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懶覺的喵]竹馬是隻狼[全文完]

第九章

　　下午顏笑去公司，果然同事看她的眼光都有些詭異。

　　顏笑在程氏集團的職位是總裁辦文秘，顧名思義主要是受總裁一人差遣，負責公文、講話稿、會議文件的擬寫，以及負責一些行程安排、商務接待等事宜，簡稱「高級打雜工」。

　　程美佳的老爹——程啟恒程老總裁是個和藹風趣的老頭子，不管是對顏笑還是其他員工都是溫言細語，鮮少有發火的時候。加上總裁辦文秘工作本身事情也不多，工資卻頗為豐厚，所以顏笑的差事在別人眼裏看來絕對是一大肥缺，現在顏笑卻忽然提出辭職，眾人不理解也是正常的。

　　果然顏笑一坐下來，財務部會計師王姐就過來打探消息：「我聽說你釣到了金龜婿……」

　　顏笑本來在整理桌面的檔，一聽王姐這麼說忍不住回頭「啊」了聲，從辭職誤傳到釣到金龜婿，會不會太離譜了？

　　王姐一臉了然地拍拍顏笑的肩，以過來人的口吻道，「別裝了。程氏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獎金工資一樣也沒缺你，你離了這裏未必能找到個比程總更開通的BOSS，比這裏待遇更好的大公司。不是準備回去結婚是什麼？」

　　顏笑聞言默了默，不說話。王姐說的話不無道理，工作哪里都一樣，或許其他公司工資開得比這裏高，但做的事情卻多上一倍。又或許別家的同事沒那麼八卦，但有可能有個既摳門又沒素質的BOSS。如果不是出了齊家銘這樣的事情，她絕不會考慮隨便做出挪窩的打算。

　　顏笑跟著程啟恒兩年多，深知他的脾氣。老頭子表面上笑眯眯一副任誰都好說話的樣子，其實卻是個疑心病非常重的人。一些原本可以交給中層打理的事情他都親歷親為，顏笑跟著他也算忠心耿耿，可兩年有餘，卻依舊有伴君如伴虎的感覺。

　　齊家銘的事情，老頭子肯定是知道了。就算程美佳有心為她解釋，在程啟恒的心裏估計也抹了層紗，以後會不會給自己穿小鞋倒是次要。重要的是，人言可畏——顏笑深諳紙包不住火，不管齊家銘這次的下場如何，過不了多久公司就會傳得風言風語，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加上老頭子狐狸般疑人的性格，顏笑不覺得自己能好過到哪里去。

　　與其到時候才「做賊心虛」地離開，不如現在就走，是以想來想去，顏笑在小三門事件「東窗事發」的當晚，就敲了辭職信，直接抄送自己的部門、人事部，發給了總裁大人。

　　原本以為再怎麼也要過段時間才有動靜，沒想到今天消息就傳開了。

　　王姐見顏笑發呆，以為她被自己戳穿地又嘿嘿奸笑兩聲，低語道：「小顏，我們可都知道，昨天你和程美佳的表哥去相親了。一見鍾情？所以乾脆連工作都不幹了回去做家庭主婦？」

　　顏笑聞言，這才知道誤會大了，張大嘴巴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到最後只能呵呵乾笑兩聲算是回答。是以不出半天，「總裁辦文秘小顏要辭職」的消息，就從「釣到金龜婿」又直接升級為了「與程美佳表哥一見鍾情」。

　　望著同事們閃金光的八卦眼，顏笑對公司的最後一點惋惜也熄滅了。謠言說得多了也就變成真的了，這句話果然是真理。

　　＊＊＊

　　下午茶時間，顏笑被程啟恒叫進辦公室談心。兩人心裏都如明鏡似的清楚，卻依舊堂而皇之地不眨眼說謊話。顏笑首先表達了這兩年對公司、對程總的感激之情，感謝程總給了自己學習的機會，這才恰到好處地說自己工作遇到了瓶頸，加上兩年多的積累發現文秘工作並不是自己想要的職業，在公司發展與個人職業規劃出現背道而馳的情況下，不得已提出離職。

　　老頭子手撐下巴也假裝聽得很認真，就顏笑個人的工作情況提出一些意見後，兩人握手好說好散——顏笑答應在一個月以內，公司找到新人接手自己工作後再離開，老頭子更是將自己的私人電話抄給顏笑，表示如果對方有任何困難都可以回來找他。

　　出總裁辦公室後，顏笑無奈地歎了口氣。一歎自己的失敗，老頭子竟然連假裝挽留的話都沒有；二歎對未來的迷茫，其實她已經隱隱感覺到，找工作不會那麼順利。

　　腦子亂成一鍋粥地回到座位上，周圍的同事都還在休息室喝下午茶沒回來，顏笑看了看手機，居然有三個來電顯示兩條短信，分別來自兩個人：文奕和程美佳。

　　顏笑無視妖孽地給程美佳回了個電話，響過三聲後就聽電話那邊傳來禦姐略帶慵懶的的聲音：「和我老爸唱雙簧回來了？」

　　＊＊＊

　　顏笑趁著下午茶休息時間還沒結束，溜到商務樓對面的咖啡廳去會女王。到那時，果然見程美佳已坐在靠窗的沙發上，一邊舒服地沐浴陽光，一邊懶羊羊地品咖啡，絲毫沒有半點剛失戀的自覺。

　　和程美佳打過招呼後，顏笑一落座就被程美佳從頭到尾得打量了遍，一直看到顏笑發毛，禦姐才笑著道：「怎麼灰頭土臉的？」

　　顏笑歎氣，一連遇到那麼多倒楣事，想不灰頭土臉都不行，「美佳姐你是想問我為什麼辭職？」

　　聽了這話，程美佳愜意地搖頭，半躺在軟軟的沙發上這才道，「不，你很聰明。你辭職是英明的決策，至少現在走，我家老頭子對你還能有那麼點惋惜之情。既然遲早要走，何必弄得兩看兩相厭的地步才抽身？弄得一身騷。」

　　顏笑頷首，正驚訝向來清高的女王陛下也會表揚人，就見程美佳品了口咖啡，又道：「不過Kiro說得對，物極必反。聽說你從小就冰雪聰明，能夠過目不忘，人稱『移動圖書館』，學院的高材生，教授的得意門生……」說到這，程美佳聳了聳肩，一臉遺憾道：「誰又能知道，IQ這麼高的女孩子，EQ居然為負。可惜了。」

　　「……」顏笑又驚又囧，一臉詫異僵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映。驚得是，在學校的事情她從來沒跟公司的人講過，程美佳居然就這麼輕輕鬆松地從妖孽那「聽說」來了；囧的是，又多了一個人評價自己「IQ很高，EQ為負」。這……到底該喜該憂？

　　程美佳說完，這才想起什麼地敲了敲腦袋，「對了，Kiro有沒有告訴你在美國的事情？他——」

　　話未畢，顏笑已經沒好氣地打斷禦姐，「我沒興趣知道。」這什麼爛竹馬？雖然自己每次和他吵架，都以小時候的糗事威脅他，但沒有半次真的揭他老底。他倒好，為了討好女王大人，直接把她以前的事情出賣了。

　　這邊程美佳看顏笑忽然發火，也微微怔了怔。顏笑雖呆，卻很少在陌生人面前表現出過多的情緒。對於氣場一直很強大的女王美佳，打斷她說話更是第一次。程美佳見顏笑那張分明寫滿「懊惱」二字的小臉，忍不住嘴角上揚，輕飄飄道：「也是，這些話你更想聽他親口說吧。」

　　顏笑皺眉，「我才沒懶得聽他說。」

　　程美佳攤手，一臉無所謂地扯過桌上的便簽紙，刷刷寫了一排號碼給顏笑後道：「言歸正傳，這是我欠你的。」

　　「誒？」顏笑不解地盯著女王遞過來的一串陌生數字，難道……她這麼急找自己出來就是為了給她這個？

　　對面程美佳道：「我這個人最討厭欠人情債，我謝謝你幫我看清齊家銘這個人渣的本質，禮尚往來，我還欠你一個金龜婿。」

　　顏笑聞言囧囧有神，不好的預感告訴她這電話號碼或許是……這邊顏笑還來不及開口，就聽程美佳道：「工作可以慢慢找，老公可是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了。我已經跟我表哥解釋清楚了，他雖然笑話講得冷了點，但絕對是個可以託付終生的好老公，你可以試試。」

　　說罷，不等顏笑接話，程美佳就已經招服務員過來結賬，顏笑拿著那串電話號碼急得頭頂直冒汗，想要解釋卻又開不了口，直到程美佳付了款，起身欲走之時，才咬牙道：「美佳姐，我謝謝你的好意，可是……」

　　「不要可是了。」程美佳打斷顏笑，抬手看表道，「回去好好準備一下吧，我跟他說了你一個小時後下班，他到時候會開車過來接你。」

　　顏笑的嘴巴直接成Ｏ型，等程美佳走遠依舊無法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正糾結著，草泥馬之歌響起，顏笑虛汗淋漓地接起手機就聽那邊妖孽囂張嚎叫：「說你是豬都污蔑別人豬這個種族了！你怎麼這麼笨？去上班居然把錢包給忘了，給你打電話你還不接……蠢死了！待會兒下班我開車過來接你，哦，對了！你不是說要清理辦公桌，把私人物品都帶回去嗎？這樣好了，我待會兒上樓來接你。等著啊！」

　　良久，就到顏笑耳邊傳來嘟嘟忙音之時，EQ為負的高才女終於回神，這才睜大眼睛地驚叫起來：「什麼？你也要過來？不要啊啊啊啊——」

　　所謂腳踏兩隻船，遲早要翻船。笑笑，我們為你默哀。╮(╯_╰)╭

第十章

　　天才少女的完美毀滅

　　顏笑從小到大，預感一向很准。

　　比如，她能在考試前一晚忽然心血來潮去做習題冊上一些很偏很冷門的題，結果第二天，這道題就被原封不動地搬上了試卷。比如，她能通過一些很小的細節預感到下午老師可能會突擊考試∕臨校會有人來找誰誰打架∕四合院裏的小母狗會失蹤等等。

　　最神奇的一次是，顏笑忽然預言說新婚不久的英文老師最近舉動異常了，可能懷孕了。此事被多舌的學生翻嘴給英文老師聽，英文老師在課上義正言辭地表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懷孕。

　　結果，可怕的事情發生在第二周，英文老師忽然申請休長假，原因是——她發現自己有喜了！！為此，顏笑一度被童鞋們戲稱為「神婆」。加上她過目不忘的本領，IQ超高，天才少女就此誕生。

　　可是，如神祗一般存在的天才少女卻有一個人盡皆知的弱點，那就是，只要她遇見剋星——妖孽文奕童鞋，就是再靈的預感也會失效。而悲劇，就發生在高二這年。

　　顏笑讀高二時，正是她「天才少女」的傳說傳得如仙如境之時，其實同學們給顏笑帶這麼大頂帽子，無非就是她成績好點，記憶力強點，偷懶不想查資料查字典的時候可以當做移動圖書館用。說白了，也就是個書呆子。

　　是以，這樣的稱號自然引來了理科班某些高材生的不滿，於是，悲劇的序幕就此拉開。

　　第一次，顏笑被理科班男生拉住要一比高下時，呆呆地推了推黑框眼鏡，滿臉茫然道：「文理有別，我們能比什麼？我數學其實很差，之所以分數高，是因為一般都直接背題，看見差不多的題目，就套著默寫下來……」

　　聞言，理科班男生已恨得牙癢癢，「好，你不就是記憶力好嗎？移動圖書館是吧？這樣好了，我現在就去買份報紙，隨便找條新聞給你看，十分鐘後如果你能背下來我就認輸！」

　　旁邊女生起哄，「既然是賭，總要有懲罰吧？」

　　「輸了的人拿二十元給對方！」

　　……

　　嗯？結局？結局當然不用問，天才少女全勝，其僅用四分零六秒的時間就將理科生指定的新聞背了下來。為此，理科班的天才少年們相繼前來為哥們報仇，於是……顏笑一年的零花錢都存夠了。

　　理科班眾人走投無路之時，一直冷眼旁觀的妖孽文奕童鞋終於出現鳥。話說下戰書那日，狂風大作，烏雲密佈……（此處省略一萬字）反正怎麼能襯托出當時的緊張氣氛就怎麼樣！

　　一大群學生約在操場相見，為首的自然是顏笑和文奕。這已經不再是兩人的戰鬥，而是文科和理科之間的恥辱與尊嚴之戰。當然，文科班女生居多，理科班女生居多，所以也約等於男女生之間的決死之戰。

