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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紫蘇落葵]食色生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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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7 16:37:03
第240章 微笑著離開

  「這就是了啊,你也派人查過陳秋娘。她到底做過什麼,遇見過什麼人,簡直一目瞭然。那麼,就不存在與你們家族之人勾結,最終窺伺了你七世祖的秘密的可能啊。而我卻懂得這東西怎麼使用呢。」陳秋娘笑語盈盈,心裡卻是十分的酸楚。因為想到或者下一刻就永遠也見不到他的臉,聽不到他的聲音,而她的生命也將會陷入永恆的黑暗之中,最終成為一抹塵埃。

  大約是陳秋娘的話語實在無可反駁,張賜緊緊抿著唇固執地來了一句:「反正我不信你。」

  「張佑祺,你這就是不講道理了。」她嘟了嘴斜睨著他說。他也板了一張臉像是在生氣似的,神情固執得很。

  陳秋娘看他那樣子,心疼得很,便是輕嘆一聲,說:「我從前也聽你說過,那預言的神鏡只有長老會與九大家族的族長才可以看的啊。我一個外人真的無從看起,你知道我說的是真的。」

  這會兒張賜的唇抿得更緊,一言不發。陳秋娘低聲說:「我就要回到我的時空去了,你還要這樣麼?你看看這橋兩頭的人啊,虎視眈眈的。」陳秋娘又看了看左右的黑衣人,那一個個都是嚴陣以待。

  「不管他們。」張賜回答。

  陳秋娘努力微笑,她想在這最後的時刻露出最璀璨溫暖的笑,不讓他覺得離別時候是悲傷絕望的。是的,她要讓他對未來充滿希望。這個時刻,她忽然想到了小時候看的日劇,裡面的女主角在跟男主每一次離別乃至最後的永別時,都始終在笑。她那時就想明明是很悲傷的事情,為什麼她還笑得那樣燦爛。而今時今日,此時此地,陳秋娘忽然就明白了那個女主角的心情。

  她微笑著說:「今日暫且別離之時,你都沒有什麼要問我麼?若是沒有,我可要施法回到我的故鄉了啊。」

  「不要。」張賜急切地喊,然後將她緊緊摟住。

  她抬頭看著他,說:「你知道今時今日他們是算計好了要致我於死地。若是讓他們動手,我可能就回不到我的世界了。」陳秋娘繼續忽悠著這個一臉難過的男子,依舊是燦爛的笑,柔聲說:「所以,有什麼想問,就問我吧。我會老老實實地回答你的。」

  「你,你說的都不是騙我的對吧?」張賜猶豫了片刻卻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當然。」陳秋娘很篤定地點頭。

  「那麼你的故鄉在哪個時空?」張賜終於不再糾結於之前的欺騙與否的問題,已經在陳秋娘列舉的諸多證據之中敗下陣來,開始認為陳秋娘說的穿越時空的事是真的。

  「我的故鄉在一千年後,科技的發展,已經能讓人可以穿越時空了。只不過,還不是很穩定,所以,就在試驗階段。而我恰好就是參與試驗的人之一。我選擇的時空是北宋,因為我想來看看這個亂世初定的年代的遊俠們。在我的故鄉,人們很嚮往這種行俠仗義的年代。」陳秋娘很從容地忽悠張賜,她已經將她看的小說、電視劇以及她所熟悉的知識進行了彙總,編造了一個無懈可擊的故鄉。

  「還在試驗階段,那豈不是很危險?」張賜很是擔憂地詢問。

  「嗯啊。所以要自己決定,不能讓對方損了精氣神,否則我的魂靈就沒辦法回去了。」陳秋娘繼續忽悠。

  「你剛剛說是法術的。」張賜抓住了一個漏洞立刻反駁。

  「哎,我怎麼跟你說呢?剛才沒跟你解釋清楚,我說法術你會好理解一點。張府應該是知道科技這個詞語的,比如你們火器的技術就屬於科技。總之有個裝置遙控著,只要我啟動,我的魂魄就能回到了故鄉,附身在我自己的身上。哎,明白了麼?」陳秋娘覺得不能再忽悠下去了,不然的話就憑這個男人的智商,她遲早會穿幫的。

  「你確定你沒騙我?」張賜這會兒真是婆婆媽媽的。

  「沒有,我發誓。」陳秋娘將小手從他的禁錮裡用力抽出來作發誓狀。

  他再度將她的手抓回去,說:「那你給我看看你的什麼法術催動的.....,的法器。」他想了半天找出了這麼一個合適的詞語來。

  「哦。是用意念控制的,懂不?」陳秋娘這是臨時想出來的,哪裡帶了什麼隨身物品可以作為不被拆穿的啊。所以,立刻就胡謅了個「意念控制」。

  「意念?」張賜蹙了蹙眉,似乎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那眼神裡全是狐疑,不過他到底沒有問出「你莫不是在騙我吧」。

  「是啊。就是你想,你集中意念說太危險了,太危險了,需要立刻返回,那邊與我靈魂連同的一種類似於感應器的東西就會發出警報,那麼那邊的人就會快速拉我回去了。當然,前提就是我的」陳秋娘把科幻大片裡的橋段拿來用了,自己心裡也是嘆息:張賜啊,我對你多好啊。我這人從小多沒心沒肺的,雖然嚮往美好童話,但向來都是以個人現實利益為主的啊。我今天為你能活得有盼頭活得陽光燦爛,我這是豁出去了。

  她兀自想這些的時候,只覺得淚水就要溢出來了,心裡酸楚得不行,但她還是笑著。

  「你說的是真的?」張賜還是處於極度的狐疑之中。

  「你若不問別的事,我要回去了啊。」陳秋娘板了一張臉。

  張賜抿了唇,說:「我就是怕你騙我,讓我守著一個不可能的約定去度過這沒意義的日子。」

  「喂,我那麼不值得信任麼?」陳秋娘蹙起眉頭朗聲說。

  「姑娘,你的告別應該結束了吧?」那橋頭的人終於等得不耐煩了,朗聲詢問。

  「今日若你們敢逼迫於她,我定然讓你們屍骨無存。」張賜冷聲喝道。

  「二公子,這是長老會的意思。」那人朗聲道。

  「好一個不識時務的狗東西,敢拿長老會來壓族長?族長的威嚴任憑你們踐踏?」陳秋娘朗聲喝道。

  那人卻還是不緊不慢地說:「我只是執行家族的最高命令,並無不妥之處。」

  「長老會,若是長老會知道我身背的秘密,跪著求我,我都未必肯留在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陳秋娘笑著說,隨後又說,「你們急什麼急,該你們上場的時候,自然該你們上場,該你們死亡的時候,黑白無常自然回來拘了你們的魂魄。」

  那人便不再說話,張賜轉過來問:「你能不回去麼?」

  「那你能保我靈魂不受損麼?我若靈魂受損,我可以回不去,但也會很快魂飛魄散,靈魂枯竭呢。」陳秋娘很鄭重地說。

  張賜略一沉默,就對那些人說:「你們今日若是要對付她,拿就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二公子,不要為難小的們。」橋頭那人繼續說。

  「偌大的九大家族居然怕區區趙氏一族麼?」張賜諷刺地反問。

  「公子,你應該知道九大家族不曾怕過誰。只不過趙氏兄弟天命所歸,先祖已經預言。」那人說。

  「如果我說,她跟先祖是同鄉,來自同一所仙山,你們又當如何?」張賜朗聲問。

  四野風聲更盛,兩邊的黑衣人都似乎成了雕塑,片刻後,這兩邊的黑衣人就開始交頭接耳。過了些許時候,還是那領頭的黑衣人說:「二公子可不要信口雌黃。」

  「她能讀懂預言的神鏡。她知道之後的歲月朝代的更迭。」張賜立刻回答。陳秋娘聽出他聲音裡有些許的歡快,似乎是為自己終於找到可以留下她的方法而高興。

  「也許是公子你告知她的呢。你也知道朝代的更迭。」那人說。

  「我不可能,我對著先祖發過誓的。」張賜說。

  那些人再度沉默,片刻之後,還是那領頭的人將眾人的意見傳達:「我們只管執行長老們的旨意,別的不能決定。再說,二公子,長老會亦說了此女近乎妖邪,你已經沉迷太久了。你就不要執迷不悟了。」

  「你都是九大家族出來的。這長老會是什麼手段你又不是不清楚。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所以啊,我還是回去避避風頭,等風頭過來,我再來找你啊。」陳秋娘拍了拍張賜。

  「你魂靈回去了。那麼,這個身體——」張賜看著她,眼裡是說不出的恐懼。

  「哦,可能會死啊,不過,如果你能找到好的辦法保存,也是可以保持不死啊。不過,我下次過來不一定是用這個身體。有可能是我自己直接過來找你。」陳秋娘說得煞有介事的,說得連她自己都覺得是真的了。

  「你自己?」張賜蹙了眉。

  「是啊。你不想看看我長什麼樣子麼?」陳秋娘笑嘻嘻地說。

  「想。」他很認真地看著她。

  「嗯,那就要在我不在的日子,保護好自己,活得更好,看更多的風景,聽更多的奇聞異事,等我回來帶我去看風景,講給我聽。好不?」陳秋娘靠在他的胸口近乎撒嬌地說。

  張賜不說話,陳秋娘知道他這樣驕傲的人,自然不願意承認這窩囊的局面。所以,她便笑著又強調一遍,說:「我回去之後,可能會調整一段時間才能有元氣來到你這裡,你要等著我啊。知道嗎?」

  「嗯。」張賜極不情願才回答了一個字。

  陳秋娘笑著說:「你真的沒別的問題問我了?沒有的話,我走了啊。」

  「你等等,還有很重要的問題要問你。」張賜連忙拉住她,那動作快得幾乎失了分寸,拉得她撞在他的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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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7 16:37:21
第241章 重要問題

  陳秋娘努力從他懷裡仰起頭,他就在她的頭頂上方,略略低頭。下午的日光從遠處的山頭照射過來,清澈明亮,卻是給他做了曼妙的背景,形成一種夢幻般的剪影。

  她略略眯了眼看他,這少年原來這樣瘦削英挺,這剪影從這個角度來看,卻是這般好看。但是緣分卻只有這麼長,相遇了,似乎相戀了,卻還沒有開始就要結束了。

  「上天會不會垂憐呢?」陳秋娘心裡暗想,然後略抬頭看著他背後那清澈得不真實的日光,而他的發絲在眼前晃動,不知道怎麼的,她明明是保持著危險,視線就模糊了。

  「你還有什麼很重要的問題呢?」陳秋娘怕淚水滑落,那之前的忽悠就前功皆棄,所以,她垂了眸,甜甜地詢問。

  張賜間隔了好一會兒,才很不自在地低聲說:「我是想問,你,你對我,是,是怎樣的?」

  「我對你如何?你可不知道麼?」她笑嘻嘻地問。

  「我,我想,想聽你說。」殺伐決斷的少年在這種事情上到底是第一次,初次心念轉動的他來問這個問題不知不覺就紅了臉。

  陳秋娘偏著看這個男子,暗想:這真是好看啊。英俊陽光卻又沒給人莽夫的感覺,乾淨好看卻絲毫沒有陰柔之感。要是帶著他走在現代的街上,我不知道要遭來多少人的羨慕嫉妒恨以及內心的咒罵呢。

  「你,你說呀。你,你別這樣看我。」他見她久久沒有說話,終於是瞧了她一眼,發現她帶了笑意正在瞧他,一顆心就慌了。其實,她對自己到底如何,他自然清楚的很,她對他的呵護,為他的謀劃甚至不惜犧牲性命。可是,他就是想聽她說,聽她說她對他的心,他會覺得踏實,會覺得更有勇氣去做不敢做的事。

