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洛盈]
手裏捧著一個破碗,我飛快的跑著,碗裏黑色的藥濺出來一些,我懊惱地皺眉,盡力慢下來,腳步快速地走著。
轉過小巷,我看到陰暗處一個少年倚在牆上大口的地喘息,瘦弱的身軀顫抖著,我心急地趕忙把藥碗遞到他面前。
“趕緊喝了吧,喝了就能好。”
他擡起頭,蒼白的臉沈靜地看著我,並沒有接過我手裏的藥。
“喝啊!”
他垂下眼,睇了一眼碗裏烏黑的藥,雖然身體仍在發抖,但卻慢吞吞地接過,仰口喝了下去。
我放心的看著他喉嚨的震動,終于安心,這個兩天前被我救醒的少年,終于弄到了藥救他的命。
看他喝光了最後一滴藥汁,我跌坐在地上,松了一口氣。
我喜歡上他了,沒有誰說愛情不能從同情開始。
一間大房子裏,我和他並排站著。
我看著面前身著華服的男人,有些微的驚恐。
男人看著我們兩人髒兮兮的臉龐,微低下頭,看到我眼中顯而易見的驚恐,並沒有放緩神色,只是問:“都是孤兒?”
我聽了瑟縮一下,被男人淩厲的眼神看的更加怕,哆嗦地說不出話來,倒是他冷靜地回到:“是。”
男人看向他,狹長的眼睛裏並未露一絲恐懼,他鎮定地回視他,男人挑起眉,說道:“你很冷靜。”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男人。
然後,男人意味深長地笑了,喚來兩個人,說道:“帶他們梳洗一下。”
實在想不起有多久沒見過自己幹淨的模樣,看著鏡中映射出的臉龐,我幾乎認不出我自己,更可笑的是,我都喜歡他了,竟直到現在才頭一次看清他的長相。
我們被那兩人領導另一間房子裏,看到裏面還有些孩子,是三個少年,低著頭互不言語。
我靜靜地跟著他的身後,直到剛剛見到的男人走進來,身旁同樣跟著個少年,與我們不同的是,他衣著華麗,眉宇間有淡淡的傲氣,以及貴氣。
換衣的間隙,我們已經知道那個男人是個王爺,赫赫有名的荀王爺。
我看到荀王爺,直覺挺起脊梁,早先的那三個少年也是如此,只有他,鎮定自如,他的臉上找不到我和他們共同的緊張,讓我感到莫名的安心。
荀王掃了一眼衆人,看到我,似乎有些驚異,眼光不禁多停留了一會,隨後他道:“想必你們已知道我是誰,你們想不想不再當乞丐?”
我們一聽,幾乎是祈盼地點點頭,只有他,不動聲色地觀察這個男人。
“那麽他就是你們的主人,跟著他,你們將永遠不再過那種日子!”男人把身旁的少年拉到面前,沈聲宣布。
對于已被貧苦和饑餓折磨已久的我們,不論是什麽,只要能填飽肚子,都願意。
幾乎是同時的,我們一起對少年喊道:“主人。”
少年揚起桀骜的臉,似乎在打量我們這些以後都將跟隨這著他的人,微微點了下頭。
荀王爺似乎很滿意,但他隨即又說:“你們若要留下,就必將接受嚴厲的訓練,只有經過重重選拔,才有資格留下。”
我們又點點頭,只要不再過那種日子,付出什麽,我都甘願。
我們站成一排,荀王爺一一走過,拉起一位膚色黝黑的少年手掌看了看,對他身旁站著的人說:“他這雙手,善使刀。”
然後看看他說:“以後你叫魯文。”
然後他對另一個高瘦的少年說:“你就叫做佟維。”依舊對他身旁的人說:“把他帶到刑訊房,教他兵器。”
那人點頭,王爺又走到下一個少年面前,那是個骨架纖細面色蒼白的少年,膽子似乎也不太大,就連我都已經不再害怕這個王爺,他似乎還在微微發抖。
但是荀王爺的臉上卻揚起了驚喜的笑容,摸著他的骨架,說道:“你居然有一副百年難遇適合輕功的身子!”他轉頭對侍從說:“教他輕功,他是稀世之才,他日輕功必定無人可及。”
“你就叫做疾風,你的身手將來會比風還快。”
然後荀王走到他身邊,興味地挑了挑眉,看著他的眼睛對侍從說:“讓他當隱兒的伴讀。”
然後他說:“你就叫……”
“我有名字。”他揚起眉,看著荀王,淡淡地打斷了他。
荀王並沒有他的打斷而生氣,眼中興味更濃:“喔?你的名字是什麽?”
