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身邊》(51)
關於小時候發生的那件事情,雖然我記起來了,可是印象卻依然模糊,或許是年代久遠的關係,或許是我想要遺忘的關係,我總是試著不去想起它,試著用其它的記憶去替代它。
「王伯伯真的沒有遺憾對吧?」
將下巴抵在窗櫺上,我看著下面操場的同學們開心地打著排球,高高地拋起,擊落。
未免父母察覺擔心,我一如以往的去上著課,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已經想起一切,不知道是我演技好還是他們真的神經大條,知道我沒想起這件事似乎讓他們很放心。
不過很難得地,這次他們居然留在台灣一個多月都還沒離開出差,聽容劭奇說他們在那邊的工廠已經請人打理了,以後事業上往來的貿易重心還是放在台灣,這是他們努力很久的成果,因為他們想多陪陪我。
離王伯伯走已經將近一個多月了,從一開始的沈痛到接受事實,我並沒有花很久的時間,因為那封遺書。
王伯伯說他沒有遺憾,是很開心的離開這人間的,他說他只是想早點和他太太、阿吉團聚而已,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事情讓他放心不下了,茶花開了,所以他決定走了。
那片茶花圃,是我太太種的,那是她生前最愛的花,那晚你們來的時候,茶花剛好開了,我看著你們交疊的手,我想也是時候了。
死不可怕,我不畏懼,當年我太太走時,我就曾經想過要追隨她的腳步,若不是遇上了阿吉,遇上了你們,也許我早就不在這人世間了。
我們來到人世上本來就是等待死亡不是嗎?
我只是先你們一步而已,只是這樣而已,我沒有遺憾的,活到這把年紀了,如果生命的到來我不能決定,那麼至少讓我決定盡頭的時候,這樣應該不為過吧?
當然,自殺不好,你們千萬別學,否則到時我們遇見,我一定會痛打你們一頓!
我只是已經等不及了,我等不及想要再見她一面,等不及想要告訴她我有多想她,等不及的結束一切飛奔到她身邊,所以對不起,是我心急了。
別為我難過,不需要的,你們應該開心才對,打從連阿吉走後,這輩子我總算可以為自己微笑,只有這一刻,我不後悔。
我是笑著離開的,相信我,很開心笑著離開的。
這世界上有很多人選擇自我了斷是因為無路可退,但是我並沒有,我是很開心地走的,因為我知道我將要去陪伴著我這輩子最深愛的家人了,所以我是很開心地,別難過,要為我開心才對。
王伯伯沒有遺憾,可是我有,因為我再也吃不到免錢的鰻魚飯了。
記得昨天當我這樣開著玩笑對容劭奇說時,他一臉釋懷的好笑表情。
想起那晚王伯伯那些交代的話語,我想我可以接受他離開的這件事實,雖然我一樣很難過,不過我知道他是心甘情願沒有遺憾的走,那就夠了。
我們都在長大,不管是怎樣的成長,我們會一件件面臨著喜、怒、哀、樂,重要的是過程,這是我一直記得的。
小時候的陰影對我來說影響很大嗎?我不知道,或許吧,不過我似乎不是那麼在乎了。
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放下它;這是那日我在電視上看到一位佛教師父講的話。
我曾經想過,或許當年我會遺忘那件陰影是因為,我選擇用「遺忘」去面對它,我走了第一步,還沒有辦法走到第二步,而這停滯持續了8年之久。
我甚至學會「痞」這保護色彩,很有用,雖然很鴕鳥。
不過當我不願意面對現實時,直接置之不理卻反而是最好的處理方法,對我來說。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像那位師父講的那樣做到,但是我很努力試著,當年的那位歹徒聽說在牢裡暴斃了,什麼原因我也不想知道,不過每天當我看見容劭奇時,我只知道一件事:只要他在我身邊,我就能夠面對這一切。
「嗯,一定是這樣沒錯。」揉揉我的髮,他很寵溺地說。
「對了,等我一下,我要留下來跟老師開個小會,等等再過來找妳,我們一起回去。」
「嗯,快點吧,我先收一下書包。」給了他一個微笑,目送他離開後,我哼著歌慢條斯理收著書包,莫名的,突然有道幽靈般的女聲從窗檯上竄入我耳。
「妳心情很好?」
「靠!嚇人啊!找我幹嘛?」是孟伴星這妖女。
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後,我繼續收拾著書包,這才突然想到這陣子很少和伴星聯絡,明明她也有來暑輔,可是我老是跟容劭奇膩在一起,當然這是因為這陣子發生太多事了,不過也的確有點冷落到她,等等請她去吃冰好了。
「沒啊,只是有人最近重色輕友的有點嚴重啊,明明我也要來暑期輔導,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一個禮拜四天的暑輔,我幾乎就有四天看不到我們裴大小姐的痞臉呢,沒辦法,既然有人沈溺在愛情的甜蜜中,那我就只好犧牲點,自己來找她啦,很忙喔,痞子妹,忙著談戀愛喔,嘖嘖。」伴星不屑的睨著我,眼神有著強烈的控訴。
「妳不要亂講,我是忙著念書好不好!」胡亂地拿著課本塞入書包裡,我知道這樣的行為就叫心虛。
「是——嗎?」挑了挑眉,她將雙手插於胸前,擺明不信。
吞了口口水,我轉了轉眼珠想著該怎麼應付她,卻突然看到窗口一道熟悉的身影。
「彌之昇?你怎麼跑來學校了?」見鬼,今天是什麼好日子?
「唷,妳們原來是在這棟上課啊,莫怪乎剛剛我去我們班教室找妳找不到。」彌之昇笑笑地看著我說道。
「喂,孟伴星,潔癖男走出辦公室了啦,快點啦,不然就來不及了!」我突然聽到林大智那壯如洪牛的嘶吼聲揚過來,只見伴星和彌之昇對使了個眼色,兩人不由分說的直接從窗外俐落地爬進了教室裡,一人一邊架著我,在我摸不著頭緒的情況下,準備將我拖出教室。
「你、你們幹嘛!神經病發啊,放手啦!」現在是什麼狀況?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見鬼了嗎?中邪了嗎?
「耶耶耶,等一下,我忘記留紙條,姓彌的,架好她啊。」伴星放開了箝制我的手,整間教室環顧了一眼,挑了個在看好戲的別班同學,揪住了人家的衣領,惡狠狠地威脅道:
「喏,把這張紙條交給容劭奇,容劭奇認識吧?記得等等他過來就拿給他,要是沒順利交到他手上,老娘我讓你這兩隻看熱鬧的眼睛永遠再也看不了熱鬧!懂了沒?說懂!」
這女人是土匪嗎?這樣子威脅人的?
只見那可憐的無名氏男同學非常怯懦的點了點頭,連忙說了好幾聲懂,伴星才滿意的放開了手,又往我這走來架住了我。
「走吧,我姐剛剛打電話來說她等得不耐煩了。」
伴星擺擺手,連忙和彌之昇將我架出了校門口,全然不理會我的失聲尖叫。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救命啊,綁票啊!目無王法啊!」
抗議無效,理所當然。
「對了,那個水板確定沒問題嗎?」彌之昇像是想到什麼的問道。
水板?什麼水板?
「水板喔?我姐剛剛說不用水板了啦,直接推就可以了啦,她說這樣比較有戲劇效果,不過要是我再慢下去的話,她考慮要讓我當那塊水板的第一個實驗人。」
這兩個人……
幹,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非常非常不好的預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