　　文奕用手摸了摸嘴唇，道：「是不是只要給你十分鐘，不論什麼文章你都能背下來？」

　　顏笑推了推眼鏡，點頭答，「只要不超過三千字不是問題。」

　　妖孽童鞋聞言詭笑，從身後摸出《簡愛》，隨便翻出一頁道，「不用三千字，你只要把這頁背完就行！」

　　見狀，顏笑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妖孽手上的書，虛汗淋漓。這不是一本簡單的《簡愛》，而是一本全英文的《簡愛》！！！而眾所周知，顏笑童鞋一直學的是啞巴英語，十分鐘把這篇段落默寫下來不成問題，可是……背誦……口語……我……

　　剛才還自信滿滿的顏笑登時情何以堪了。

　　「It's」是念「伊特意思」還是「意思意思」，呃～顏笑悲催的望天，霎時這邊的文科生暈倒一片……

　　嗯？結局？結局還用問嗎？天才少女的傳說被完美破滅，至此憧憬嚮往神婆的小學弟們悄無聲息。

　　你是我的完美噩夢

　　文奕從小就是顏笑的噩夢。五歲那年，顏笑舉家搬來Ａ城，因為想要給孩子一個良好的成長環境，太后左挑右選，相中了文老教授出租的房子——也就是後來的老四合院。

　　第一次前去看房子，小顏笑也就見到了帥氣可愛的……小禍害文奕。彼時笑笑並不知此人將是自己命中永恆的剋星，兩個小盆友忸怩害羞一陣，就在互相謙讓吃糖的友好活動下，手拉手成為好朋友了。

　　文奕趁著大人不注意，悄悄拉著笑笑進臥室，寶貝地拿出櫃子裏的鐵皮玩具車給笑笑看，頂著漏風的缺牙得意洋洋：「泥知不知道？這是電動的！偶媽咪從米國……啊，不可以！不可以！」

　　小禍害正得瑟，就看笑笑伸了賊乎乎的胖手要去摸鐵皮玩具，趕緊激動地用身子護住道：「偶媽咪說了，這個是鐵皮滴，摸了會生銹，泥不能摸！」

　　笑笑呆呆，撅嘴道：「為什麼？」

　　文奕聞言如大媽般神叨叨，「因為偶之前有洗手，你幾不幾道洗了手——」

　　話還沒說完，沉默不語的笑笑已經不管不顧地拿著玩具開玩了，文奕急得跳腳，嚎叫著「不可以不可以」地撲上來，兩個圓乎乎的小傢伙一來二滾，笑笑再睜眼，就發現自己平躺在地上，身上騎著露出小尖牙奸笑的禍害。

　　文奕嘿嘿道，「終於逮到泥了！快把玩具車還給我！」

　　笑笑雖小，但也知道被男孩子騎～在身上是很不好的事情，霎時臉紅筋漲，歪著嘴巴糾結半天，終於嚎道：「泥耍牛氓——」說罷，鐵皮玩具車也順勢砸了出去。

　　於是歷史見證的一刻終於出現：笑笑只聽「啊」的一聲慘叫，定眼一看，小禍害已經頭破血流，淚流滿面嗚咽道：「偶破相了偶破相了！偶娶不到老婆了，偶白嫩嫩、香滑滑的老婆……你賠我賠我，哇——」

　　事後，文奕被及時送往醫院，犯人笑笑被押送回家。晚飯時面壁思過的笑笑得知，文奕頭頂縫了三針，以後有破相的可能性。為此，顏笑擁有了人生第一個完整的失眠夜，整晚翻來覆去都是文奕那句悲催的控訴。當時笑笑一直在想，要在哪去給他賠個白嫩嫩、香滑滑的老婆呢？幹嘛找老婆呢？饅頭不也是白嫩嫩、香滑滑嗎？

　　六歲，妖孽和顏笑在同一學校同一年級同一班上學。顏笑不知自己是太有人格魅力還是真的長得太可愛，女孩子們似乎都很喜歡自己。上學第一天，俏皮可愛的後排女生就邀請她一起吃零食上廁所；上學第二天，文靜儒雅的學習委員就主動來和她討論數學題；上學第三天，漂亮婉約的校花居然邀請她一起放學回家！

　　在小顏笑的心裏，還不太清楚性向喜好的鑒定，只是對那麼多不同款的粉嫩小蘿莉都崇拜跟隨自己的事實感到沾沾自喜。但這樣的狀況沒維持上一個月就徹底破滅了，率先打破美夢的是校花美眉。

　　顏笑還記得那是個天陰暗欲雨的黃昏，自己和往常一樣在校門口等校花，準備和她一起回家。校花緩緩出門，看了眼笑笑，神情懨懨顯然提不起神。顏笑掙扎了一路，終於問出口。

　　校花撅著小嘴嬌嗔，「笑笑，為什麼這兩天放學，都看不見文奕同學和我們一起走呢？」

　　「啊？」笑笑對校花提及文奕很是詫異，望天道，「他這幾天媽媽回國了，所以不住在四合院，不跟我們走。」其實，對於能甩掉文奕這個臭尾巴+惡魔，能和校花擁有美好的二人世界笑笑很是滿意。所以她非常不明白，校花聽到這個消息後，眼中閃過的一絲失望意味著什麼。

　　晚上，笑笑打電話把這個疑惑告訴了妖孽，對方卻笑得東倒西歪，「笨！你還看不出來嗎？校花喜歡我，所以才借機接近你想套我近乎。不過笑笑豬你放心，我是看不上她的。」

　　「你去死！」笑笑握著電話瞪眼，一面不相信文奕的謠言，一面還死死維護著自己的閨蜜。

　　文奕嘖嘖稱奇，「你還不信嗎？不信我們明天做個試驗，你就這樣這樣……」

　　翌日，笑笑果然聽從禍害的話，和所有小蘿莉們宣佈：自己和文奕的友誼徹底破滅，兩人從此絕交，再不來往。小女生們一聽，唧唧咋咋討論一番，沒過一天就頗有成效。

　　首先，校花美眉表示功課繁忙，每天放學要去補習班，不能和笑笑一起回家了。再來是後排「小可愛」表示，零花錢告急，沒有零食可買，上廁所也再不召喚笑笑了。最後，連學習委員也再不多看笑笑半眼，互相討論習題抄作業什麼的，更是想都別想！

　　就此，笑笑人生第一段純潔的閨蜜之情，也被禍害精扼殺在了搖籃中。

　　笑笑被文奕扼殺的除了友誼，還有純真爛漫的愛情。

　　十三歲那年，顏笑也終於擁有了追求者。對方是個諾諾弱弱，有些膽怯的小眼鏡，雖然笑笑不是很喜歡他搭著鼻涕老是吸啊吸，聳肩扛背的慫樣，但是有追求者總是好滴。而且小眼鏡作為英語課代表，在班上可是剛剛的，每次聽他帶領大家早讀「爸死（bus）」、「爺死（yes）」、「哥死（girls）」……笑笑心裏就說不出的自豪和感動。

　　小女生的矜持和自滿在那段時間得到了圓滿的昇華。但這樣美好而簡單的被追求時光沒享受多久，禍害之源就伸出了他的魔掌。某日體育課，小眼鏡在朋友的鼓勵下，怯生生地當著一眾男生質問文奕，為什麼和笑笑走得那麼近？是不是也喜歡笑笑？

　　彼時已長得很妖孽、嘴巴甜如蜜的文奕已是學校的風雲人物，聽說矮自己一個頭的小眼鏡居然問出這種問題，氣憤難當。劈裏啪啦就開口道：「我怎麼可能喜歡那頭又矮又肥又笨又蠢還自以為天真可愛可愛清純善良美麗凍人不要臉到極點經常打我罵我撓我搶我零食騙我爺爺零花錢的笑笑豬——」

　　一句很長、很長且不帶半點停頓符號的話出口後，周圍霎時靜寂。小眼鏡怔了怔，這才想起為心中的女神辯解，「你……你……不要胡說！笑笑她，她——」

　　「她啊。」文奕一臉不耐煩地扇手，「你能喜歡她真是倒了八輩子楣了。你們還不知道吧？笑笑豬真的是又懶又蠢，你們知道她為什麼頭髮那麼黑嗎？因為她半個月才洗一次頭！知道她為什麼嘴唇那麼油嗎？因為她吃完飯從來不擦嘴！還有你別看她一臉正經，她……」

　　小眼鏡被文奕說得半駭，上牙打下牙道，「她什麼？」

　　文奕示意男生們湊成一個圈，終於道出埋藏在心中已久的秘密，「顏笑簡直就是個色女！她不僅偷看小黃書，還經常偷窺男人洗澡。我們四合院的男人上到我外公，下到三歲小娃娃她都看過！還好本少爺聰明伶俐，沒有中她的圈套……」

　　從此，笑笑在學校又多了個「偷窺狂」的綽號。面對每次男生見到自己都欲笑不笑，嘴角抽筋表情抽搐的模樣，顏笑也是奇怪不已。當然，等她明白過來事實真相時，自己和妖孽文奕已順利從初中部畢業。

第十一章

　　顏笑咬牙熬到下班，依舊沒想到解決的辦法，妖孽倒是如期而至了。彼時顏笑正神情呆滯地收拾東西，就聽前臺妹妹忽然高聲道，「笑笑啊？她就坐最裏面那一格，您直接進去就好。笑笑～有帥哥找你哦^^」

　　前臺妹妹有一綽號，人稱「移動小喇叭」，能獲得如此殊榮，嗓門自然是又亮又響，經她這麼一吼，果然整個辦公室的同事都從格子間伸頭出來看熱鬧。

　　顏笑被這麼一咋呼，駭得手上的文件夾直接掉到了地上，紙片如雪花般嘩啦啦掉出來，正著急得不得了，文奕已經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過來，不看她一眼地蹲下身，將檔一一撿起整理好後這才放回顏笑手裏，順勢又用拳頭敲了敲顏笑腦袋，啐道：「怎麼這麼笨？」

　　簡單的一個動作，簡單的幾個字，再配上妖孽通殺的陽光笑臉，曖昧之情已在兩人之間悄悄彌漫開來。如果換作平常只有兩個人，就是妖孽抱著自己撒嬌喊「親愛的」，顏笑也覺得正常，可現在……

　　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同事們，此時已過下班時間，平日這時候大家早收拾好挎包排隊打卡了，說不定沖得快的都已經到地鐵站門口了，但今天每個人都看似漫不經心地收拾東西，實則眼閃金光地朝這邊打量。

　　很顯然，明天中午的八卦話題已經有了。

　　Ａ同事（抱胸沉思狀）：嘖嘖，沒想到程老頭子長那樣，他侄子竟長這麼帥氣，早知道我就該先下手為強啊啊，哪輪得了笑笑這小姑娘……

　　Ｂ同事（假裝與鄰桌說話，回頭偷看狀）：他們倆真的剛認識？剛認識？怎麼感覺好像認識十幾年一樣熟悉自然？難道一見鐘床了？

　　Ｃ同事（一邊收拾文件一邊奸笑狀）：人不可貌相，沒想到小顏這人平時看著傻呆呆，吊男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這侄少爺不賴啊，記得上次美佳說他是律師吧？呔，他那個襯衫是什麼牌子的？趕明兒也給老公買件，不知道貴不貴……

　　Ｄ同事（赤裸裸直視狀）：有什麼了不起，一看就是個花心鬼……咦？他好像在看我？啊……還在笑，他什麼意思？是不是在暗示我？？

　　……

　　顏笑環視一周，看辦公室波濤洶湧，同事們皆如點穴般僵硬在原地，對妖孽咳嗽道：「你出去等我吧。」

　　「為什麼？」文奕奇怪揚眉，嬉皮笑臉道：「現在是下班時間，我不算打擾你們工作吧？而且你那麼笨，待會兒又把東西弄丟了。來來，哪些是要拿走的？我幫你整理。」說罷，文奕就挽袖子自顧自地開始把顏笑辦公桌上零零碎碎的一些小玩意兒往盒子裏放。

　　顏笑正想阻止，手機不識時務地響起。妖孽看都沒看地就將手機直接遞過她，搭著眼皮道：「笑笑電話。」顏笑還想說什麼，一看來電顯示嚇得直接跳起來半丈高，霎時也顧不得妖孽地就往休息室沖，待關好門窗確定外面的人聽不到動靜後，才做賊心虛地按下接聽鍵道：「喂～～」