“李稚。我叫李稚。”
王爺笑了起來,對旁邊的人說:“我喜歡他,好好培養他。”
然後,輪到我了。
荀王爺看著我的臉,剛剛眼中的驚異又升起,說驚異似乎不太恰當,准確地說應該是驚豔。
“真是個美人胚子,你適合使用暗器,往往美人最能在不知不覺中置人于死地。”他點點頭,接著說:“你夠美,就叫洛盈,洛神的洛,身姿輕盈的盈。”
爲了擺脫曾經的苦難,爲了能夠在王府留下來,我們開始經曆最殘酷的訓練。
漸漸地,我的生命裏只剩下夜以繼日的訓練,那些曾經的饑餓與貧窮,那些支撐我面對這些訓練的原因慢慢地淡了,然後,我想不起來爲什麽會留在王府,接受這麽艱辛的折磨,腦子裏只剩下訓練和對小王爺荀隱的忠誠。
當然還有,我愛著李稚的那份心意。
但是他不常常跟我們一起接受訓練,他最長在的就是陪在小王爺,荀王有意把他培養成荀隱最得力的謀臣和左右手,所以看起來他比我們幸運。最起碼,不用承受身體上的折磨。
所以最長的時間裏都是我和佟維、魯文和疾風在一起,那個百年難遇的輕功奇才,依舊身體纖瘦臉色蒼白,看著他,我想起剛剛救醒李稚的時候,他也是這樣虛弱地似乎隨時倒下的樣子,所以偶爾,我會發揮還沒被磨掉的同情心略微幫他一些,只是,我通常都記不清幫過他什麽,似乎只是順手扶過他差點跌倒的身子。
沒有人說愛情不能從同情開始,他愛上了同情他的我,當然這些我以後才都知道。
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和我一樣,一樣整日的傷痕累累,我練習各種各樣的暗器,各種各樣的暗器輕易刮壞我的皮膚,輕易讓我血流如注,有時候,練習有毒的兵器,中毒更是輕而易舉的事。
中了毒,除了拿出解藥,沒有人會多管我一分,有時候李稚從我身旁走過,輕易就會發現嘴唇發黑中了毒的我,但他從來不曾停駐,而我總是安靜地目送他遠去的背影,猜測他是沒看見我在身旁還是對我視而不見。
我安慰自己應是第一個原因,但就算這樣,仍然莫名地憂傷。
而在這時,疾風會在訓練的間隙過來照顧我,我有些驚訝,在七情六欲都被磨掉前原來他也保留著一絲絲的恻隱之心。
這樣幾次以後,有一天疾風找到王爺,對他說他想要學習暗器,而不再練習輕功,王爺大怒,差一點就殺了他,但最後還是答應他,若三天就能和我使用暗器的功力一樣,便同意他的要求。
這是刁難,也許王爺不舍他這塊罕見的材料,所以開出不可能的條件,讓他知難而退,但是不知是否真有天助,三天後疾風的身手和我幾乎不相上下。
王爺只得同意他的要求,卻對我勃然大怒,沒想到我的悟性如此之低,訓練這麽久,卻才到這種程度。
那之後,我和疾風換過來,他開始殘酷的暗器學習,而我則開始學習輕功。
我一直在想,不知他看出來沒有,其實那日我故意放水,他當然沒有神相助,學習三天怎能和我打成平手?當我知道我有機會擺脫暗器訓練的辛苦,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故意失常,讓他來接手這樣辛苦的訓練。
我開始學習輕功的時候才知道原來輕功比暗器的學習輕松很多,那時我開始疑問,既然輕功輕松這麽許多,他爲什麽要舍棄輕功而練習暗器呢?