  陳秋娘低了頭,嘿嘿笑了一陣,才很認真地說:「我來到這個時空,原本最關心的事是瞧瞧那些歷史上成名的英雄人物,再次就是看看那些已經遺失了做法的食物,還有一些在我那個時空不再有的食材、調味料。總之,我是個食客,是個廚者,是個吃貨。我最關心的就是吃了。至於附身的對象,並不是刻意選擇的,而且偶然選擇的。如果附身得不滿意,刻意立刻選擇回去。說實話,當時柳村的人要把我滅了時,我已經準備要回去了。不過——」

  她說到這裡,陡然想到柳承。那一日,冷得瑟縮發抖,渾身頭重腳輕,周圍的人都在說殺了她,而只有那一些淡青衣衫的少年從容鎮定將她救下。

  「柳承救了你,所以,你留下來了。」張賜接過了話,爾後又解釋說,「這是月他們調查的結果,不是,不是我刻意的。」

  「無所謂了。如果我處在你的位置,我也會這樣做了。」陳秋娘笑了笑,繼續說,「承哥哥救了我,我原本還想離開的,但真的捨不得那嗷嗷待哺的兩個孩子。如果我離開了,他們遲早會沒命的。好歹我在那個時空馬上就要三十歲了,我經歷了很多的東西,我有謀生的手段,我可以支撐這個家。原本一開始是想著去鎮上幫廚掙錢,卻沒想到上山找吃的會遇見你。」

  她說到這裡抬起頭看他,他正很認真地聽著。他看到她抬起頭來,便說:「怪不得那時,我覺得奇怪,你明明是一個山裡的小女娃,看到我卻淡定的很。包紮傷口,給我找吃的,為我藏匿。而且,你的眼神我如何都忘不了。你的眼神很平靜,是那種看盡了滄桑的平靜,嗯,是一種安詳的平靜。我當時覺得很奇怪。但從我識人來看,這樣的你一定會為我請來救兵的,我便偷偷換了你的東西。雲兒——,其實,我的命是你的。」

  「今時今日,你還說這些麼?之後,你救了我很多次啊,可不許說了哦。」陳秋娘嘟了嘴。

  「好了,我不說,我不說。我只聽你說。」他低聲說,那語氣到底是寵溺得讓陳秋娘都有想哭的衝動。她不由得垂眸,假裝深呼吸一下,將眼淚憋回眼裡,才說:「那時,我真是怕惹禍上身,因為在你之前,我見過那群刺殺你的黑衣人。對於危險我是有判斷的,不過,我拒絕你之後,我一直在猶豫。最後看到被你換了的信物,我自己竟然是如釋重負呢,想著第二日,無論如何也要去一趟鎮上為你辦了這事。」

  陳秋娘說到這裡,張賜一下將她緊緊摟住,動作太大,惹得原本晃悠悠的索橋晃蕩得更厲害了。

  「怎麼了?你還讓不讓人說了。」陳秋娘在他懷裡問。

  「嗯。你說,我聽著。」他回答,卻沒有放開他的意思。

  「你放開了,我再說。」她說。

  他沒回答,還是那樣抱著,從手勢上來看,越發的固執了。陳秋娘無奈,也覺得此時此景也不要再固執了,就隨了他的性子。所以,她靠在他懷裡,繼續說:「得知你的人來接你,你平安了,我是真心替你高興的。那時,我還想著如果你說要報答我什麼的,我就什麼都不要,讓你投資點錢,開個飯店。我幫你賺私房錢啊。」

  「什麼?」張賜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一下子放開她,仔仔細細地看她。

  「你看什麼啊。」陳秋娘一頭霧水。

  「你不是開玩笑的?」張賜又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什麼事啊?」陳秋娘更加莫名其妙,但覺得張賜似乎是很嚴肅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你當初千方百計來找我,到柳承家來看我,你是想要我投資你開飯店?」張賜這下子很具體地問出了這一句。

  「是啊。我當初多窮啊。出去幫廚什麼的,實在沒法體現我的價值。再說了,我的廚藝很高的,肯定能幫你賺打錢的。不過啊,我當時還沒說出我的計畫來,你就覺得我要勾引你,妄圖入張家啥的啊。我就覺得啊,這不是一條道的,所以——」陳秋娘說著說著就看到張賜一臉陰沉沉的不高興,便就噤聲了,嘀咕了一句「還不讓說實話」。

  張賜一臉倍受打擊的樣子,抿了抿唇,才問:「那你,那你對我——」

  他說到這裡,似乎是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表述他的問題,便抓了抓腦袋。陳秋娘覺得腳底下晃悠悠的,連忙抓住他,說:「你是問我何時對你改觀的?」

  「算是這個問題吧。」張賜語氣很勉強。

  陳秋娘也不管了,徑直說:「你說同我劃清界限了,卻又派人保護我,三番五次搭救於我。我便覺得:這小娃真有意思啊,是個善良的小娃,只是脾氣不好,又身處於那樣的位置,自然是要防備人。同時,也覺得這小娃娃真可憐啊,都不容易有不計較身份地位,不計較得失肝膽相照的朋友。」

  「哼,你才是小娃,我虛歲十七了。」他強調。

  「我只是附身小了些,我在那個時代已經馬上過三十歲的生日了。是實實在在的三十歲哦。」她笑著說。腦海裡快速掠過那個時代的點點滴滴,她頓時就覺得自己已是看盡了千年的滄桑。

  「誰信。」張賜嘴上固執地反駁,隨即他又小心翼翼地問,「那你,那你婚配與否?」

  「沒有哎。我在那個時空可是無鹽之貌,沒人要呢。」陳秋娘打趣他。

  「真好。上天給你那容貌,就是為了讓你等我呢。」張賜居然高興起來,而且貌似還真的相信她長得醜嫁不出去了。不過也不能怪他。在他的意識裡,大凡只要不醜得嚇人、性情超級不好的女子都是能嫁出去的,即便是出身貧寒或者不好的女子還能給男人做小妾呢。如果嫁不出去,必定是性情不好,醜得太嚇人,沒人願意要。

  「你不怕?」陳秋娘故意問。

  張賜搖搖頭,十分高興地說:「我怕什麼?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哈哈,我這麼說你也相信?」陳秋娘笑嘻嘻地說。她實在是不願意張賜在以後的歲月裡想念她的時候,想像她的容貌的時候,將她想得丑到驚動銀河系。

  「你婚配了?」張賜問。

  陳秋娘忽然覺得這算無遺策的人怎麼也有犯二的時候呢。她笑嘻嘻地說:「不是呢。我是說我長得不醜,當然肯定沒有這陳秋娘好看啊,人家老娘好歹是大名鼎鼎的花蕊夫人呢。至於婚配,在我們那個年齡,國家規定女子二十歲才能談婚論嫁啊。但是大多數女子二十歲的時候都還在上學。」

  「上學?女子也可以麼?」張賜很好奇地問。

  「是啊。」陳秋娘回答,又為張賜簡單講述了現代社會的男女平等,以及學校情況。

  「所以,你二十歲的時候還在努力上學?」張賜問。

  陳秋娘點點頭,說:「對啊,我讀完了大學就二十三了,之後就跟我外婆出國曆練了。為了找尋世界各地的美食。這麼飄來飄去,就遇不到合適的了,這日月如梭,光陰似箭,嗖嗖嗖,我就三十了啊。」

  「那真是個奇妙的世界,真的好想去你的故鄉看看,與你在那裡生活,哪怕就是平凡的上班族都是好的。」張賜語氣神情都十分嚮往,而且這人真的很厲害啊。她才說到「上班族」這個名詞,他立馬就拿來用。

  「我也想你跟我在那個時空,過煙火生活。所以,我們要努力活著,努力地尋找隨意跨越時空的方法。」她依舊在笑。山風猛烈地吹過來,亂了他們的發,腳下的江水來來去去,拍打岸邊,竟然有了輕微的嗚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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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7 16:37:39
242章 至少還有你

  張賜很認真地點了點頭,說:「我會的。」

  「那我先走了啊,那些人像是等得不耐煩了啊。」陳秋娘笑嘻嘻地說,心裡卻也忍不住膽寒害怕。畢竟腳下是滾滾的江水,即便她水性再好,但這具女童的身體太過羸弱,今日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等等。」張賜又阻止。

  陳秋娘狐疑地瞧著他,問:「還有什麼事?」

  「你還沒有回答我之前問的問題呢。」他一本正經地說。

  陳秋娘斜睨了他一眼,說:「張二公子啊,張大爺啊,我那還不算回答麼?」

  「不算。」他說。唇角略略陽氣,整張英俊的臉上全是孩子氣的撒嬌。

  陳秋娘垂了眸,心裡想:若是平時,憑我這脾氣真要抽死這傢伙。不過今日這情況,也就任隨他了。

  她抬眸看他,說:「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還有什麼問題沒有說清?」

  「你只說你對我改觀是因為我派人保護你,救你。只是,只是這樣麼?」張賜急急地問。那神情模樣像是急切想要知道答案,卻又十分害怕知道似的。

  陳秋娘其實不是這樣拖泥帶水的人,更不是那種在離別時刻「兒女共沾巾」的女子。她向來灑脫決絕,如今張賜這般三番五次地拖劇情,若不是這會兒她可能黃鶴一去不復返,她早就發作了。

  不過,她是真的不願意呵責這個經歷了諸多苦難,還以最誠摯的心來守護她的少年,更不願意讓他有半點的難過。所以,她的脾氣在此時此刻格外地好。

  「改觀的契機是源於菜市場的那一次相救。再後來,你竹溪山救我,那時,我就想有生之年,必得要用盡平生智慧保護這個小娃平安。」陳秋娘說到這裡,張賜立刻就抗議說,「我不是小娃,我是一族之長。」

  陳秋娘擺擺手,說:「好了好了,我口誤。我繼續跟你說吧,要不然這天要黑了,我怕周圍的環境影響的唸咒語,再說了,萬一這兩幫人有誰等得不耐煩,給我一記冷箭,我就回不去了。回不去,就意味著要跟你永別啊。」

  「好好好,我不打斷你。」張賜連忙說,一副很虛心受教用心聆聽的樣子。

  陳秋娘這才說:「那時,我以為你來竹溪山救我,還有震懾趙氏兄弟的意思,所以,並沒有覺得你只是去救我的呢。但對於你那樣的對待,我是真的很感激。至於你當著眾人的面與我劃清界限,我也知道你不過是保護我。但你真的不派人護著我,讓我差點被人煮著吃了。這件事讓我有點恨你啊。」

  「我有派人保護你的。」張賜還是沒忍住不說話,立刻就開口爭辯了。

  「真的?」陳秋娘皺了皺眉,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你以為江航要捆住江帆不容易麼?能讓他逃脫了?是我故意讓江航放的。我知道江帆必定會去找你的。再說了,我也料定你不會有事,因為羅皓的家族與花蕊夫人的家族是親族,羅皓曾經是孟昶的護衛隊長之一。他看到你那張臉就知道你的身份了。他對你也不會袖手旁觀的。後來,他不是派來了蔣家的人了麼?」張賜解釋說。

  陳秋娘這才緩緩呼了一口氣,說:「江帆的事我有懷疑過,卻不曾想到羅皓竟然是蜀王宮的護衛隊長。」

  「我知道那山間即便是官道一路的凶險,我怎麼會放任你一個人去走呢。我的命都是你的。因為遇見你,我才覺得這人生有了點意思,我怎麼會讓你有事呢。」他低聲說,那聲音低沉婉轉,從那嗚咽的江水聲中盤旋而出。

  陳秋娘瞧著這個男子,只覺得這一幕就是天荒地老。她努力微笑想要留住淚水,但淚水還是緩緩滑落。她動了動嘴唇,喊了一句:「佑祺。」

  「我在。」他傻傻地回答。

  「自從第一次遇見你,我就總是想到你。最初,我只覺得你於我是少年人,而且不同時空,即便是我長時間留在這裡,以陳秋娘的身份活下去,我與你差距頗大。再說,聽聞,聽聞你是訂親了的人。我便沒有別的想法了。我想你這樣的人也得是看不上我這樣的丫頭的,即便是看上了,也便是一時興起,哪裡會一生一世只一人,許了白首不相離呢。」陳秋娘說到這裡嘆息了一聲。