　　不知道那邊的人是不是被顏笑恐怖的顫音嚇到，怔了怔才道：「顏笑？你好，我是程旭，我已經到你們商務樓下了，你下來吧。我們……咳，一起吃個飯，美佳應該跟你講了吧？」

　　顏笑頓住兩秒，問了句至今想讓對方撞牆的問題，「程式是誰？我們不做IT行業啊？」

　　痘子哥：=_=

　　＊＊＊

　　等顏笑裝瘋賣傻夠，接完電話出來後就被辦公室的景象徹底震撼了——妖孽一邊繼續收拾東西一邊應接不暇地和周圍的同事們說著話。當然，這些圍著妖孽轉個不停的同事全是……女。

　　同事Ａ：「真的好可惜哦，以前我們公司聚餐怎麼你從來都不參加呢？」

　　妖孽滿臉茫然，「你們聚餐我該來？哎……我也想參加啊，可是笑笑不肯帶我。」

　　「米關係米關係，下次我帶你去！！」眾人倒。

　　同事Ｂ：「那笑笑辭職後，你們是不是……咳，怎麼打算的呢？」

　　妖孽繼續茫然，「怎麼打算？呃……她辭職多多少少和我有點關係，我會儘量負責的。」

　　眾人遺憾，「這麼說就是真的沒希望了啊？笑笑手段果然厲害！」

　　同事Ｃ：「那你身邊還有沒有類似表哥表弟，和你差不多的男生嘞？」

　　妖孽咂舌，「表哥沒有，倒是有個弟弟在美國。」

　　「啊？真的嗎真的嗎？是單身嗎？」

　　「嘿嘿，絕對單身，還是小男生哦～名字叫鳳梨，我媽愛他勝過我。」

　　「呃，好奇怪的名字，他在美國留學？什麼學校呀？」

　　「華盛頓寵物訓練營。」

　　「啊？」

　　妖孽見狀彎眼奸笑，「鳳梨可是純種牧羊犬，很聰明哦……」

　　眾人再次暈倒。

　　顏笑扶額，在妖孽造成更大面積殺傷力之前，忍無可忍將其拽出了辦公室。電梯裏，顏笑預料著待會兒將要發生的事情，緊張得一直深呼吸。文奕見狀斜眼道：「你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

　　「啊？」顏笑一時反映不過來，聽妖孽如丈夫審問出軌妻子般冷冰冰，再次心虛地往後退了步。

　　妖孽一邊抱著盒子一邊哼哼，「別裝了，從小就這樣，只要一做虧心事見了當事人就使勁冒冷汗倒抽氣，因為你這樣，我們每次惡作劇都被別人發現。」

　　顏笑聞言，咬了咬下唇試探道：「我有個好消息有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妖孽邪邪挑眉，「剛才在你公司你和你同事就怪怪的，說吧！」

　　顏笑整理了一下言辭，「好消息是我很高興你來給我送錢包，這份恩情小女子一定謹記於心，來日再報。另外恭喜你順利接到我下班，壞消息是……」顏笑頓了頓，翻眼看妖孽的表情，快速吐詞道：「你現在可以走了！」

　　文奕哂然一笑，「怎麼，有約會？準備過河拆橋？」

　　顏笑一臉惋惜痛心道：「我一時半會兒也跟你說不清楚，看在這麼多年的份上，你就幫幫我吧。這些東西先放你那，好不好？我過幾天去找你拿……」

　　顏笑原本以為妖孽聽了這事，鐵定鬧騰，誰知對方沉默片刻，只磨牙道：「你夠狠！」與此同時，漫長的電梯也到了一樓。

　　顏笑小心翼翼地按住開門鍵，「我知道我有異性沒人性，原諒我這一次，回頭給你做牛做馬。」

　　說罷，顏笑人已退出電梯間，再沒勇氣看妖孽臉色地轉身就跑。一路奔出樓，顏笑如被鬼魅追逐似地又回頭瞅了瞅，確定妖孽沒跟上來，這才理了理頭髮出去。外面，痘子哥果然已經等著了。

　　這邊程旭也已經看到顏笑，搖下車窗朝她招手，顏笑勾唇微笑，信步朝他走去。進了車，顏笑一見痘子哥那張「青春臉」忍不住又一陣發怵，正躊躇著待會兒吃飯要怎麼給他解釋清楚，就聽耳邊傳來一陣敲窗聲，顏笑回頭，來不及詫異痘子哥已經搖下了窗子。

　　「咦，你不是……」

　　痘子哥話未畢，文奕就一臉兇狠地打斷道，「顏笑，我們完了！」

　　「啊……？」不等車裏兩人再說話，文奕已野蠻地將手裏的盒子塞進顏笑手裏，瞪眼道：「這是你放在我家的東西，我和你徹底完了！你今晚不用再去我家了！！」語畢，頭也不回地走了。

　　霎時，車內清風雅靜。顏笑不敢回視痘子哥的眼神，只覺脖子以上部分被看得起雞皮疙瘩。呃，有句話怎麼說的？過河拆橋，必入絕道。妖孽，你——夠——狠——

　　「笑笑這是……？」

　　顏笑搖頭，截住陳旭的話道：「本來是想吃飯的時候再跟您解釋清楚，順便為上次的事道歉。可是，現在的狀況我相信您和我一起不太會有胃口了。」

　　痘子哥聞言不說話，緊抿唇瓣盯著顏笑。

　　顏笑痛苦閉眼，既然到這地步了，也沒必要隱瞞什麼，深呼一口氣說，「其實我第一次見您，就覺得我們不是太合適。無奈後來又出了那麼多事情，沒想到美佳姐還那麼熱心，居然……還讓您過來接我，我實在是很感激。但是……感情這種事是沒辦法將就的，希望你理解。至於誠信……我確確實實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沒有交過男朋友，剛才那個一而再、再而三晃臉出來打醬油的人……哎，我不知道怎麼解釋，反正我問心無愧，您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了。」

　　說完Ｎ長一段話，痘子哥似乎還不怎麼能消化，蹙眉正躊躇說什麼，顏笑已麻利摸出事先準備好的小紙條，畢恭畢敬地遞到其手上，「雖然很難為情，但我覺得，這個應該能幫到你。我……先走了，再見！」

　　語畢，顏笑逃似地竄出車，小跑著消失在了人流中。痘子哥茫然望天，怔忪一番終於去看那張便利條，上面工整地抄著一串數字，應該是電話號碼，後面有三個娟秀的小字：姚小姐。

　　「姚小姐？」痘子哥下意識地念出聲，這是神馬玩意兒？

第十二章

　　51job、智聯、中華英才網……顏笑現在每天的任務就是和這些人才招聘網無休止地抗爭。整理簡歷、搜索合適的工作、根據每家公司不同的情況寫求職信，以及痛苦煎熬地等待面試通知。

　　顏笑原本以為，自己提出請辭後再怎麼也得過上小半月才有人接手自己的工作，是以找工作的事情一直進行得不疾不徐。她原本的計畫是等慢慢將手頭的事情交出去，就給自己放一兩個星期的長假，出去旅遊也好，在家看看書睡睡懶覺也罷，反正就是輕鬆一陣再投入新的工作。

　　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遞交辭職信的第二個星期，程老狐狸就通知顏笑和新人交接一下，而所謂的「新人」正是前臺MM張秀秀。說來顏笑和張秀秀都算後勤人員，但因為顏笑只負責總裁事宜，不管是從工資方面還是職位感覺上都優越張秀秀許多。

　　私底下張秀秀對自己偶有微詞顏笑也是知道的，所以她這次主動請纓接下文秘的工作也算顏笑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也正因為這樣，顏笑找工作的事情不得不提前拎上日程。回家呆了不到一個星期，顏笑原本打算「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時間」的想法就被自己徹底推翻。

　　在家實在是太無聊太壓抑了！自大學還未畢業就出來工作一直到現在，顏笑還是頭一次閒下來，在快被憋瘋的一個星期後終於投入了人才濟濟的招聘市場，正式開始瘋狂地投簡歷。

　　其實說來，顏笑的職場經歷也算一路風順。彼時大四畢業前，當很多同學還在為去哪里實習犯愁時，高材生顏笑童鞋就已經被程氏看上，雙方正式簽署了勞動合同。雖然當時工資不高，卻也著實讓輔導員和太后大人在人前津津樂道一番。

　　在這裏幹了兩年有餘，也算混到了中層管理層，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顏笑從未經歷過找工作的殘酷事實。而現在，她終於親身體會到了。

　　因為實至五月，時間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許多年後就已招滿人的公司根本沒有招聘人的意思，在各個人才網站掛著招聘資訊大肆宣傳企業文化。顏笑傻兮兮，並不懂這只是很多大型公司的一種宣傳手段，興沖沖地投出幾份簡歷後就信心滿滿地等消息，結果……不言而喻簡歷石沉大海了。

　　偶爾也有微波氾濫之時，前天顏笑接到一家公司的面試通知，激動得又是買新衣服又是剪頭髮換造型，弄得比相親還認真了十倍百倍這才前去面試。誰料具體景況讓她痛心不已。網站上宣傳的所謂「50150人」的中型公司擠在一家百來平米的狹隘空間辦公，顏笑數來數去公司最多不超過30人，而最令顏笑無法忍受的是，這家公司居然是在租住在住宅區辦公！

　　實然，現下很多民營企業幾乎都是這種類似的小作坊規模，但從程氏這樣財大氣粗的企業出來的顏笑，不論是從工資方面、福利方面還是辦公環境等等方面都無法接受。

　　而另一邊與程氏集團一樣的大型企業已過最佳招聘時期，此時想要說進並非易事。隱隱間，顏笑開始有些後悔辭職的事情操之過急，過了這個月，房租、水電氣費、社保醫保……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支出都將隨之而來，雖說顏笑在離開程氏之前就做了最壞的打算，拿出了一筆私房錢救急，就算一兩個月不工作自己也不會餓死。

　　但縱使這樣，顏笑心底還是開始暗暗著急了，而另一頭，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再未露過面。自那日破壞自己和痘子哥約會後，文奕就再沒出現過。這倒是妖孽第一次和顏笑鬧這麼長時間的彆扭，電話沒有，MSN不線上，文奕就好像憑空消失了般不存在。

　　顏笑百無聊賴，某日在論壇看到一個帖子說「我和我女朋友玩了個誰先理對方誰就輸的遊戲，這都快小半年了，我是不是馬上就要贏了？」見狀，顏笑會心一笑，忽然惆悵地想，會不會……自己和妖孽也就這麼再不聯繫了？就好像三年前一樣，明明已做好了「老死不相往來」的打算，沒想到後來還是接到他若無其事的問候電話……

　　龜毛如顏笑，就是這般。縱使心裏有再多的想法也不會輕易給對方掛個電話，哪怕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打開MSN的對話方塊，顏笑就是不曾想過給妖孽發半個字。

　　兩人這樣僵持了大半個月，悶騷女顏笑一邊痛苦地繼續等面試電話一邊盼著妖孽再來找自己，沒成想兩者都沒等到，反倒是太后大人的懿旨先到了。顏笑辭職的事情自然不敢跟太后透露半分，哼哼哈哈掩飾過最近的狀況後，就聽太后在那頭道：「既然你最近工作不忙，明兒請個假，陪我去趟醫院，我順便把熬的雞湯給老爺子帶過去。」

　　顏笑聞言一陣詫異，細問才知道文奕的外公——文老教授前段時間在上課的時候忽然暈倒，說是疲勞過度，現在正住在醫院療養。顏笑張大嘴說不出話，難道……妖孽最近失蹤的原因是在照顧文老爺子？這邊顏笑沉默，太后卻察覺不對勁了，「怎麼，你跟文奕天天在一起，居然不知道他家出事了？」

　　這次，顏笑更不知何言以對了，默默望天中。

　　「吵架了？」太后猜測道。

　　顏笑彆扭，「也不算……」就是玩了個誰先理對方誰就輸的遊戲。

　　這話顏笑沒勇氣說出口，卻依舊被太后罵個狗血淋頭：「瞧瞧你那點出息，連承認吵架都不敢。我說你心裏還有沒有個輕重緩急？就算和文奕再怎麼鬧，老爺子病了你居然不聞不問，你怎麼當的小輩？」

　　顏笑咬住下唇繼續默不作聲，這不是……沒人通知她嘛，加上她最近找工作煩都煩死了，哪有心思打聽這些消息？

　　訓到最後，太后完全不顧女兒意見了，不耐煩道：「就這麼定了，你明天跟著我去看看文老爺子，真是不像話！我還以為你最近忙得沒個音訊是在醫院幫忙照顧，作為別人女朋友居然都不知情，丟人吶……」