歲月漸漸磨掉了我們最後一點七情六欲,我慢慢成了麻木不仁的殺手,李稚、疾風、佟維、魯文,還有我全都經受住了層層選拔,沒有一個人被淘汰,我們成了荀王府最強的防禦,成了荀隱最得力最忠心的部下。
隨後不久荀隱承襲爵位,任務一件接著一件,幾乎不給我們喘息的時間,不過我感謝這樣的日子,因爲李稚常常代表新任的荀王爺指揮著我們的行動,老王爺沒有看錯,他果真成了睿智的男子,成了荀隱不可或缺的做左膀右臂,他卻越來越懂得隱藏自己,我看著他無法到達眼底的笑意,甚至沒有揣測的方向。
我愛他,我沒有隱瞞任何人,所有人都知道我愛李稚,他更清楚。但是,這麽多年了,他知道我愛他愛了這麽多年了,對于我,不接受,不拒絕,卻總是留給我他的背影。
不知過了多久,我看到他遠去的背影,開始感到寂寞。
一份有驚無險的任務,我和李稚以及疾風完美的完成,在某個偏遠的山村稍作休息的時候,偶然聽到當地的老人說這裏有許願的仙洞,可以把心願寫在洞中。
這樣自欺欺人的事情,我原是覺得可笑的,但不知怎的,望著李稚悠遠的背影,寂寞堆砌成牆,便鬼使神差地走到那個洞中,一筆筆刻下我的心願。
有朝一日,他能愛我。
刻完,覺得自己幼稚,剛想起身,不經意在岩石一角在刻滿心願的字句中看到一條。
有朝一日,我能娶她。李稚。
刻意的落款,似乎想讓誰知道,我撫摸這幾個字,心情平靜。我知道,這句話並不是李稚寫的,就算刻意寫歪了字體,我仍是能認出這些是疾風的字。
他的用意很明顯。讓我高興,或是安慰于我。
我開始回想這些年關于這個臉色蒼白身體纖瘦的男人的一切,這個現在早已挺拔健碩武藝過人的男人,這個明明是稀世奇才卻毅然放棄的男人,發現這麽些年原來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因爲太過安靜,常常輕易地忽略,直到我開始回憶,才看到他一直在我記憶中的一隅,靜靜地矗立著。
這個男人,應該是愛我的吧?
王府裏來了個女大夫,是世上赫赫有名的小神醫姜離落,我與她第一次見面,是去執行一次任務。
“你也是他的女人?”她問。
“我不愛王爺。”我答。
是的,這個和我有些相似的女子,執拗地愛著王爺,她的臉上,有我熟悉的,像撲火的飛蛾一般的傻勁,所以我和她接近,就像和面對著另一個的自己。
接著我被她暗算,看到她爲王爺擋了一劍,這一劍,卻差點破壞了計劃,多少有些諷刺,我看著王爺拋下她絕然離去的腳步,忽然覺得,我和她其實是不同的,我沒有她愛的那麽苦,李稚從未這樣毫不留情地離我而去。
下一個任務我獨自執行,卻不想遇上厲害的對手,差一點被奪去生命和貞操。當我衣衫破碎奄奄一息回去的時候,我看到疾風震怒的雙眼。我從未見過他那麽憤怒,燒紅的眼幾乎想毀掉一切。我轉頭尋找李稚,他背對我,隱藏在暗處,我看不清他的人,卻看清了他的背影。
養傷的時候,終于見到了他,看著他清冷的面容,我落了淚。那日雖沒有失身,但身體上仍留著許多肮髒的痕跡,我伏在他的肩膀默默落淚。
“什麽都沒有發生,不是嗎?”
