子為她敷眼。隨後,她想繼續養精蓄銳試著睜開眼的算盤落空於有人拿了醫用手電掰開了她的眼睛。

  她索性睜開,因有手電的光,她立馬就眯起眼,隨後閉上。

  「呀,江小姐,你是不是醒了?」那男子一口普通話夾雜了上海音。

  「呃呃呃,你莫說話,你先莫說話,免得傷著聲帶。」那男子又說。

  陳秋娘聽他們這樣說,已知道自己真的回來了。一想到這個時空沒有他,整個人就陷入一種難以言訴的絕望裡,眼淚湧出,她抑制不住嗚嗚哭起來。嚇得醫生手忙腳亂,一直勸解她莫要哭了,不然眼睛會受損。

  她點頭,卻還是抑制不住淚水湧出。

  這個世間,沒有他啊!

  陳秋娘醒來是在日光燦爛的中午,當她徹底清醒做了一系列檢查後,見到了一直堅持治療她的戴元慶與陳汐華。其時,五年的活死人病床生涯,讓她已不能正常運動行走。雖然每日裡都有專業人士為她進行按摩,做各種復建工作,以預防她肌肉萎縮,但那畢竟不是自己在運動。所以,她要能行走自如,還得需要進行一段時間的鍛鍊。

  「好久不見。」她率先開口對戴元慶說。因太久沒說話,嗓子沒控制好,有點沙啞又有點尖銳。

  戴元慶站在她面前,看著她,笑著流淚,說:「好久不見。」

  「你胖了。」她說,也笑了。她曾設想過無數次與戴元慶的重逢,卻從不曾想會有這樣平靜。

  「歲月是把殺豬刀,我已是大叔了。」戴元慶自嘲。

  「做父親了吧?」她問,語氣平靜。

  他點了點頭,說:「去年,有了一個女兒。」

  她笑,說:「真好。」

  「嗯,頑皮得很。」他回答。

  兩人閒話家常的語氣,彼此都平靜得很。那些過去的傷痛都被時間治癒,被流年撫平。

  「女孩多愁善感總是不好。」她說。

  「是呢。」他笑,再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男子。

  陳秋娘微笑地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兩人相似一笑,呼啦啦的時光便這樣匆匆而過。流光瀲灩,退去華美,彼此再也不是彼此的心魔。如今,她思念的是那個睥睨天下的少年,那個愛她到底的宋初少年。

  戴元慶來後不久,陳汐華亦趕到了醫院。他這些年駐紮在上海。成為商界叱吒風雲的男子。歲月似乎不曾在他臉上留下什麼痕跡。他還是一如當年那般英俊,只不過似乎氣質更加沉鬱。

  陳秋娘想,大約是當年與他接觸太少。現在已經想不起當初他的模樣,才覺得時光對他沒有任何的影響吧。

  「江雲。我——,很高興。」相較於戴元慶的內斂平淡,陳汐華激動萬分。

  「謝謝你們。」她看了看兩人。她在那個酒窖中毒暈倒之後的事。她都聽說了。先是小田他們將她送到了縣城搶救,爾後轉院到西安的大醫院。大醫院專家會診。束手無策。也就是這時候,戴元慶與陳汐華出現了。

  自江雲離開中國後,兩人就找尋海關、公安,將她的照片、信息都發過去。說一有情況就發給他們。

  「那是我們該做的。」陳汐華說。

  「是啊。」戴元慶也附和。

  「總之,謝謝你們。」她向他們道謝。

  「莫要說『謝謝』。你這些年,卻是讓我們倆擔心。尤其,尤其是他。」陳汐華說著指了指戴元慶。

  戴元慶有些尷尬。躲避了她的視線,說:「我媽手段我亦看不慣,怕她對你不利。當時,我,我以為你有什麼不測。」

  「是呢,有人心灰意冷,萬念俱灰。卻沒想到你是換了個身份,化名江丹楓活躍於美食界。」陳汐華揭戴元慶的短。

  「好像雲兒失蹤,你過得很好似的。」戴元慶反駁。

  當年,他們同為世家子弟,便是這般互相詆毀,水火不容的。但今時今日再看到二人的舉動,卻瞧出內裡早就沒當初那種針鋒相對了。

  她笑了笑,還是那一句話:「總之,謝謝你們。」

  「莫要說了,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復,親自下廚犒勞我們這幾年每日每夜的擔憂。」陳汐華笑道。