　　不等顏笑解釋，太后大人就憤憤然地掛了電話。顏笑正鬱悶，電話鈴又響，顏笑以為又是老媽，膽戰心驚接起手機後就聽那邊傳來標準的普通話。「您好，顏小姐嗎？我們這邊是正威集團，前幾天收到了您的簡歷，想請您明天早上過來面試……」

　　顏笑聞言只覺如雷灌頂，心道沒這麼倒楣吧？說來正威集團還是程氏集團的強勁對手，傳言此公司最近正準備上市，實力雄厚，又是同一個圈子，如果顏笑能進這個公司工作肯定如魚得水。當初在網上看見他家招人，其實顏笑本沒報什麼希望，沒想到現在卻接到面試通知，自然欣喜若狂，可擺在眼前的問題是——

　　穩了穩神，顏笑才握緊電話低聲，「您好，我那麼不巧明早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能不能……換個時候面試？下午！下午就行！！」

　　對方聽了這話顯然怔了下，不知道是否誤會顏笑明早有其他面試，霎時語氣冷下三分道，「顏小姐這可能有些為難，因為面試您的夏總下午剛好要去國外出趟差，但公司招綜合文秘這個職位招得有些著急，可能等夏總再回來的話……」

　　下面的話對方沒說下去，顏笑卻已經心如明鏡——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如果錯過了明天早上這個職位大有人搶著要，不缺她顏笑一個。顏笑澀著嗓子，再三道謝後表示儘量明早過去。

　　掛了電話後，顏笑就一鼓作氣地給太后打了過去，壯著熊膽道：「媽，我給公司請過假了，他們說明早很忙，可能……」

　　話還沒說完，太后就啐道，「少和我扯蛋，更何況你丫還沒蛋！剛才你才說最近公司不忙，怎麼讓你去醫院你忽然就忙了？」

　　「不是……」顏笑將手機換了只手，措辭道，「你也知道有時候計畫趕不上變化，下午吧？下午我一定去！」

　　「扯扯扯，你就扯！」太后揚高分貝，血壓一上來話也越來越粗了，「你是老娘生的，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麼顏色兒的屎。小時候就這樣，帶你去打針，非說肚子疼去廁所，得！一去就沒影了！你現在說下午去，誰知道你明天下午會不會飛到哪兒去出差了？」

　　「我警告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就是拋開你和文奕的關係，文老爺子幫了我們一家子多少忙？當初來這裏人生地不熟，如果不是他讓我們租房子，又幫你找學校，你能讀到書？你個忘恩負義的死丫頭……」

　　顏笑默默掐掉電話，深後悔居然給老娘打電話的舉動，但為了明早的面試，顏笑想了又想，手指摩挲著手機良久，終於還是撥了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好吧……這次我先理你，我認輸，為了工作和下個月的房租費……

　　顏笑念念碎，一邊自我安慰是逼不得已才給妖孽打電話一邊心底如小鹿亂撞般激動，可鈴聲響了很久都沒人接聽，隨著時間愈長，顏笑的心就愈往下邊沉。文奕，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再不接電話我就——

　　詛咒還沒出口，手機終於接起來：「Hello？」

　　顏笑一聽那邊脆生生的女聲，登時臉色比剛才還陰沉了幾分，大清早的……妖孽的電話怎麼會是女人接的？那邊聽顏笑不說話，又道，「Kiro在洗手間，麻煩您等一下……」

　　話還沒說完，就聽妖孽慵懶的聲音遠遠傳來，「誰啊？」

　　「……」顏笑一言不發地掛了電話，有一剎那衝動得想直接摔了電話。狗改不到屎，外公病成這樣了，居然還有心情和女人在外面鬼混。

　　哼，果然不愧「風流文少」的名號，也對，他從小就是這樣。風流不羈，萬花叢中過，不留半點情。自己又在期待什麼呢？盼望什麼呢？妖孽回國後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壞自己相親，只是……覺得好玩吧？

　　果然，誰認真誰就輸了。誰先聯繫對方，也輸了。

第十三章

　　翌日，顏笑如約跟太后去醫院探病，聽話順從得連太后都難以置信。

　　而顏笑心裏卻有自己的小九九，在給妖孽打電話之前，她還秉著「和平共處，萬事好商量」的態度，想讓他幫忙勸勸太后，下午再去看望。可現在她覺得……去！必須去！

　　最好是措手不及、突然襲擊，嚇得文奕驚慌失措，腦門充血才好，可事實難料，倆母女到醫院時，文奕居然不在。見狀，顏笑更篤定了自己的揣測，一想到文奕和女人鬼混的畫面，就恨得直牙癢癢。

　　文老教授倒是沒什麼大礙，太后和顏笑到時，正精神抖擻地坐在床上一邊看報紙一邊指揮小護士給他插花。太后見了不免唏噓，又是幫忙打理又是乘湯讓老爺子享用，伺候得比親閨女還親閨女。

　　說來文家倒也真是人丁稀薄，文老爺子便是家中獨子，父母死後守著四合院娶妻生子，沒成想中年喪妻，文老教授便拉扯著獨女長大。估摸是傳承了父親的文藝范兒，文奕老媽從小就清高得緊，除了讀書還是讀書，雖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卻沒誰有膽量追。

　　文老爺子倒也不著急，樂呵呵地說：「書中自有顏如玉」，他堅信自家女婿也會從書中蹦躂出來。親戚鄰里們拿這個迂腐老頭沒辦法，一邊暗暗替文奕老媽——文欣著急，一邊又到處替她張羅著合適的人選。

　　結果令眾人跌破眼鏡的是，文欣二十八歲這年，居然真牽著個帥氣陽光的小老外回家過年。而更讓眾人咋舌不已的是，這乘龍快婿還真是從書裏蹦躂出來的。兩人在圖書館相識，又因同借一本書而找到共同話題，接著便是吃飯、約會、看電影……一切水到渠成。

　　翌年文欣考慮到老公未來的發展，正式決定定居美國時，肚子已大得不像話了。國外不論是科技還是醫療水準都勝國內一籌，小倆口也就商量著回美國養胎，而與此同時，向來身子健朗的文老爺子卻忽然病倒，醫院查不出什麼病，老人家卻就是天天嚷嚷著下不了床。

　　小倆口駭得哪還敢提去美國的事情，某日文欣守在老爹病床前，一番談心終於達成共識。老爺子提出：一、你去美國發展我大力支持，不論是對你還是對洋女婿的職業發展都有助；二、我在國內也不用你擔心，現在交通發達，我想你了會自己飛去看你；但是！！重要的就是這個「但是」。

　　文老教授條理清晰地說了一大堆，終於老淚縱橫地握著女兒的手表示：你們走可以，但孩子一定要留下。至少最關鍵的前幾年得留下，我不能讓文家的獨子流落國外，入了美國籍，連母語都不會說，漢字不識半個，成了徹徹徹底底的香蕉人！！

　　就這麼，文奕隨了文家的姓，入中國籍，留在了中國。父母則每年花上三到四個月度假回中國探望孩子，直至其成年才真正回到父母身邊。

　　是以每次老爺子有個什麼事，身邊連個能照應的人都沒有。此時太后見老人家病中也無人探望，不禁濕了眼眶。文老教授倒是樂呵道：「沒事沒事，小病而已。而且你看現在醫院不是也照顧得很好嘛，小護士也很細心。」

　　說罷顏笑就順著文老爺子的手去看小護士，對方聞言臉色鐵青，只差哼哼了。顏笑忍不住竊笑，估計小護士心裏正暗暗咒駡，你倒是覺得我細心，可下次殺了我我也不來伺候您老人家了。插個花還這樣那樣。

　　顏笑手摸嘴唇，文老爺子難伺候是出了名的，偏偏他不管指揮你做什麼都是有理有據，慈愛祥和的模樣，真是想發脾氣也不好發。顏笑頓了頓，問：「護士護工伺候得再好，也不如自家人貼心呀，叔叔阿姨在國外就不說了，文奕那小……文奕人呢？」

　　話畢，文老爺子還來不及回答，就聽外邊傳來妖孽的唱喏聲，「哎呀呀，是誰這麼想我……啊！」

　　事有湊巧，原來文奕剛準備進門就聽見病房裏有人說話，隔著道牆隱隱間就聽有人問起自己，還道是哪位親戚便擺出平時嬉皮笑臉的模樣，調侃著推門而入，一見老爺子身邊坐的居然是顏笑，怔了怔，才張著嘴把「啊」字說出口。

　　顏笑抬首見是風流文少，也忍不住一瞪，須臾又將目光才文奕身後投去。文奕見狀這才想起自己的任務，側身將女孩子讓到前邊道，「爺爺……」

　　話還沒說完，妖孽就覺身旁陣陣陰風刮過，回頭看被低氣壓圍繞的顏笑暗叫不好，但為時已晚，顏笑已抱胸冷哼：「文少你女朋友啊？不錯嘛，比上次那個沒滿18歲的高中生好，嘖，不過我還是喜歡你上上次那個。」

　　顏笑頓了頓，故作姿態地撐下巴冥想，「就是那個上次你們開房錢不夠，讓我去送錢那個，叫什麼來著？安迪？妮蒂？不對不對，這是上上上次和上上上上次的女朋友了……」

　　說完話，顏笑搭眼繼續扮無辜狀，而整個病房已然……靜悄悄。

　　妖孽眯眼：顏笑啊顏笑，行啊！學會報仇了？

　　太后震驚狀：不愧是老娘的女兒，有我當年的風範！！

　　文老教授：這是神馬狀況？不是說好了這集我是主角嗎？導演顏笑搶戲！！

　　……

　　片刻，文奕身旁的女孩子才咯咯笑出聲，「這是誰家的孩子，真有意思。」說話時卻不是向著文奕，而是病床上的文老教授。「老師您看我一聽說您病了，就亟亟趕過來也沒知會一聲，您是不是有貴客接待？」

　　聞言，顏笑面上依舊淡定，但心底卻打了個突，老師？她管老爺子叫老師，那會不會是……

　　文老爺子處變不驚，呵笑道：「怎麼會？這是我的老鄰居，知道我病了過來探望，你們這幫學生也有心了。老師我都記在心裏了。」

　　女孩子笑得純真，文奕又陰測測在旁補了句，「剛才師姐打電話過來，說已經到醫院樓下了，所以我奉爺爺的命下去接她，不是什麼女！朋！友！」

　　顏笑聽見妖孽磨牙的聲音，只覺背脊發涼地摸了摸手臂，還是太后隨機應變，咧嘴笑道：「原來是文老教授的學生來了，既然這樣，我們也走了。那雞湯您慢慢喝，若覺得不夠再告訴我就是了。」

　　說話間不等文老爺子挽留，已拉著顏笑往外走。

　　文老爺子也不是傻子，一邊與太后眼神交匯，心領神會，一邊對孫子道：「小奕，還不去送送？」

　　＊＊＊

　　出了醫院，太后就以要去買菜為由，溜之大吉。剩下文奕和顏笑大眼瞪小眼，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

　　顏笑心裏彆扭，按說兩人也沒吵架也沒紅臉，就因為莫名其妙自己去和痘子哥約次會，妖孽就和自己杠上了。要說錯大家都有錯，憑什麼他要給自己擺臉色看，說不聯繫就不聯繫？

　　這邊妖孽估計被顏笑看得起了雞皮疙瘩，咳嗽打破沉默道：「昨天你給我打了電話？」

　　「嗯。」說起這個顏笑更氣，這混蛋居然知道自己找他居然連電話都沒回個，真是好得很！

　　文奕呼口氣，正想說什麼，電話鈴聲乍響，皺眉看了看來電顯示便下意識地看了看顏笑，接起電話的瞬間已潛移默化地往邊兒上去了。顯然，妖孽是怕自己聽到電話，顯然——

　　顏笑也說不出自己到底在氣什麼，惱什麼，只覺火氣只往腦門沖，轉身就要走。這邊文奕雖隔顏笑有些距離，但講電話的同時也一直往顏笑這邊瞟，見其中了邪似的，忽然就往馬路沖，唯恐她被撞到地過去拉她。

　　「幹什麼，你？」

　　顏笑被文奕拽住胳膊，只覺打火機丟進了油桶，轟得一聲炸開，用力推開道：「放開！我去哪不管你的事！」

　　文奕聽了這話蹙眉，「好端端你陰陽怪氣說什麼？」

　　「我——讓——你——放——開——」

　　文奕拽著顏笑的手不放，但力道減小三分，此時文奕雖過來阻攔顏笑，可是電話卻未掛，那邊聽文奕遲遲不說話，也大聲嚷嚷了兩句，文奕撇撇嘴，一隻手抓著顏笑不放，一隻手又舉起電話道：「喂？」