我擡起頭,看著他淡漠的側臉,輕聲問:“若要發生了呢?你會不會不要我?”
他轉過頭,面容平淡地看著我,卻回道:“你離不開我的,不是嗎?”
我怔住,看著他眼裏閃過自負而不是憐惜,我點點頭,他說的是事實,我離不開他,我離不開這個愛了許多年的男人。
只是心裏,不知怎地,一陣陣發冷。
小郡主暴病身亡,沒有人會相信這是姜離落的誤診,我的心裏,除了王爺和李稚,並沒有放進太多的人,對于小郡主,我似乎更偏袒姜離落,看著她被鞭打,餵下祈死,看她失去了聲音,失去了孩子,心裏從未消逝的冷意一股股地往上冒,混雜著熟悉的寂寞,明明是姜離落的痛,我卻覺得,比起她,我同樣可憐。
然後是王爺的失常,王爺的憤怒和絕望,我歎息,有些愛,在錯的時間嫣然盛開,繁盛如花,只是亂花漸欲迷人眼,等到蓦然回首,卻是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我依舊追逐著李稚的背影,疾風也依舊靜靜站在最容易忽略的位置,只不過,不知多久以前,他漸漸走出了我的記憶,仍是淡淡的一抹浮雲般的存在,這種存在,不知何時,慢慢強硬起來,帶著不容置喙的氣勢,從容地占據著我周圍的一隅。有時我回頭,看到他還是像原來一樣低垂著頭站在那裏,可是爲什麽,我卻開始覺得他這樣難以忽視了呢?
有著綠林背影的貪官派人邀請今日驚鴻一瞥的佳人共享晚宴,我想起今日那個男人難掩色欲的雙眼,回頭問李稚:“我去嗎?”
這樣的深夜,去赴一場別有目的的晚宴,若要全身而退,恐怕很難。
“沒有理由拒絕,這是打探出賬冊的最好時機。”他仍是一副天塌下來也面不改色的表情。
“你擔心我嗎?擔不擔心我失了清白?”我歪著頭,眨著可以迷惑一切男人的美眸望他。
“若是那樣,我馬上娶你。”
我撫著額輕輕笑起來,撫額的手怎麽也擦不盡落下的淚水,我笑著轉身出了房門,一步一步遠離這個男人。
手臂被人拉住,我聞到屬于疾風的味道,他低頭在我耳畔說:“別去。”
我搖頭,依舊撫著額輕笑,想掙脫他的鉗制,他卻不放手。
“我不能再承受一次那樣的事,你也不能!”
聽著他急切地低吼,我的心難以自制地微蕩,我頭一次有那麽清晰的,被愛著的感覺。
但我的選擇仍是離開了這個男人。
晚宴上貪官顯然因我答應前來而興致高昂,我也淋漓盡致地利用著我的美貌和妩媚,一杯杯的酒下肚,貪官開始迷醉,他遣退了家丁,手也開始不老實起來,我忍受著,在他嘴巴開阖間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一切。
我看著欺進的下流臉龐,手中疾風交予的暗器已蓄勢待發。
忽然,我想起李稚淡漠的臉龐。
若是那樣,我馬上娶你。
收起暗器,我順從地喝下貪官餵上的酒,順從地讓他抱到床上。
你離不開我的,不是嗎?
你離不開我的,不是嗎?
你離不開我的,不是嗎?
若是那樣,我馬上娶你。
外衣已被褪去,男人的手在身上下流地撫摸,哈著酒氣的嘴開始在頸窩移動。
細致的皮膚刺激著男人,他擡起頭看著我淫笑,手指慢慢來到身後肚兜的結扣。
我看著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的臉,忽然不可抑制地大笑起來,笑到幾乎喘不過氣,笑到眼淚狂飙。
我在做什麽?我爲了一個輕賤我的男人這樣輕賤自己?!
