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身邊》(1)
背負著枷鎖卻憶不起,是不願還是不能?
我時常作著一個夢。
一個黑白的夢。
老舊廢棄的密閉空間,昏昏暗暗的讓人看不清楚,依稀只看的到她不 停的啜泣,遮掩住臉龐痛哭的雙手讓我看不清她的五官。
我聽不到任何聲音,看不見任何色彩,我只知道她肩膀抖動得厲害, 抽咽的模樣讓人好生心疼,儘管我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走過去安慰她,輕輕地撫著她顫抖的小小頭顱想將她納入懷裡,不 過總是會在她抬頭的那一刻驚醒。
那是張可怖猙獰的模糊臉龐。
「拜託妳,可不可以把衣服紮進去?一個女孩子家穿衣服這麼邋遢, 這樣能看嗎?還有,不要邊走邊吃東西,很、難、看!」容劭奇皺著眉頭 瞪著我看,直覺動作地推了下挺直鼻梁上的無框眼鏡,根據我的小小觀察 ,只要他一不順心就會有這小動作。
而最常讓他做出此等舉動的人正是區區敝人在下我。
「潔癖男,你真囉唆耶,都放學了你還管我衣服紮不紮的,不順眼那 你就不要跟著我咩,自己愛跟又愛唸!你知不知道這樣的行為只有一個名詞解釋,就叫做犯賤?」再度啃了口雞排,我不理會他的繼續往前走,他也亦步亦趨地跟著我。
容劭奇,我的同班同學兼自家食客。
打從我小學三年級那一年,有一天我老爸告訴我家裡要多一個大哥哥 後,我便和他結下不解之緣,孽緣。
他是老爸好友的兒子,因為父母離異而歸父親扶養,不過他爸爸因為 工作的關係,長年都在大陸,因此便乾脆把他寄養在我家,從此開啟了我 的不幸人生。
他是個超完美主義的傢伙,有潔癖、作息規律、一絲不苟,最恨別人 弄亂他的東西,興趣是打掃家裡,連帶的學業成績也是拔得頭籌的一等一 ,有個外號叫潔癖男,基本上這不只是他的外號,同時也是他奉為人生圭臬的行為指導。
如果他只是將這些個人特質發揮在自己身上也就罷了,也許我還能夠勉強忍受他那怪異的性格,問題是他還會拿我當荼毒對象,只因為我和他是個完全相反的人。
我,裴浣浣,興趣是吃、喝、拉、撒、睡、玩樂,標準的樂觀主義者,隨性是我的代名詞,豪爽是我的連接語,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吃好吃的東西,玩好玩的事情,因此我也有個外號——痞妹。
容劭奇討厭吊兒啷當的人,不過很不幸,我卻是箇中好手,而我也不喜歡像他那種龜毛派掌門人的傢伙,因此打小時候,我們就互看對方不順眼,總是千方百計的想要改變對方,然後在被氣得七竅生煙時宣告放棄。
不過這起碼這代表了我們終於有個共通點——為人固執。
「若不是裴伯伯說要我盯著妳,別再讓妳蹺課鬧事,妳以為我喜歡跟著妳嗎?我恨不得可以把妳丟進淡水河!妳看看妳的臉,高中生化什麼妝?臉比猴子屁股還紅!妳以為妳是大陸國寶熊貓嗎?眼睛那麼黑!醜死了!妳是要去唱大戲嗎?還有妳看看妳的衣服,我不是都幫妳把燙好的放在妳房間衣櫃了嗎?妳還穿昨天那件,妳是怎樣?故意來作對找碴的嗎?」容劭奇緊握著拳頭,右額上泛著青筋,雖然他沒對我動手,不過我相信要是有人在這時遞上一把水果刀給他的話,他也可以毫不猶豫的往我身上插去。
不過他老兄也太神了吧,連這件制服是昨天的他都看的出來?
還猴子屁股勒,我明明不過只擦了點潤色隔離霜,和上了點睫毛膏罷了,哪裡像猴子屁股了!
「唉唷,早上出門太趕了咩,沒注意啦。」
「我是不是有跟妳講過,脫下來的衣服一定要拿去洗衣籃放,襪子要另外放,內衣內褲要妳自己洗,結果勒?妳把髒衣服全部都推在房間裡,妳自己說說,妳身上這件內衣已經幾天沒洗了?有沒有三天?上次還讓我幫妳洗內衣褲,妳到底有沒有身為女人的自覺?妳這樣以後怎麼嫁得出去?」再度推了下眼鏡,他連左額邊都爆了條青筋出來。
基本上這傢伙幾乎等同於我家的菲傭,不過這並不是我家人虐待他,純粹是因為他不能忍受一絲髒亂,如果當他發現規勸那個破壞環境的人是無用時,他就會乾脆自己親自動手打掃,因此他不但包辦了我家所有的家事,打從高一甫一入學時,還身兼班上的衛生股長,讓我們班打從高一到現在高二,已經連續包辦了四十幾週的整潔比賽第一名,沒有一次是例外 。
有一次我還問他要不要去看心理醫生,因為我懷疑他有強迫症,不過他只是對我啐了啐嘴,便跩跩的搖頭走開,還不忘把地板上的那一根頭髮撿起來丟掉。
他就是這麼變態。
你們可想而知,跟這樣一個神經病住在一起八、九年,我覺得我沒神經衰弱實在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
「你很煩耶,囉哩八唆的,我又沒求你幫我洗,也沒求你幫我燙衣服,你自己犯賤愛做家事干我屁事啊。」瞪了他一眼,我低下頭惡狠狠地又嗑了一口雞排,心裡頭老大不爽。
「妳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你才朽木不可雕勒!」莫名其妙!
負氣的踩了他光亮到可以當鏡子照的皮鞋一腳後,我不理會他的繼續往前直走,不用回頭我也猜的到,這傢伙八成正拿著衛生紙在擦皮鞋,如果他有帶髮蠟的話,大概還會挖髮蠟來用。
為了證實心裡的猜測,我微微的轉頭偷看,唉,果不如期然,賓果!
說實在話,如果這傢伙不要那麼神經質,也別那麼潔癖,他其實長得也挺帥地,好吧,是很帥啦,每年情人節巧克力排行榜冠軍可不是當假的,不過我想那些當他是王子的女人一定都有被虐狂,否則怎麼會能夠忍受這麼一個有潔癖症的神經質男人呢?她們怎麼能夠在他對著她們大吼怒罵的時候還可以保持一臉花癡的樣子?
「妳這死痞女!妳居然踩我鞋子!妳知不知道我昨天花了一個小時在擦皮鞋!妳就這樣給我踩下去?」他生氣的在後方怒吼,我是左耳進右耳出,因為小姐我已經很習慣了。
不過有時候我還真懷疑,他每天都這樣忙東忙西的,哪有時間唸書啊?為什麼還可以保持全校第一名的不敗頭銜?
「踩你就踩你,啊不然是要向你報告喔。」轉過身子,我痞痞的看著他說道,態度之不屑睥睨啊。
「裴浣浣!我要掐死妳這死痞女!」
掐死我?我才要掐死你勒,死潔癖男!
「來就來啊,怕你不成?」
第一萬兩千七百八十九次大戰,開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