  「我才不是那樣的人。我一直想的就是像先祖他們那樣遇見一個人。雲兒,上天待我真好,讓我遇見了你。」張賜低聲說,頭便埋下來抵在她的額上,唇角全是滿足的笑。

  「這世上每個人都會有個命定的人,從我們一出生就在等著與我們相遇。跨越無數的溪流與高山,穿過亂流與時空,輾轉徘徊,終究會以只屬於彼此的那種獨特方式相遇。真好,我兜兜轉轉,也是遇見了你。雖然今日,要暫時分離。不過,我一定會回來的。」她瞧著近在咫尺的他,微笑著說。

  「不許反悔。」他說。

  「好。」她脆生生地回答。

  「雲兒,這一生,我只想與你兒孫滿堂,白頭到老,直到不能呼吸。」他說。

  陳秋娘聽得眼淚簌簌而落,整個人卻是笑了,說:「佑祺,能遇見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佑祺,你要好好的等著我回來。」

  他認真地點點頭。陳秋娘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橋那邊已經有人發話,說他們告別得太久了,需不需要十八相送。

  陳秋娘沒理會他,繼續說:「在離開之前,我給你唱一首歌吧。」

  「你故鄉的歌麼?」他問。

  她直起身點點頭,說:「是啊,就我剛剛說你說的那句是我故鄉一首歌的歌詞呢。我唱那首給你聽吧。」

  「嗯。」張賜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整個人靠在鐵鏽斑斑的鎖鏈之上。他原本是白衣飄飄的公子哥打扮,如今在這江上,那猛烈的風吹得衣袂飄飛。

  陳秋娘看著近在咫尺的英俊公子,忽然疑心這是夢境,是小時候常常做的武俠夢裡的片段。她注視著他,久久地回不過神來。

  「雲兒,你唱完,我送你一個禮物,你再說走好不好?」張賜問。

  「好。」陳秋娘回答。然後她清了清嗓子,微笑地唱那一首《至少還有你》。她的聲音還帶著童真,在這江上響起。

  當她唱到高潮部分「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棄,至少不願意失去你的消息,而你在這裡,就是生命的奇蹟」時,風停了。周圍就有江水流淌的聲音和她童真的聲音唱著那一首《至少還有你》。

  她以前只覺得這首歌還行,並不是太喜歡。但在此時此刻,她唱了起來,覺得那一字一句寫得那樣好,她自己落了淚。張賜神情變幻起伏,卻也是淚滿眼眶。

  「唱完了。」她說。

  「我還要聽,再唱一遍,好不?」張賜說。

  她說好,然後再開始唱起來。四野風停了,雲也走了,藍天被即將墜落山頭的夕陽染成紫藍紫紅的。她在晃悠悠地索橋上,抓著一個英俊公子的手,用一種清澈的童真聲音唱《至少還有你》,唱得纏綿悱惻。

  「好了,我該離開了。」她對他笑笑,然後踮起腳將他衣服領皺起來的部分理平整。

  「不要,我要你教我唱會這一首歌。」他開始耍無賴。

  陳秋娘看著那要墜落山頭的日頭,她知道這日落之後,水溫太低會降低存活率,而且日頭一旦落山,月亮一旦升起,還會影響水流的速度。

  她搖搖頭,說:「這樣要等到猴年馬月呢,我若是被他們所傷,我就再也回不去了,也再也沒有再回返到你身邊的可能了。」

  「雲兒,再兩次,我就可以唱了。我已經記得旋律了,只是有幾句歌詞還記得不清楚。」他說。

  大爺的,果然是天才啊。想想自己高考那會兒,簡直是死去活來的背古文,就為了語文不拖總分後腿。唉,她不由得暗嘆:這人跟人果然是不能比的。

  「好不好嘛?」張賜堂堂一個公子哥,竟然連撒嬌都用上了。

  陳秋娘架不住他的央求,又唱了兩遍。張賜便又說要唱一遍給她聽。於是,張賜就唱了一遍《至少還有你》。

  他聲音清雅乾淨,澄澈明淨,沒有一點的突兀。他把她的調子調慢了一點,唱得很是舒緩深情。兩人在這歌聲裡對視,日光似乎一眼看盡了千年。

  「你唱的真好。」陳秋娘笑了。心裡想:真是捨不得啊,這麼年輕英俊的一個公子愛上了我啊,可是命運就要弄人,讓我以為唾手可得,卻最終還是得不到呢。

  也許這就是命吧。她抬頭看天空,有知寒的大雁已經列隊南飛了。

  「雲兒,等等。我說過還要送你一個東西的。」張賜看她一動不動地看天空,以為她要離開了,十分急切地喊道。

  「什麼東西?」她問。

  張賜站直了身,抬起手臂揮了揮手,那橋上的黑衣人竟然齊刷刷地跪了下來。

  「這是?」陳秋娘有些不明白地問。

  張賜沒有回答,又是輕飄飄一揮手,橋頭的黑衣人都讓開了道,齊刷刷地跪下來了。

  「這個禮物怎麼樣?」張賜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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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匿名  發表於 2015-8-17 16:38:12
第243章 等我回來

  陳秋娘看著兩邊的黑衣人齊刷刷地跪下,頓時明白了根本沒有什麼困境,根本沒有什麼生離死別,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張大少爺玩的陰謀陽謀,至於目的是什麼,她已經不想去深思了。

  這一瞬間,許是危險的解除,剛才那種生離死別的難過與不捨忽然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被耍了的憤怒以及疲累。

  她靜靜地看著張賜,他那張年輕英俊的臉上還帶著略微的笑與得意。

  「雲兒,高興吧?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我怎麼會食言呢?」他很是興奮地說。

  原來這大少爺還不懂得自己錯在了哪裡,錯得多離譜麼?這種事怎麼可以拿來開玩笑呢。陳秋娘靜靜地看著他許久,很平靜地突出了三個字:「你騙我。」

  她語氣很平靜,以至於張賜也終於發現了情勢的不對勁兒。頓時,這個前一刻還笑著的男子慌了神,連忙說:「我,我沒有,我只是——」

  他說了好幾遍卻也不知道如何解釋,於是就更加手足無措。他因為焦慮與緊張眉頭蹙了起來,整張臉都像是要皺起來似的。

  陳秋娘還是靜靜地看著他,但她已經不想要一個解釋了。

  「總之,總之,我不是,我不是——」張賜摸了摸腦袋,能言善辯的張二公子還是不能找到合理的詞語來向她解釋。

  「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去休息了。」陳秋娘說。她真的不是矯情,只是真覺得難過,整個人感覺十分疲憊,心裡也涼颼颼空落落的,只想找個地方誰也不理地睡一覺。她甚至覺得自己沒有什麼精力再來應付張賜了。

  「你別生氣,雲兒。」張賜一把將她拉住。

  陳秋娘掃了他一眼。說:「我累了,想休息,回去吧。」

  「好。好,只要你不生氣。我都依你。」張賜陪笑著說,還是緊緊握住她的手。

  陳秋娘沒有說話,只任隨他牽著手,小心翼翼地踏著那腐壞的木板一步一步地往橋頭走去。她心裡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張賜到底年輕,到底是世家子弟,恐怕與生俱來的高高在上以及慣常的陰謀陽謀讓他並不覺得這樣做是對她的不尊重吧。

  她一步一步地走,一句話都不想說了。她要的理想對象必然不會為了試探她的心而設置這樣的陰謀來算計她的。

  她雖然三十歲了,但畢竟是俗世的女子。她知道:仔細想來。這件事沒有涉及生死,沒有改變什麼局面,也不是對她不忠,對她算計什麼利益。從這一點來說,其實沒有多大的事,她真的不該生氣。但是,她就是世俗的女子,就是沒來由地生氣,甚至有一種萬念俱灰的難過。

  「雲兒。」走了幾步,張賜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陳秋娘抬頭看他。疑惑地「嗯」了一聲。他皺了眉,語氣很驚恐地問:「雲兒,你。你是不是還在生氣?你這樣子讓我感覺好不踏實。你,你不要生氣,是我錯了,好不?」

  陳秋娘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那神情又是自責又是驚恐。她心也軟了,便搖搖頭,說:「我只是累了。你別多想。」

  張賜搖搖頭,固執地說:「我看得出來,你生氣了。你對我失望了。你這麼說,你是騙我的。」

  「我真累了。不跟你多說了。」陳秋娘緩緩地說。垂了眸不再看他,而是仔細地看著腳下的路。

  「不行。不行。」張賜將她攔住。

  「你到底要怎麼樣?我都說了我沒生氣。」陳秋娘有些不耐煩,她真心不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要你不生氣。」他說。

  「好了,我不生氣。我需要休息。」陳秋娘耐著性子強調一遍。

  「不是這樣的。」張賜大聲說,整個人慌了。

  「張二公子,那你告訴我,怎麼樣才算不生氣?」陳秋娘不由得哂笑。

  張賜一時之間愣住了,臉上浮起深濃的哀傷,他動了動唇,說:「我只是想知道你對我的心思。你對我的全部心思。我就是急切地想知道,從在柳村養傷開始。」

  「所以,二公子就設了這麼個計謀來讓我都說給你聽?」陳秋娘仰頭看著他,露出諷刺的笑。

  「雲兒,我很在乎你。我甚至怕你還是孩子心性,對我沒有那男女之情的意思。又怕我這樣的境況,你瞧不上我,不願意跟著我。總之,每日裡,我都會想很多這樣的問題,我就是想直接問你。但你那樣聰敏,我怕你不回答啊。雲兒,雲兒,你別生氣。你知道不?不知道你確切的心意的答案的感覺就像是把自己的心放在鐵板上,鐵板下面生著小火慢慢地煎著。」張賜激動地扶著她的雙肩說。

  陳秋娘聽得心疼,不由得閉上眼,低聲說:「我以為我做的那些已經夠明顯了。」

  「我知道那都是為我好,雲兒,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是我錯了。我不該開這種玩笑,用這種局來算計你的心。你原諒我好不?」他語氣低了下來,帶著軟軟的懇求。

  算無遺策的少年將軍,從小就驕傲聰敏的豪門公子,如今能這樣軟軟的語氣來解釋來道歉。陳秋娘心裡的憤怒已經煙消雲散了,便嘆息一聲,說:「行了,不要再糾結這個問題了。我不怪你便是,你把這周圍的事情好好處理一下,不要遺漏了什麼。我先回青城縣休息一下,真的很累的。」

  「謝謝雲兒。」張賜高興起來,然後又拉著她的手,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向天盟誓說:「我張賜,從今往後,對江雲會用心呵護,全力守護,不會再有一星半點的算計。如違此誓,天打雷劈。」

  「你大爺,你說這些做什麼?」陳秋娘急了。

  張賜卻是嘿嘿笑,說:「你別擔心,我不會違背我的誓言的。」

  「好了,不要再說這件事了。」陳秋娘終於發現她拿這個男子一點辦法都沒有。從前,她與戴元慶相處時,卻是戴元慶拿了她沒辦法的了。

  「不要,我還有一件事告訴你。」張賜說。

  「什麼事?」陳秋娘問。

  「我之前雖然是設計想要知道你的心。但若不是我早先洞察了長老會的計謀,我們剛才的情況就是真的了。」張賜說。

  陳秋娘雖然知道長老會對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但聽到張賜這麼說,還是呀然一驚,不由得問:「長老會真的是想致我於死地?」