在男人的詫異不解中我抽出暗器打暈了他,抓起衣服快速飛出窗戶。
夜色中我飛掠過成牆和樹枝,來到李稚他們藏身的屋子,報告剛剛探知的情況,李稚和疾風立即跟著我追著前面的馬車,
馬車很快就在我們的掌控之中,馬車裏的三個人都不是問題,只有一個最是麻煩,他身上幫著賬冊和火藥,此刻他已退到懸崖邊,叫囂著點燃信子,阻止我們過去。
我憑著多年練就的輕功,在這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來到了他的身後奪過賬冊,但幾乎同一時刻,我看到一抹銀光在遠處一閃,就在疾風意識到什麽用暗器殺了對方後,一支箭也飛速地射入了我的胸口,身子急速朝懸崖落去。
手裏的賬冊散落開來,與我一起向下落去,我看到李稚飛快地跑向我,疾風緊緊跟在他的身後,滿臉驚懼。
我朝李稚伸出手,以爲他會拉住我,卻看到他飛快地接住掉落的賬冊,再一次對我的手視而不見。
先機已失,我急速下落,只是還沒摔下山崖粉身碎骨,劇痛已經麻木全身,我終于知道,這個我愛了數不清多少年的男人原來是這樣的,這樣就能輕易地放棄我,多麽容易!
你離不開我的,不是嗎?
呵呵,這些,都是我咎由自取。
“洛盈!”
誰在叫我?
我擡眼看向上方,只見疾風也在半空下落,他伸長手臂,想要盡最大的努力抓住我。
我呆呆地看著這個隨我跳下山崖的男人,呆呆地伸直手臂讓他抓住,呆呆地被他緊摟進懷裏。
聞者他身上屬于疾風的味道。在將要面對死亡的短短半刻,我似乎重生了一回。
耳邊是涮涮的樹葉聲,他爲我擋掉了大部分的疼痛,但胸口的疼痛卻契而不舍地把我拽向黑暗,在陷于黑暗之前,我吃力地擡頭看向他緊盯著我的眸子,輕輕地說了句:“笨蛋……”
我們非常幸運,大樹拖住了我們下降的衝力,我們摔到地上時,只是暈了過去,等到我有意識的時候,疾風已經采到草藥止住了我箭傷的血。
他拖著右腿往火堆裏添著樹枝,我問道:“你的腿斷了?”
他點頭:“非常幸運。”
沒錯,從那麽高的山崖掉下來,只摔斷了腿,已經非常幸運,我活動四肢,發現除了箭傷和擦傷外就再沒有了其他傷處,如果他是幸運,那我簡直就是奇跡了。
他定是是把我護在懷裏,沒有讓我在掉落時直接接觸地面。
我看著火焰照亮了他傷痕累累的側臉,他被我看的頗不自在,擺弄著火堆,我輕聲說:“得救的話,我們成親吧。”
他不可置信地擡頭看我,看到我眼中堅定的神色,迅速點點頭:“好。”又馬上低下頭去。
他眼中的那抹激動,我看的一清二楚。
那個仙洞裏的落款,他想寫的,是自己的名字吧。
李稚的效率很快,第二天就找到了我們,李稚扶著我起來,卻被疾風擋住,他逞強地背起我,拖著一只腿吃力地走,我把臉貼在他髒兮兮的布料上有些莞爾,這樣孩子氣的獨占舉動竟意外讓我感到愉快。
李稚眼中閃過詫異,馬上想把我抱下來,我一側,避開他的觸碰,拒絕他伸過來的手。
接下來,一切都交給李稚,我和疾風靜靜地養傷。其實,愛上一個人是很簡單的,難的是你不給自己一個機會,若放開心去感受一份愛,很容易就能相愛。
疾風再不提當日在崖下的婚事,我知道他是怕我只一時允諾,並不當真,只是眼裏明明祈盼,卻不敢問我。
“你什麽時候娶我?”