  「哎。」陳秋娘脆生生的回答,聲帶還是有些不受控制,聲音變有些陰陽怪氣,惹得三人都笑了。

  戴元慶與陳汐華在這裡陪著她吃了晚飯,又與她說了她國外產業還由她的下屬莫妮卡打理著。那邊的員工都說等她醒來,等她回去,會一直等待。她聽得心裡暖暖的。

  「你要聽醫生的話,積極靜養,我得要走了,明日還有幾個會。」戴元慶看了看時間,起身與她告辭。

  等他走後,陳汐華轉過頭瞧她,問:「還難過麼?」

  「什麼?」她問。

  「他們說你醒來之前,哭了,哭得很傷心。」他說。

  「你以為我是因為他哭了麼?」陳秋娘這才明白陳昭華所言是指戴元慶。

  她笑著說:「早就不會難過了。」

  「那你哭了。」他在一旁坐下來。

  「我啊。那是做了一個美夢,遇見了一個英俊的少年郎,他說他要娶我,可是我們不得不分離啊。」她笑嘻嘻地說,心卻抽抽地疼。今生今世,怕再難相見。

  陳昭華聽聞,卻沒有說笑,只說了一句:「你回來就好,畢竟每個人都要回歸本位。」

  「你似乎知道點什麼?」陳秋娘問。

  陳昭華抬頭看她,很是認真地說:「這五年,醫院檢查不出什麼。你以為我跟戴元慶什麼都沒做麼?」

  陳秋娘何等聰敏,立刻就知曉他所說的是玄學道術之類的事了。她只是笑笑,訕訕地說:「莊周夢蝶,亦或者蝶夢莊周,誰又能說清楚。」

  「想不清,就莫想了,好好生活。」他站起身來,拿黑色的風衣穿上,說,「許家老三今日大婚,我要去瞧瞧。」

  陳秋娘隱隱記得許多年前,許老三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有明亮的雙眸。

  「去唄。時間真快啊。」她感嘆,看向窗外,城市的燈火如同夜空裡的點點繁星,玄妙而虛無,心疼痛得像是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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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17:59:01
第368章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之後的日子,單調而充實。每日裡閱讀文字,彌補這沉睡的時間裡,這個時代日新月異的變化。同時,努力做復建。通過視頻跟莫妮卡通話,將一些新式的菜譜傳給那邊的廚房,擴大經營。

  她總是抱著一絲絲的期望:萬一張賜來到這裡呢!到時候自己沒錢,沒事業可不好辦。所以,在接受康復訓練的日子裡,她開始認真規劃自己的事業。

  當然,除了陳昭華與戴元慶來看她之外,還有一大批人來看她。有戴元慶那般哥們兒的太太團,也有一些久仰她大名的豪門妹子。更有酷愛美食的豪門太太團組團來跟她聊天解悶,順帶讓這位美食家點撥一二。

  當然,除了閱讀新聞,她開始大量閱讀關於宋初的歷史史料,期望從那裡找尋一絲絲關於張賜和九大家族的消息。但一無所獲,曹彬父子、張永德一家,潘美、趙匡胤都如同歷史上寫的那樣。

  歷史波瀾壯闊,未曾留下關於張賜的隻言片語。

  研究宋史無果後,她與當日負責發掘酒窖與考古的工作人員接洽,詢問那酒窖的情況,得到的消息是當地土質疏鬆,坍塌太厲害,考古隊數次發掘都未果,而且那邊只是一個酒窖,歷史價值不大。考古隊又經費不足,早就放棄了。