  張賜點點頭,說:「他們暗中是這樣決定的,不過,他們不知道我會防著他們。他們滲透進來的人早就被我換了。」

  「所以這兩邊的人都是你的心腹與親信?」陳秋娘看了看這兩邊的人。

  張賜點了點頭,陳秋娘便問:「那那個神箭手呢?」

  「是十八騎裡的穿楊射手,我專門用來對付王全斌的。」張賜得意地說。

  陳秋娘看了看滾滾的江水抹了抹汗,說:「你這戲演得好逼真啊,居然讓自己的手下跳這江水。」

  「他水性極好。這江水難不倒他。他自己入水的話,不會有絲毫危險。」張賜笑著說。

  「是的呢,我沒事的。」那邊蘆葦叢裡站起來一個年輕男子,一襲的淡青色勁裝,身上卻還是背著弓箭,正笑嘻嘻地看著這邊。

  「剛才的神箭手就是你了?」陳秋娘朗聲詢問。

  「回稟江公子,正是在下。我是十八騎裡的第十八騎,單名一個字:羽。」那男子拱手回答。

  「你沒事真好。」陳秋娘笑著說,然後又擔心那王全斌會不會也是水性極好。

  「你放心好了,那樣重的傷沒有可能的。再說了,即便他還活著,我也不怕他。」張賜安慰她,隨後又說,「這裡交給江航處理就是了。江航就在對面的崇德廟,看到剛才放的黃煙就會趕過來的,我們回青城縣的別院休息。」

  「別院?」陳秋娘疑惑地問。

  「是啊。我在這邊有一處秘密別院呢,就在這附近,能倚樓聽江聲呢。」張賜笑著說。

  陳秋娘點點頭,說:「有錢真好啊,世界各地都有別院,這真享受啊。」

  「有生之年,都跟我一起享受好了。」張賜同學絲毫沒有點謙虛,反而很高興地說。

  陳秋娘正要回答,旁邊卻是有人喊了一聲:「二公子。」

  「怎麼了?」張賜瞧了那人一眼。

  陳秋娘認得那人就是剛才的那個辰。那人站起身來,走過來拱手說:「二公子。」下一刻,他環首刀就往陳秋娘身上招呼。張賜大驚立刻就拉過旁邊一個手下的刀與他對陣。

  「為了家族,還不拿下?」那辰大喊一聲。那橋頭跪著的人中,又有十來人一躍而起,對陳秋娘招招都是殺招。

  那邊羽慌忙拈弓搭箭,但這地方的木板終究是被做了手腳。再者,陳秋娘與張賜已分開。她腳下踩空,幾次抓拿沒有抓住那鐵鏈,整個人直直地往江水裡墜。

  原來今日真的是絕境。陳秋娘在墜下的那一瞬間,只喊了一聲:「等我回來。」然後五臟六腑都拍得疼痛,再之後是冰冷的水往肺裡鑽,浪一個個打來,將她齊齊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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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新的開端

  初秋傍晚,渝州碼頭,夕陽染紅了大半個江面。千帆歸了碼頭,人們陸陸續續湧向了渝州城。早就等在岸邊的人便是迫不及待在人群裡張望,找尋自己等待之人。

  人群裡兩個清秀地小廝卻是仔仔細細地盯著從渡船上出來的每個人,那模樣像是恨不得將人家的臉皮撕下來瞧一瞧似的。

  「小環,你說姑娘會不會不在這渡船之上?」高一點的小廝湊在矮一點的小廝耳邊高聲詢問。

  那叫小環的搖搖頭,說:「前幾日就讓人捎了口信,說是搭乘臨邛葉家的雲錦號回來的,姑娘在這種事情上斷然不會騙我們的。」

  那高一點的小廝也是抿著唇點了點頭,說:「這倒是。」

  「仔細瞧著吧,興許會看得出來呢。」小環依舊注視著每一個從那渡頭走過來的人,試圖找出自己要接送的人到底易容化妝成什麼樣了。

  「我覺得難。」那高一點的小廝有點沮喪地說,「我們打小跟著公子,易容的技巧卻是都學會了,但每一次卻還是能被姑娘識破了。」

  「公子說了,易容一技,不僅僅是技巧了。還有很多東西是我們看不破的,這完全是靠天賦的。」小環回答,神情卻是因碼頭上的人越來越少而焦慮起來。

  「所以說姑娘天賦高。她才來兩年時,我們就找不出她來了。」那高個子小廝依舊在自顧自地吐槽。

  小環有些不耐煩,說:「雲心,你也仔細瞧瞧啊。若是姑娘一會兒自顧自地回去了,你與我卻又得被公子責罰了。」

  那叫雲心的小廝連忙說:「嘴說話,手打卦,我可是沒耽誤呢,一直看呢。咦,小環,你看那個婦人會不會是?」

  小環亦仔細看了看碼頭上走來的一個婦人,看來看去,還是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自家姑娘。她搖了搖頭,說:「看不出來。」

  「哎,我說你們倆看什麼呢?」忽然有清脆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小環與雲心嚇了一跳,連忙回頭卻瞧見了自家姑娘。這會兒,哪裡還是姑娘家的打扮,儼然就是一個小乞丐,手上拿了一根竹棒,一身的破衣服倒也乾淨,那頭髮雖然亂糟糟的,但還算乾淨。不過,自家姑娘那一張臉卻是被她自己打理得毫無光彩,面黃肌瘦的樣子還真的很符合小乞丐的身份。

  「姑娘,你,你什麼時候下船的?」小環連忙問。

  「下船好一會兒了啊。不過,我看你們也沒看我啊,我就走過去了。」依舊是清脆的聲音。

  雲心扶額嘆息說:「我們怎麼就沒看到呢?姑娘,你一直就是小乞丐地打扮麼?」

  「那能呢?我一個小乞丐,那雲錦號能讓我上船?」女孩笑嘻嘻地說,那一雙眼睛明亮得如同日光下的萬年冰山晶瑩得奪目。

  「好姑娘,你快說吧。橫豎我們這一次又是輸了的。」小環撒嬌央求道。這會兒她這女孩兒的模樣才算是露了出來。

  「我不過是易容成了一個獨自乘船回鄉的富家小公子而已。在船上我又結識了渝州富戶陸江的二夫人,此夫人雍容華貴,但剛剛失去了孩子。得知我家道中落,獨自回鄉掃墓拜祭,實在喜歡我得不得了。便讓我與她同行,這一路上都得到了極好的照顧。」女孩說到這裡,眼神裡全是狡黠。

  小環「哎呀」一聲,說:「難怪看不到你,原來你還在船上,就被那陸府的家丁給接走了。不行,姑娘,你這算作弊呢。你要從我們眼前過,我們未必認不出你呢。」

  「怎麼能算作弊呢?所謂易容,不僅僅是改變那一張臉,是改變了聲音、體型、氣質、眼神,更是改變際遇、改變心理。到達一種換一張臉,換一身行頭,就要從內心裡換一個年齡,換一個內心的境界。我只不過是在船上改變了我的境遇罷了。」小姑娘得意洋洋地說。

  此時,江面上涼颼颼的風猛然吹過來,她冷不丁地吸了一口,引得咳嗽不已。

  「呀,這江上晚涼,卻是莫要再說了。否則,你這老毛病倒是又要犯了。」小環著急起來,急忙扶住女孩。

  「唉,不礙事的,我這些時日都很注意了。」女孩咳嗽緩和的間隙說了這麼一句,卻又咳嗽起來。

  「轎子在前面,姑娘快些上車,公子聽聞你要回來,早上起來就為你熬藥,就怕你這舊疾復發了。」雲心說。

  「好了,我不礙事的。」咳嗽稍微減緩了些,女孩就推開兩人,徑直往轎子走去。

  那轎子一看就是軟轎,八抬的大轎子甚是豪華。轎子上掛了「浮光」二字的紅燈籠。女孩走到軟轎前,便有人挑開了轎子門,說:「櫻姑娘,請。」

  女孩將身上的破舊衣衫一扯,裡面竟然是干淨的襦裙裝束。她理了理頭髮,躬身入了轎內。小環與雲心小跑步跟上,立刻就招了招手,說,「起轎,先趕回臨江別院。」

  路邊有行人看得側目,最初是驚訝這八抬大轎來接一個小乞丐,而此時又見這小乞丐像是變戲法似的瞬間成了一個可愛的小姑娘。

  「這真像是變戲法啊,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大小姐,這樣的任性了。」路人甲說。

  路人乙哂笑,說:「這你都不懂?那燈籠上不是寫了『浮光』二字麼?」

  「這『浮光』怎麼了?有什麼來頭麼?莫不是比這渝州陸家還厲害?」路人甲繼續問。

  「你沒聽過?這是『浮光公子』的轎子呢。江湖上傳聞『浮光公子』易容術了得,就沒有人見過他那一張臉長什麼樣子呢。」路人乙得意地說。

  「呀,我像是聽過這個浮光公子。據說易容術最厲害的就是他了。」旁邊一個瘦小的男子插了話。

  「剛才那個就是浮光公子?」路人甲望著遠去的轎子問。

  「誰知道呢?這世上誰也沒見過浮光公子長什麼樣子。」路人乙撇撇嘴,瞧了瞧看不見的軟轎,繼續去忙自己的事了。

  而坐在轎子中的女孩卻正是陳秋娘,算一算時間,今年應該是實打實的十六歲了。

  五年前,既公元969年,她被王全斌挾持去找孟氏寶藏,於都江堰索橋之上遭遇了九大家族長老會派來的暗樁擊殺落入了滾滾的岷江之中。

  初秋岷江水兇猛冰涼,由於她並不是自行落水,來不及調整入水姿勢,在入水的那一刻,就被水擊打得渾身疼痛,在水中撲騰了幾下就被水全面侵入,那些水鋪天蓋地地往她肺裡侵入。

  這一次必死無疑了吧?老天,我真是不甘心。她失去意識之前,這樣想。

  但是,再次睜開眼,不是森羅殿,沒有魑魅魍魎黑白無常。而是躺在床上,被縟柔軟,還帶著日光的清香。窗戶被支撐著,日光從那窗戶口落了進來,明晃晃的讓她眼睛刺痛,她連忙閉上眼,好一會兒再睜開眼,便看到窗口的陳設:一盆金黃的正開得恣肆燦爛。

  「你醒了?」有柔和清澈的男子聲音響起。

  她這才發現有人挑了簾子進門來了,那是一個極其儒雅美貌的男子,她頓時就驚呆了。從前,她覺得那念奴就真真是好看得不得了,而那張賜算作一等一的風流美男子。但眼前這男子竟美到了一種奪目的境界。那種感覺就像是日光下的玉城雪嶺,浩瀚星河,最乾淨的日光,最純淨的藍天。

  總之,全是最好的存在也說不出這男子的美男。什麼「但覺眼前一亮」「貌比潘安」「誰家璧人」這等形容詞在此時此刻都讓陳秋娘覺得弱爆了,根本形容不出這男子的美。

  「姑娘何以這樣看在下?」那男子將手中的白瓷碗放在了桌上,輕輕甩了衣袖,舉手投足盡風流。

  陳秋娘垂眸輕笑,說:「公子儀容甚美,我陶醉了。」

  「那為何又不看我了?」男子輕笑。

  「我還要嫁人生子,斷不可繼續看公子儀容了。」她回答。

  男子哈哈笑了起來,說:「你倒是真有趣,也不枉費我受人之託,救你一番。」

  「原來是公子救了我,在下甚是感激。」陳秋娘連忙要下床拱手,卻不料只是一翻身,整個身子不聽使喚似的,她差點就摔倒了。

  「你躺了許多時日了,身子弱得很,不必行什麼俗禮了。」男子在她床前的凳子上坐下。

  「多謝公子。不過,我還是想冒昧地問一問不知道這是何地,公子又是何人,受了何人所托。我又躺了幾多時日呢?」她緩緩地將這一長串的問題拋了出去。

  男子極其有修養,在她說話的過程中沒有絲毫打斷,在確認她沒有別的問題了,才笑盈盈地說:「我乃一介書生,買醉江湖,偶爾卜算一兩卦,世人瞧得上,便許我千金,日子也過得舒心。偶有人瞧我千人千面,讚歎技巧精湛。可於我而言,那不過是欺騙了眾人的浮光罷了。所以,久而久之,便是得了個『浮光公子』的外號了。」