既然他不問,只有我再求一次婚了。
他一怔,臉頰爬上紅雲,結結巴巴地說:“隨……隨時都行……”
再一次確定以後,他開始積極起來,傷好後,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響王爺禀明了我們的婚事,所有人,包括王爺,都有掩飾不住的驚訝,驚訝我最後嫁的人,居然是疾風。
“你愛疾風嗎?”姜離落問我。
“是的,我愛他。”我笑的溫柔眷戀。
我愛疾風,所以我嫁給他,沒有別人想的什麽報恩,什麽感動,都沒有,我只是單純地感到了他的愛,然後也愛上了他。
我對銅鏡裏的人勾起嘴角,侍女放下喜帕,我被牽著走向喜堂。
感到侍女遲疑地停步,我掀開喜帕,看見李稚站在前面,默默地看著我,神色難辨。
侍女爲難地看看我們,我遣退她,獨自面對李稚。
他走向我,面色陰郁,問道:“你在怪我那天沒有救你?”
我看著他難得一見的怒容,搖了搖頭。
“別嫁給他,你離不開我的。”他像在念魔咒一樣誘哄著我。
我搖搖頭:“我已經離開你了。”
“我娶你。”
“你沒有機會了。”我笑著拉起嫁衣的裙擺,笑著搖頭:“這身嫁衣,我是爲疾風穿的。”
說完,我蓋上喜帕,繞過他朝喜堂走去。
“你還愛不愛我?”他緊繃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不愛了。”
“爲什麽?”
“累了……”
我成親的那一天,姜離落離開王府,下落不明,王爺瘋了似的找她,我想,王爺對她,應是有情。
婚後的日子我生活的安康和樂,出任務的時候,疾風會細細保護我,盡他最大的力量不讓我受一絲傷害,我們都是不太懂得人情世故的人,只能摸索著互相去愛,笨拙地釋放自己的愛意。
而李稚,不知是他有意還是無意,漸漸地在我們面前出現的少了,我也不太留意,我眼裏和心上,漸漸滿了疾風的身影,而他,永遠不會給我寂寞的背影。
直到李稚中毒被急送回王府,我才想起已有三四個月沒有見過他了,看著他躺在床榻上濃眉緊皺,我的心竟平靜如湖。原來,除去愛情,他對于我連同伴都算不上。
“怎麽樣?”王爺問道。
“這種毒,至今未有解藥……”太醫爲難地說。
我把目光從太醫身上又移到他的臉上,看到他也正一眨不眨地看著我,我看著這雙曾經癡戀如狂的眼眸裏漸漸聚上熟悉又陌生的情愫,這種我曾經祈盼卻久久盼不到的情愫,這樣烙刻在他的眼底,對我,有措手不及的衝擊。
我下意識地尋找我的丈夫,看到他站在遠處的窗下不安地看著我和李稚,在這樣一個似乎輕而易舉就能喚回舊情的情況下……我心疼地投入他的懷裏,輕撫他緊張泛白的面頰,若不是有太多人在場,我甚至想好好親吻他。
我側臉看到李稚眼神暗了下去,可我的心卻爲面前的男人而疼痛。
“我這裏有一個白露丸,能解所有毒藥。”
我掏出姜離落送給我的新婚禮物,一刻能解所有毒的白露丸。
“你有白露丸這顆世間珍品?”太醫驚叫。
我點頭:“餵給他吃吧。”我把藥丸遞給太醫。
太醫接過,李稚卻怎麽也不張嘴,只斷斷續續地說:“……你……餵我……”
我看他,看他眼中重新升起的期望,從容地接過白露丸,餵進他的嘴裏。
“我愛過你,也許是前生欠你,不論怎樣,今天,我們兩清了。”
我閃身,避開他猛然抓過來的手,回到疾風身邊,緊緊抓住他的手。
手下一刻被反手握住,我擡頭看他,他看起來憂慮又強自鎮定,他的眼裏有不輸給任何人的愛意,我仰頭對他露出最美好的笑容,告訴他,告訴所有人,現在我有多幸福。 |