　　顏笑見狀氣得都快發瘋了，好哇臭小子，一邊抓著我這個備胎不放一邊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是吧？一邊假惺惺地跟我告白一邊和別的人鬼混是吧？念及此，顏笑也顧不得什麼淑女形象了，看著文奕那張英俊的側臉越想越氣，越氣又越睜不開，最後乾脆……

　　文奕本避重就輕地和這邊講話，想早點結束對話再想辦法應付這邊發了瘋的顏笑，可是電話還沒來得及掛，這邊不僅發了瘋還得了狂犬症的顏笑就已經下了虎口，手上突然吃痛，文奕冷不丁地叫出聲，甩掉顏笑後只見手臂上紅紅的兩排牙齒印，登時也氣得眼竄火苗。

　　「你真的瘋了！！」

　　「我就是瘋了！」顏笑咋胡亂吼，但還是不忘違心一把，「我就是要替文老教授教訓你這個不孝孫子！他明明可以過個清閒的晚年，卻為了你的前程把你留在中國，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可是你卻恩將仇報！現在他病了你居然還有時間談情說愛！！」

　　聽了這話，文奕倒是苦笑不得了，抽了口氣，點頭道：「好，好！你不就是想知道我最近在幹什麼嗎？」說罷文奕一把將手機塞進顏笑手裏，惡狠狠瞪眼，「你聽啊！聽聽我在跟誰說話！說什麼！！！」

第十四章

　　顏笑講完電話，訕訕地將手機還給文奕，這才道：「你要賣房子？」

　　剛才電話那頭的人聽莫名其妙換了人講話後，如實相告，她是房屋仲介所的工作人員，下午有人想看文先生的房子，問他是否有時間。

　　文奕陰晴不定地收了手機，只淡淡「嗯」了聲。

　　「好端端的，幹嘛賣房子？」文老教授在文奕十八歲那年，為他在城南高檔社區買了套百來平方的樓中樓房。意欲為孫子準備好婚房，大有讓他留在國內發展，讓你爹媽滾蛋去吧的意思。

　　文奕尊重外公的意思，縱使三年前出國也沒將房子租給別人，唯恐他人不愛惜，可現在妖孽卻忽然背著所有人開始籌備賣房子……是急著用錢還是要定居美國？

　　妖孽見顏笑滿臉驚恐，心中暗爽，下定決心耍他一耍地深沉道：「不僅要賣房子，我的車也準備找人接手了。所以別想我開車送你回去啊，我現在只剩兩條腿了。」

　　顏笑只覺一切都神展開了，「那昨天我給你打電話，接電話的是……」

　　「看房子的人。」文奕裝模作樣地埋頭，將雙手插褲兜道，「我陪她老公在樓上看房內構架，手機擱在樓上了。這樣的解釋，不知道顏小姐信不信呢？」

　　顏笑見文奕還是一副痞痞不正經的樣子，擔心得聲音也有些低沉，「到底出什麼事了？」顏笑瞭解妖孽，如果不是到最後關頭，他不會動文老教授送他的房子，這次忽然回國也回得蹊蹺，現在竟然連車也賣了，難道是——

　　妖孽好以整暇地瞅著顏笑彎眼奸笑，正欣賞著對方難能可貴的緊張表情，就聽顏笑怒指自己嚎叫：「說！你是染上賭博還是毒癮了！！」

　　「……」文奕扶額，「顏笑，你就沒有一天盼我好的，是不是？」

　　顏笑抱胸撅嘴，「我實在想不出你能有什麼好事能讓我盼的。」

　　妖孽瞪了瞪，抖袖子一副正派人士道：「本少爺這是籌備資金準備開公司。」

　　顏笑咋舌，「什麼？」

　　咖啡廳，文奕一五一十地將事情告訴顏笑。

　　原來，文奕在國外留學畢業後，在就業的問題上與父母起了極大的爭執。作為都是搞科研的書呆子，文奕父母希望兒子父承子業，不論是在中國還是美國，都將科學研究的偉大事業進行到底，最好和他老爸一樣當個成天泡在圖書館和實驗室兩地跑的學者。

　　文奕從小就最為反感象顏笑這樣讀死書，和什麼莫名其妙的書籍研究打一輩子交道的事情，奮起反抗下，乾脆逃回了中國。那對該死的高知識份子夫婦暫時也沒空搭理他，文奕回國後也就一直做著自己的努力，為創辦公司的事情忙碌著。

　　顏笑呷了口咖啡，蹙眉：「不對啊～美國文風不是一直很開通嗎？你老爹老媽怎麼會干涉你的自由？」

　　聽了這話，文奕似乎被戳到痛穴地瑟了瑟，「別提了，他們是不會干涉，只是以『過來人』的經驗一直跟你溝通、交談，順帶洗腦……」說到這，文奕忍不住小聲爆粗口。

　　顏笑見他害怕的模樣，柳眉蹙得更緊，「溝通？」怎麼好像忽略了什麼很重要的資訊，顏笑閉眼摸下巴沉思，片刻才道：「對了，叔叔阿姨他們研究的學科是……」

　　文奕聞言抖得越發厲害，猛喝一口咖啡才算鎮定下來道：「一位哲學家，一位邏輯學家，謝謝。」

　　話音剛落，顏笑當即噗嗤笑出聲，「千萬不要和學哲學的人吵架」這個道理就是從妖孽身上學來的，怪不得伶牙俐齒如文奕，也害怕被父母洗腦，逃一般地奔回了中國。

　　待顏笑幸災樂禍夠，這才頗為惋惜道：「深表同情！」

　　「多謝。」

　　＊＊＊

　　如此，小倆口從莫名其妙地鬧彆扭到莫名其妙地冰釋前嫌，終於和好如初。

　　顏笑將錯過了正威集團面試的事拋之腦後，在妖孽請吃泰國菜的誘惑下，答應其下午陪他一起去看房。可歡歡喜喜的兩人誰也沒料到，事情正往瘋魔化的方向發展……

　　下午，兩人徒步到約定地點時，仲介的工作人員已經和買房者等在那了。顏笑和文奕一見買房者，當即皆嚇得雙雙立正。唯獨工作人員還蒙在鼓裏，給雙方介紹道：「文先生，這位是顏太太。顏太太，這位就是房主文先生和……」

　　話未畢，太后就虎著臉不耐煩揮手道：「行啦，姑娘，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剩下的我和房東自己會談。」

　　仲介小姑娘顯然沒明白什麼意思，奇怪地看看太后，又瞅瞅呆立原地的文奕和顏笑，「顏太太的意思……您現在不看房了？」

　　太后聞言堆起滿臉褶皺奸笑，「這房子嘛……我在幾年前就看過了，裏面的電視櫃還是老娘親自選的！！！！！」最後一句，吼得顏笑下意識地往妖孽身後躲，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房子還真是花了她家太后不少心血。

　　當時文老教授又要教書又要幫孫子置辦婚房，剛退休在家閒來無事的熱血腸老鄰居——顏老太太又是幫忙監工又是幫忙選傢俱，最後文老教授覺得過不去，還硬塞了些錢給太后。

　　可今時今日……

　　顏笑絕望地想，要是這事被病中的文老教授知道，估計文家就真的要神展開了……

　　客廳，顏笑和文奕如乖學生似地正襟危坐沙發上。對面，顏老太后陰沉著老臉審視兩人。那架勢，頗有將兩人生吞活剝的意思。

　　顏笑隔著茶几，輕輕踢某人腿：說啊，你倒是解釋啊，坐著有個屁用！

　　妖孽回踢：她是你媽，你瞭解她脾氣，你說！

　　顏笑改踢為踩：我說個SHI，關我毛事！！你不是和太后打得挺熱絡嗎？你自己說！

　　妖孽（哭）：痛痛痛！

　　太后埋頭咳嗽，打斷兩人打情罵俏道：「你們倆也別在下邊兒踢來踩去了，具體情況我問過仲介公司了，他們說文奕你是因為要開公司才賣房子？」

　　妖孽眨眨眼，想起當初去仲介登記時，的確有小姑娘笑問他這麼好地段的房子怎麼捨得賣掉，他也如實相答，沒料到這麼快就被出賣了。文奕嘴角抽搐，「是。阿姨您能不能暫時別告訴我外公，他身體不好……」

　　就是身體再不好，如果知道他把這房子賣了一定能有力氣爬起來揍死他，所以堅決不能說！！

　　太后擺手，「你把阿姨看成什麼人了？自然文老爺子的身體要緊，不過嘛——」

　　太后一轉折，顏笑就覺心裏發慌，起身趕緊拉著老媽道：「不過什麼啊，媽！這是別人的家事，我們都別管了，啊！還有，你怎麼在這啊？」

　　聽顏笑故意轉移話題，太后狠狠一瞪，扯開女兒道：「家事？你也知道這是別人文家的家事？那你幹什麼陪著小奕過來賣房子？嗯？！你們不是吵架了嗎？嘖嘖，這點出息……剛才你們在樓下面我就聽你笑得咯咯的了。」

　　顏笑聽了這話，臉色由紅轉白，最後發青，乾脆破罐子破摔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就算我陪文奕賣房子，您又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了買婚房叫上我嗎？怎麼去仲介看房子也不吱我一聲？」

　　顏笑雖然不大瞭解狀況，但大體猜測估計是太后拿著那筆鉅款，最近已開始到處張羅買房的事，沒想好巧不巧在仲介公司看到文奕掛出的出售資訊，所以才有了眼前這一幕。

　　這邊妖孽聞言，也是一臉詫異，「阿姨你要給笑笑買婚房？」

　　太后頷首，將文奕拉到自己身邊坐下，親昵道：「本來是這麼打算的，剛好手上有筆積蓄，不過嘛……現在不買了。」

　　知母莫若女，顏笑一聽這話勢頭不對，趕緊回頭還來不出聲，就聽太后一字一句道：「小奕你剛回國發展，資金有短缺也難免，但把這麼好的房子賣了實在可惜，這房子過不了兩年說不定還得漲呢……」

　　妖孽笑，「阿姨我知道，這不是沒辦法嘛。」

　　「怎麼沒辦法？」太后揚高音，拍小夥子肩膀道：「阿姨原意給你投資，一百萬！」

　　話音一落，顏笑便覺呼吸一滯，驚呼著過去拽太后，喉嚨卻被什麼卡主般發不出音。太后不是最不相信投資嗎？不是最怕泡沫經濟嗎？一百萬啊一百萬，縱使現在人民幣不漲了，那也是筆多大的數目啊啊！！

　　妖孽聽了這話也有些發怵，「阿姨這怎麼可以，那是您的養老錢——」

　　顯然兩人都把太后想得太簡單了，只見其老人家一翻白眼，朗聲道：「當然沒那麼便宜你，你這房子還有公司，都得加上我女兒笑笑的名字。那一百萬嘛，就當嫁妝了。」

　　「啊？」顏笑目瞪口呆，只覺自己一定是幻聽了幻聽了，太后剛才到底說了神馬！！！

　　這邊文奕也小心翼翼，與顏笑對視一眼端笑道：「阿姨的意思是——」

　　「錢貨兩訖，你們先扯結婚證，一百萬立馬到賬！！！」

　　顏笑：{{{(>_<)}}}媽……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

　　妖孽：↖(^ω^)↗丈母娘您真是個天才！！

　　＊＊＊

　　送走顏笑倆母女後，文奕的手機再次響起。

　　心情大好的妖孽童鞋接起手機時，音調也難免往上揚，「喂？」

　　那邊再次傳來仲介公司小姐悅耳的聲音，「文先生，您交代我們辦的事都辦好了，那這房子……」

　　「嗯，不賣了。辛苦了。」妖孽一邊勾唇，一邊還從落地窗張望外面顏笑的身影，「答應你們的錢下午會打過去。」

　　「好的，謝謝。」

　　掛掉電話，文奕的嘴角忍不住再往上揚了揚。原本發現太后老人家每天都要經過房屋仲介所，故意讓他們的工作人員給她介紹房子，讓她發現自己賣房的事情，只是盤算著這樣能博點同情心。讓太后能從旁協助，允許他搬到笑笑家裏去住，過上美好的同居生活。