  「呀,原來竟然是浮光公子。」陳秋娘十分驚訝。她曾聽那術提過當年欠了趙光義一個人情,為他培養了一批易容好手的就是浮光公子了。原本想著在處理完事情後想法拜訪一下浮光公子,卻不曾想,這會兒就見著了。

  「你竟是聽過我的名號了,罷了,我也不問你何地聽來了,許是些不懂規矩的人胡亂說了。至於我受何人所托,待傍晚你便可知曉了,他今日終是要來瞧你的。你昏迷這兩個多月,可都是他在悉心照料了。」男子笑著說。

  屋外便有脆生生的女聲宛若黃鶯出谷,正在問:「公子,可是姑娘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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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7 16:38:47
第245章 所托之人

  「是呢。」浮光公子廣袖輕拂,滿室便是清冷的暗香。

  陳秋娘躺了兩月,初初醒來,頭腦還有些發暈,卻也不由得被這公子吸引了目光,心內感嘆這人舉手投足都是無盡風流,真真是個妙人。

  那屋外的女子聽聞陳秋娘醒了,便是喜出望外的聲音,說:「呀,總算是醒了,婢子這就去弄些吃食。」

  那婢子只露了聲,卻也沒有進來,大約是去弄吃的了。

  「婢女小環,這時日便是貼身照料你的。」浮光公子語氣淺淺柔柔,和顏悅色得很。

  陳秋娘點了點頭,正欲要問他到底收了何人所托去救了她在此地。他卻是兀自倒了一杯水遞給她,說:「喝杯水,不然還得壞了嗓子。」

  陳秋娘喉嚨乾澀,之前是因為疑問太多,便顧不得嗓子了。她這會兒接過杯子,一飲而盡。一抬眸便對上這男子的視線,那如玉的臉上是一抹淺淺溫和的笑,如何燦爛的日光透過絕世的好玉。

  「公子這般看我,不知是何用意了?」陳秋娘到底是見過世面之人,縱使這男子美到了一種攝人心魄的境界,她亦能從容面對。

  男子輕笑,用一種極其清朗的語氣說:「在下是想到了有趣的事罷了。」

  「與我有關?」陳秋娘極其敏感,於察言觀色上總是有一種近乎變態的天賦。

  浮光公子哈哈一笑,說:「我自問雲淡風輕,這一顰一笑也是修煉到了境界,你倒是片刻就看出了端倪。若是你這身子好起來,不如跟我琢磨琢磨這世間輪迴、風水時運,瞧瞧這千人千面?」

  陳秋娘聽得一呆,片刻才明白這浮光公子的話翻譯為現代通俗語言就是:姑娘,我看你根骨奇佳,等你身子好了之後,你就做我徒弟吧,我教你風水時運卜卦之術數,教你易容術。

  這易容之術、風水之術數可是陳秋娘早先就計畫要找高人請教的,如今這幸福簡直來得太突然了。她連忙問:「公子可不是戲言?」

  「我雖一介書生,豈是戲言呢。」男子依舊是和顏悅色的聲音,廣袖寬袍輕收,便說,「你豈自行活動筋骨,待小環與你用了粥再到這屋外走走吧。這幾日,加州天光氣候正好,雖為深秋,於你這咳嗽之症卻是大有好處。」

  「多謝公子,我自當銘記。」她大聲說,卻又是一陣咳嗽。那浮光公子卻已關了門出去。

  陳秋娘這會兒靜下來,瞧著窗口那一盆開得恣肆燦爛的菊花,想到自己居然還活著,頓時有一種劫後重生的喜悅。那喜悅卻又不單單是喜悅,她便只覺得鼻子裡一股酸澀直直衝上來,眼裡就是淚水滾落。

  「呀,姑娘,可不得這般哭泣了。你落了水,受了涼。肺裡邊是帶了咳嗽的,你這初初醒來,便是大起大落,以後落了病根兒可是不得了的。」窗口有個瘦高的少年探頭進來。

  那少年生了一張極其平凡的臉,但那一雙眼卻是靈動得讓人記憶深刻。

  「多謝小哥提醒。」陳秋娘吸吸鼻子。

  那少年連忙將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似的,說:「莫要胡喊了。我不是什麼小哥,我只是公子的書僮,你叫我雲心即可,你略略平復平復,我去催催小環,讓她快些與你做吃食來。」

  少年一說完,一溜煙就不見了。那腳步極其輕巧,輕巧得讓陳秋娘覺得方才的一切都有點像是夢境。她呆呆地坐了一會兒,整個人算是平復下來。她才想:到底是誰這麼大的面子能讓這浮光公子去救她呢?會不會是他?

  映入腦海的那個人是英俊不凡的少年,常年冷著一張臉,但在她面前卻像是個耍賴的孩童。他從小到大都習慣了事事陰謀陽謀,習慣了走一步,卻要盤算一百步怎麼走,以及一百步之後的事了。

  那麼,憑他的才能與謀略,或者也想到了當日那索橋之上的驚天險情了吧?他那神箭手不是水性極其好的麼?救她一救也是可以的。

  她思來想去卻覺得便是張賜了。爾後,她又想到了他照顧了她兩月之久,今日又要來瞧她了,心裡便生出了急迫的期待來。

  之後,小環做了清粥與她喝了,又拿了斗篷與她穿上方扶了她去院落裡曬太陽。

  加州便是她那個時空的樂山,與那眉州接壤。既同在蜀中,峨眉山體系,那深秋的日光便越發彌足珍貴了。

  雲心早在院落裡置了竹榻,還備了些許的糕點與吃食。小環扶了陳秋娘過去,笑嘻嘻地說:「這多日都不見了日頭,卻不計姑娘一醒來,這便是雲破日出。瞧這日光暖得都不像是深秋了。」

  陳秋娘點了點頭,迎著那和暖的秋陽微微眯眼,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她便隨口吟誦了。

  雲心在擺弄茶具,便也是說:「姑娘也覺得劉禹錫這一句甚妙麼?」

  陳秋娘點點頭,卻也無心與他們閒聊,只是瞧著週遭發呆。這日光甚好,視野極其廣闊。她看周圍是極綿延起伏的山,高高入了雲端一般。料想這裡該是深山之中了,而這浮光公子的住所卻也不是簡陋之所,單看著院落,竹林、花圃、泉水淙淙,亭台樓閣的,必定是個山中山莊了。

  「姑娘,這是加州山中呢。我家公子會奇門遁甲之術,若不是有緣之人,必是尋不到的。」小環冰雪聰明,笑嘻嘻地無端回答了她的疑問。

  「哦,從前就聽聞過這加州奇人,卜算甚準,能讓河水倒流,不曾想今日卻是能得見的。」陳秋娘平靜地說。

  小環嘿嘿笑,說:「外面傳得神了些罷了,你要與公子相處久了,便知道了。」

  陳秋娘也沒去追問,一心想著那張賜怎的還沒來。那日,她落入水中,他定然是嚇壞了吧。不過,也不一定,他那樣算無遺策的,定然早就想到這種可能了,而且還拜託了這樣的高人相救,他當然不擔心了。

  她兀自想著,便聽到耳畔吃吃的笑聲。她轉頭一看,便見小環捂了嘴,打趣地說:「姑娘是心心唸唸地盼著那人來呢,瞧這魂不守舍的模樣。」

  「讓你亂說?姑娘這才醒來,你卻這般詛咒,公子聽了,你又得要關到山洞裡去了。」雲心撇撇嘴,做了個鬼臉。

  陳秋娘被他們一說,臉居然就燙了。她慌忙收回看這那門口的視線,低聲說:「你們多慮了。」

  「是是是,我們多慮了。」小環嘿嘿笑,那語氣卻是一點都不相信她的話。

  陳秋娘也不計較,只坐在一旁,偶爾喝點水潤嗓子,安靜等待著張賜前來。不一會兒,果真聽得屋外響起了不大不小的喧鬧聲,她不由得就從竹榻上站了起來。一下子沒站穩,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幸虧小環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姑娘,小心些,你這身子還很虛。」小環叮囑。

  她連連點頭,便是有些著急地問:「我這形容是不是太憔悴?穿著是不是太隨意?」

  她一問完,竟然連自己也是呆了。她兩個時空,從來任性而為,活得恣肆瀟灑,哪裡為誰來在意過什麼形容是否憔悴,衣著是否不得體呢。

  「沒有沒有。姑娘這樣,甚好。」那小環連忙安慰。

  陳秋娘一顆心卻是定了下來,不如初時那般起伏。她站在日光裡,靜靜地等待那漸漸近了的人。日光就瞧著那垂落了青藤的門口。

  她以為會看到他的身影,但很可惜急匆匆進來的是一襲白衣的男子,他廣袖寬袍,髮冠將頭髮束得一絲不苟。

  他一步跨進來,全然沒有平日裡的從容淡定溫文爾雅。她一步跨進了院落,卻又愣在原地,一張乾淨的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

  「秋娘,你醒了。」他說。隔了一段距離,那語氣卻是低低的。

  她看到來人不是張賜,略略有些失望,但只是片刻,她就想:如果不是他,也許會是另一番天地,另一種生活,這樣也甚好。

  她瞬間就釋然,爾後點點頭,說:「是的,我醒了。勞承哥哥費心了。」

  「你我本不必說這些。」柳承說。

  「柳公子,你這藥,婢子拿去熬了,你與姑娘好好說好。她卻是醒來就盼著你來,盼了你許久了。」小環笑嘻嘻,一邊說一邊從柳承手中接過了藥。

  柳承的臉卻是一下子紅了,有些手足無措地說:「你,你知道那藥怎麼熬了的吧。」

  「知道,知道。」小環笑嘻嘻地回答,爾後又朗聲說「雲心,你還不來幫忙?這藥須得理一理。」

  那雲心也便走了,只剩了那陳秋娘與柳承在深秋的山中日光裡,彼此凝視,良久相顧無言。

  「我,我又欠了承哥哥一條命了。」良久,她開玩笑地說。

  柳承眉頭一蹙,便輕輕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那寬袍廣袖一攏,眉目裡卻似有落寞之色。他兀自低聲說:「怪只怪我護不了你周全,我護不了你周全,又有何用?」

  「你這兩個月可是悉心照料,怎的無端自我菲薄了?」清朗的聲音自那竹林裡傳來,爾後,那竹林深處便走出那浮光公子,一身白衣勝雪,手上是個信手做的竹笛。

  「愚弟見過清苑兄。」柳承起身行禮。

  浮光公子揮了揮手,便說:「不必虛禮了。橫豎這人是救回來了,你當高興才是。」

  「我自是欣喜。」柳承略略鞠躬。

  浮光公子搖搖頭,轉而瞧陳秋娘,說:「姑娘的事,我便也是聽說過的。如今,我救回姑娘,卻除了這托我之人,便再無旁人知曉。」

  「在下明白,多謝公子。」陳秋娘站起身來,深深地鞠躬。這浮光公子說話總是點到即止,大約是文士風骨,自不喜歡將一切都說得太直白。但陳秋娘明白他的意思是:你的身份除了我與這柳承,別人都不知道。其餘的人都只道你葬身於岷江,你若是想要回到那之前的俗事中去,他定不阻攔;但若想要另一番人生,卻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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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奇怪的關係

  浮光公子看她這般懂的禮數,寬袖一揮,哈哈笑道:「小小年紀,舉手投足,進退有度。也不枉我破例下山走了一趟。」

  陳秋娘輕笑,略略鞠躬,便又再度退到自己的竹榻上坐下。

  「姑娘既是知我話中之意,也不知當如何抉擇?」浮光公子見她坐了下來,便也就開門見山地詢問。

  她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便是淡然地回答:「這世上再無江丹楓,再無陳秋娘了。那江丹楓抑或陳秋娘早就做了岷江水鬼了。」