  「可有發掘到什麼石室麼?」她問。想起當年是親自從山嶺之下的石門而入,拾階而上,走到了酒窖的。

  「不曾發現。」那人回答,爾後便是詢問她身子可好些,說當年可是把他們嚇壞了。

  她微笑著說:「讓你們擔心了。我現在康復得差不多了。」

  她客氣地與那人告別。掛斷了電話。

  「佑祺,我好想你啊。」她看著窗外的一輪彎月。

  醒來時,正是深秋,而今又是一年的四月。當年,那個四月天,她在酒窖緩緩倒下,穿越千年。遇見了他。

  「或者。我該再去看看了。」她自言自語,爾後轉身開始收拾行裝。

  第二日,飛赴西安。給小田打了電話,讓他全權處理,幫她僱傭當地最有經驗的嚮導與馬隊。

  四月天的秦嶺,即便是日光和暖。林間依舊霧氣升騰。剛到了山口,那老獵戶便滅了煙葉。說:「我這屁股還沒坐熱,你們又來找我。」

  小田笑嘻嘻地說:「誰讓你對這一帶熟悉呢!你可是這裡的活地圖呢。」

  「再活地圖也不敢老往深山老林去啊。」老獵戶回答。

  「嗨,你不是該接了活麼?帶一個是帶,帶兩個也是帶。」小田又說。

  老獵戶白了他一眼。說:「你又聽人胡說了。那小夥子何須我帶啊?這許多年,每年來這裡,都是自己進山的。」

  「呀。單槍匹馬獵猛獸。這是不要命了,還是厲害的主啊?」小田大吃一驚。

  老獵戶皺皺眉。看了看天,說:「誰知道。」

  「老爺子,你既不帶我們,可得看看天氣啊。」小田說。

  「三四日也不會下雨,你們要去,就快些去,到那邊轉一圈,差不多就回返。便不會碰見雨季,來回都乾淨。」老頭說。

  「老爺子真不帶我們去啊?」小田又問。

  他擺擺手說:「不了。我老了。」

  陳秋娘一襲勁裝騎著一匹棗紅馬,對那老獵人拱手說:「多謝老爺子指點。」

  「去去去,你們進山,處處危機,就看自己的造化了。若是見著那年輕人,記得叫他與你們一併回來。這山裡可處處是吃人的地。」老獵人囑咐道。

  「老爺子宅心仁厚,我們若遇見他,定會告知。」陳秋娘朗聲說。

  爾後,她將戴元慶打來的電話摁掉,關機,進入了秦嶺。

  四月天,秦嶺山區,日光和暖,植物瘋長,各色小花鋪排而上,不知名的鳥清脆鳴叫。起初的一段,大家都騎馬,後來路難行,大家就下馬,前進。因那地方已是秦嶺腹地,有幾個人就不願意往前走,說有猛獸。

  小田說他們沒職業道德,同時也建議陳秋娘莫要往前走了,畢竟前面是獵人都不常來的地方。

  「無妨。你們不去,便是不去了。」她說,還是堅持往前走。

  小田看得驚心,只當這位江老師是太過敬業才要再一次去看那酒窖。他覺得自己是男子漢,有必要保護這位瘦弱的女子。於是在眾人都不陪他前行之時,毅然保護著她。

  不過,說來也奇怪,兩人一路走來。這位江老師像是根本不需要他這個嚮導一樣,看看羅盤,埋頭往前走,竟然準確無誤地走到了酒窖那個地方。然後,她執意下了不見天日的山谷,一直往前走。