　　他卻沒想到，好事成雙。太后居然如此給力，不僅願意鉅款投資，還幫他撈了個媳婦。房子不用賣了，老婆有了，這麼好的事真是千載難逢啊～

　　哇哈哈，這次看顏笑你還怎麼逃得出本少爺的掌心！

第十五章

　　胡蘿蔔雞蛋餅、玉米麥片粥、卡布奇諾咖啡、培根吐司……顏笑是被香噴噴的氣息給誘惑醒的，恍惚間起床，就見桌子上擺滿了讓人吞口水的營養早餐。可問題是……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顏笑揉了揉眼睛，可口的食物沒有消失肚子倒是不客氣地叫了起來。顏笑捂著肚子，還是沒敢下手。蹙眉想了想，昨晚她寫完求職信，打完副本爬到床上睡覺前，好像……應該……的確沒有做早餐啊！

　　而且桌上的東西明顯還冒著熱氣，難道是玉皇大帝看她失業太可憐，也給她找了個田螺姑娘？顏笑還在遐想，最後一樣菜——鹵水雞蛋也上桌了。顏笑順著端盤子的那只手臂順著往上看，手臂的主人歪頭，眸光閃動，眨眨眼也瞅顏笑看。

　　哦，原來不是田螺姑娘，是田螺先生。

　　縱使見過這張俊臉千次萬次，但第一次看妖孽穿著花花綠綠的圍裙，一副家庭煮男的賢慧模樣，顏笑還是「啊」地叫出聲，身體也下意識地往後退了步。

　　文奕不以為然，挑眉拍顏笑腦袋道：「啊個頭，快吃！」

　　此情此景，顏笑面對滿桌的佳餚一點都感動不起來。她一點、一點都不覺得忽然睡醒，單身女宿舍就多出一個妖嬈如花的田螺帥哥是什麼好事。還好昨晚她沒有心血來潮裸睡……

　　甩腦袋拋開各種千奇百怪的想法，顏笑首先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妖孽脫了圍裙，又理了理滿頭碎發，這才理所當然地從兜裏取出一串鑰匙，套在食指上當當轉悠，「我有我老婆家的鑰匙，很奇怪嗎？」

　　顏笑暫且忽略掉妖孽賤兮兮地笑臉，顫巍巍地指著那串鑰匙尖叫：「誰給你的？！」話出口，顏笑就後悔了。扶住額頭頓了頓，已了然如心。這麼高效率有水準的事情，除了太后大人，誰還能幹得出？

　　這邊妖孽還是一臉笑嘻嘻，啃著吐司道：「快過來吃吧，本少爺可辛辛苦苦做了一個早上。嘖，話說顏笑你多久沒在家裏開夥了，爐子都起灰了。」

　　事已至此，顏笑也不說什麼了。確定自己雖然穿著睡裙，但還算整齊，該遮的部位都遮著的狀況下，套了件小西服，也摸過去吃飯。不吃白不吃，反正也餓了。

　　顏笑一邊喝粥一邊看妖孽悠閒自在地喝咖啡，試探道：「你有什麼目的？」田螺先生不是那麼好當的，文奕必定有陰謀。

　　聽了這話妖孽撇嘴，委屈道：「給你做飯就有目的？你太看不起我了，我只是過來關心關心你，最近找工作怎麼樣？」

　　聞言，顏笑擱了勺子忍不住歎氣。事實上，找工作不順，很不順。小的公司顏笑不想去，大的公司未必瞧得上她。笑笑就這麼高不成低不就，足足已小半個月有餘，眼見存款越來越少，顏笑哪有不著急的，偏偏這些情緒在太后老人家面前還不敢露半分。

　　文奕見顏笑沉思，咳嗽聲，「既然……暫時沒有找到合適的，要不要過來我這邊，就算幫我一段時間的忙？」

　　顏笑怔了怔，抬頭瞅妖孽，妖孽不自在地將目光移到別處，撓頭道：「你也知道，公司剛創立什麼檔啊規定啊都是一鍋粥。考勤制度、薪酬制度都要人寫，你是老本行嘛。找外人不如找你——」

　　「公司已經註冊下來了？」顏笑知道最近妖孽忙得腳不沾地，除了照顧文老爺子，最主要就是跑公司這頭。原本她還以為要段時間，沒想到這麼快就好了。念及此，顏笑又忽然想到太后那天慌妙絕倫的提議，雖然覺得不妥，還是壓低聲音問：「你不是一直說資金不夠嗎？房子賣出去了？」

　　妖孽咧嘴笑出聲，看吧看吧，他還沒提呢，魚兒就忍不住主動上鉤了。「我倒是想賣啊，可惜你媽真是太厲害了！我們被『發現』的第二天，我外公就知道這個事了，現在別說賣房子了，就連房產證都被藏起來了，我怎麼賣？」

　　顏笑咋舌，太后不會做得這麼絕吧？

　　「那現在怎麼辦？」總不能……真讓她和妖孽結婚吧？其實，那天被太后拖回家後，顏笑也有細想過。文奕雖然精靈古怪，時而瘋癲時而邪惡，但從總體上而言還是根正苗紅的好人。大家又從小一起長大，他現在想發展自己的事業，就算作為投資，把錢給他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那八十萬也算筆橫財，可是，如果要因為幫妖孽而堵上自己的幸福，顏笑頓了頓，清澈的眸子漸漸黯淡下去，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文奕見狀，早有準備地掏出懷裏的東西，推到顏笑面前道：「喏，你看看。」

　　顏笑定眼，只見桌上的文件抬頭赫然寫著「合資有關事宜協議書」，粗粗看下來，大概是合資人投資公司享用的一些權利和義務。顏笑緊抿唇瓣，來不及說話妖孽已手撐下巴，滿臉玩味道：「具體你下來慢慢看，別到時候簽了才說合同裏有陷阱。哎呀呀，你要小心哦，無奸不商！小心到時候被賠得哭鼻子。」

　　顏笑咬住下唇，「妖孽……」什麼時候開始，他和她之間居然需要合同這樣的東西才能獲取信任了？她從來都沒有擔心過把錢給他有去無回，只是覺得太后那個提議……

　　顏笑深呼了口氣，搖頭。這麼多年經歷這麼多事，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感覺，這回妖孽死乞白賴地從國外追回來，左口一個我真的喜歡你，右口一個想結婚，怎麼可能心裏沒有一點點漪漣。

　　可是每每想到往事，每每想到妖孽玩世不恭的模樣，顏笑便怕，怕一旦將心交出去，便是萬劫不復。

　　文奕不知道顏笑在想什麼，倒也猜個十有八九，拍其肩膀難能可貴地認真道：「放心吧。我只是不想你有心理壓力，更不想我們的婚姻建立在陰謀詭計上。投資的話，你應該信得過我吧？」

　　顏笑聽了這話，也算自在許多，「可是太后和你外公那邊怎麼辦？」

　　「這好辦，我們假結婚就是了。」

　　「假結婚？」顏笑驚呼，「你太小看太后了，她肯定回家要讓看結婚證。」

　　文奕嘿嘿笑出聲，「這還不簡單，青雲路從身份證、畢業證到結婚證、單身證、處女處男證樣樣齊全。只有你想不到，沒有辦不到。」

　　顏笑：「……」

　　＊＊＊

　　於是，在田螺先生左哄右騙，連著三天莫名出現在顏笑家裏，又是做飯又是打掃衛生的份上，顏笑答應，去辦假結婚證。

　　這天早上，顏笑便整裝待發。帶著身份證、戶口本、照片和文奕聚頭，兩人相邀去傳說中的「假證中心」登記。可一路走來，顏笑越走越覺得不對勁，直到走到某辦公大樓，終於住了腳。

　　前面的文奕回頭，依舊一臉漫不經心：「怎麼了？」

　　顏笑反問：「不是去辦假——結婚證嗎？」

　　顏笑故意咬重「假」字，某人卻答得理所當然，「是啊，這不是正準備進去辦嘛。」

　　顏笑握了握拳頭，忍住掐死某人的衝動指著辦公大樓的牌子咆哮：「那你告訴我在民政局怎麼辦假！結！婚！證！你有聽說過盜版正版一起賣的嗎？」或者，文奕想告訴她，其實這個民政局也是山寨的。

　　文奕被吼得耳聰，卻還是笑得山花爛漫，拉著顏笑道：「噓，老婆小聲點，別人都看著呢！」

　　顏笑深知被耍，甩開妖孽瞪眼：「誰是你老婆？無恥！！」如果前幾天她對妖孽還有那麼星點幻想的話，現在完全破滅了！神馬「不希望婚姻建立在半點陰謀詭計之上」，說得真好真冠冕堂皇啊～

　　「文奕怎麼不去死！！」罵畢，顏笑轉身就欲走，可剛抬腿卻再次僵在原地了。

　　不遠處，太后、老爸，還有文老教授齊刷刷地站著，往這邊眺望。見顏笑也往這邊瞅，太后一邊攙扶文老教授一邊啐道：「死丫頭，看見老爺子還不過來扶著！」

　　說話間，顏笑身後的妖孽已經大步流星到三位長輩面前，攙著文老教授過來了。顏笑一時大腦空白，有些反映不過來了。

　　「媽，你怎麼來了？」顏笑顫聲，雖然還不太清楚狀況，但她知道，她肯定被算計了。狠狠地，被算計了。

　　太后喃喃，「廢話，你登記結婚我沒資格來見證這一刻誰有資格啊？你說是不是，小奕？」顏笑呼吸一滯，「見證奇跡的這一刻」？不用想了，能說出這麼流行前衛的話，除了劉謙帥鍋就只有眼前的無恥之徒了。

　　顏笑一邊想一邊狠狠瞪了眼妖孽，文奕卻笑得花枝亂墜，扶著老爺子滿臉待嫁的幸福賤樣，「外公剛好也出院，非要來～我也攔不住。外公您待會兒也別太激動，醫生說您情緒一激動就容易犯病，哦，笑笑！」

　　顏笑咬牙切齒，其言下之意：要是你現在敢說我們是假結婚，我外公隨時有生命危險，你看著辦吧！深呼一口氣，顏笑提醒自己冷靜冷靜，又瞅了瞅太后這邊。

　　說出真相她會被太后掐死，不說就會被騙婚鬱悶死，橫豎都是死，說不定還能搭上文老教授一條命，腫麼辦？！

第十六章

　　民政局走廊，坐了齊齊一排準備登記結婚的新人。

　　即將成為夫妻的小情侶們或卿卿我我，或拌嘴逗樂，唯獨角落的某人，嘴角抽搐臉色蒼白，一副趕鴨子上架的模樣，毫無半點即將為妻的幸福模樣。顏笑想到妖孽從和太后通氣、配鑰匙、做田螺先生感化自己，再到最後的騙婚入民政局，步步為營，真是……好得很！

　　婚前就這樣了，婚後……

　　顏笑幻想著某人化身為狼猛撲過來的樣子，忍不住瑟了瑟，旁邊的顏老爸也忍不住瑟了瑟。顏笑詭異地瞥向老爸，貌似從剛才在門口，老顏同志就精神恍惚、眼眸無光的樣子，這模樣絕對不比自己好到哪去。

　　「老顏同志，我結婚你這麼悲憤的表情是怎麼回事？」難道平時愛花愛股票愛古董甚至愛新聞聯播就是不愛關心女兒的老顏同志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忽然喚醒了父愛，自知虧欠女兒太多，捨不得她嫁人了？

　　老顏聽女兒呼喚，手放在膝間成拳又伸展開，伸展開又再成拳，如此反反復複，過了許久才悲切道：「嚶嚶，笑笑你……你可知，你這個婚結的……不吉利啊不吉利！」

　　顏笑趁著另外三人在另一頭排號，聽不到這邊動靜，悄聲問：「什麼意思？」

　　「我……」老顏同志欲言又止，下意識地環視四周，確定沒人注意他後才拉女兒咬耳道：「家裏遭賊了！」

　　「什麼？唔唔……」顏笑剛驚叫出口，就被老顏同志捂住嘴巴，「小聲點！小聲點！」

　　顏笑奇了怪了，「爸你糊塗了是不是？是我們遭賊，不是我們做賊，幹嘛偷偷摸摸還小聲點。還有，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早說，我……」顏笑劈裏啪啦說到一半忽然噤了聲，不對啊～就算老顏同志糊塗了，她家那乍呼呼的太后大人居然也沒把這事說出來？

　　顏老爹見狀，估計也知道女兒看出了端倪，暗暗點頭道：「是家賊！」所謂家醜不可外揚，所以才不能說嘛。

　　顏笑不挨著父母住，新屋只有老兩口作伴。被盜的是老顏同志，那麼這個家賊……

　　顏笑嘴角抽搐，「爸你不要胡說，要調查清楚……」

　　話未畢，老顏同志已經發瘋地淚奔，「怎麼沒調查清楚，我的存摺都直接消失不見了，裏面是我這些年好不容易投股票基金還有從小到大的紅包攢下來的私房錢啊啊，足足十多萬啊啊，嗚嗚嗚。」