  「那今日坐在這裡與我們論天品茶的又是何人呢?」浮光公子略略斂了眸光,很認真地打量著陳秋娘。她倒也不介意讓這麼個美男仔細瞧,依舊是淡然的語氣,說:「若是公子不棄,我便是在浮雲山莊的婢女了可好?」

  「你這記性卻不是太好。」浮光公子輕抬衣袖開始煮茶,那一舉手一投足便是白雲輕飄的流暢。她一邊煮茶一邊說,「我方才卻是與你說過,若是你好起來,便與我看看這時間風水,瞧瞧這千人千面。你倒是忘了?」

  「在下沒忘,只怕太急說來,惹了公子不喜,讓這機會流失了。」陳秋娘緩緩地回答,語氣如同流水一樣平靜。

  浮光公子抬眸瞧她,唇邊一抹清淺的笑,那聲音也是清淺的。他說:「你如此直接地說出你的謀算,就算準了本公子不會怒了?」

  「哪裡敢有謀算,不過性格使之然,便是學不來急功近利。」陳秋娘依舊是盈盈笑。

  浮光公子不語,只低了頭,為柳承倒了一杯茶,便說:「你身子沒利索,便只能喝藥了。」

  「是。」陳秋娘很恭順地回答。

  柳承跪坐在榻上,端過浮光公子為他添的茶杯,便是很有禮貌地略略鞠躬,說:「多謝公子。」

  「哪裡,哪裡。柳郎中這真是客氣了。」浮光公子擺了擺手,廣袖生風,暗香流轉。

  「清苑兄乃人中龍鳳,愚弟能得見已是大榮幸了,禮數必定要到的。」柳承回答。

  陳秋娘微微眯眼,只覺得這情景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她正兀自觀察思考,那浮光公子卻是再度看過來,問:「你可是願意與我看這千人千面了?」

  「求之不得。」陳秋娘再度起身,盈盈一拜。

  「免了這些禮數了,我生平放蕩不羈,卻最不喜這些禮數的。你瞧瞧小環與雲心,哪裡有什麼虛禮呢。」浮光公子擺擺手,卻還沒等陳秋娘說話,便拿了新做的竹笛吹了一曲。笛聲悠揚,在這山中來來去去地迴響,便又有了另一方韻致。

  待他一曲終了,他忽然收起竹笛,很嚴肅地說:「既然決心拋卻過往,那從今以後,你就不是你了。以前的人,以前的身份,以前的種種可都與你沒關係了。你可知道?」

  「我知道。」陳秋娘點頭。

  「也不能見以前認識的人,哪怕你再想見他們。你可做得到?」浮光公子又問。

  陳秋娘在這一刻猶豫了一下,因為她想到了以後再也不能見張賜了。她忽然覺得有點害怕,但只是片刻她想起若是自己不在了,就不用張賜為難,也不會成為他的軟肋讓利用去害他。

  也許徹底離開,永不相見是對他最好的。再說了,時移世易,或者有朝一日,彼此的形勢變了,若還彼此有當初的情誼,到時候再說吧。但就目前而言,這選擇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

  「我做得到。」她很堅定地對浮光公子說。

  「即便就是柳郎中,你以後也不怎麼見得到了。他雖是我朋友,但因為你的關係,也不會常來常往了。」浮光公子又說。

  「這——」陳秋娘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她沒想到浮光公子做事竟然是做得這麼徹底的。

  「從今以後,你是我蘇清苑的徒弟,我自然要為我徒弟打算。」浮光公子廣袖一收,施施然起身,便對柳承說,「柳郎中,這是為她好。你便是不介意的吧?」

  「她能擺脫過去的俗事,能從過去的困境裡解脫出來,過恣肆和美的生活,我自是,自是樂意得很。」柳承說著就看了過來,那臉上的神情明明是笑著,卻又像是蘊含著巨大的悲傷。

  「那便好了。我向來護犢子,以後與柳郎中怕也得要多年不見了。」浮光公子說。

  「那秋娘就有勞清苑兄了,愚弟這就這就走了。」柳承亦是站起來,有點不自在地說。

  浮光公子伸手一攔,說:「用過飯再走吧,我外間的客人正好與你同路。」

  「那恭敬不如從命。」柳承很恭敬地鞠了一躬。

  浮光公子轉過來瞧了陳秋娘,說:「世人稱我浮光公子,卻也不知我姓名。今日,你既成我徒兒,我便告知你,我姓蘇,名玨,字清苑。」

  「弟子謹記。」陳秋娘想要躬身回答,想到他方才說不喜歡那些虛禮,便只是略略欠了欠身。

  浮光公子卻是衣袖一揮,說:「沒意思,沒意思,你還是這麼拘束。」

  陳秋娘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浮光公子卻是對柳承說:「看來她還得在這裡多住些日子,把塵世裡那股子氣息洗了去才好。」

  柳承點點頭,說:「她能有今日,我便是安心了。」

  浮光公子卻是來回走了兩步,便說:「那你從今以後,就叫蘇櫻吧。這浮雲山莊裡,開了春,可是櫻花如雲美得很。至於字,不能太倉促,容我好好琢磨,待你及笄之年再定也不遲。再不濟,以後你出嫁了,由你夫婿為你定也好。」

  「蘇櫻多謝師父賜名。」陳秋娘略略躬身。

  「不好玩,不好玩,你自曬曬太陽,乖乖回屋吃藥休息,我前面還有客人了。」浮光公子站起身來就要走,走了一段才似乎想起來柳承的存在,便是說,「柳郎中也一併與我來吧。」

  「清苑兄,我想與秋,不,蘇姑娘說說話。」柳承說。

  浮光公子瞧了瞧他,便說:「隨你唄,你也是個有分寸的人,她這一份兒安寧得來不易。」

  「我知曉。」柳承回答。

  陳秋娘只覺得這兩人之間的關係真是有些奇怪。浮光公子是何等驕傲心性的人,為人古怪隨性,做事神龍見首不見尾,既然能答應柳承出手救她,那他必然是很看重柳承。可如今這態度卻又感覺這柳承與他並不相熟似的。

  浮光公子吹著竹笛自顧自地出了這院落門,陳秋娘與柳承便再度坐下來。柳承瞧著她,臉上是輕輕柔柔的笑。

  「承哥哥,謝謝你。」陳秋娘先開了口。她真的是打從心底裡感謝柳承給了這麼一段峰迴路轉,讓她從紛亂危險的人生裡走了出來,可以去過輕鬆自在的生活。

  「你我之間,何以說這些。」柳承搖搖頭,便又說,「這浮光公子既答應收你為徒,你之後的日子,便是不愁了。而且他的易容術獨步天下,從今以後,你在這世間,也沒什麼人認得出你了。」

  陳秋娘點點頭,隨即又說:「只是既然答應了師父不去見以前的人,要忘卻過去,那必定是要做到的。承哥哥,我弟弟他們可還好?」

  「還好還好,曹璨將他們安全送到了六合鎮。我前陣子還去敲過,秋生上了學堂也當了家,喜寶在村裡買了地,與那雲來飯店的人一併做了農場,做得風生水起了。一切都安好,你便不要掛念了。這之後,我會幫你好好照顧他們的。」

  陳秋娘站起身來,對著柳承深深鞠躬,說:「多謝承哥哥。」

  「秋娘,使不得,使不得。我們之間,不必這樣生分。」

  陳秋娘搖搖頭,說:「我這一生,卻是欠了承哥哥許多了,而這之後,一家老小都還要勞煩承哥哥,實在是有愧得很。」

  柳承搖搖頭,說:「我願意的,便是甘之若飴,沒有什麼虧欠不虧欠的。」

  「總之,多謝承哥哥。」她朗聲笑,想要將彼此之間這種離別的傷感儘量消逝。

  柳承笑了笑,說:「好了,我得走了,你身子沒大礙,就是肺部可能落下一點病,受不得涼寒,這之後,你要用心照料自己了。」

  「是,秋娘謹遵承哥哥教誨。」她屈膝福了福。

  「你如今是蘇櫻了,你要時刻記得,把過去——忘記吧,那樣的人生實在糟透了。」柳承嘆息一聲。

  陳秋娘點點頭,淚濕了眼眶。柳承則是決然轉身往院落外走,陳秋娘連忙喊:「承哥哥,等等。」

  「他很好。」柳承轉身過來看著她,忽然就來了這麼一句。

  陳秋娘一怔,柳承繼續說:「他說你還會回來的,你一定還活著。你叫過他等你回來。即便大家覺得那只是他不願意面對現實的一個夢,但是畢竟他還有那個希望在。」

  陳秋娘鼻子一酸,淚水溢滿了眼眶。柳承繼續說:「我見過他一次,還是那個殺伐決斷的二公子,但他忽然叫住我說『你知道嗎,她會法術,她說她會回來找我的』。」

  陳秋娘抿了唇,柳承則是垂了眸,說:「你且好好養著,有些事,峰迴路轉,來日方長,切莫急於一時。」

  「嗯。」陳秋娘一個字才回答,柳承已經大步走出了院落。日光和暖中,他的身影倏然就沒入了浮雲山莊的迴廊花叢裡。

  自打那日之後,陳秋娘再也沒有見過柳承。也從那以後,她就在浮雲山莊住下來,成了蘇清苑唯一的弟子,小環與雲心就專門來伺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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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諸如此類

  陳秋娘跌入岷江之後,被浮光公子蘇清苑救起。爾後,被蘇清苑收為徒弟,取名蘇櫻,徹底與過去斬斷了聯繫。

  她從此便住在了浮雲山莊,成了蘇清苑唯一的弟子。蘇清苑更是將雲心和小環兩個貼身的小廝小婢調來照顧她。

  起初半年,因落水肺部受了感染,又適逢了秋冬時節天氣涼寒,陳秋娘咳嗽不止,反覆發燒,落下了咳嗽之症,便一直都在浮雲山莊修養。

  整個浮雲山莊上上下下都緊張得很,就連一向閒雲野鶴不問世事的蘇清苑也開始四處尋醫問藥。但由於景涼與陳秋娘的過往有些聯繫,他便不曾去找名滿天下的神醫景涼。

  「可放眼蜀中,就景涼的醫術比較高啊。」小環憂心忡忡。

  「多事。除了他景涼,我就找不到人了?」蘇清苑語氣不悅。

  「那柳承柳公子也是可以的,據說醫術不錯的。」雲心建議。

  「胡鬧。」蘇清苑越發不悅。

  小環與雲心也不敢多說,只不斷更加細心地照料陳秋娘。

  而蘇清苑卻是親自下了山,於加州同濟堂抓了一名老大夫上山為她診治。那老大夫雖不至於如同景涼一般近乎妖邪,但對於咳嗽發燒也是有一套自己的辦法的。老大夫上了山,被蘇清苑安排在了陳秋娘所住的院落,親自為陳秋娘診斷、熬藥。

  蘇清苑也是什麼都不做,將各路權貴豪強的請帖都統統推了,什麼風水易容,他都懶得去折騰。他每日裡就在院子裡踱來踱去的。

  陳秋娘的病症卻是反反覆覆來得兇猛。有幾次,直接就高燒燒到睜不開眼說不了話,但意識到底是清醒的。

  蘇清苑便親自在旁邊督促那老大夫如何施針、藥熏。又讓老大夫去熬藥。陳秋娘模模糊糊裡聽蘇清苑那口氣,那藥方子都像是他自己開的似的。

  這蘇清苑不是說不會醫術麼?陳秋娘在模糊的意識裡這樣懷疑。但卻也只是片刻,渾身那種滾燙燥熱讓她沒辦法好好來思考。

  「小櫻啊,你說我一生自視甚高。多少人想入我門下,我都瞧不上。我這單單看上你了,收你入了門下。你可要給為師爭氣一點啊。」蘇清苑坐在她身邊嘆息。明明是二十來歲的公子哥,卻偏偏就是七老八十的口吻了。

  陳秋娘張不開嘴說話,頭也疼得難受,便沒法回答他。

  他坐了片刻。又說:「你若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可就失信於人了啊,搞不好還一屍兩命呢。你可不能陷師父於不義啊。」