  即便是山里長大的小田,也不由得問:「江老師,你要去哪裡?」

  「真正的酒窖。」她回答。

  小田很是不解,卻還是跟著她,大聲喊:「你莫要太快,可能會有猛獸。這地方,獵人都不來的。」

  「無妨。」她走得很快,有點在跳躍的感覺,似乎不是以前那個文文靜靜的女子,且一邊走,還一邊在撒什麼粉末。

  小田戰戰兢兢,與她走到了黃昏,才出了山谷,到達了一處河邊。還沒到雨季,只有半河水,卻也不見其底。

  「江老師,這條河,以前入渭水,現在水位下降了,流著流著就成地下河了。」小田雖是山野小夥子,但對於這些知道還是很瞭解的。

  她沒回答,反而是轉過頭來看他,問:「你會做船划船麼?」

  「啥?」小田一驚。

  「我要去對岸。」她說。

  小田覺得江老師有些不正常,便問:「對岸是懸崖峭壁的山峰,有什麼好去的呢。」

  「你會麼?」陳秋娘還是固執地問。

  小田搖頭,她神情遺憾,然後站到了千年之前的野渡口,撿了一個石子丟入水中試了試水深。陳秋娘想憑藉自己的水性,應該能在枯水期游過去。或者在家裡,會找到關於張賜的蛛絲馬跡。

  「你要作甚?」忽然,旁邊有人問,是標準的普通話,澄澈乾淨的男子聲音,語氣裡帶了略略的微笑。

  陳秋娘不由得轉頭,看到十米開外,有個瘦削的男子站在那裡,寸頭短髮,一身幹練的登山服,背著一個大大的雙肩包。那一張赫然就是張賜。

  張賜?她揉了揉眼睛,疑心這是幻覺。

  「我問你,想要幹什麼?」他輕笑起來。

  「這位小哥,她想游過去。」小田過來補充,立馬又嘟囔著讓那位小哥勸說一下江老師。

  他卻沒有理會小田,只是手一揮,週遭濃霧漸起,只聽得小田在喊:「江老師,江老師,你在那裡?」顯然是此君使用了障眼法。

  陳秋娘還保持著蹲身的姿勢,看到他緩緩走來,在她面前站定,輕笑起來,在暮色黃昏裡,他的雙眸璀璨得如同星斗。

  「來,雲兒,我們回家。」他向她伸出右手。

  這一句話,頃刻間,讓她淚如雨下。爾後,她起身把手放在他手中。他抱起她,一併跳將過去。一如千年之前那邊,沿著甬道蜿蜒而上,山洞中陳設依舊,只是溫泉乾涸,有些家具在時間裡風化為塵埃,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現代化的家具。

  張賜對此的解釋是他等待著奇蹟,獨自在這山中等她歸來,最終活到了九十多歲,白髮蒼蒼,雞皮鶴髮,卻還是不曾等到。

  爾後,他死去。再度醒來,已是千年之後,他成為一個嬰孩,但幸運都是那一世與她相識的記憶,不曾消失。所以,從能獨立處事開始,就四處尋找江雲、或者江丹楓。

  這十多年,他見過很多個江雲,很多個江丹楓,卻都不是她。而每一年,他都會在三四月份兒來到這邊居住,看著酒窖發生的事。因為他記得她是這個季節穿越的。但五年前那一個季節,他母親去世。他忙於料理喪事,不料竟然是錯過了。爾後,尋找昏迷的江雲,輾轉找到了醫院,卻被告知不准尋找。

  「我還被一個叫戴元慶的警告呢。」他笑了笑,說,「我知道你就在京城的醫院,卻不知是哪一所。五年的時間,我瘋狂地學醫,在可能的醫院應聘工作,卻從不曾找到你。直到前日裡,有個舊友說起一樁趣聞,說是醫學界奇蹟,植物人五年,忽然醒來,與之前並無二致。絲毫沒有損傷。當時,我便想是你了。」

  「那你也不曾發個尋人啟事?」她依偎在他懷裡,頓時覺得上天原來不曾遺棄自己,曲曲折折,終於還是給了她圓滿。

  「我有預感,你會回家來。我便先回來佈置,佈置。」他很是得意地說。

  陳秋娘笑著,靠在他懷裡。兩人一併在平台上看夜色蒼茫的秦嶺山色。天空沒有星星,只有一彎新月如鉤,並沒有什麼美景,兩人卻覺得怎麼也看不夠。

  四月秦嶺,寒意徹骨。她只覺有暖暖的幸福流轉。

  這一世,終究等到,該等的人。從此之後,屬於江丹楓與張賜的便是平凡的煙火生活。這一路攜手而行,食色生香,白首不相離。

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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