　　顏笑怔了怔，腦子倒帶忽然想起太后那天在妖孽家說的話，只要妖孽娶她，就給他投資一百萬。一百萬……太后的私房錢顏笑向來都是清楚地，雜七雜八也就不過幾萬，加上那八十萬的橫財，這麼說還有的十多萬——

　　顏笑哽咽無語地瞅了眼老爸，惋惜地拍拍其肩安慰道：「節哀順變。不過您也太不小心了，這麼寶貴的東西居然被發現。」

　　老顏同志顯然還沒從悲痛中恢復過來，喃喃道：「你這婚結的太投價了太投價了，也不知道是賠是虧。可是我也想不通，明明那麼小心地藏存摺……」

　　顏笑聞言忽然靈光一閃，問道：「爸，你不會是把存摺用透明膠黏在衣櫃箱的櫃頂吧？」

　　老顏同志聽了這話咂舌，驚恐萬分，「你怎麼知道？難道你才是內奸？是你把這個消息告訴你媽的？！」

　　顏笑扶額，歎息道：「老顏同志，你和你老婆真是心有靈犀。那個地方……也正是太后大人新想的藏錢的地方，所以——」顏笑聳肩，所以不言而喻了。您老人家不被抽誰被抽。

　　顏老爸得知真相，臉色一陣青紅紫藍綠，來不及反映太后就攙著文老爺子從走廊盡頭過來，「爺兒倆瞎聊啥？笑笑快去，馬上就到你們倆了，別老坐著。」

　　顏笑聞言，瞬間有種上斷頭臺的悲涼感。顫著雙腿站起來，還沒來得及邁步，老顏同志猛地就撲了過來，拽著獨女話沒出口已是老淚縱橫。周圍人見狀，皆以為是老爸有戀女情節，捨不得女兒嫁人，文老爺子看了，也唏噓道：「老鄰居您放心吧，我那孫子雖沒定性，卻也是個好孩子。我百年後什麼都是他倆的，定虧不了你閨女。」

　　顏老爸此時哪聽得進去，用力拉著女兒終於說出憋在心裏的話：「笑笑啊，我的女兒啊……這婚你可得好好結，結了就千萬別離了！！我這次可是把老本都投進去了呀，我的錢啊，嗚嗚……」

　　眾人集體暈倒。

　　＊＊＊

　　顏笑到文奕身邊時，前面還有一對小夫妻就到他們了。

　　妖孽好以愜意地坐在長凳上朝笑笑眨眼，「剛才和岳父在演白毛女和楊白勞？吶，我可不是黃世仁，再說了，能有我這麼帥的黃世仁，還不跳出成千上萬個白毛女倒貼我。」

　　顏笑瞪妖孽一眼，看他奸計得逞洋洋得意的模樣，正想回擊他兩句，就聽妖孽俯身低語：「可是那麼多白毛女，我只要你～」

　　顏笑氣極，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把頭瞥向一邊看窗外的風景。頓了頓才低聲道：「文奕，這樣有意思嗎？」真的就結婚了，然後呢？他們的關係就能有改觀？他們就能忘記三年前的事情？

　　文奕聽了這話，微笑著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指，自話自說道：「笑笑，明天我們去買結婚戒指吧。對了，還有婚紗，蜜月……婚禮得等著兩位科學家放假回國的時候辦了，你不介意吧？」

　　說罷，妖孽就去拉顏笑的手，顏笑被他說得窩火，回頭已是怒髮衝冠。「別玩了！」

　　文奕眸子明明滅滅，片刻才抬頭道：「誰說我在玩？笑笑，我算是明白了。對你這種悶騷女，追你簡直就是白搭。我回國表白也表了，該做的也做了，你有回應嗎？沒有。別人青蛙還戳一下跳一下呢，你倒好，直接原地冬眠了。所以我也不溫水煮青蛙了，對於你這種裝瘋賣傻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扯證。」

　　「你……」顏笑出聲的同事，前面的小夫妻也出來了，工作人員喊「22號，22號的人呢？」

　　妖孽笑得牲畜無害，晃了晃手上的牌子牽著顏笑的手道：「笑笑，該我們了。」

　　接下來的事，便順理成章了。提交證件、填寫結婚登記聲明書、簽名……整個過程顏笑都有些心不在焉，瞅著表格上自己落下的大名，微微有些發愣。

　　這麼薄薄一張紙，兩個人的簽名，幾個紅章，他們就真的是這世上最親密無間的人了？這算是騙婚吧？可為什麼自己居然從頭到尾沒有一點點反抗，就順著對方的意思簽字了？

　　還是以後，以後要怎麼辦？這不是假結婚，也就意味著她和妖孽之間擁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繫，是不是真的就這麼生活下去，會不會哪天，萬一……就像三年前……

　　顏笑發呆之際，工作人員已提到繳費，聞言顏笑下意識地摸錢包，卻被一雙大手阻攔住，順著手往上看，妖孽的黑眸淡淡閃著光，說出口的話也是戲謔無比，「咱倆誰跟誰啊，請你結個婚還是請得起的。別摸錢了，我給吧。」

　　工作人員聽這話噗嗤笑出聲，「現在的年輕人真逗。」

　　所有程式整理好，顏笑拿著大紅燙金字體的結婚證還是有些犯暈，這麼簡單就……入圍城了？忽然想到某小說裏的一句話「有時候擁抱一個人，比走進一座城池更需要勇氣」，念及此正暗暗感傷，帶有體溫的擁抱已過來，將她裹在懷裏，耳邊已是暖暖的話語：「老婆，我愛你。」

　　顏笑閉眼，有些自欺欺人地享受這刻的心安。要是這句話，是在三年前說得，該多好。

第十七章

　　從民政局出來後，太后還處於晉升為丈母娘的喜悅中，拉著一群人楞是要慶祝。慶祝的地點嘛～自然是文奕的新房，不對，現在是小倆口的愛巢了。眾人沒誰敢掃太后大人的興，文老爺子也難能可貴表示同意。

　　於是顏笑又被太后拉著買菜做飯，一直忙到傍晚，一大家子人才在家裏吃了頓其樂融融的自助火鍋。好不容易忙完，太后也盡興了，幾位長輩這才有了打道回府的意思。顏笑一天都暈乎乎的，此刻還猶如在夢中，見太后等人往外走，也拎著包欲隨其後，正想蒙混過關，頭頂卻被狠狠敲了兩下。

　　一抬頭，顏笑就看太后閃厲光的眸子朝自己直直刺來：「你走什麼？」

　　顏笑嘴角抽搐，想說「我不走，難道住在這」，斟酌一番又覺不妥，只得旁敲側擊：「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也沒個心理準備……換洗衣物什麼的都沒帶……」

　　話還沒說完，一直坐在沙發上紋絲不動的妖孽不知何時已潛到顏笑身邊，挽住其腰親昵道：「我家笑笑又害羞了，你前兩天不是才剛把衣服毛巾什麼的都搬過來了嘛。還說臥室的窗簾顏色不好，要重新換一個。」

　　妖孽一邊說一邊肆無忌憚地在顏笑腰間有意無意地捏了把，嗯……手感相當不錯，暗暗回味一番，色狼文大少爺這才微笑補充：「扯證的時間是早就定好的，你怎麼可能沒有心理準備，嗯？」

　　顏笑聞言，明白文奕唯恐太后等人看出端倪，只得咬牙死撐，「對……」

　　見狀，太后莫名其妙地瞅瞅小倆口，不再搭理地出了門。霎時，剛才還熱鬧非凡的屋子就只剩下顏笑和妖孽兩人了。顏笑隱隱聽外邊太后等人上電梯的聲音，迅速從妖孽身邊逃開，想到剛才攬在自己腰上的鹹豬手，恨得咬牙切齒。

　　「流氓！！」

　　妖孽滿臉不在乎，吹口哨調侃，「我自己老婆，摸一下腰就流氓了？」說罷，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嘿嘿奸笑出聲，學著電視裏惡霸調戲良家少婦的范兒陰陽怪氣道：「娘子，那要不要為夫做些更流氓的事情給你看看？」

　　顏笑雖然知道文奕在開玩笑，但依舊有種羊入狼口毛骨悚然的驚恐感，下意識地往後退了步，便去握身後的門把，憤憤道：「我要走了！」不管現在的狀況有多混亂，顏笑還是覺得，離開方為上策。

　　念及此，顏笑便去拉門，這邊文奕卻不急不慢重坐回沙發上，抱著靠枕懶懶道：「慢走不送～記得出去時別把門鎖死了，反正待會兒還要回來……」

　　「你什麼意思？」顏笑怔了怔，似乎想起什麼地趕緊去翻自己的包，一陣摸索後終於忍不住，直接將包朝文奕砸去，「王八蛋！！」挎包裏，手機和錢包都不翼而飛，而這裏隔老四合院有將近四十分鐘的車程，三更半夜，難不成自己要踩著５CM的高跟鞋走回去？

　　文奕巧妙地躲過顏笑的襲擊，笑得陰惻惻，「別這麼罵自己老媽，小心遭天譴。」

　　難道說拿走自己錢包和手機的是太后大人？顏笑呼吸一窒，忽然想起下午陪老媽去買菜時她嫌顏笑粗心大意，說菜市場賊多硬是要幫自己拎包，難道說就是那個時候……

　　顏笑扶額，看來太后是當家賊當上癮了。兜轉間，又想起太后下午的囑咐，「你是我生出來的，還能不知道你想什麼？笑笑啊，媽跟你說句實誠話。結婚就是過日子，不是談情說愛，小奕對你也算上心了，家世也好，青梅竹馬知根知底，加上你以前那些事，你也……哎，以前的傷心事媽不提了，但是你得心裏有自知之明。小奕不錯了，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顏笑想起太后的話，身體最隱秘的那根刺又開始隱隱作痛，搖了搖頭終於妥協：「我今晚睡哪？」算了，一切等睡醒再說。

　　＊＊＊

　　妖孽果然有所準備，原本的書房被打理得乾乾淨淨，就連被子、枕套都一應俱全，顯然一副就等人進來住的姿態。而且房間深知，即將入住的主人就是顏笑，顏笑摸了摸枕頭上舒服而柔軟的枕巾，一時間哭笑不得。

　　文奕認識顏笑這麼多年，自然深知其怪癖——沒有枕巾就睡不著，就連這麼細微的事情他都能想到，顯然是準備和自己打長久戰了。他說得沒錯，這裏還真不缺衣服和生活用品，這房子顏笑不是沒來過，可今天妖孽一把她帶進書房，她就眼尖地發現多了個女式衣櫃。

　　風格是自己最喜歡的Ｑ版風，衣櫃的外形可愛俏皮，被塗成了顏笑最喜歡的淡藍色。裏邊零零散散，從睡衣到外衣、裙子都有幾套，所以從很早開始，妖孽就開始策劃這場「假結婚」的陰謀？

　　晚上顏笑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無法入睡。或者說不敢入睡，唯恐一閉眼，就回到三年前的那個深淵。呵，說起來，三年前的事，倒還真像一場夢，一場噩夢……

　　三年前，顏笑剛滿21歲，正值大三末期到處找實習單位的時候。經歷過那種處境的人都明白，人值青年與成年的縫隙處，往往對未來感到迷茫和畏懼，顏笑亦不例外。

　　因為是在鄰城讀書，實習單位爹媽那邊都使不上勁，顏笑父母又是最普通的工人，沒多大關係網，是以一切都只得靠顏笑自己努力。眼見周圍的同學都靠叔叔伯伯、老爹老媽的關係輕鬆找到了實習單位，顏笑嘴上不說，心裏卻暗暗著急。

　　還好此時同城讀書的妖孽表示，認識個師哥在自己開公司，或許可以去他公司混段時間。就這樣，顏笑通過文奕的關係認識了寧謙雅，寧謙雅果然如妖孽形容般玉樹臨風、溫文儒雅，事業雖不敢說有成，但顏笑跟著他時間久了，也發現這是個頗有上進心，心思細密的年輕人。

　　顏笑相信，假以時日，寧謙雅一定能在圈子裏混出個名堂，也就是實習那段時間，兩人出雙入對，顏笑初生牛犢，在謙雅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女孩子嘛，特別是顏笑這種毫無半點感情經歷的小姑娘，一入社會便遇上寧謙雅這樣彬彬有禮、溫柔如水的男人，總是不著痕跡的幫你這樣，教導你那樣，亦父亦兄的感情下難免淪陷。