  這又是什麼話?等身體好一些,一定要問個清楚了。

  陳秋娘更加聽不明白。不由得仔細去想。但一想就覺得頭更疼了,整個人渾渾噩噩,不舒服得很。爾後,在她覺得整個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燒烤、突然又像是被丟入冰窟窿之後,老大夫端來了熬好的藥水。

  「先生,熬好了。」老大夫對蘇清苑說話十分恭敬。

  「嗯,此法你可用。卻切不可外傳,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蘇清苑的語氣淺淺的,卻自有一種威嚴在裡面。

  「老朽也是這個行業的人,懂得這道理。絕對不會外傳的。」那老大夫連忙說。

  蘇清苑也沒多說話,只吩咐小環將那藥水塗抹在陳秋娘額頭、頸後、手心、腳心、心窩、腋下。

  那藥水明明是暖和的。但塗上卻是冰冰涼涼的。貌似那種薄荷糖的滋味。小環隔一刻鐘涂一次,如此塗抹了五次。陳秋娘的燒就退了,整個人也清醒了不少。

  「師父,你原來是個神醫呀。」陳秋娘睜開眼喝水時,氣若游絲地說。

  蘇清苑正在喝茶,手一抖,抬眸看她,問:「你沒昏迷?」

  「我睜不開眼,開不了口,人還算有些意識。」陳秋娘緩緩地說。

  蘇清苑沒回答,便放下了茶杯,廣袖一收,就往屋外走,說,「你好生歇著。」

  「公子什麼時候醫術這樣高了?」雲心也嘀咕。陳秋娘聽得雲心嘀咕,就忘記了自己要問蘇清苑什麼問題了。

  陳秋娘這樣反覆病了幾次,待開了春,天氣和暖起來,整個人才算真正的利索了。

  也是到了第二年的初夏,陳秋娘才開始正式跟著蘇清苑學習風水卜卦。她在學風水卜卦之時,自然也不會忘了詢問蘇清苑讓河水倒流的方法。

  「那不過是世人胡亂傳的了。」蘇清苑淺笑,舉手投足優雅得很。

  「師父真的不能讓河水倒流?」陳秋娘蹙了蹙眉。

  「世人便是這般,我卜卦神了,又在這浮雲山莊周圍布下奇門遁甲之術,依靠這山中地形遮了這個山莊,便把我說得近乎妖邪了。」蘇清苑一邊說,一邊很是滿意地品了品陳秋娘親自製作的茶,嘖嘖地說,「師父過去在加州亦聽聞過江丹楓的名頭,說那吃喝之上是極其新巧的,這大半年,我算是見識了。果然名不虛傳了。」

  「師父,你自己踰矩了。你說從今以後,只有蘇櫻的。」陳秋娘嘟了嘴。

  蘇清苑一笑,墨玉的眸子閃亮亮的。他問:「你的過往,我亦知。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他?」

  陳秋娘聽到那個「他」字,只覺得身子一顫抖,心裡慌亂得很。她有些手足無措地說:「師父今天好奇怪,怎麼好端端的總要說那些前塵過往呢。」

  「因為覺得你放不下啊。」蘇清苑將手中茶杯放下。

  「不,我什麼都放下了。」陳秋娘連忙回答。

  蘇清苑搖了搖頭,說:「可你不快樂。你有幾次生病昏迷,喊了『佑祺,你要好好活下來』,『佑祺,等我回來』。小櫻——」

  蘇清苑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陳秋娘立刻上前回答:是,請師父教誨。

  「你想他麼?」蘇清苑問。

  陳秋娘咬了咬唇,輕輕吐出一個字:想。瞬間,眼淚就濕了眼眶。她低聲說:「世人都說師父卜卦神乎其神。師父,那你為小櫻與他卜一卦,這命運前途到底如何。」

  蘇清苑良久沒說話,只站在涼亭裡看著遠處的山嵐。陳秋娘恭敬地站在他身後,等待他的答覆。許久,他才回過頭來,說:「他是孤獨之卦,怪傑變故之相,死門裡又蘊含奇特的生機。其實,照卦象所示,他是夭殤之命。」

  陳秋娘聽聞,心一沉。這些時日的學習,她知道這「夭殤之命就是短命的意思」。她一時之間,恨不得立刻就到他身邊去守護著他。

  「小櫻。」蘇清苑轉過身來瞧著她,說,「你的面相、八字亦是夭殤之兆,但卻又貴不可言。」

  「貴不可言?」陳秋娘略略蹙了眉。

  「天機不可洩露,師父不會左右你的命運。從今往後,你想要做什麼,就去做吧。」蘇清苑忽然說。

  陳秋娘瞧著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便是問了一句:「師父,是我做錯什麼惹你生氣了麼?」

  蘇清苑搖搖頭,說:「我不想左右你的命運。因為按照命理來看,你已經死了。你這一張臉的面相,預示的生命也已經終結,可如今你還活著。我想,既然如此,你之後的路,就由你自己去選擇,自己去走。為師很有興趣看看這未來到底是什麼樣的走向。」

  「師父,那我還是你的徒弟吧?你不會趕我走吧?」她低聲問。因為她真的不想什麼本事都沒有就莽莽撞撞地出現在張賜的生命裡,守護不了他,還反而累及他。

  「你是我徒兒,是我女兒一樣的存在,我怎麼會趕你走?你別瞎想了,好好去把我要求背的書都背了。還有我佈置的事,你也要做了。這風水卜卦是窺伺天機,那易容就是逆天改名了。這兩樣事,卻一樣都不輕鬆的。」蘇清苑揮了揮衣袖,施施然地往旁邊的房間走去。

  陳秋娘知道他習慣了這個時候在這湖心小閣小憩半個時辰。她站在原地朗聲問:「那師父對於爛柯人的典故如何看呢?師父是不是也認為這世間存在『一眼萬年』的呢?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有方法跨過時間呢?」

  蘇清苑腳步一頓,施施然轉身給出了「機緣」兩個字,爾後,就廣袖一攏,休息去了。

  陳秋娘卻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與蘇清苑說起過跨越時空一事。她的身體從第二年的夏天,開始逐漸好起來。她大部分的時間是跟著蘇清苑學習風水卜卦與易容術,剩下的時間,便是在想念張賜。

  她看著高而遠的天空,看著漫天的星斗,迎著四季的風,低聲地說:佑祺,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我正在努力學習頂級的易容術。待我學成之日,我便來見你,我們從此用這一雙手鬼斧神工,隱匿於這世間。佑祺,我真的好想你。

  在這浮雲山莊的第一年,她沒有下過山,日子單調而緊湊。但好在浮雲山莊並沒有真正與世隔絕,因為小環與雲心每月都會下山辦事。他們回來之後會說起外面的事。比如,雲來飯店在臨邛、成都府、青城縣、渝州、瀘州開了五家分店,陳文正還開了第一家陳氏農莊,六合鎮張家正式入股雲來飯店。又比如六合鎮的惡霸朱家一夜之間被滅門,一乾二淨一個不剩,官府辦案沒有絲毫的頭緒,被列為懸案。又比如西川第一樓天香樓的老闆忽然暴斃而死,有傳言說她乃北方派在孟昶身邊的細作,被孟氏舊部所戮。

  諸如此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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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7 16:39:48
第248章 春日宴

  加州,浮雲山莊,隱匿在峨眉山中。其主人正是鼎鼎有名的浮光公子。然而,世人皆知其易容術獨步天下,卻不知他就是浮雲山莊的莊主星河先生蘇清苑。

  世人知曉的星河先生蘇清苑卻是更神奇的所在。傳聞他卦卦皆準,風水龍脈閉眼可知,星空微變亦可察覺。更神奇的是他能讓河水倒流、山路移位。他儼然是一位看破命運、掌控天機的神人、智者。

  也因為浮雲山莊的莊主是這樣一個傳奇,浮雲山莊外又依照山勢地形做了奇門遁甲的掩護。這裡便是最好的隱蔽,是真正無打擾的存在。

  陳秋娘從岷江河裡被蘇清苑救起來之後,以蘇清苑關門弟子的身份在浮雲山莊住下來,開始瘋狂地學習各種知識,尤其是易容的知識。她像是一個飢餓許久的人看到了一塊蛋糕,貪婪地撲了上去,狠命地汲取其上的知識,恨不得能在短短的時日就能做到如同蘇清苑一般易容術獨步天下。

  她很多時候,反覆練習、揣摩,直到深夜也渾然不覺,廢寢忘食得讓蘇清苑驚訝,也讓他皺著眉頭,說:「小櫻啊,師父對你的唯一要求就是養好身體。別的可沒要求,你不需要這樣拚命。」

  陳秋娘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笑嘻嘻地撒嬌說:「我喜歡這些知識,想快點學會呢。再說了,師父愛護我,對我沒別的要求。但我是你唯一的弟子,又怎能因惰而辱沒了師父的英名呢。」

  蘇清苑眸光微斂,輕笑著說:「師父號浮光,這山莊都叫浮雲。我怎會在乎哪些?」

  「師父閒雲野鶴通達之人,名利皆是浮雲;可弟子是俗人,卻還是斷不敢辱沒了師父名聲。」陳秋娘枕著厚厚的竹簡,歪著腦袋。笑眯眯地看著蘇清苑。

  「詭辯。」蘇清苑瞧了她一眼,又翻看了一下她隨手做的筆記,說。「早些休息,你若是落下了病根兒,即便是富貴之命,也是難以逆轉的。」

  「謹遵師父教誨。不過,這真不像是星河先生說出的話呢。」陳秋娘笑嘻嘻地說。相處了這麼些時日,她算是瞭解了蘇清苑不喜歡什麼繁文縟節。講究隨遇而安。也不講究什麼禮儀尊卑的。所以,她與他雖有師徒的名分,但說話什麼的卻是十分隨意的。

  「星河先生不過就是一個騙錢的神棍罷了。說這種話有什麼好奇怪的呢?我又不在乎世人如何看我。你莫要看了,快去就寢。」蘇清苑一說完,寬袖一甩,自顧自地就走出去了。

  已過了午夜,屋外月色如水,傾瀉而下,照得透亮。一襲寬袍廣袖的蘇清苑。腰佩寶劍,踏著木屐在迴廊上施施然前行,帶起山中的輕霧,那輕霧就和著月光一起在他身邊湧動。本來就極其好看的蘇清苑這一刻宛若謫仙。

  而這謫仙此刻居然在這夜深人靜時唱起歌來,使用的是一種古風的調子唱的《春日宴》。

  蘇清苑的聲音極其的清澈空靈。他唱:「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常相見,歲歲常相見。」

  陳秋娘本來只斜倚在半開的窗戶,看著宛若謫仙的蘇清苑遠去,卻不料他忽然唱起歌來。那聲音空靈清澈,起承轉合緩緩而來,竟然將一首女子的歌唱得哀婉動人。

  蘇清苑唱了好幾遍,一直到他走到了山莊外,還在吟唱。那歌詞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打在她心上,敲擊得她鼻子發酸,眼淚簌簌滾落。

  平素以學習來麻醉自己,讓自己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念的陳秋娘在這一刻終於忍不住伸手摀住了臉,指縫間滾滾而出的是淚水。她低聲嗚咽說:「佑祺,我真的好想你。」

  夜深人靜的月夜,陳秋娘因蘇清苑的一首《春日宴》而情緒崩潰,兀自靠在書房的窗邊無聲流淚,哭了許久。

  後來,情緒宣洩得差不多了。她才起身整理的竹簡,在井台打水洗漱一番,兀自回屋躺下。

  「佑祺,師父說過我的命由我自己去寫。那麼,我會學會師父的本事,站在你身邊來守護你的。以後,無論是趙氏,還是長老會,抑或是那些不知名的跳樑小丑,我都會站在你身邊,與你一起對付的。」她平躺在屋裡,在心底默默地說。