　　所以，顏笑很自然地淪陷了。可所謂妹有意郎無情，顏笑在遭到謙雅婉言拒絕的那個晚上，徹底崩潰了。時至今日，顏笑一個人怎麼傷心欲絕，怎麼忽發奇想去了酒吧，又怎麼喝得酩酊大醉她都不太記得清了，她只依稀記得，自己給文奕打了電話，然後他背著在大街上撒潑的自己去了酒店。

　　然後？

　　然後就是很雷很惡俗的三流小說橋段，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酒店裏發生的每一個細節、每一段對話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她記得是她主動拉著文奕不撒手，哭著嚷著不想就這麼稀裏糊塗過一輩子，居然活了二十多年，連男人是什麼味兒都不知道。記得是自己先耍了流氓，趁著妖孽不備撲過去，連啃帶咬地親他的嘴，末了還咂巴砸吧嘴，抱怨文奕的嘴巴是苦的，不好吃。

　　她甚至記得，是自己先脫了衣服，表示要和妖孽「坦誠相見」……

　　一晚的混亂和瘋狂，其實顏笑在睡之前就開始暗暗後悔了。後悔的不是一夜情，不是保存了二十年的那張膜，而是以後要怎麼和妖孽相處。如果是陌生人，撇開尷尬之情，翌日兩人丁是丁、卯是卯，各走各的也沒什麼。

　　可對方是自己的青梅竹馬，是那個當初顏笑信誓旦旦「就算你脫光站在我面前，我也沒感覺」的那個死黨，是那個知曉彼此所有糗事的朋友，是那個當初無聊，商量著你生兒子，我生女兒，以後讓他們倆小屁孩聯姻的「未來親家」……

　　一時間，顏笑背對著文奕，都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顏笑在睡著前一秒，預想過很多種翌日兩人清醒後的尷尬場面，比如文奕要求她負責，比如斥責她酒後亂性，比如嘲笑她酒品很差，比如……

　　第二天顏笑醒來後，沒敢立刻睜眼，心底籌畫著各種假設，要如何應對妖孽的問題，可惜的是，文奕沒給她機會。她起床的時候，文奕已經不在房間了。接下來的一個月，妖孽就像憑空消失了般，沒有電話沒有短信，就連身邊的朋友好像都不在討論這個人，顏笑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寂寞，從小憑空自己構思了一個朋友陪在自己身邊，陪她吵陪她鬧，但因為她的行動，把這個憑空捏造出來的男人也嚇跑了？

　　可一個事實告訴她，這絕對絕對不是自己YY出來的，因為她就是能量再強大，也沒辦法憑空捏造出一顆精子來——公司的年檢報告告訴顏笑，她懷孕了。

第十八章

　　這孩子，自然留不得。

　　別說當時顏笑還沒大學畢業，和文奕也不過是一夜風流，就是太后和古板守舊的文老教授那關也過不去。體檢單是在七月拿到的，當時正值酷暑難耐，寧謙雅公司剛好完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項目，為了犒勞所有員工，大家就在附近的一個山莊避暑。

　　單子，是寧謙雅親自給顏笑的。上面清晰地寫著——

　　尿檢：陽性；

　　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92456.70；

　　孕酮：84.72；

　　懷孕第5周……

　　懷孕第五周，也就是剛好一個月前，寧謙雅拒絕顏笑的時候。甯謙雅不傻，自然猜出些端倪，是以這才緊封了拿體檢單同事的嘴，親自到顏笑房間來談談。顏笑拿著單子，腦袋一片空白，手抖著看著各項指標，完全沒辦法將紛亂的思緒集中起來。

　　寧謙雅道：「你該去做個孕婦的常規檢查。」

　　聽到「孕婦」二字，顏笑只覺渾身毛細孔都緊縮起來，狠狠地瑟了瑟，才顫著唇道：「不……我……」

　　甯謙雅一看顏笑這模樣就大抵猜出始末了，緊抿唇瓣道：「一夜情？」

　　顏笑怔了怔，木訥點頭。

　　寧謙雅表情凝重，這種時候這種尷尬的身份越發不知道該怎麼自處了，「對方是……」

　　顏笑一聽這話，抖得更厲害了。她知道甯謙雅是好意，他作為老闆+兄長，在方方面面都比她一個小毛孩深思熟慮，如果能找到對方商量著解決，不失最為有效的方法。

　　可是……顏笑閉眼腦海瞬間出現那天清晨空蕩蕩的房間，一室混亂，似乎空氣中還彌漫著前晚的曖昧和瘋狂，就是這樣的氣息，把文奕嚇跑了吧？所以到今天，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所以，連個最簡單的短信也沒有？

　　念及此，顏笑頓了頓，眼神黯淡道：「不認識。」

　　寧謙雅咬牙，「如果你下好決心，我有個朋友正好在婦產科工作，或許……」

　　顏笑忽然勾唇，笑得慘澹無味，「謝謝你，謙雅哥，我想……請幾天假先回家裏，處理一些事情。」

　　「好，我送你。」

　　＊＊＊

　　七月正值暑假，顏笑跟老媽說公司休假回來拿一些資料外加休息幾天，太后也沒怎麼懷疑。顏笑悶了兩天，便下定了決心。其實應該說，從知道懷孕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做好了決定，所以才會下意識地要回來。

　　這一個多月來，顏笑無數次拿起手機想給文奕打，又無數次放下，心裏默默盤算猜想，他學校也該放假了，或許……已經回了Ｂ城，此時此刻正躺在四合院的屋子裏，和自己一樣糾結著。

　　所以顏笑回來，還是想，和文奕談談。這孩子肯定留不得，但他（她）畢竟是一條生命，顏笑覺得，不論如何作為當事人，文奕都應該有資格知道，又或許，在顏笑內心深處，還小小期盼著因這個孩子能和他有些別的牽扯。

　　除去青梅竹馬的牽扯，除去朋友關係以外的牽扯，自酒店回來以後，夜幕降臨之時，顏笑只要一閉上眼，便好似和文奕回了那間房子，隨之而來的，是許許多多的童年往事。

　　五歲時，妖孽被自己用玩具打傷腦袋，缺著牙哭嚷：「你幾不幾道我留疤就不帥了，你幾不幾道這樣就沒有MM找我玩了，你幾不幾道……」

　　「哭個毛啊，大不了我長大後娶泥就四了。」

　　十歲那年，兩人一起看電視，妖孽轉溜著烏黑的眼睛看顏笑，賊兮兮道：「我昨天看見我爸媽在親嘴。」

　　顏笑歪腦袋，「你爸媽真不講衛生，我媽說親嘴是全世界最髒的！」

　　「你肯定被你媽騙了，你看電視上那些人也親嘴。」

　　顏笑頓悟，「好像是……我有時候也看見我爸媽悄悄親……」

　　妖孽了然，「看吧，可是你說，肉碰肉有什麼好玩的？親嘴很舒服嗎？」

　　「不知道，或許，別人的嘴是甜的吧？自己嘗不出來？」

　　「試試？」妖孽閃了閃黑眸，歪頭過來，嘴巴還沒挨到半點就忽然招了一大拳，捧著掉了的門牙，哇地哭出聲，「你、你……又打人，嗚嗚！」

　　顏笑憤慨：「你別以為我好欺負，我媽還說了，別人想和你親嘴就是耍流氓！哼！臭流氓！！」

　　……

　　十四歲那年，顏笑因為妖孽交了女朋友，重色輕友不肯搭自己一起回家憤憤氣了一個星期，知道兩人分手才幸災樂禍地笑出聲。十六歲那年，她便開始享受情人節，所有女生送給妖孽的巧克力，直到後來實在多的吃不完，兩人就去廣場一起賣掉。

　　沒事的時候陪他踢球，一起看電影，互相安慰對方被甩或者被拒絕，一起喝酒聊天，甚至一起交流Ｈ漫畫……那麼多的歲月，那麼多的「一起」，或許真如朋友所言，愛情真的來過，只是他們彼此都沒有察覺到而已。所以那晚才會那麼順其自然地交出彼此，甚至在妖孽進來時，顏笑痛得受不了，乾脆下利口在他肩膀上留了好大好深一個印記。

　　顏笑每次想到這些，就忍不住微微笑，她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以孩子為導火線，終於說服自己先跨出第一步，去趙文奕。或許，他們真的可以開始呢？可是，她假設了千萬種見面的尷尬情景，卻沒想到會是那樣。

　　那天，依舊豔陽高照。顏笑回家的第三天，以送太后包的餃子為名，去了文老教授家，敲門，出聲，進了屋見到裏邊情景，顏笑情不自禁愣住。

　　妖孽果然在家，而屋裏除了樂呵呵的文老教授，還有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文老教授介紹說，小姑娘叫仙仙，今年剛高考畢業，和他家也算世交，沒事過來找文奕玩玩，兩人正商量著出去購物，因為三天後，他們就要一起去美國留學讀書。

　　文奕留學的事情，顏笑早就知道，畢竟他父母都在國外，一來希望兒子常伴左右，二來也希望他能接受更多的教育。所以早在他十多歲時就和文老教授商量好，等文奕大學畢業就過去，以後是定居美國還是中國，則有孩子自行決定。

　　顏笑對此事是早有準備的，但是她從來不知道這事會來得這麼突然，兩人才大三，這麼說，文奕連國內的大學文憑也不想要了？會不會……和那晚的事情有關呢？會不會……他為了避免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尷尬，所以……

　　顏笑瞪眼去看文奕，對方卻閃爍的避開其視線，和那個如公主般漂亮歡樂的仙仙閒聊。那一瞬，顏笑自嘲，還能說什麼？想什麼？強撐著眼淚不掉下來，和文老教授淡淡說了幾句話，告辭。

　　只是她沒想到，文奕會追出來。林蔭小道，那條兩人走了十年、二十年的小路，那天兩人花了好長時間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卻終究一句話也沒說。最後，顏笑實在是不習慣這樣的沉默，停下笑道：「別彆扭了，我們不還和以前一樣嗎？」

　　文奕沉了沉嘴角，沒說話。

　　顏笑兀自在銀杏樹下跺腳，「一路順風。」說完，終於狠下心轉身離開。

　　身後的文奕似乎被什麼觸動，大聲叫道：「我去了就不回來了！永遠！」

　　聽這話，顏笑的淚順著臉頰流出來，微風乍起，銀杏樹發著嘩嘩的輕響，多美好的夏天，真的是……很適合離別呢。佛曰人生有七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

　　那麼她和文奕，算那種苦呢？朋友之上，戀人未滿，離別苦，求不得苦，只可惜，那感覺永遠都淡淡的，不曾逾越。縱使感傷著落淚，縱使背對著文奕，顏笑還是保持了應有的風度，笑言：「那挺好的，那邊的工作學習環境和生活品質都比這裏好。」

　　語畢，終於不回頭地往前走。身後的文奕似乎還不太能接受這樣的祝福，依舊喃喃：「後天早上十點的飛機，如果……如果笑笑你來，我……」

　　顏笑沒再聽文奕說些什麼，她低頭撥通了寧謙雅的電話：「謙雅哥，我決定了……」

　　那一年，終歸不算什麼好日子。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而對顏笑來說，最苦的卻是要獨自一人面臨剝奪另一個人生命的決判。可這孩子似乎也和她稚嫩的母親一樣，有著超乎常人的倔脾氣，在寧謙雅和老同學約好做手術日子之前，孩子就自己流掉了。

　　也許是太緊張，也許是太壓抑，反正三天後文奕坐飛機啟程去美國之時，顏笑正因為腹痛難止而被太后手忙腳亂地送往醫院的途中。事後，太后難能可貴地沒有說半句怨言，只是幫著清醒的女兒擦幹淚水，柔柔問：「我不問你那個人是誰，只問你，他知道嗎？」

　　顏笑搖頭，譏笑道：「一夜情的物件罷了，我連他長什麼樣都忘了，又怎麼可能知道？」

　　太后聰明一世，自以為教出來的女兒又聽話又懂事，沒成想居然一爆發就鬧出這樣的事，此刻聽說對方竟然是完全不認識的一夜情物件，也只覺挫敗感頓生。頹廢地坐在其旁邊抹淚：「女兒啊，以後你可是要後悔的……」

　　後悔？顏笑冷笑，是啊，真該後悔。

　　怎麼就，這麼晚才知道自己喜歡他呢？一喜歡便是要分開，一喜歡便是被無言拒絕，如果從一開始，就沒有這個四合院，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