  這之後,五年的時間,她的情緒再也沒有如同那夜那樣崩潰過了。她更加忙碌,更加勤奮地學習。很快,她的易容手法就超越了從小就跟隨蘇清苑的雲心與小環。算卦風水什麼的雖然不是頂級的,但她能以她特有的詭辯弄得世人都認為蘇清苑的徒弟蘇櫻也是青出於藍了。

  但她還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她的目的是要在短短的時日內,學得跟蘇清苑一樣。她驚人的學習讓蘇清苑都有好幾次嘆息說:「你這樣著急到底為何?」

  「時間不多了。」她回答。

  蘇清苑是聰敏人,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他搖搖頭,說:「欲速則不達。再說,你不擔心你這樣拚命,而張賜卻已變心。畢竟他是有婚約的人。」

  她垂眸緩緩地說:「若結果是那般,我至少努力過。我不會因為沒有努力過而後悔。」

  「你不相信他。」蘇清苑笑道。

  陳秋娘抬眸看他,說:「師父,我信任他,但不信任這萬千的變幻。世間萬千的變幻,最喜歡就是把有情人分兩端。」

  「詭辯,詭辯。你果然是擅長於詭辯的。」蘇清苑不住地搖頭。

  陳秋娘很疑惑地問:「師父,什麼叫我果然擅長於詭辯?難道誰曾跟你說過我擅長這個嗎?」她是真的想揪出那個說她壞話的人來表揚一番的。因為這個評價太他娘的貼合她了。

  「咳,咳,世人皆這麼說。」蘇清苑揮揮衣袖,轉身就將這個話題壓下來了。

  她在浮雲山莊瘋狂地學習了三年,除了易容術、風水八卦之外,還跟著雲心小環學習吐納之法,學習防身的劍術。

  她這幾年真的很忙,比當年高中那三年還忙。每一天的安排比高考前幾天還緊湊。

  在浮雲山莊的第三年初春,蘇清苑准許她下山。說易容術不該是死的技巧,還該是活生生的生活、人性、風土人情,所以,讓她去世間遊走歷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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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7 16:40:03
第249章 契機

  初春三月,日光依舊帶著清寒。蘇清苑對陳秋娘進行了一系列的考核,認為這短短的兩年,陳秋娘已將他的技藝學了十之三四,很是不錯,可以獨自一人去世間遊走歷練了。

  陳秋娘聽到蘇清苑的判斷,竟有些呆呆的看著自家師父,喃喃地來了一句:「下山?」

  蘇清苑點點頭,說:「易容一技,最重要的內裡是對人生對人性對各種人物的把握,對環境、風土人情的透熟。不行千里,見世間千人,歷世間諸事,哪能成真正的易容大家呢。如今,你技巧已純熟,缺的就是這種融會貫通了,去吧。我想兩年多了,你也想下山走走了。」

  陳秋娘點點頭,說:「小櫻謹遵師父教誨。」

  蘇清苑瞧了他一眼,很嚴肅地說:「你記住,我不會派任何人保護你。你若是有危險,我也會袖手旁觀的。你如今這身本事,足以安全遊走於世間了。若是有什麼不測,便是自己作的。」

  「小櫻明白。」陳秋娘很恭敬地站在自家師父面前。

  今日的師父換了一張臉,白髮蒼顏、老態龍鍾,一身的灰布老人袍子,拄著枴杖,略略佝僂,一舉手一投足都是白發仙翁的姿態,絲毫瞧不出是個二十來歲的男子。

  蘇清苑咳嗽兩聲,理著鬍鬚說:「你若真明白,下山之後,就不要去見以前的任何人。你要知道,快三年了,對於他們來說,陳秋娘已經死了,而且現在已經不那麼痛了。」

  「小櫻遵命。」陳秋娘已經恭敬地站在那裡。

  蘇清苑嘆息一聲,搖搖頭,說:「我這是有點強人所難了。卻是為了你好,你若要是陷入到過往的命運中去,就是萬劫不復。人只有足夠強大到掌控命運。才能隨心所欲。你自己體悟吧。」

  「師父放心,加州第一場雪來之前,小櫻會給師父帶回好酒的。」陳秋娘對著蘇清苑深深鞠躬。她此時此刻的心已經很澄明了:如果時間已經將那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淡了滋味,張賜也能逐漸放下對她的執念,她也可以去過沒有他的人生的。

  她,原本就是失去過摯愛的人;失去摯愛之後的日子。雖然難過。雖然寂寞,但是她江雲是何等強大的人啊?

  她真的可以承受這種失去!

  「嗯。去吧,你的行囊在後廂房。趁天色還早,早些出發。」蘇清苑揮了揮手。

  陳秋娘深深鞠躬,去了後廂房拿了行囊。行囊不過是一個布包,有些許碎銀子,幾貫銅錢,兩套換洗的衣衫。別的東西便是一些易容器具與風水用具。另外,還有一把防身的匕首。看起來很是鋒利。她知道這是師父親自為她挑的。

  陳秋娘將物品收拾妥帖,分明別類地放好,便下了山。

  山下便是加州城,遠遠的就可以看到巨大的佛像坐在那裡,有一種安詳的威嚴。陳秋娘靜靜地站在加州江邊,看對岸的佛像。雙手合掌。在心底對自己說:「江雲,加油。」

  然後。她轉身入了加州城,以一個遊歷四方的書生身份在加州城內簡陋的小樓客棧住下來。小樓客棧雖是老字號客棧,但一直都是平民化的客棧,收費低廉,所以一直都是遊方人士的最佳選擇,也是南來北往消息最多的地方。

  陳秋娘扮作一個遊方書生在這客棧住了下來。客棧裡三教九流多不勝數,三三兩兩圍了一桌,便是談股論今,說天下大勢。期間還有賣吃食的貨郎在人群裡穿梭,熱鬧非凡。

  天色尚早,陳秋娘便在大堂裡找了個角落坐下,要了兩個包子,一壺粗茶,慢吞吞地吃著,聽南來北往的議論。

  有黑臉的漢子,操北方口音,大嗓門嚷著說:「你們卻是不知道,遼人那權傾一時的宰相蕭思溫陪同那遼景宗打獵被人射殺了。」

  「怎麼不知道呢,去年有走皮貨的商人有說了。」旁邊有個青衣少年朗聲回答。

  「你們知道這事,卻知是誰人所為麼?」那黑臉漢子大聲問。

  那青衣少年不甘示弱,便是說:「聽聞是一下中了三箭。必是神箭手了。」

  黑臉漢子鄙夷地看了青衣少年一眼,繼續得意地說:「你們有所不知,那蕭思溫中了三箭。遼人還找不到從什麼地方射來的,蕭思溫是當場斃命。」

  「說得好像你知道是誰人所為是的。我還認真聽著,你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嘛。」青衣少年出言諷刺。

  那黑臉漢子卻是懶得搭理他的神情,不緊不慢地說:「我一個走貨的兄弟卻是知道那三箭都留了名的。箭上都有一個『柴』字。」

  「呀。」有人驚叫。另又有人問,「莫不是那柴家的?」

  「不會吧?若是有那樣勇武之人,何以有了後面的黃袍加身呢。」又有人說。

  「柴家小兒不是已經斃命了麼?柴家可沒幾個後人,這是大家都亮堂的。」又有人說。

  陳秋娘則是安靜地吃著包子,爾後又為自己倒了一杯粗茶,慢慢地喝著。她腦海裡則是想起了柴瑜那一張倔強的臉。

  如果是柴瑜,三箭齊發便是可能的。因為柴瑜曾透露過他從小所受的精英教育。再者,他在張賜的幫助下離開了*鎮,必然是去找尋他父親留給他的秘密部隊去了。這將近三年的時光,她陳秋娘可以學得一身本事,柴瑜學個百步穿楊也不足為奇。

  只不過,如果真的是柴瑜所為。他為何要去對付遼人。再者,就算刺殺遼人,也該刺殺的是遼景宗,何以殺了蕭思溫呢。

  「你們就不懂了吧?」那黑臉漢子看大家亂成一鍋粥,得意地哈哈大笑一番之後,才說,「你們對朝廷之事不懂的。這麼跟你們說吧,柴家的真正太子卻不是那位小皇帝,當時,趙氏是幾管齊下。世宗一駕崩,趙氏就誅殺他的太子去了,然後又立了一個傀儡太子。」

  「莫論國事,莫論國事。」店主聽到這些言論,立刻就跑過來對那黑臉漢子說。

  「嗨,怕啥呢。我們也就說說。再說,這事在北方都傳開了,我們也就道聽途說了。」黑臉漢子拍了拍店家的肩膀,一臉毫不在乎的神情。

  店家頗為尷尬,人群也是笑著說:「大家都是閒談,店主人莫當真了。」

  店主搖搖頭,說:「管你們的,官府問起,卻是怪不了我。」他說著就走開了,那黑臉漢子卻是繼續說:「這太子啊現如今就在北地,據說是跟世宗一樣勇武聰穎之人呢。」

  「那他也該找仇人啊,找那蕭思溫做啥?」有人問出了陳秋娘心中的疑問。

  陳秋娘略略瞧了瞧那人,是個瘦削的佝僂之人。她又仔細瞧了瞧,判斷那人並沒有經過什麼裝扮。

  「這你們就不懂了。蕭思溫當年可是世宗的手下敗將啊。後來世宗亡故,這手下敗將卻是做到了遼國南苑樞密使,宰相,還成了遼景宗的老丈人。這人得志了,越發猖獗。多番在各種場合詆毀世宗了。」那黑臉漢子解釋道。

  「呀,對一個亡故的帝王多番詆毀,實在是小人,死得活該。」有人嘖嘖地說。

  「是啊。詆毀人家老子,就莫怪人家兒子報仇。」又有人接了話。

  那黑臉漢子甚是得意地說:「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據說這小子第二次又發了一件射殺了遼景宗的馬。」

  「呀,射得好。不過,要是能射死遼景宗就好了。」有人齊聲叫好。

  「可不是的啊。」有人嘆息。

  那黑臉漢子撇撇嘴說:「你們可就不懂這裡面的門道了。總之,那柴家小子射殺了遼景宗的馬,讓他從馬上摔下來嚇得屁股尿流的。聽說,那一箭上還綁著一封信,大意是讓遼人滾回去牧馬放羊,把燕雲十六州乖乖還回來,否則下一次就不會射殺一匹馬和一條狗了。」

  眾人又是對柴瑜的舉動一陣叫好,覺得這才該是中原大地該有的氣節,這才是民族的脊樑。而不像趙氏總是做陰險的勾當。

  陳秋娘已經對付完了兩個包子,正慢慢地喝著粗茶。

  她此刻已經明了柴瑜找到了柴榮留給他的秘密部隊,終於在沉寂了十年之後,開始向極端可怖的命運宣戰了。

  而他這個時刻是在用一種極端冒險的方式在為自己製造輿論,為自己贏得名聲。然後有朝一日公然反趙宋的時候,可以名正言順。再者,如果能取得燕雲十六州,以此十六州為根據地,便有立足之所,可與趙氏逐鹿天下。

  而柴瑜選擇的這個時候似乎不錯,歷史上的契丹蕭太后的老爹蕭思溫才剛剛死去。那蕭太后便是如今遼景宗的妻子,遼景宗還活著,蕭太后剛剛新婚燕爾,她的情人——那個可以左右遼人政局走向、給遼國帶來繁盛的漢族男子韓德讓,還沒有進入遼人的政治核心。

  遼國還處於元氣羸弱時期,若是柴瑜手中的秘密部隊夠犀利,或者可以一舉擊潰遼國。

  那麼,假設能如此。柴瑜贏得的名聲將更徹底,擁有的實力會更加強大。至於九大家族的事,若是她執意要插手柴瑜之事,想必張賜、景涼也不會放棄與命運開戰的好機會。

  看來要往北方一趟了。陳秋娘下山來原本沒有任何方向,如今卻豁然開朗。她要去北方,去為有朝一日自己正式向可怖的命運宣戰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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